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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远自日光帝国年代,美丽的卡皮翁就是有钱人与有权人的游戏场地。

  ——佚名

  杜孛到了卡皮翁继续调查银雾夫人的底细,却得知神音堡遭到攻击的消息。他旗下的探员们没能在银雾公国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本来以为这次调查会功败垂成,但他忽然注意到银雾夫人在景色秀丽的卡皮翁购置了一间豪宅,于是决定亲自前往一探。坐在旅馆里喝热巧克力配着可颂面包当早餐,忽然一个特件信差进来,交给他一个包包,上面标注了「密件」。

  打开包包,里面有不少杂物,杜孛翻了翻,发现一封信。他瞪了一会儿,有种不祥预感,因为封蜡上印有教会的正式章。

  杜孛担任密探以来并没有收到过几次有这「红印」的信件。红印代表极度严重的坏消息。他以小刀切开信封,特别留意不去碰触红印。红印之中藏有术构,倘若拆开就会起火烧毁信函。摊开信纸后,杜孛再度感到讶异,居然是蒙丹阁下亲笔,看来主教长这次连秘书都不信任了。

  信上开头:神音堡遭到攻击!

  杜孛震惊到必须多看两次,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他立刻离开餐桌,回到房间、确定门锁好以后,才继续将信读完。

  蒙丹在信里描述黑船与蝙蝠骑士的攻势,以及圣克雷武僧团与堡内修士修女们如何勉强抵御成功。伤亡惨重,而且还有些人被俘虏。

  杜孛留心到有趣的一点。主教长也不再以「恶魔」或「弗芮亚」来指称敌人,却也不肯承认是「下界人」,只愿意用「敌人」来代替。

  他思索良久,巧克力都凉了。神音堡几百年没有受到攻打,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间点?目标是什么?若下界人只是想要烧杀掳掠、散播恐惧,还有更好的目标,例如埃夫勒城。攻击神音堡,消息根本不会传出去,秘术院封锁情报的功夫一流。

  杜孛继续读下去,找到了答案。

  蒙丹提到在混乱之中,杰柯.诺索普神父闯入禁书书库寻找逆术资料,尽管主监已经告知在书库内并不存在那种书籍。

  杰柯神父并不因此停手。蒙丹补上这一句。

  杰柯神父与安德爵士离开神音堡,成为逃犯。主教长认为他们仍在寻找禁书,要求杜孛放下手边一切工作,全力追捕两人,一旦发现他们下落就通报圣克雷武僧团,由武僧出面押回神音堡。

  蒙丹特地强调:不可以将神音堡的状况以及杰柯神父脱逃一事告知外界。

  「唔——」他闷哼起来。

  杜孛坐在一张躺椅上,翘着腿手指合拢,两根食指抵着嘴唇,认真考虑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杰柯神父若不想被人找到,刻意追踪也极其困难,蒙丹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大概无计可施了。然而这么思考,就会出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主教长会被逼到绝境?考量到敌人如此凶恶,站在主教长立场,难道不应该支持杰柯神父,试图找出对抗敌方的手段吗?为何反而要杜孛与武僧团去将神父捉起来?

  「阁下,您究竟害怕神父找出什么呢?」杜孛对着信纸问。

  信纸当然不会回答他。杜孛吃完可颂,将信放在餐盘上,以餐刀碰了红印。信烧成灰烬,他又以餐刀搅动后全部洒进凉了的巧克力,然后倒在夜壶里。

  杜孛觉得荒谬的是主教长不准他提起杰柯神父犯下的罪,却又希望他可以找得到人。想要搜索特定目标,杜孛就得联络分布世界各地的密探,并且详细描述神父与骑卫的外观、姓名、常使用的假名等等。透露两人的资料,等于间接透露出他们的罪行,但没有资料,要探子们怎么找人?

  主教长已经无法理性思考了吧,杜孛如此暗忖。该如何处理?

