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只胖小鹿跳进森林，碰见一头狼。一头熊也看见小鹿，就开口咬狼。一只狮鹫经过，看见小鹿就去咬熊和狼。假如小鹿够聪明，会知道要趁机逃跑。但这只叫做卜拉法的小鹿却开心观战，完全没想过无论谁胜出，都会吃了自己。
——前卜拉法议员卢特尔.乌夫斯卡贾德
夏风号前往卜拉法的航程至今平顺，气流稳定快速。野生龙与龙骑士随行，每轮两条龙值勤、一条龙在船尾清空的甲板上休息。起初船员对于飞龙上船感到莫名恐慌，都不愿意靠近，然而过了几昼夜，飞龙都没有想吃人的意思，他们就渐渐放心了。
轮到炮竹休息，他不知怎么办到，竟将硕大身躯缩成一颗圆球，鼻子压在翅膀底下，尾巴从外面箍一圈，但眼睛还是露出一线红光。弥莉观察着，暗忖究竟是因为龙族睡觉时也会戒备，或者这是物种特性、可以恫吓敌人呢?一如以往，她很希望有管道可以与龙族对话。
她和罗德里戈刚忙完工作，在甲板上歇会儿。吉瑟到小舱房内睡觉，弥莉没看过妹妹这么放松的模样，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妥协了。后来吉瑟甚至不太提起巴纳比，只是偶尔脸上会闪过一丝阴暗，而弥莉就会知道妹妹又想起那位年轻修士。
戴格骑着墨绿飞在前面，斯帝芬诺与靛青贴在船侧。贴近飞行比较困难，必须时时保持安全距离，以免翅膀打到气球或缆绳、尾巴也可能将气球刮破。
看见两个朋友都在甲板上，斯帝芬诺从龙背招了招手。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却一直傻笑，还仰着头高举双手，彷佛要拥抱整片天空。
「看看他，」弥莉语气有点落寞。「总算找到能让他真正幸福的女性啦。」
「结果是条母龙，」罗德里戈也一脸阴郁。「我不想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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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帝芬诺很快乐，毫无保留的快乐。他不再质疑自己，心中没有忧虑烦恼——或许还有，就是教不会吉瑟怎样更有龙骑士的架势，但他觉得恐怕得放弃这念头。
一低头就可以看见航道上的神息雾气，张开嘴能尝到清澈冷冽的空气。空中的宁静使他兴奋不已。许多人口里不忘上帝，而斯帝芬诺唯有在这片天赐的寂寥里才能真正贴近祂。
朝弥莉、罗德里戈挥手以后，他驾着靛青往前，到了戴格旁边。戴格正在练习如何一边骑龙一边给枪装弹药，复杂之处在于必须与飞龙的动作一致。他已经学会如何骑龙时开枪，先前弥莉从甲板放过一些小气球给他当靶。因为戴格枪法本来就精准，练了几次之后已经比斯帝芬诺的表现还要好。
戴格值勤时很认真，相对的吉瑟与炮竹就调皮捣蛋，喜欢飞高高或窜到龙骨下，躲在云雾里突然探头吓唬人。斯帝芬诺好几次告诫她，一行人骑龙是要担任护卫，但吉瑟听他说教时眼里还是充满淘气，后来依旧与炮竹到处玩耍。
「弥莉，有空也讲讲她吧。」斯帝芬诺曾经挫折地说：「告诉她骑龙不应该这么随便。」
「斯帝芬诺，在布勒时你跟我说过，吉瑟已经长大了。」弥莉直接明了地回答：「既然她都不用听我这姊姊的了，那我想不听你的也很正常。」
