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屋子
苏梅尔从船上跳入码头，推开拥挤的人群，直接走到被守卫环侍的托尔比城码头主管的办公桌前。雅维跟着她，他的动作在敏捷上比她尚略有不及，在霸气的程度上则差了很多。他踩着踏板进入这片本应属于他的王国，双眼向下，戴着兜帽，其他人则跟在他身后。
“我的名字是沙迪克施兰姆。”苏梅尔说道，漫不经心地打开执照，丢在桌上，“我有宗主王颁发的贸易执照，上面还有威克森女主祭本人的印章。”
他们等待着，希望这最下级的码头主管能快点办完手续，好让他们所有人离开。然而她却一直盯着那张执照，时间长到所有人都开始焦虑不安，主管的手指抚摸着脖子上的钥匙，其中一枚是她家的钥匙，另一枚则是办公室的钥匙。雅维注意到执照的一角因为干透的血而呈现出褐色，他感到一阵紧张。那是这张执照真正的主人身上流下来的鲜血，她正是被雅维本人的手刺杀的。码头主管抬头凝视苏梅尔，说出雅维曾经担忧过的话。
“你不是沙迪克施兰姆。”一个守卫将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移到长矛的把手上，而“什么都不是”则将拇指放在佩剑的皮带上，雅维的不安膨胀成了恐惧。一切会在这里就此终结吗？就在码头上这样一场愚蠢的小争执之中？“我常在这里看到她上岸，总是喝着——”
苏梅尔猛地横扫桌面，对着码头主管的脸大声咆哮，令后者震惊地缩起身子。“你说的是我妈阿卜杜勒·埃里克·沙迪克施兰姆，态度给我放得再尊重一点！她已经沉入北方的冰海里，度过终结之门了。”她声音粗哑，边说边用手背作势擦了擦干干的眼睛，“她把生意托付给了我，她挚爱的女儿苏梅尔·沙迪克施兰姆。”她从桌上一把抓过许可证，再次大叫起来，口沫横飞，全都洒在码头主管、守卫和雅维身上。“我跟莱斯琳王后可还有一笔交易要做！”
“她已经不是王后——”
“你知道我在说谁！莱斯琳在哪儿？”
“她通常都在她的账房——”
“我有话要对她说！”苏梅尔转过后脚跟，扬长而去。
“她一般不见人……”她身后传来码头主管微弱的声音。
欧德姐妹学着雅维的样子，友好地拍拍桌子，其他人则列队缓缓走过。“我给她带去的可是慰问，她会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喜欢的。”
“成功的表演。”雅维跟上苏梅尔说道。他们匆匆穿过挂着的鱼、晒着的网和大声叫卖的渔民。“要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自己也汗得都湿透了。”她嘘了回去，“有人跟着我们吗？”
“看来是没有。”码头主管正忙于将不快发泄在下一个到访者身上，很快他们就将她抛在了身后。
至少他回家了，但雅维觉得自己像是个异乡人。一切看起来都比他记忆中的更小，也没有那么繁忙，锚位与货栏空空荡荡的，不少屋子被弃置了。每一次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的心跳就会加速，就好像一个小偷正穿过犯罪现场，他往兜帽里缩得更深，尽管天气寒冷，他的背上仍因出汗而隐隐作痛。
要是雅维被认出来了，那么奥登国王很快就会知道这一点，然后他就会立刻不失时机地终结在阿姆文德镇的高塔顶上开始的一切。
“那么，那些就是你祖先的坟丘了？”
“什么都不是”从纠结的发丝间望向北方，向下看着长而独立的沙滩以及沙滩上那一整列长满青草的隆起，最靠近的那一个隆起边的青草只长了没几个月，看上去是一片不协调的绿色。
“是我被杀害的父亲乌斯里克的，”雅维动着下巴，“还有淹死的伯父乌瑟尔，以及可以一直追溯回黑暗历史中的哥特兰德诸王。”
“什么都不是”抓了抓灰白的面颊说：“就是在他们面前，你许下了誓言。”
“正如你在我面前许下了你的誓言。”
“我决不会畏惧。”他们穿过最外围城墙大门前拥挤的人群，“什么都不是”露齿一笑。他的笑容疯狂，双眼闪亮，让雅维感到深深的恐惧。“血肉可能遗忘，但钢铁绝不会。”
欧德姐妹对托尔比城各条路径的了解似乎远远超过雅维——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孩子，这座城市的王。她领着他们经过盘绕陡峭山间的狭窄道路，在露出地表的岩石之间挤满了又高又窄的房屋，城市的表皮上展现着灰色的哥特兰德之骨。她领着他们穿过汹涌波涛上的桥梁，在水边，奴隶们正为富人们的水壶灌水。最终，她领着他们到达了城堡下方阴影中狭长的院子里，就是在这里，雅维出生、成长、每日被羞辱、学习成为一个祭司，并最终发现自己成了王。
“就是这间屋子。”欧德姐妹说道。这间雅维曾经时常进出的屋子正近在眼前。