  才刚抵达卡皮翁,想要暗中调查银雾夫人。考量到她与王室如此亲近,杜孛认为这任务重要性也同样极高,不禁苦恼地揉揉额头。

  杜孛也很想找到杰柯神父,就算不为其他理由,也想要查明主教长为何走投无路。但他知道并不是跳上车就可以追到人,人在哪儿都还不知道,过了这段时间,神父可以出现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于是他决定先发消息出去,请密探针对一名有骑卫陪同的秘术院神父搜集情报。由于秘术院管辖下神父很多,绝大多数都有分配骑卫保护,想必回传的线索也会多不胜数,但目前没有更好的作法。

  发出指令给各地探员以后,回收情报也需要时间。这空档他打算继续追查银雾夫人的底细,所以匆匆写信告知主教长:「收到讯息,行动已开始。」

  一切安排就绪,他跳上坐骑,根据旅店老板给的路线,准备前往柳歌庄园。

  ⚔

  但杜孛并没有立刻回庄园,而是先在附近的村子逗留,打听一些蛛丝马迹。村庄狭小穷困,比较起眼的建筑只有兼用为邮局与药店的旅舍。

  杜孛自然先往这儿进去。平常老板看到客人应该要眉开眼笑,他却讶异地察觉店主对自己怒目相向,很不客气地询问想做什么。

  他和气地表示想要写一本关于珞榭贵族的书,因此想多了解附近庄园的主人,也就是银雾夫人。

  老板上下打量杜孛,最后似是觉得这人构不成多大麻烦,很勉强地说了句欢迎。

  「抱歉,先生。我刚才以为你也想去命案地点凑热闹。啧啧,根本是群食尸鬼……」

  「命案?」杜孛疑惑了一下。「啊,对,我想起来了。」

  卡皮翁谋杀事件。珞榭各大报都巨细靡遗地报导这桩憾事,成为大众茶余饭后话题数月之久。杜孛给自己点了啤酒,也请老板喝一杯。

  「好像有听说过一点,」他装作若无其事。「被害人是富家千金吧,凶手好像用了鸦片和血术?」

  杜孛想将话题带回银雾夫人,但老板发觉杜孛对命案居然半分兴趣都没有,反而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命案发生在不久前,其实牵涉很多人。大半都在卡皮翁、少数在邻近区域。被称做「巫师」的年轻人聚集了一群对生活不满的青年男女,彻底掌控以后以惨绝人寰难以描述的手法将之杀害。德弗禄子爵的女儿是被害人之一,此外还有当地某个少年也陈尸在田里。更精确地说,那位少年只有部分遗体寻获。

  「秘术院派了一位神父过来,」老板越说越起劲。「叫做杰柯.诺索普。神父带着子爵的部队攻入巫师的巢穴,虽然没能顺利将凶手缉拿归案,但至少将对方给逼退。不过我们当地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睡得安稳吧。」

  「杰柯神父啊——」杜孛暗忖。「换言之主教长派他去调查圣艾妮丝修道院之前,他就在这儿。未免也太巧了。」

  杜孛对于巧合总是充满怀疑。

  他以合宜态度表达惊悚之情,又将话题带回自己想要研究的庄园。

  「夫人目前在庄园内吗?」杜孛问:「她应当受到很大震撼吧。」

  「当时她在。」老板说:「子爵的部队有过去拜访,询问是不是需要派人保护,毕竟她一个女人家住那么大房子。夫人很客气地婉拒了,还说根据她所听到的消息,自己岁数太大,不符合巫师专找年轻人的风格。」

  「这庄园怎么会出售给她?」杜孛问完又叫了两杯酒,打算慢慢聆听。

  庄园最早属于迪斯马洛家族所有,历史也可以追溯到日光帝国时代。当时一名骑士战功彪炳而受封采邑,建立起那个庞大家族,繁荣好几世纪,即便黑暗时代也没有覆灭。后来却因为近亲通婚导致后代多半有精神疾病,最后一代继承人杀了妻小后,在酒窖内上吊自尽。

  而他死的时候还有欠债,所以庄园就被拍卖了,由这位神秘且富有的银雾夫人买下,夫人说她很喜欢卡皮翁的泉水。杜孛稍微描述了银雾夫人的外貌,旅店老板则表示其实只见过一次,就是她入住当天。全村人都出去迎接了,不过他的印象与杜孛的叙述吻合。

  虽然肯定银雾夫人在埃夫勒宫殿内,杜孛还是佯做不知情,开口询问夫人在不在庄园。老板说应该不在,还告诉杜孛如果想要参观,他知道比较好的路线。庄园内的建筑都是那个年代的一流设计。