她平常在底下的小手术房照顾船员，从骨折到冻疮弥莉都能处理。罗德里戈也没闲着，毕竟是个极具天分的术匠，之前在翻云号上帮忙修理术构，到了夏风号上这能力同样能派上用场。每次维修结束，他就躲在自己的小房间，神秘兮兮，也不肯与大家分享。
「亲爱的朋友——」有一回斯帝芬诺问起罗德里戈到底在下面做什么，他这么回答：「我应该也可以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吧。」
「假如船上有某个伯爵的漂亮太太，我根本就不想过问。」斯帝芬诺挖苦道：「但既然没有美女在船上，我就不由得好奇你为什么一直闷在房间……」
「说不定我在写歌剧。」
「你在写歌剧?」斯帝芬诺讶异地问。
「没有。」罗德里戈说：「我是说，有可能。」
他就这么走掉了，斯帝芬诺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
败寇队最后一名成员艾灵顿大夫也善用自己捉老鼠的本领赢得船位。牠把死老鼠当成礼物分送给大家，通常装在空鞋子里面。
这天下午，夏风号进入战云密布的敦凯多地峡，大家远远地就看见弗芮亚舰队在伊斯塔拉那一侧陆缘线绕行，故意靠得很近但又不侵犯对方领土。伊斯塔拉也派了船跟踪，让弗芮亚人知道自己受到监控。
黎玳克船长担心引来注目，便要三个龙骑士尽量避开敏感地带。夏风号接近卜拉法本身就可能造成争议。每次有其他商船经过，黎玳克都不忘放慢速度，多打听卜拉法的现况。若是屋舟经过，弥莉也会探问消息。
但人多口杂，风声各异。有的说崔斐亚已经封锁精炼厂对外码头，有的说崔斐亚没成功;有人指称珞榭派出舰队，也有人听到珞榭王室表态不参与。总而言之，什么也无法判断。
「真不知道该相信哪种说法。」黎玳克苦恼地说。
「商队有给什么讯息吗?」斯帝芬诺问。
「最后一次得到的消息是崔斐亚准备雇用衮达佣兵，但可以派出的船只比我还要老，也没有维护得很好。」黎玳克回答。
「船长，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弥莉开口：「荡舟族正在往外撤离。每条屋舟都是向外，也没听他们打算返回，而我的同胞们一向对战乱有很敏锐的观察力。」
「所以说真正的问题其实在于，倘若精炼厂真的遭到封锁，船长你打算怎么做?」斯帝芬诺又问。
「那些货非到不可，」黎玳克板着脸说：「我别无选择。」
「但，船长，直接冲入封锁线可不是办法。」船副波曼开口：「崔斐亚人可是很想没收我们的东西。」
「抱歉，」罗德里戈也加入。「我不太懂。假如崔斐亚商队是你们背后的老板，为什么崔斐亚的战舰会将船上货物充公?正常状况不是两边握握手，大笑三声以后各自带开吗?」
黎玳克闷哼一声。「封锁线上的军官和船员没收东西都可以分走一部分，所以给崔斐亚的军舰逮着，人家的舰长可是会大笑三声，说我们很倒楣，但货物得交给他。」
斯帝芬诺很想询问到底夏风号运送了什么重要东西，但话到嘴边，却看见弥莉瞪着自己，意思是不要多嘴。说穿了的确如此，他们收了钱当保镖，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至少目前不需要……
「以目前听到的消息判断，卜拉法的市镇都还可以通行。」波曼说：「船长，我建议先到弗瑞海德港过夜，不要直接往精炼厂过去。多打听看看，也许会有比较可靠的消息来源。」
黎玳克船长听了蹙起眉头。他是个实事求是的商人，船也是自用，只要货能运到就能大捞一笔。斯帝芬诺明白他的心事，船长听到即将开战其实相当不安，很希望尽快跑完这一趟，然后逃回珞榭去。
