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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后我开发出新型术构可以发挥抵抗逆术的效果，但必须进一步测试证实。若我理论错误，实验与我本人的寿命恐怕都会很快结束。
——罗德里戈.迪.维伦纽夫之手札内容
夏风号上，黎玳克船长不断劝阻弥莉。
「船长，我不会有问题，这种小船操作起来与翻云号没两样。」弥莉露出颇具信心的笑容，检查了气球与小船四处，认为一切已经就绪。「从我构得到舵板开始，就开船开到这岁数。」
「弥莉小姐，我不是质疑妳的技术，而是实在太危险了——」船长苦口婆心。
两人听见三条龙吼叫，一起转头过去。龙竟从精炼厂上空离去，而另一端天空里出现了下界人、蝙蝠以及黑船的踪迹。
她朝三条龙那边多瞧了一会儿，倒抽凉气后大叫妹妹。「吉瑟，快过来!」
弥莉回头对黎玳克船长说：「要停船在那岛上可不容易，你也没有多余人手，尤其他们来了。」
她拇指朝着黑船与蝙蝠群一比，然后目光扫过夏风号甲板，妹妹却还没露面。
「那带着我这边两个枪法好的人——」
「船长，真的很感激，但是小船空间也不大。」弥莉诚挚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生还者要载回来。另外，我就直接说了，面对这么多敌人，枪法再准都没任何意义。重点是我得赶紧出发。我妹妹呢?」
吉瑟这才跑上来。
「妳去哪儿啦?」弥莉问。
「把艾灵顿大夫放进储藏室。」吉瑟比着手势。
「还管那笨猫干嘛!」弥莉骂道，瞥了船长一眼以后改以荡舟族语讲话。「那几条笨龙又是怎么回事?需要他们时居然飞走了，留斯帝芬诺和戴格困在那岛上!」
吉瑟听了一惊，发现三条龙居然已经远离到好几哩外。「他们害怕……」
「他们害怕?这儿谁不怕吧!」弥莉恼怒道，随即又关切起来。「下界人有没有和妳讲话?」
吉瑟摇摇头。「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儿。」
「我觉得妳还是躲在下面——」
吉瑟用力摇头，双手飞快。「姊姊，不是讨论过了吗!我不想再躲了，假如夏风号遭到攻击，我也可以帮上忙。」
「弥莉小姐，轻艇准备好了!」船副波曼叫道。
「妳要小心。」
「妳也是。」
弥莉抱着吉瑟吻了一下，爬梯子登上小艇。
小艇上气球已经饱满，船员们拉着绳子等待弥莉下令。她在船舵前就定位，端详了铜舵板上的各式术构。尽管弥莉刚才在黎玳克船长面前夸下海口，实际上由于夏风号是衮达人的船，她很担心上面使用陌生的术构，如今一看总算松口气，大部分与翻云号相似，甚至还单纯些。
原本轻艇用于急难逃生、船员登陆和补给的特殊场合，所以只在船舷配备一个小浮槽，以及一个气球、一根桅杆挂着一面船帆。中央有类似长凳的座位，若有需要可以卸除，武器完全没有，船舵设置在后侧方便舵手判断方向。
换言之这种轻艇只能应付短程，而且航行时不大舒适。船身小而轻，神息上一点点气流变化都会造成影响，如果遇上风暴就完蛋了。
「遇上恶魔也完蛋了。」弥莉自言自语之后决定不再多想。
手从舵板上飘过后，她已经有了把握，准备出发时却忽然听见「唉呀」一声，然后有人重重落在船上。回头一看，是罗德里戈趴在梯口。
「最后一阶没踩到。」他说完起身拨拨衣服。
「你过来干嘛?」弥莉问。
「跟妳一道去。」罗德里戈回答。
「里戈，我没空跟你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弥莉。我要一起去，而且我帮得上忙，」罗德里戈说：「最近一直在研究。现在解释不清楚，但总之我应该有办法可以对付那些骑蝙蝠的人。」
弥莉很惊讶，她第一次看见罗德里戈神情这么认真，而且也没时间和他争辩了。
「坐在板凳上别乱动。」
「是，女士。」罗德里戈乖乖照办。
弥莉要船员放手，轻艇慢慢从夏风号飘出去。脱离商船甲板以后，她将术力送入螺旋桨引起转动，并控制船帆使船头对向精炼厂。