  庄园与村子距离五哩远,位于山丘上,可以俯瞰山谷内的优美景色。但老板又警告杜孛:庄园内还有迪斯马洛家族最后一代的幽魂出没,他会在屋子里四处游荡,脖子上还绑着绳结。

  杜孛驱马前往庄园,心想银雾夫人究竟是与幽灵和平共处,还是她有办法将人家给赶走。就目前所见,这女人性格意志都极其强悍,绝不可能放任幽灵胡来。

  傍晚到达后,他先停在马路末端勘查环境。这座庄园原本应该极其华丽,豪宅巨大雄伟,前方有柱廊与圆形车道,许多房间上面伸出了烟囱。奇怪的银雾夫人似乎不太重视这地产,根本没有维护整理,花园里面杂草丛生。

  杜孛骑着马,沿林荫下的车道深入,但才到一半马儿忽然有了相当奇怪的反应,拼命摇头张望、用力吸气吐气。循着直觉,他骑到路的另一边,躲在林子边缘阴暗处。仔细探查也没发现什么危险,不过杜孛知道自己必须提高警觉。

  尽管知道银雾夫人应该不在这儿,出发之前还再三确认过,如今也没看见豪宅内有人居住的迹象,但杜孛却察觉马儿越来越躁动。

  到了车道末端,他终于明白原因。这儿竟有两头狮鹫绑在树枝上,牠们上了鞍,看样子不久前才有人骑过。狮鹫察觉杜孛靠近,闪亮大眼一直注视。其中一头鸟喙咬了下,伸起爪子起来清。

  杜孛下马,将不安的坐骑牵到另外一边下风处,也可以避免被宅子里的人看见。绑好马以后,他又回去打量两头狮鹫。

  与翼蜥相比,狮鹫聪明、快速、也稳定得多,通常仅在军方、王室、外交使节或富贵人家之间使用。饲养照料狮鹫所费不赀,骑乘者也必须接受专门训练,所以原则上没有狮鹫供一般人「租用」。

  杜孛接近一些,但保持安全距离。狮鹫不像翼蜥那样暴躁易怒,但牠们脾气高傲,对陌生人态度冷淡,而且鸟喙一啄就可以摘下人头。两头狮鹫持续注意他,不过并不因此慌张。

  他停在啄不到的位置,观察了鞍具与缰绳。使用的皮料非常高贵,没有任何军方的标志。树下泥土有脚印,延伸到砾石覆盖的圆形车道上,而且共有两组,是两个穿着骑靴的男子。

  这线索使杜孛起了好奇心。两个男人骑狮鹫飞到这儿,其实骑马或坐马车相较起来便宜又方便很多。那么这样做的理由,他可以想到两种:首先就是这两人非常赶时间,再者就是这两人非常想保持隐密。

  若说是窃贼宵小就太不可思议。有财力骑狮鹫的人,偷那些银制餐具冒的风险未免太大。

  杜孛很少说自己勇气过人,反而觉得太过理智就会少了一点冲劲。不过他也不像吉尚上校那样出身士族,会坚持决斗规矩或绝不言退等等。但从反面而言,他也不胆小,需要胆量的场合,对杜孛并不成问题。

  骑乘狮鹫过来的两人无论身分为何,必然与银雾夫人有关系,所以他得调查清楚。杜孛手探进外套内,从皮套掏出特制的术构瞄准式双管手枪,装好子弹后再取出附罩提灯,接着从暗处慢慢走向宅邸。

  正面入口是两片式大门,看上去以前一定很精致典雅,但与建筑物大部分地方同样没人打理清洁。其中一片微微开启。

  「两位倒是很放心。」杜孛自言自语。「完全不怕被发现,连门也不随手带上。」

  但他可就会担心被人看见了,所以绕过宅子到了后头,找到仆人用的出入口。这道门不漂亮,而且居然上了锁,幸好开锁是杜孛有自信的多种技术之一,所以很快就能入内,并小心翼翼地将门掩好。

  狭长走廊通往右侧偌大的厨房,左手边是储藏室,走到底有另一扇上了锁的门。他怀疑门后面是不是地窖,也就是那位不幸的继承人悬梁自尽处。廊上昏暗,只有厨房窗户透进一些光,但外头很快就要天黑。杜孛静静站着,屏息细听。