「船长，我觉得船副的提议很合理。」他开口：「多花一天功夫，总比货物全被抢走要好。先摸清楚状况比较保险。」
黎玳克最后也只能无奈接受。
翌日夏风号进入弗瑞海德港。斯帝芬诺与伙伴们也曾来过此地，但停留短暂。当时翻云号按照惯例停泊在距离港口不远的荡舟族船村，却没料到被卷入莫派克与史都华两大家族的恩怨里。弥莉为了维护莫派克氏族的名声不得不出面，结果闹得太大，一行人匆匆逃出城。
对斯帝芬诺来说，比较麻烦的是如何安置三条龙。他不敢让龙靠近市区，怕引发大骚动。龙族从未居住在卜拉法岛上，当地人也不熟悉这个种族，看见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很难预料。后来他带着戴格、吉瑟骑着龙往内陆飞行，在西边丘陵上找到一片雪松林，龙在这儿可以打猎，也能找到适合休息的地形。
降落在空地之后，龙骑士们跳下来，取下龙鞍、龙缰。戴格将这些器具收在一道山沟间，上头有树枝遮掩。斯帝芬诺对靛青解释：三个人类今晚得先离开，隔天早上就来会合。
「听信号。」他说完指了指高音口笛。
靛青只是望着他。尽管还是没开口讲话过，斯帝芬诺已经可以肯定靛青有没有听进去，她会稍微歪着头，用晶莹的眼珠子凝视自己。好几次斯帝芬诺还觉得自己似乎与靛青心思互通，以前卡蜜也没有办法在他开口之前，就对他在心里想到的命令做出回应。
虽然要被留在野外，但他们似乎并不焦虑，只是甩甩龙鬃、伸直背部，脱下了龙缰好活动些。斯帝芬诺说话时他们颇有礼貌地听着，之后又冲上天空。
「我猜他们也急着要找鲜肉吃。」戴格说。
「可以想象，」斯帝芬诺回答：「连我都觉得满肚子腌猪肉的味道。」
三人回到夏风号，商船驶入港内。黎玳克船长推荐了一间雾旭旅舍，并将单程的薪资结清。罗德里戈领到饱满钱包的感动莫名。
「朋友们，我们终于有钱了!总算可以买些能吃的东西，不必担心有人想毒死我。」
斯帝芬诺摇摇头。「我觉得好像不该问，但到底是谁想毒死你?」
「船上的厨师啊。」
「谁叫你去偷他的玻璃罐。人家早就知道是你了，你想当扒手还早得很。」弥莉笑道。
「你没事偷人家的玻璃罐干嘛?」斯帝芬诺大惑不解。
「只是正好想到，要是再受人袭击，该想个防身的办法。」
「拿玻璃罐往敌人头上敲吗?」戴格也咧嘴笑。
「还是你愿意让我拿枪?」罗德里戈问。
「上帝不会同意的!」戴格激动地叫道。
「厨子又不缺玻璃罐，这样就要毒死我也未免太过分。看样子我该收回以前对妳做菜的小小埋怨了，弥莉。」罗德里戈一派宽大为怀的模样。
「小小?」
弥莉的眼睛快要喷出火，吉瑟趁姊姊还没把罗德里戈打成重伤之前拖着她到旁边逛街。斯帝芬诺、罗德里戈、戴格与艾灵顿大夫先进了旅舍房间，以珞榭人的标准而言空间过于狭窄，但还好干净舒适。
雾旭旅舍的老板以前也是船长，因为身体因素退休。旅舍与当年那条船同名，他还从船上拆了不少东西过来当装饰。罗德里戈要进自己房间时，差点给一根船桅绊倒。
老板听说一行人搭乘夏风号过来就热情招待，因为他与黎玳克船长很熟。旅舍没有其他房客，所以老板邀他们一道晚餐。
「老是说要开战，真麻烦!」他咕哝起来。「客人全跑光了!」
老船长做了一道艾利果斯群岛传入卜拉法的名菜，以黑豆、腊肠、啤酒炖猪肉末，搭配刚出炉的面包和冰麦酒。弥莉问起这道菜怎么做，罗德里戈则吞下三碗、感叹着没有葡萄酒。斯帝芬诺想问老板精炼厂是否被封锁，罗德里戈却从桌子底下踢他。
「用餐时别谈公事。」
吃饱以后大家聚在旅舍前厅，壁炉上方有一幅雾旭号的画像。吉瑟和弥莉买了新帽子，展示给他们看。
