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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理解逆术,但目前毫无斩获。距离受到逆术兵器攻击已经超过三十天,但逆术的残余却仍阻碍我施术,彷佛在不断有人擦拭的纸张上作画。若我无法找出解答,恐怕一辈子无法离开这座岛。
——罗德里戈.迪.维伦纽夫手札内容
翌日清晨,或者说斯帝芬诺以为是清晨,因为云层太厚看不见太阳,所以无法判断时间。他与戴格检查翻云号各处维修状况,之后给大炮清理、上油,接着也整顿了枪枝。
吉瑟灵巧地在柱子上攀爬跳跃。从小就在屋舟玩耍的女孩已经习惯这些工作。斯帝芬诺很喜欢看她的曼妙身影,感觉好像马戏团表演特技一样,即使偶尔会吓得心脏快要跳出来。毕竟从桅杆摔到甲板可是很长一段距离。
弥莉说过,以前她们家族里,大伯会要小孩子们比赛,看谁第一个爬到柱子顶端,碰到气球下来就有姜糖核果蛋糕可以吃。吉瑟可是常胜军。弥莉还提过,小孩子自己也有游戏,大家纷纷趁航行途中跳过神息降落在邻船甲板上,然后笑个不停。
「当然是趁大人没在看。」她补充。
吉瑟处理索具,弥莉去找自己设下的网子与陷阱,罗德里戈看了外头的天气决定多睡一会儿,艾灵顿大夫淋湿以后很哀怨地躲在餐桌底下生闷气。
大雨持续到中午才停,灰蒙蒙的乌云仍彷佛贴着地面。斯帝芬诺说这种天气应该看不见龙了,吉瑟却比手势,指着可以见到龙的空地,表示自己还是要过去。弥莉捉了一对兔子回来,心情颇佳,并告诉斯帝芬诺干脆与吉瑟一起过去,毕竟剩下来的修理工作他们俩都帮不上多少忙。
斯帝芬诺与吉瑟静静走向那片原野。树梢落下水滴,地面滴答作响。这个月两人已经一同走过这段路上的泥泞与积水许多次。女孩穿着长裤,裤口在脚踝束紧,她不想弄脏裙襬,上半身多加了件油布缝制的外套,所以比起斯帝芬诺要舒服些。斯帝芬诺一如往常穿着过去服役于战龙旅时的那件军用大衣,上面绣了龙,而他对三条野生龙述说的故事自然也都与龙族有关系。这一个月下来,斯帝芬诺总希望自己可以打动对方,或许对方愿意让自己骑着飞翔。
他更长远的眼光放在成立自己的战龙旅,好给当年解散战龙旅的珞榭国王艾雷瑞克一点颜色瞧瞧。本以为迫降在这个岛屿会成为梦想的开端,随着一天一天过去了,斯帝芬诺开始幻灭,并意识到自己的梦想愚不可及。还是等罗德里戈研究出术构运作方式,乖乖回家,别再妄想与野生龙为友。
他与吉瑟抵达时,三条龙却不在。他们等了一小时,斯帝芬诺以怀表确认了时间,但对方始终没露面。
「看来今天没辄了。」他说:「我们回去吧。」
吉瑟表情很失望,捧起了竖琴。两人正要回去,却听见拍打翅膀的声音。三条龙从云层里窜出。
斯帝芬诺抬头张望,这壮丽画面总是令他心跳加速。每次三条龙都从西面飞来,那儿有这岛上唯一一座山,所以他推测龙族的部落就在山上的洞穴里。
珞榭境内所谓高贵且「文明」的龙族,自很久远的年代以前便已离开穴居生活,学着人类建筑雄伟宫殿,当然建筑样式配合了他们特别的需求与习性。先前斯帝芬诺听到过流言,似乎龙贵族渐渐抛弃与人类相近的生活模式,又回到山中度日。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回忆起风光的昔日反而更加空虚痛苦,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拜访过龙族。
三条龙各自落地,母龙总是第一,另外两条公龙随后。由这一点斯帝芬诺就可以判断母龙是小队的领导者,至于另外两条龙,其一看得出与她出自同一窝,因为身上都是很罕见的蓝紫色鳞片,即便在龙族里这种鳞色也备受尊崇。至于第三条龙则是迫降于岛上第一天就遇见了,他体型比较大,身体是深绿色。