「那几条龙怎么了?」罗德里戈这才注意到野生龙到了远处。「怎么会在那儿?是斯帝芬诺要他们躲起来?」
「他们自己逃走的。吉瑟说他们害怕下界人。」弥莉咬牙切齿。「也不算意外，之前就觉得他们迟早要惹祸。」
「「妳都没提过啊。」罗德里戈问。
「谁会听我说呢?斯帝芬诺一定会找理由。虽然我不像他以前和龙族相处得多，但我研究龙族的文献也很多年，自认为对他们的理解不比对人类少。我想，这就是重点了。」
「什么意思?」罗德里戈听不懂。
「就拿艾灵顿大夫来说吧，在戴格与吉瑟眼里，那只猫是好朋友、值得信赖的伙伴，但在我看来牠会留在大家身边只是想吃熏鱼。同样的，斯帝芬诺将这三条龙当成朋友，甚至战友，但事实上靛青、炮竹、墨绿和我们根本没有交情，连本名都不肯说。他们跟过来，必定是因为其他理由。」
「妳觉得理由是?」
三条龙停在稍远的岛屿上。虽然远离危险，却能看见发生的一切。
「他们可能有百来岁，不过以龙族寿命而言只是青少年。」弥莉说：「还在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自以为是勇士，等真的遇上状况才发现自己内心充满恐惧。」
「斯帝芬诺也是假戏真作。」罗德里戈淡淡道。
「是啊。」弥莉叹了口气。「我想最后会落得大家都伤心的地步。」
她转头一看，罗德里戈从外套里面掏出一大迭丝绸。
「假如那是你的新衣服，大概是我见过最丑的设计。」
「这红色的确是碍眼，」罗德里戈也叹道：「但没得选，手边只找得到这种布。」
「什么意思?你从哪儿拿来的?」
「那个很臭的地方，我印象中叫做船腹吧，里面堆了很多绳子、帆布、网子什么的。」
「备用气球布!」弥莉大惊失色。「你把备用的布料给剪了?」
罗德里戈难得不怕脏，跪在甲板上摊开丝布抹平。仔细一看，弥莉发现他居然将两片布缝在一起，成了自制小气球。
他蹲着望向弥莉，表情很得意。「还是我自己缝的呢，看裁缝看了这么多年多少学了些。妳觉得如何?」
弥莉注意力放在目的地与越来越接近的黑船上。「我只觉得黎玳克船长知道你偷帆布，会找人把你踢下船，」她语气刻薄。「何况你带个没用的气球来做什么?」
「等着看啰。」罗德里戈说。
他拉着小气球起身走到浮槽旁边。「给它充气就浮起来了。这活门怎样操作?」
「里戈你不准乱碰!」弥莉大叫。
「不用灌太多，」罗德里戈说：「只要灌满小气球就可以了。是转这个吗——」
「别动!」弥莉咆哮。「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活门卡住的话气会漏光，我们就会沉船了!里戈，我警告你——」
但她话锋一转，瞪着前面。「噢，天吶!」
罗德里戈听她这语气赶紧转头问：「怎么回事?」
弥莉朝前面一指。
精炼厂底下名为小岛，实际上就是块大岩石，从大陆崩解出来之后在神息上飘荡。从这距离，弥莉可以看见岩石的下半部，原来有三个下界人骑着蝙蝠埋伏着，等到了援军就朝这条轻艇飞来。
她回头一望，自己与夏风号已相隔太远，回头也来不及了。
「弥莉，」罗德里戈紧张地说：「快告诉我怎么开活门，我得赶快把气球充饱!」
「你再提什么气球——」
「弥莉，我发誓，这玩意儿有用，否则我干嘛做呢!上面有术构，没时间解释太多了，弥莉，拜托——」
「我来充气!」眼看蝙蝠快速靠近，弥莉赶紧说：「你到这儿看着船舵，手放这儿和这儿……不准乱动，连手指也别晃!」
罗德里戈小心翼翼按着弥莉的吩咐站好，弥莉跑到浮槽旁边。
「要把气球充满。」罗德里戈说。
「我真蠢，」她骂着自己。「蠢到家了，会蠢死……」
开了活门，神息泄出，弥莉迅速将气球靠过去。气球快速膨胀，充饱气体以后她赶紧关好活门，并且用罗德里戈从胖猫身上拔来的毛将气球捆紧。
「先别放气球!」罗德里戈提醒。
她摇着头感叹自己如此愚昧，将气球交还罗德里戈。罗德里戈接过气球，一脸珍惜，但弥莉眼角闪过绿光，不禁胆寒。下界人已经朝轻艇射出火球，所幸这一发单纯测试距离，所以还没接触到船身火焰已经散开。
「不管你想干嘛，手脚快一点!」弥莉对他说。