戴格逗着艾灵顿大夫，斯帝芬诺也轻松很多。难得吃得很饱，疲倦感慢慢涌上来，几个人都说今天想早点上床，忽然大门打开，黎玳克出现，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是老板，另一个则是中年妇女，穿着荡舟族外衣、裤子外面搭着短裙。
对上次氏族恩怨还有印象的斯帝芬诺马上警觉地望向弥莉，不过弥莉露出微笑。
「不同家族。」她低声说。
「抱歉，忽然闯进来，」黎玳克说：「但这消息我想让你们也听一听。她叫做安妮.葛兰南，专门送工人到岛上精炼厂去。安妮，跟他们说说吧。」
斯帝芬诺先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给大家都点了杯啤酒。安妮坐下来，先喝了酒，正要开口时艾灵顿大夫却跳上她大腿。戴格见状连声道歉，伸手要把猫咪抱回去。
「没关系让牠窝着吧，我很喜欢猫。」安妮拍拍艾灵顿大夫，胖猫拱着背，用头顶磨蹭她下巴。「事情是这样的，我丈夫和我已经帮精炼厂开渡船二十年，他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继续做。几位可能不是很熟悉精炼厂的状况?」
斯帝芬诺承认他们所知不多，队上没人去过。
「好的……」安妮喝完一杯又继续要，艾灵顿大夫就在她腿上住下。「精炼厂位于几个小岛上，地底下有小洞穴，工人从里头采取神息，因为神度很高所以几乎变成液体。他们放很粗的管子下去，将神息抽上来，之后去除杂质，加工制作成你们所知道的神血。运输船每周会过去一次，将液体神息送回大陆上。
「岛上有工人、术匠和负责守卫的佣兵居住。他们采取轮班制，七天在岛上、七天回去陪家人，班表会有重迭，所以每三天我们就要开一次渡船，一些工人要上岛、一些工人要回家。」
她抬起头看看大家是否听懂，斯帝芬诺点点头，然后用手肘撞了已经打瞌睡的罗德里戈。
「唔，抱歉。说得很仔细。」罗德里戈挺起身子，忍着呵欠。
安妮给了个白眼，继续说下去。「几天之前我本来该开一班渡船，但出了点状况，船帆破了，补好以后又得重新上术构。说真的也许是米基、就是我老公，他在天上保佑吧，因为之前过去血花岛的渡船没有一条回来，音讯全无。」
「这么说来崔斐亚的确封锁了精炼厂。」斯帝芬诺说。
「该死的崔斐亚人!」安妮比出很粗鲁的手势。「他们下地狱去!」
「我向其他人打听，外头风声说崔斐亚人要占下精炼厂。」黎玳克船长解释。「同时弗芮亚的舰队已经绕过伊斯塔拉的警戒线，正朝卜拉法靠近。据说崔斐亚人想要采取奇袭，不让弗芮亚人有机会得到精炼厂。」
「弗芮亚和卜拉法签了和约，」斯帝芬诺思索着形势将如何变化。「珞榭则是与崔斐亚结成联盟。换言之，弗芮亚若真的攻击了崔斐亚，珞榭舰队就必须前往协防，届时会引发世界大战。」
他转头问安妮。「有没有人亲眼看见崔斐亚的船舰封锁港口，或是弗芮亚的战舰真的进入卜拉法沿岸?」
「没有，先生。」安妮板着脸，好像不太喜欢被人质问。「可是没人看见不代表就不在那儿。」
「当然，」斯帝芬诺沉吟。「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我想不通崔斐亚为什么愿意冒险，开战对他们没有好处。」
安妮手一扬。「先生，别管什么战争了，我几个朋友的家人还困在岛上，什么消息也没有，担心得要命。爱尔佩丝号——这是运输船的名字，昨天就该回来了，结果到现在还无声无息。那座岛上一定出事了!」