斯帝芬诺忽然有个鲁莽的念头。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除了性命以外,他一无所有,加上最近种种感受,他也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多么宝贵。
这三条龙的名字他们并不清楚。斯帝芬诺开口问过,但对方没有回应,于是斯帝芬诺私自给他们取外号,依照颜色就叫做「墨绿」、「靛青」,另外一只紫色公龙则因为见识过他个性浮躁却胆小,于是昵称为「炮竹」。
与炮竹应当同一家族的靛青先捉到地上的鹿,才要吃的时候,炮竹居然冲过去抢,还趁靛青来不及阻止就想直接吞下。但靛青直接朝他后颈咬了下去,爪子也抓了过去,其实她没有很用力,只是警告而已,但吼了一会儿,露出獠牙,结果炮竹就乖乖把鹿给放下来。
那天靛青还故意在斯帝芬诺面前撕开鹿肉进食。他明白这用意是想恫吓自己。
不过以前在战龙旅见过龙族吃东西的凶残模样,他还对罗德里戈说过自己看过龙飞官狼吞虎咽的模样更不象话。所以靛青装模作样的时候,斯帝芬诺反而利用机会提起战龙旅里会分配一组龙专门狩猎,以填饱众飞官的肚子。
野生龙与接受人类文明的远亲相比,体型小了不少,不过也因此动作更为快速灵活。几百年下来,龙贵族已经过于笨重庞大,斯帝芬诺猜想这源于他们的文化将体积与力量,甚至地位划上等号。他与其余龙骑士争论过这件事,有的人认为用爪子尾巴就可以破坏城墙才强悍,但也有人如斯帝芬诺一样,偏好飞行时有更高的速度和机动优势。
他想起飞官霍尔,也就是在圣艾妮丝修道院与下界人作战时遇见的龙。霍尔身长有七十呎,站在地上也能用鼻喙碰触到尖塔顶端,但也因这种体型连想要升空都很困难。而且他还只是「普通」的龙,真正的贵族有些更巨大,全长可达八十呎,体重多少得问上帝了。
三条野生龙之中体型较大的墨绿也只有约三十五呎长度,炮竹稍短、靛青更娇小,但他们行动快速还能冲刺,与远亲相比真可用身轻如燕形容。斯帝芬诺不禁想象,如果可以骑上这些灵巧的年轻龙族,不知飞行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最中意靛青,看来性格稳定。于是又想象了与她穿梭云朵中,对射下翻云号的弗芮亚军舰果敢号展开复仇:靛青的爪子可以轻易将气球撕成碎片,然后尾巴一扫帆桁就全断了。
当然,都只是妄想。
三条龙排好队形。墨绿在斯帝芬诺左边、靛青在中央、炮竹在右方。他们前脚压在胸下,尾巴绕着后腿,优雅的长颈呈现弧形,头部放下来,这种姿态代表情绪放松,所以后颈与背部的刺棘也都倒下来。虽然动作像是休憩,眼神却还是相当戒备。
吉瑟与斯帝芬诺担心下雨,便躲在树林边缘。吉瑟如往常打算上前给对方弹竖琴,却被斯帝芬诺拦住。
「妳躲在这儿。」他说。
吉瑟皱起眉头,不大愿意。每次弥莉觉得斯帝芬诺的提议很不保险,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我想靠近他们,看看可以到什么程度。」斯帝芬诺告诉女孩。
吉瑟做了鬼脸,拍拍肚子。
斯帝芬诺微笑道:「他们想吃我的话,应该早就吃掉了吧。」
吉瑟还是拉着他,比手势示意想一起过去,但被斯帝芬诺轻轻拉开。「妳留在这儿弹琴,这样他们就知道我没有恶意。唱《盗王之歌》好了,他们好像都很喜欢。」
女孩眼睛一翻,在她看来这三条龙根本不喜欢听自己唱歌。然而她还是找了一截横倒的树干坐下,竖琴搁在大腿上,演奏了荡舟族里有关盗王的一段歌谣。这样的故事有很多,因为盗王在族里头是英雄人物,尽管故乡最后因他而被击沉。
我循声前进,不断航行;我循声前进,不断航行。
我循声前进,得船无数:我烧船无数,继续航行——