罗德里戈掐着猫毛线结，手指掠过气球表面，画上几条线之后形成术构。弥莉具有术导体质，所以看得见气球发出微弱蓝色光晕。
「一个发光的气球，」她酸溜溜地说：「这到底有什么用?」
「我要用它在这小船周围制造防护罩。」罗德里戈回答。
弥莉摇摇头，拔出小手枪，拉下保险以后搁在舵板上。三个下界人分散了，想以不同角度进攻。他们扛起火炮，已经进入射程。
「里戈，趴下!」
可是罗德里戈没理她，继续在气球上画术构。
绿色火焰袭来，一颗火球打中轻艇的船壳、一颗擦过船帆，最后一颗怎么了弥莉没看见。船身剧烈晃动，她赶紧抓紧船舵，罗德里戈往凳子倒下，但却还坚持坐着，手紧紧掐着气球。
弥莉往三条野生龙那里狠狠瞪了一眼。那些家伙居然躲在安全地点冷眼旁观，不过最小的炮竹好像正在与同伴吵架，挥着尾巴不停嘶喊。姊姊靛青吼叫着，压低头、轻拍翅膀好像要攻击。炮竹见状还是退开，墨绿则一直待在旁边不想卷入争执里。
「准备!」罗德里戈高呼。
他双手捧着带有光晕的气球，走到轻艇中央，脚步随着船身晃动，然后将气球尽量举高。
三个蝙蝠骑士都瞄准他。
「里戈，快趴下!」弥莉近乎哀求。
「一会儿就好。」他眼里除了气球什么也容不下。
弥莉一咬牙，用手枪瞄准其中一个下界人。她明白自己根本打不中，对方距离太远了，只是不做点抵抗又心有不甘。
「啊……有了……」罗德里戈轻声道：「看到没?妳看!」
弥莉瞠目结舌。正术力的蓝色光辉忽然从气球表面往外扩展，包围了整条小船。
绿色火球破空而来，弥莉缩到船舵底下。但火焰一接触到蓝光……逆术分解了，化做绿色星火弹开。
「有效!」罗德里戈欣喜若狂。「弥莉妳看见没?有效啊!」
「意思是你根本没把握?」弥莉心一寒。
「理论很完备，」罗德里戈说：「但总得测试才能确认。我之前就在思考正术力接触到逆术力的反应，认为两者一定有互动关系，这代表正术力也可以影响逆术力。逆术抹消正术的作用就好像酸碱中和，我之前都太专注在逆术造成的影响，其实真正的着眼点在于两者如何并存……」
其实弥莉听不懂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只好连番应声带过并继续掌舵。
轻艇靠近小岛了，可是蝙蝠骑士也正在装填弹药，大概还摸不清为什么方才的攻击全然不起作用。
罗德里戈又在气球上做些调整，同时口里滔滔不绝。「虽然以大量正术力才能够抵销逆术力，但至少做得到。气球里的神息充满正术力，只要透过术构将正术力塑造为防护罩的型态——」
弥莉打断。「很厉害，但是可以撑多久?」
「唔，是个好问题。」罗德里戈盯着气球。「以前没尝试过这么复杂的术构，所以说不准。而且被绿火打中，术力就会衰退，我可以再从里面挤一点出来，但到底能维持多久实在不确定。离精炼厂多远?」
「不远了。」弥莉回答。
蝙蝠骑士躲在射程外装填弹药后朝着轻艇扑近。弥莉蹲在船舵后，这回防护罩也挡住了火焰，绿色光点散落在神息上。她大受鼓舞，罗德里戈却闷闷不乐赶快补上更多术力线。
「术构快要崩溃了，到时候神息会漏出来，现在可没办法修好。」
「只要再支持一下子就好，我们已经要靠岸了。」弥莉目测距离，他们即将抵达。
「回程呢?」罗德里戈问：「我得在里面补上神息，经过这几次攻击术力大减。到时候有没有足够份量给气球，也给这小船回夏风号用?」
弥莉转头一看，黑船旁边包围着蝙蝠。由于浮岛之间通路狭窄，妨碍了黑船行进，所以距离还算远，但这对蝙蝠群自然不是问题。
「到时候得计算要逃难的人数、扣掉这一趟和刚才气球用掉的份量，才能知道回去需要多少……」她叹口气。
「所以?」罗德里戈担忧起来。
她笑了笑。「里戈，无论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英雄了。可惜我得掌舵，不然一定过去抱你。」
「妳这意思听起来是神息不够用，」罗德里戈哽咽起来，不过他忽然振作起来。「精炼厂不是生产液化神息吗，用那个就好啦!」
弥莉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不想太快让朋友幻灭。轻艇的浮槽设计时只考虑到气体神息，怎样用液体取代她完全没有头绪。