她抱着猫咪站起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假如没别的想知道，我还得早起，有六个小兔崽子要养，得先回去。」
安妮将艾灵顿大夫递给戴格，以荡舟族语对弥莉与吉瑟说了几句，然后谢过斯帝芬诺请的酒，自己回家去了。
「状况真的像她讲得这么糟吗，船长?」弥莉担忧起来。
「目前卜拉法没有人愿意冒险过去弗瑞海德港一探究竟。」黎玳克回答完却停顿一下。斯帝芬诺明白这代表什么。
「你还是想将货送到吧。」
黎玳克点点头。「上校，我说过，这一趟不得不去。我想，出发时可能要请你们骑龙随行，比较方便侦察，了解小岛上的情况。酬劳的部分我可以再多给些。」
「不过，船长，」斯帝芬诺问：「你真的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黎玳克迟疑之后说：「上校，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但这趟不只送货进去，也要替一个大人物取东西。对方付了巨款要我别过问细节。我们就早上集合吧。」
船长离开以后，戴格问：「队长，你觉得是真的吗?崔斐亚会做到这种程度?」
斯帝芬诺转身望向罗德里戈。「伯父是驻伊斯塔拉的大使，也曾奉命前往崔斐亚宫廷过，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以前我父亲说过，崔斐亚国王鲁珀陛下个性沉稳谨慎，从不莽撞，依此看来他绝对不会与弗芮亚动武。单纯封锁港口还有点可能，占据精炼厂似乎太过夸大。」
「弗芮亚那边呢?」斯帝芬诺说：「我们的老朋友亨利伯爵大概又在背后搞鬼。」
「弗芮亚努力想将自己塑造为卜拉法人的盟友，变成帮助他们抵抗恶势力的英雄。」罗德里戈解释。「当然弗芮亚若真正的目的，是希望之后卜拉法人为了报恩将精炼厂交给他们控制。」
「所以崔斐亚若真的攻占精炼厂，他们不可能一直沉寂，」斯帝芬诺说：「应当会想让全世界知道他们让弗芮亚难堪。但到现在什么也没听说。」
「这样更没道理要俘虏渡船与运输船的船长船员。」弥莉指出。
一行人安静下来，连艾灵顿大夫也在戴格肩膀上睡着了。太过寂静，斯帝芬诺听得见木板细微的嘎嘎声、夜风扫过屋檐，最后是老鼠乱窜。猫咪也听见了，惊醒后大吼，踏着戴格膝盖追过去。
「还有一种可能，队长。」戴格开口。
「我也有想到，」斯帝芬诺语气凝重。「其实是下界人要抢神血给黑船用。」
「吉瑟，之前下界人在附近时，妳可以感应到并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到这儿以后有发现他们吗?」弥莉问。
吉瑟指着耳朵摇摇头。「没声音。」
罗德里戈打了大大的呵欠，下巴差点脱臼。「朋友们，一整晚坐在这儿猜也不是办法，其实再过没多久就可以眼见为凭了。」
「里戈说得对，」斯帝芬诺附和。「而且我们日出前得起床，搭夏风号去找龙。吉瑟、戴格——」
「吉瑟不行。」弥莉冷冷说。
「为什么?」吉瑟比着手语问。
「我们说好了不是吗，吉瑟。」弥莉态度强硬。「妳答应过，我让妳骑龙，但是妳不可以冒险。」
吉瑟跺脚，涨红了脸，眼神很生气地比着手语。「我长大了，可以为自己打算，妳不需要处处护着我!不管妳答不答应，炮竹和我都会跟着去。」
弥莉不再讲话，但面色苍白，抿着嘴唇瞥向斯帝芬诺。毕竟当初是他答应训练吉瑟。
「吉瑟，妳不能去。」斯帝芬诺也这么说。
吉瑟瞪大眼睛，两颊更红了，指着姊姊。「你每次都帮她说话!」