吉瑟自弹自唱的同时,斯帝芬诺朝三条龙接近。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手无寸铁,而且步伐缓慢,尽量保持微笑与镇定,但内心其实波涛汹涌,视线紧盯三条龙的反应。
起初对方显然因为几周来的规律被打破而觉得困惑。斯帝芬诺越来越靠近,他们的疑惑转为猜忌,于是背上刺棘竖立示警,后爪也探入泥巴里。他再凑近一些,炮竹仰起头,略微展开翅膀,很明显要逼斯帝芬诺后退。相对而言,靛青只是凝视,并没有太多激烈反应,当然也不会鼓励他继续上前。墨绿也没太大动作,只是眼睛瞇了起来。
斯帝芬诺将脚步再放慢一些,一次一小步。
「我希望你们可以信任我。」他大叫,但实际上斯帝芬诺始终不确定对方到底听不听懂人类语言。「也希望你们了解,我愿意信任你们。」
可是炮竹已经站起来,完全张开双翼,压低了头并微微开颚,尾巴往地面拍打,然后嘴唇噘起,露出獠牙。接着靛青也起身,动作并不猛烈,反而行云流水极其优雅。最后墨绿扭了扭,半蹲着一副随时可以加入作战的态势。
斯帝芬诺只好停下脚步。对方传达的讯息够清楚了,他只好苦笑耸肩。
「抱歉,」他对三条龙说:「看样子我不成功。」
他退了回去,途中炮竹还亮着獠牙,靛青目光闪烁,似乎好奇多过于恐惧,墨绿则已经趴了回去。等斯帝芬诺回到平日的距离,靠近吉瑟坐着的地方,炮竹才跟着放松,阖起翅膀趴着休息,不过他两眼紧追着斯帝芬诺不放。
吉瑟提着竖琴跑出来,坐在另一截树干上头,打算再弹别首曲子。
「今天别弹了吧,我们回船上去。」斯帝芬诺很气馁,吉瑟以眼神希望他多尝试一次。
「没用的,吉瑟。」斯帝芬诺说:「龙不愿意相信我。他们不相信我,我就不能继续相信他们。」
他回头看了龙族一眼。
「我们不会再回来了,」斯帝芬诺大喊:「接下来会专心修理飞船。不过非常开心能认识你们,也感谢你们愿意来见面。」
他很正式地鞠躬行礼,吉瑟也跟着客气屈膝,之后两人回到树林中。借着树林掩蔽,斯帝芬诺回头再多观察一会儿。
三条龙坐在原地,目光没有挪开,脸上表情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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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瑟与斯帝芬诺回去时,看见罗德里戈坐在餐桌旁。他从翻云号拿了一块被绿火击中过的木板下来,尝试在上头刻上术印。四呎长的木板搁在桌面上,始终没办法成功将原本的术构复原,只见他喃喃低语、神情专注。然而斯帝芬诺注意到朋友不断摇头,很是挫折,还不断将自己画好的印记抹掉,无须多言也明白尚未跨越难关。
翻云号上,戴格与弥莉正在测试两枚螺旋桨是否可以正常运作。弥莉操作刻有术印的舵板来启动螺旋桨,竖立透过皮革编制的缆绳传递过去,螺旋桨转动起来。她启动另一个,戴格再过去低头查看。
「没问题。」他回报道。
「缆绳都接好了?」弥莉问。
「对,」戴格耐着性子说:「说了十次了,缆绳有接上。」
弥莉摇摇头,看来又暴躁起来。这儿空气潮湿,那头红发也显得黏腻,卷曲在脸颊与额头上。
她拨开头发。「问题在于术式运作不正常,真糟糕。以前都觉得术式运作理所当然,以后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弥莉垂头丧气地走到餐桌边看着罗德里戈。「你这儿进度怎么样?」
「没有进度。」罗德里戈语气也很凄凉。「现在最不能理解的一点,在于我们明明从修道院到了韦斯弗斯城,又从韦斯弗斯城到了这个鬼地方,先前都没有问题。或许这一路上逆术慢慢侵蚀了船上的术式,只是被绿火打中以后恶化才加速。换句话说,原本我们可能会在船上航行好几个月,完全不知道有危险,等到坠落时已经来不及了。你们看。」