一步一步来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未必能活到那时候。
三名下界人又展开一波攻击，这次蓝光明显黯淡了，甚至气球开始萎缩。还好下界人不明就里、满怀挫折，也决定先转往岛屿另一端。
弥莉松了口气，视线集中在精炼厂上。
「着陆会很晃喔。」她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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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帝芬诺站在储藏室门口，也就是刚才他与戴格进入的地方，正在等待讯号。从这角度看不见戴格或亨利伯爵，但还是知道两人的位置。亨利伯爵拿着两把手枪去了面对实验楼的两扇式大门，外头就是这岛上唯一大片空地，工人在那儿种植了一些花草，所以昵称为「院子」。
戴格也拿着枪，跟在亨利后面。除了长管线膛枪，他身上还有不少武器。几个工人和奎普上士拿着望远镜分散在不同窗户，监视敌人动静也协助判断对方藏身之处。芙萝议员带着几个助手准备搬运伤患。
院子对面的实验楼内有一个狙击手。在这岛上，实验楼是仅次于宿舍的第二大建筑物，同样以石砖堆砌、呈现长方形，但北侧有一小栋附属物。实验楼的窗户和宿舍不同，每一面都有，而且安装玻璃，光线充足。
但也就因为这些窗户，敌方狙击手比较有优势，东面的窗户对准宿舍、南面的窗户朝向鹰架与正在接近的小船。
亨利伯爵表示没有把握，但他认为另外一个狙击手就躲在和实验楼成直角的L形小建筑内。里头是办公室，有面对西、南、北的窗户，可以看见院子。按照这假设，谁进院子都会被两个狙击手集火射杀。
但这就是斯帝芬诺策略奏效的前提。
「我们的命操在你这位部下手里，」亨利先前问斯帝芬诺。「这位托葛瑞森先生有这么高明?」
「就是这么高明。」斯帝芬诺回答。
此刻他躲在储藏室内，面对着院子，一手拿了块砖头，另一手是罗德里戈调制、被戴格说是榴弹罐的东西。龙纹外套里面塞了两把枪。
斯帝芬诺等得很不耐烦，行动之前那种心痒难耐、掌心冒汗的感觉最难熬。
亨利发出信号。「弗芮亚万岁!」举脚一踹，大门敞开。他与戴格冲进院子里，亨利伯爵朝实验楼内的下界人开枪，戴格则对着办公室那头攻击，然后各自转身飞窜，希望能在对方还击之前就找到掩蔽物。
抵达门口，戴格将奎普上士托付的线膛枪架在肩膀上，亨利却被一颗带绿火的子弹击中背部，往前倒在草地上。
「别起来!」戴格大叫：「上士，子弹哪儿来的?」
「办公室的窗户!」
斯帝芬诺等听见枪声以后才破门而出，冲向实验楼南侧的窗户。往里头一看，有很多石头长桌，上面摆满瓶罐、试管以及箱子桶子，最重要的是下界人也在里面，因为盯着东侧窗户朝戴格与亨利开枪，所以背对斯帝芬诺。
他用砖头将玻璃敲碎后将榴弹罐往里面丢，用了全力丢远，然后狂奔回储藏室那侧想躲起来，但才在门口时一阵大爆炸吹出许多玻璃渣和木屑，烟雾火焰齐喷。
斯帝芬诺飞扑进门，碎屑如雨洒落，还有块石头重重坠在手臂上，害他的手枪也摔出去。幸亏龙纹外套的防护术构效力颇佳，他并没有受重伤，烟雾还未散开就已经起身，捡起手枪以后跑进院子，发觉亨利伯爵趴在草上，虽然口里骂着脏话但性命无虞。
「队长小心!」戴格低吼。
斯帝芬诺余光瞥见起火的实验室内有下界人身影窜过，一边叫骂一边压低身形。戴格举枪开火，子弹从眉心精准钻过皮盔。狙击手往后倒在火焰下。
斯帝芬诺赶紧再站起来，暗忖办公室还有一个敌人，若能利用烟雾掩护就好，可是吹东风，一下子黑烟就没了。他望向宿舍大门，却不见戴格踪影。
上士一指。「注意!办公室，一楼!」
斯帝芬诺蹲在亨利旁边，抬头瞧见那方向有金属枪身反射出阳光，直接开火攻击。亨利衣服背部、肩胛骨中间开了洞，伤口却并非血流不止，而是缓缓渗出血。
亨利扭着脖子也想看看自己伤势。「怎么样?我疼死了。」