  他察觉楼上至少有一人走动,接着洪亮嗓音传来,通常这么说话的都是船员或军人。那语气颇不耐烦。

  「我们已经把这破烂房子全搜过一遍了,她不在这里。还是先回坚龟号吧,免得有人看见船,会报警来捉我们。」

  杜孛心头一惊,这人说得竟是弗芮亚语。由于他也混进弗芮亚宫廷不少次,已将弗芮亚语学得滚瓜烂熟。出声者是谁杜孛无法判断,而且回应者声音较小无法听清楚。

  头一个人又大声说话,脾气颇恶劣。「我们到底要找什么鬼玩意儿?总不可能把她骗走的钱给挖出来吧。」说完以后这人笑得放肆。

  另一人没说话。也许笑不出来。

  杜孛两个人开始下楼梯,赶紧窜至储藏室内,揭开灯罩以后闪了一圈,又赶快将罩子关上。里头平淡无奇,架上都空着。他将门稍微开了一点,监视外头的情况。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还看见灯光闪过。对方两人手上都有提灯,走进了厨房,就在自己对面。杜孛心头一震,忍着没叫出声。

  面前居然就是死对头亨利.瓦勒斯,旁边则是嚣张的强盗头子亚伦.诺索普,两人在珞榭都是声名狼籍的罪犯。而他们也知道身处险境,亨利一手枪一手灯,亚伦除了手上的枪以外,腰带上还看得到另一把的枪托。

  杜孛内心叹了口气。这辈子一直希望可以在珞榭土地上逮到亨利.瓦勒斯,将这间谍头子绳之以法,没想到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他还有理智,知道若出手了恐怕无法全身而退,还不如偷听看看,或许能得到什么重要情报。

  「这儿。」亨利沿着走廊过去,在杜孛看不见的地方说:「这扇门后面,以前她说过是个酒窖。」

  「就是那混账东西上吊的地方。」亚伦船长还站在走廊。

  亨利一边解锁一边嘻嘻笑。「亚伦你会怕鬼?」

  「进人家自杀的房间,运气会不好。」亚伦又问:「而且你说的那个艾蒂玟在酒窖里干嘛了?」

  杜孛竖起耳朵。艾蒂玟,是谁?与银雾夫人有关系?

  「她把酒窖改造成实验室,与那些人一起在这里研究绿光炮。提出拿珞榭军舰实验的时候,我进来过这儿一次。那时候她说需要更多经费,但我已经付出巨款,就表示如果不知道她到底做出什么成果的话,别想再多要一毛钱。艾蒂玟带我进来,给我看了绿光炮,才刚组装完成。你也可以想象,绿光炮确实看来非常有潜力,所以我就信了她的话。」

  「所以你觉得她会在这儿留下其他武器?」

  「武器,或者设计图,谁知道呢。」亨利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前阵子还住在这儿,那就只能过来搜搜看,如果有线索或许可以查出她下落。」

  一阵嘎嘎声,是开门时铰炼生锈的缘故。

  片刻后,亨利喉咙哽咽,轻轻叹道:「老天……」

  「怎么了?」亚伦举起手枪。「什么东西?该不会真有鬼?」

  「不是鬼。」亨利说:「但我宁愿见鬼。你过来自己瞧瞧。」

  亚伦不情愿但还是走向酒窖门口。杜孛谁也看不到,便冒险将门再多推开一些,直到看见两人。

  「我的天!」亚伦叫道:「这都是……」

  「血。」亨利面色凝重。「看样子过了很久,但绝对是血。」

  「这可和什么大炮的设计图差太多了,亨利。」亚伦语气带着厌恶。「我想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没这么夸张才对。」

  「没有。」亨利说。

  「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事?」

  「血术献祭。」亨利说:「你看墙壁上不是有手铐吗?她把人铐在这间郊区豪宅的地下室里,不管叫得多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你确定这都是艾蒂玟做的?听说这屋子原本属于一个伊斯塔拉的公爵夫人,说不定是人家干的好事。」

  「我倒觉得那位公爵夫人很可能已经死在艾蒂玟手上,身分被她窃占。」亨利说:「杰柯神父说过艾蒂玟使用血术,还与那个外头称作『巫师』的徒弟相互配合。卡皮翁的命案是巫师搞的鬼,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与艾蒂玟也脱不了干系,恐怕有一部分年轻人是在这地窖里丧命。」