他在船板受损区域两侧画上术印,都可以维持不变,但只要通过遭到逆术破坏的地方,术印线条就会逐渐抖动、扭曲,最后变形到完全失去作用。
罗德里戈瞪着木板心灰意冷,艾灵顿大夫从林子散步回来。看见罗德里戈与斯帝芬诺都坐在餐桌边,牠以为吃东西的时间到了,一溜烟跳上去,落在船板中间,踏过那些没用的术印。
罗德里戈见状大叫,弥莉与斯帝芬诺同时伸手抓住猫咪。斯帝芬诺将猫咪拉下桌子,罗德里戈倒抽一口气。
「闪了一下!」他兴奋地叫道:「刚才有闪一下!你们看见了没?」
「看见什么?」斯帝芬诺正与猫咪挣扎。「唉呦,不要抓我!」
「把大夫再放上来,同一个位置,压住别动。」
「牠不要我抱。」斯帝芬诺苦着脸。
「快,我感觉到了!」罗德里戈还是叫着:「你没看见?啊、抱歉,我忘记你完全察觉不到术力。弥莉有看见吧?吉瑟,快过来看看!」
女孩跑到餐桌边,戴格也过来救自己的猫咪。艾灵顿大夫被按在木板上,发出的惨叫应该几哩外都听得到。
「唉呀,臭猫!牠咬我,戴格,你自己来顾!」
「弥莉,妳看……等等,现在没有。戴格,把猫抱过来放回原位。」
「你拿我的猫做实验?」佣兵颇不高兴。
「我很确定对牠无害。」罗德里戈回答。
「很确定?」戴格绷紧脸。
「艾灵顿大夫可能是我们离开这座岛的关键!」罗德里戈说。
戴格虽不高兴,还是抱起胖猫,很担忧又很小心地将牠放上去。弥莉与吉瑟站在罗德里戈旁边,认真地注视会起什么变化。
「你们看!看到了吧?」罗德里戈得意大叫,弥莉深呼吸一口气,吉瑟直接摀住嘴。
「什么?到底看见什么?」斯帝芬诺瞪着餐桌。
「刚才术构最左右两侧闪了一下,」弥莉讶异地解释。「也就是说,术力透过猫咪传递过去,不受到逆术的影响形成连结。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阶段我还不敢肯定。」罗德里戈说:「这要好好研究才行,但看样子艾灵顿大夫可以构成桥梁,牠大概天生是术导体质。不知道所有动物都如此,还是只有猫咪,又或者大夫比较特别?这研究可以写成一篇论文了……」
「里戈!」斯帝芬诺大声打断。「重点是修得好吗?」
「嗯?噢,对,刚才术力流过猫咪的身体,连结两端的术印,就像弥莉操作舵板上的术构一样。不过得提醒的是,刚才的连结只有一瞬间,所以也不可能靠艾灵顿大夫不断传输术力。」
「当然不可能!」戴格厉声说。
罗德里戈对着胖猫露出灿烂笑容。「应该要好好亲一下牠那颗长满跳蚤的头!」
艾灵顿大夫好像对这句话颇有微词,挣脱戴格的手窜进树林里。
「抱歉,我不懂一只可以导引术力的猫能怎样帮上忙?」
「妨碍我们的现象是在逆术作用的区域里,只要想绘制新术构,术力线都会受到扰乱、逐渐衰弱后消失,而我们需要这些术构。术构不只是防护而已,也牵涉到舵板可不可以透过皮缆绳去控制浮槽、气球、螺旋桨的运作……」
「假如我没办法控制气球与浮槽,就等于不能控制船。」弥莉补充。
「以猫为桥梁的时候,可以使术力穿过受损的区域,连结到另外一端。」
「不过不是不能在逆术作用区上面画术构吗?」戴格说。
「确实不行,不过我可以不要画术构。你们看,这边多放上一个提供能量的术印,然后这边是一般的术印……」罗德里戈边解释边动手。「结果能量可以穿过受损的部位。」
「有人看得见,」斯帝芬诺没好气道:「也有人看不见。」
「我看到了,这有效。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先凑合着用吧。」弥莉也激动起来。
「先在没有受到逆术影响的地方布下术力线,绕过那些受损区域,然后将术构连结起来,这样子术构还是可以运作。不过,并不简单。」罗德里戈表情一沉。「吉瑟和我得在航程中一直补上提供能量的术印,否则术构还是会失效,而且依旧有术式会崩溃的潜在风险……」
斯帝芬诺摇摇头。「我已经不想知道还会出什么状况了,直接告诉我……」他看看罗德里戈,再看看吉瑟与弥莉。「这个办法能撑到回家吗?」