「这和弥莉无关。」斯帝芬诺回答时语气也严厉起来。「吉瑟，妳虽然学会骑龙，但称不上是龙骑士。妳缺乏纪律、行动轻率，对我的劝告和命令视若无睹，加上炮竹也一样。」
女孩望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相当受伤，下唇颤抖起来，泪珠在眼里转动。
弥莉看见妹妹这么沮丧难过的模样软化下来。「斯帝芬诺，不必这么严苛——」
「其实早该说了，弥莉。」斯帝芬诺看着吉瑟。「让妳骑龙是个错误决定。等妳和炮竹能够不再嘻皮笑脸，遵守命令，成为真正的龙骑士，我才会继续教妳。在那之前，妳不可以上龙。」
吉瑟连续眨了几次眼睛，抹抹鼻子，看起来好像想发脾气，脸颊红通通的。但想了一会儿以后，她恢复冷静走到斯帝芬诺面前，手放在心窝示意。「你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周全。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接着她露出哀求的目光，希望斯帝芬诺能回心转意。「让我一起去吧!」
「妳和弥莉、罗德里戈留在夏风号上。」
吉瑟低着头一会儿，又怯生生笑着比手语。「让炮竹去，是我不好，不要怪他。」
「我可不确定，」斯帝芬诺回答：「他和妳一样心不在焉，我得和他谈过以后再判断。」
吉瑟抱起艾灵顿大夫，将脸埋在猫毛里寻求慰藉。气氛尴尬，戴格拍着女孩肩膀。
「谢谢，斯帝芬诺。」弥莉凑近轻声道。
「弥莉，我并不是为了妳才不准吉瑟上龙。」斯帝芬诺回应。「这该怪我自己，是我不愿意拒绝她。我们大家都太宠她了。」
「这不是拐着弯怪我。」弥莉瞪他一眼。
「是我自己该负起责任。」斯帝芬诺说：「要是吉瑟出事，等于是我亲手推她跌下去。」
他走到窗户边望向外头夜色，虽然感觉得到弥莉的视线，但斯帝芬诺不想转身。
最后弥莉还是过去抱着妹妹一起回房。戴格重重叹息，将猫咪放在肩膀上，也朝门口走去。
「你应该明白我说得对，戴格。」斯帝芬诺突然开口。
「不需要骂哭她。」戴格这么说，斯帝芬诺没应声。
「不过，的确，队长你说得对。」他又补上这一句。
门关上之后，斯帝芬诺听着戴格踩着沉重步伐上楼。
「里戈，我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斯帝芬诺问。
「严厉?」罗德里戈走到他身旁。「记不记得当年你自己偷偷骑龙玩，被你爸发现，他怎么修理你的?」
斯帝芬诺浅浅一笑。「是说史坦奇少尉还有史凯兰吉尔、齐妮翠尔和我两对，想练习突袭碉堡的新技巧那一次吧——」
「只可惜你们挑的『碉堡』是人家的农庄，」罗德里戈咧嘴笑道：「烧了人家谷仓、吓跑人家的牲畜，那家妈妈歇斯底里整个抓狂，爸爸还抓着草耙追着你打。」
「不是故意的啊。」斯帝芬诺苦笑。「现在觉得荒唐，当时可真的笑不出来。才一落地就被我爸直接从龙背上往下揪，一屁股摔进泥巴里。他罚我禁足一个月，而且赔偿都从我的薪饷扣。骂我的时候，我爸说：『战龙旅的任务不是闹着玩的，我们要保护的是整个国家』。」
他转过身，心中满溢温暖但又带着淡淡伤感的回忆，然后与罗德里戈一起上楼回房。
「吉瑟的事情，你做了正确的判断，斯帝芬诺。」罗德里戈说：「就是因为你够果断，才适合当指挥官，不像我只能在船上帮忙。对了，我学会船员的号笛舞，要不要看看?」
「老天，不要!」斯帝芬诺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