  「我看过人头被碾成浆,也看过肠子被挂起来,或者船上每个排水口都滴血的场景。以前我都不会想吐,现在却有一点了。」亚伦说:「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这女魔头对我全家造成性命威胁,我居然连她下落都查不到!」亨利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已经准备对我妻子出手……」

  杜孛悄悄踏进走廊,两人都背对着他。亚伦握着手枪,但还没开保险,亨利的枪则指着地面。

  杜孛开了保险。

  一听见声音,亚伦骂了脏话,立刻举起枪。

  「别动!」杜孛喝道:「把枪丢掉。亨利爵士,弗芮亚人好像有句话相当生动,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吧。我可以现在就宰了你们,但我并不打算这么做。我想要情报。」

  亨利与亚伦交换眼神,知道自己无从抵抗,就算勉强开枪了,杜孛也至少可以杀死一个人。两人轻轻将手枪放在地上。

  「船长,请将你腰带上的枪也解下来。亨利伯爵,你外套里面还有一把小手枪吧,请全放在地上。」

  「这混蛋是谁?」亚伦一边放下武器一边问:「看起来也太普通了。」

  「他叫杜孛。」亨利解释:「是珞榭主教长的亲信。别被那外表骗了,他是相当可敬的对手。」

  「亨利伯爵过奖了。」杜孛微微鞠躬,真心感激。「两位请将手举上半空。」

  「杜孛,你在这儿做什么?」亨利问。

  「游戏规则是:有枪的人可以问问题。」杜孛说:「两位刚才提到一个叫做艾蒂玟的女人。她长什么样子?请说。」

  亨利耸耸肩。「大约三十五岁,美艳动人,黑头发黑眼睛,皮肤也带着古铜色。」

  「你说的这些特征只要用假发或脂粉就可以伪装出来,」杜孛说:「没有可供辨认的生理特征吗?」

  「杜孛,告诉我为什么你想调查她,应该比较容易回答一点。」亨利语气有点不耐烦。「你刚刚应该都偷听到了,这女人想对我家人下手——」

  杜孛考虑了一会儿。「这栋屋子的主人银雾公爵夫人,此刻正在珞榭王宫里面。」

  亨利望向他的目光锐利、神情狰狞。「这贱人!」

  「我不懂——」亚伦开口。

  「一会儿你就懂了。」亨利说:「她自己一个,还是带着别人?」

  「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说是侄子,二十多岁左右,相当俊秀,嘴巴微微嘟起,走路有些跛。」

  亨利蹙起眉头。「他跛是因为拇指被我打了一枪。那位公爵夫人长什么模样?」

  杜孛描述之后补充。「她总是戴假发、施脂粉,就算戴着面具也不意外,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更明显的特征。」

  亨利想了想。「艾蒂玟有颗牙齿折断了些。」

  杜孛从脑中的档案柜搜出银雾夫人在不同角度的容貌。「右门牙,而且只是略有磨损,只有笑的时候才能注意到。」

  「看吧,亚伦,杜孛先生绝对不下于我。」亨利说:「没错,杜孛,她就是艾蒂玟。我们得谈谈,这么举着手臂可吃不消,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把手放下——」

  「把枪踢过来。」杜孛说。

  两人照办了。手枪滑到杜孛面前,他捡起来丢进储藏室,但自己的枪始终指着两人。

  「很好,亨利伯爵,我洗耳恭听。」

  「你当然明白我懒得管艾雷瑞克的死活。假如艾蒂玟混入宫廷是为了暗杀国王,我根本懒得理会。但我认为她在策划的阴谋不仅仅会毁灭珞榭,也会毁掉弗芮亚以及整个世界。你认识杰柯.诺索普神父吧?」

  「认识。」杜孛说完,瞥了船长一眼。「这位应该是神父的弟弟?」

  亚伦没有回应。

  「杰柯神父给艾蒂玟的代号是『女巫』。」亨利伯爵说:「对我而言,艾蒂玟则是当年从我这儿骗钱去打造逆术炮的无耻小人。事成以后,钱与武器都被她带走了,本来我也没怀疑到她头上,直到她派下界人过来想害我妻小。加上我在韦斯弗斯港那时,与杰柯神父一起遭到她的暗算。」