「我认为可以。」弥莉回答。
吉瑟也点头微笑。
斯帝芬诺重重一叹。「需要多久时间?」
「应该还好,」罗德里戈计算着。「一天到两天。」
「噢,里戈,我也想亲亲你那颗长满跳蚤的头了!」弥莉叫道。
「我也可以。」戴格终于笑颜逐开。
「你还是亲我就好了。」弥莉对着佣兵微笑。
戴格脸一红,但还是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下。吉瑟拍手唱歌,弥莉拉着戴格,戴格犹豫一会儿以后还是跟着她笨拙地扭动身子跳舞。
「看起来好像马戏团里的熊。」罗德里戈低声告诉斯帝芬诺,接着对吉瑟伸出手。「小姐愿意赏脸陪我跳支舞吗?」
女孩笑了,两个人在沙地上翩然舞蹈。斯帝芬诺站在旁边,看着朋友们欢腾起来,情绪从心中流泄到眼睛。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不许自己想家,如今终于可以放下防备,于是班瓦的身影浮现在脑海,老家仆总爱装模作样说自己腰酸背痛。家里书房弥漫令人安心的皮革气味,后院练习击剑的院子已经多久没进去了,还有自家厨房餐厅正是败寇队的聚会地点。不知道距离珞榭究竟多远,但应当一两周之内,又可以与大伙儿一起围着桌子,回忆被困在荒岛上的这段光阴。
跳舞跳到喘不过气来,罗德里戈、弥莉、吉瑟上船开始动手绘制术印,艾灵顿大夫兜了一圈又回来,跳到戴格肩膀上,对着垫子抓呀抓。
「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忘记是谁救了大家。」斯帝芬诺见状说。
「队长,你是说里戈还是猫?」戴格拍拍牠。
「我想两个都一样。」斯帝芬诺回答:「以后我不想陪里戈进宫的话,他就会说『你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要不是有我在,你还得继续在那岛上发霉呢。』这么一来我只好挂领巾陪他去找什么可怕的仕女或夫人喝下午茶。」
他与戴格也上了船,看见罗德里戈低语,同时在左侧浮槽上画上术印,吉瑟与弥莉站在旁边也神情专注。
「好了,」罗德里戈站起来说:「先测试一下,将术力送到这玩意儿里头,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还要加满,看看会不会漏。」弥莉说。
「我们只剩下备用槽而已,」戴格提醒。「要是这个槽会漏,那就只剩另一边的浮槽。」
「靠一边浮槽不能飞行吗?」罗德里戈问:「上面还有气球?」
吉瑟咯咯笑,但看见姊姊神情很正经,赶紧摀住嘴。
「不行,里戈。」弥莉回答:「术力灌入浮槽以后,浮力与内部压力成正比。浮槽比气球有优势的原因就在这儿,体积较小,提供的浮力却一样。现在问题是必须给浮槽足够的内部压力,才可以听见到底有没有渗漏,但又得先确认术式有没有成功。假如不成功的话,就算有一百个好的浮槽也离不开这儿。」
「这得由妳决定,弥莉。」斯帝芬诺说:「毕竟翻云号是妳的船。」
戴格有点闷。「可惜我也没把握有将浮槽完全修好……」
「这种状况下,谁都不会有把握。」弥莉简单回应。「迟早得填满浮槽,择日不如撞日。」
她将备用槽活门转开,纯化神息流入浮槽内,并弯腰观察槽壳上通常戏称为「表」的金属突起物。表底下有多层皮革,上面绘制精细术构,对浮槽内部极细微的压力变化也能起反应。藉由表面呈现的变化,弥莉就能判断浮槽是否填满。
弥莉跑到铜舵板前面,伸手操作术构,将术力灌注至浮槽内。每个人都绷紧神经,想赶快知道罗德里戈的办法有没有效。
刚开始几秒钟,完全没有反应,但忽然之间右舷高了起来。
「可以回家了。」罗德里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