「回去记得谢谢裁缝师，」斯帝芬诺告诉他。「衣服上的法术保住你的性命。站得起来吗?」
「我可不想一整天倒在这儿，」亨利咬着牙。「把枪给我吧。」
斯帝芬诺将枪塞进他手里，也顺便收好自己已用过的武器，改抽龙枪出来。他们一起瞄准办公室的窗户进行牵制射击，然后抓紧时间搀扶亨利躲回宿舍，却还是有颗子弹从两人中间掠过。
「我来分散他注意力!」斯帝芬诺说：「你先进去疗伤。」说完以后他将手枪抛给工人，请对方帮忙装填后取回。
亨利伯爵无视芙萝的惊恐神情，忍痛也拿了两把枪上阵，与斯帝芬诺一起站在门口继续攻击。显然他们都没办法收拾掉那下界人，因为又一道绿火落在门板上。
又一次枪声。
下界人的马枪从窗口落到地面。亨利与斯帝芬诺不断吸引他注意，戴格趁机走后门进去，从背后射杀。斯帝芬诺冒险往外跑，朝办公室过去。
才接近门前，他瞥见居然还有下界人从旁边逃出来，想从背后暗算。虽然想要转身还击，但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下界人举起枪——
然后宿舍门口的亨利伯爵开枪击中。下界人脚步摇摇晃晃却没倒，斯帝芬诺近距离对准口部开枪，他往后躺下静止不动。戴格跑了出来。
「里面的死了，我刚听见——」戴格瞪着地上尸体：「这混蛋又是哪儿来的?」
「躲在旁边。」斯帝芬诺用袖子抹了抹脸，抬头正好看见轻艇往院子下降。
「船一下来就得赶紧上去。」
他四下张望，评估局势。实验楼火势仍大，乌烟布满天空。下界人决定兵分两路，黑船直朝夏风号前进，蝙蝠群往精炼厂这儿包围。
「看来会很挤，队长。」戴格先看看小船、再看看小院子。
「也只有弥莉能把船停在这种地方，」斯帝芬诺说：「你帮忙给她指引。」
说完以后他自己回去宿舍大厅，看见亨利伯爵坐在一张椅子上拱起背部，已经脱下外套与衬衫给芙萝检查，她用肥皂与清水洗净伤口。
「子弹卡在里面，」女议员说：「不深，有刀的话我可以挖出来，但当然会痛。」
「挖吧。」亨利眉头紧蹙。「我才不要让逆术子弹留在身体里，天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我靴子里有把刀。」他自己抽了刀递给芙萝，女议员给刀子消毒以后靠在他背部看。
「弥莉准备停船，」斯帝芬诺告诉他们。「大家得准备出发。」
亨利伯爵开口想讲话，但芙萝刀子已经下去了，他疼得低呼、满脸冷汗，握紧拳头用弗芮亚语痛骂几句。
「好了!」芙萝松开手，掌心有颗尖端已经凹平、染了血但仍发出淡淡绿光的铅质弹丸。
「放在我外套口袋。」亨利说：「回去要研究一下。」
芙萝又给他包扎上药。
斯帝芬诺站在旁边，注意到他身上有别的伤痕，包括弹孔在内。
「当间谍的职业风险……」斯帝芬诺这么告诉自己，忽然思考起会不会也有人想暗算母亲。
依旧绷紧脸的亨利伯爵勉强套上衬衫，斯帝芬诺过去帮他穿外套。
「弥莉吗……非常荣幸能再见到这位红发小姐。」亨利说：「她妹妹也相当漂亮。」
「弥莉见到你大概也开心极了，」斯帝芬诺冷笑。「你开炮轰了她的船，待会恐怕很难叫她答应让你上去。」
「不如你提醒她，刚才我救了你一命。」亨利说。
「或许吧，」斯帝芬诺说：「是该向你道个谢。」
「上校不用太介意，」亨利也冷笑起来。「你可是该死的珞榭人，之后战场相见我仍不会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斯帝芬诺回答。
到外头时，轻艇已经降落了，弥莉手法十分纯熟。戴格站在底下要指点，却被她挥手赶走。
「别挡路!」她这么大叫。
「要是他们肯帮忙就好了，队长。」戴格落寞地望向三条野生龙，他们依旧缩在小岛上，保持距离旁观一切。「他们到底为什么飞走了?」
斯帝芬诺看着地上的尸块，建筑物冒出黑烟，再望向自己与戴格身上的血迹，佣兵脸上让火药与烟雾熏黑一大片。然后也想起亨利伯爵那张惨白的脸，咬紧牙关、浑身血汗痛骂着下界人的狼狈模样。
「大概是不好玩了吧。」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