  「这件事情我有耳闻,」杜孛回答:「而且当时其实我也在韦斯弗斯,本来一直追在你后头,差一点就逮到了。」

  「你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杜孛。」亨利坦承。「回到正题。前阵子我刚收到杰柯神父捎来的短信,信上说明了他得到的所有线索,包括下界人、逆术,以及他们使用的兵器。我拼凑以后,就明白幕后黑手是艾蒂玟。细节现在不多说了,但我们有同样结论,那就是艾蒂玟真实身分是下界人派遣的奸细,她精通正术、逆术以及血术,胆大心细、城府深沉又心肠歹毒。没想到,你刚才居然说她混进了王宫。」

  「假如你不相信亨利说的话,可以自己看看地窖。」亚伦冷冷补上这句。

  杜孛迟疑了。以他所知道的亨利为人,若撒谎可以达成目的,就绝对不会有真话。但他并不觉得亨利伯爵刚才满口谎言。

  「现在,你打算拿我们怎么办呢?」亨利问:「如你所言,现在你是强者。」

  「放你们走。」杜孛回答。

  亚伦上前想进储藏室取回手枪,却被杜孛挡住。

  「枪就放在我这儿,当作小小的纪念品。」

  「门儿都没有!我不可能让你这个獐头鼠目的小写字员——」

  杜孛枪口往他头上一比。「船长,这个小写字员会二话不说扣下扳机。」

  「亚伦,先到狮鹫那儿等我。」亨利扣着船长的肩膀将他往后门一推。「枪我再买给你。」

  「先生,我们迟早狭路相逢。」亚伦气呼呼地说完,撇开亨利的手,自己先走了出去,甩门甩得很用力,木板震动嘎嘎作响。

  亨利苦笑摇头。「亚伦个性比较冲动。给你个建议,快回王宫去,立刻找到艾蒂玟,往她头上开一枪。」

  杜孛丝毫没有松懈,手枪指着伯爵,直到他走到门口。

  「很高兴有机会与你聊天,杜孛。请代我向主教长问候。」

  亨利也从后门出去了,杜孛窜到门边监视,两人确实借着提灯照明走向狮鹫。他担心对方会不会逗留,想要借机报复,但转念认为不大可能。方才亨利伯爵没有说谎,他憎恨艾蒂玟,也怀疑艾蒂玟正打算毁了这个世界。

  现在问题是:该拿艾蒂玟怎么办,暗杀她?亨利说得简单,对杜孛而言这等于断了所有调查线索,无法得知她究竟在王宫里动过什么手脚,也无从确认是否只有她一个奸细。下界人或许还派了别的间谍?那个巫师又为什么跟在她身边?难道也与这件事情有关?

  「可以用主教长的名义拘禁她,但对她宠爱有加的王后必定会震怒,说不定国王也会插手。」杜孛自言自语,皱起眉头。

  主教长与国王之间,最近关系已经相当恶劣,外头盛传弗芮亚人将舰队开往卜拉法,针对这问题国王与主教长各执一词,若再因为一个公爵夫人而引发争端,说不定珞榭就要爆发内战了。

  所以无论如何处理,必须思考周全才行动。杜孛忽然心想或许可以拉拢玛裘林女爵加入,毕竟女爵也注意到银雾夫人身分不单纯。

  杜孛将亨利的小型手枪放进自己衣服里,其他枪枝则丢进一个空桶。接着出于好奇,他走过去看看地窖内究竟是什么景况。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那光景还是超乎预期。石头地板完全染成暗红色,墙壁上、尤其手铐附近溅满血迹,甚至洒上了天花板。

  杜孛凝视一阵,然后静静为死者祷告,关门离开。

  他绕到宅子前方圆形车道旁边。虽说不认为亨利会想下杀手,但杜孛也不愿意给对方太大的诱因,所以没有提灯,只靠月光找路。

  到了树林边缘,狮鹫已经不见了。杜孛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对亨利的判断还没看走眼。

  他上了马,最后望向庄园一眼。月色下宅邸显得灰白阴冷,心中忽然觉得此地发生过那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或许从上帝的角度来看,应当将这儿烧毁才对。

  杜孛与亨利不同,他并不是杀手,也没真正杀过人。然而看过地窖里那片血腥,他仔细考虑起来。或许见到艾蒂玟的时候,应该遵照亨利的忠告,一枪往她脑袋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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