“为什么格劳姆的祭司对托尔比城的屋子这么了解？”
“思卡尔女祭说，聪明的祭司对她敌人的屋子要比自己的更熟悉。”
“思卡尔女祭和戈德琳女祭一样喜欢警句。”雅维咕哝道。
欧德转动钥匙。“祭司都这样。”
“让裘德陪着你，”雅维将苏梅尔拉到一边，对她轻声说道，“去账房，然后和我母亲谈谈。”要是他运气好的话，胡里克这会儿应该正在训练场。
“说什么呢？”苏梅尔问道，“说她死了的儿子来召唤她了？”
“对她说，他终于学会系好自己的大衣扣了。带她来这里。”
“要是她不相信我怎么办？”
雅维回想起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她一如往常那样皱眉看着自己，他觉得她很有可能确实会怀疑。“那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要是她不相信我，要让我为无礼的行为付出死亡的代价呢？”
雅维顿了一下。“那么我必须另想办法。”
“你们当中的谁带着厄运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广场中传来。人群聚集在一栋新造的大建筑前，它的正面是白色大理石的柱子，在人群前站着一个牧师，身穿简陋的麻布长袍，双臂大张，正在布道。“你们当中有谁发现自己的祈祷被诸神无视？”
“我的祈祷总是一直被无视，所以我现在都已经不再祈祷了。”鲁尔夫轻声说。
“这是一场小小的神迹！”牧师大声说道，“因为世上没有那么多神，只有唯一的神！精灵的把戏不能击碎她！唯一神的双臂，以及敬拜她的神庙的大门，向所有人敞开！”
“神庙？”雅维皱眉道，“我母亲修建这个建筑本是想用作造币厂的。他们本应该在这里铸造分量一致的硬币。”而现在，建筑的大门上高悬着唯一神的七道日光标记——那是宗主王敬拜的神。
“她所提供的快乐，她的仁慈，她的庇护，是无条件敞开的！”牧师吼叫道，“她的唯一要求就是你们像她爱你们一样地爱她！”
“什么都不是”向着石头吐了口口水。“神和爱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事情有些变化。”雅维说着，环顾广场一周，将兜帽拉得更低。
“新的王，”苏梅尔舔了一下留有疤痕的嘴唇，说道，“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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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沙迪克施兰姆。”苏梅尔说道，漫不经心地打开执照，丢在桌上，“我有宗主王颁发的贸易执照，上面还有威克森女主祭本人的印章。”
他们等待着，希望这最下级的码头主管能快点办完手续，好让他们所有人离开。然而她却一直盯着那张执照，时间长到所有人都开始焦虑不安，主管的手指抚摸着脖子上的钥匙，其中一枚是她家的钥匙，另一枚则是办公室的钥匙。雅维注意到执照的一角因为干透的血而呈现出褐色，他感到一阵紧张。那是这张执照真正的主人身上流下来的鲜血，她正是被雅维本人的手刺杀的。码头主管抬头凝视苏梅尔，说出雅维曾经担忧过的话。
“你不是沙迪克施兰姆。”一个守卫将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移到长矛的把手上，而“什么都不是”则将拇指放在佩剑的皮带上，雅维的不安膨胀成了恐惧。一切会在这里就此终结吗？就在码头上这样一场愚蠢的小争执之中？“我常在这里看到她上岸，总是喝着——”
苏梅尔猛地横扫桌面，对着码头主管的脸大声咆哮，令后者震惊地缩起身子。“你说的是我妈阿卜杜勒·埃里克·沙迪克施兰姆，态度给我放得再尊重一点！她已经沉入北方的冰海里，度过终结之门了。”她声音粗哑，边说边用手背作势擦了擦干干的眼睛，“她把生意托付给了我，她挚爱的女儿苏梅尔·沙迪克施兰姆。”她从桌上一把抓过许可证，再次大叫起来，口沫横飞，全都洒在码头主管、守卫和雅维身上。“我跟莱斯琳王后可还有一笔交易要做！”
“她已经不是王后——”
“你知道我在说谁！莱斯琳在哪儿？”
“她通常都在她的账房——”
“我有话要对她说！”苏梅尔转过后脚跟，扬长而去。
“她一般不见人……”她身后传来码头主管微弱的声音。
欧德姐妹学着雅维的样子，友好地拍拍桌子，其他人则列队缓缓走过。“我给她带去的可是慰问，她会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喜欢的。”
“成功的表演。”雅维跟上苏梅尔说道。他们匆匆穿过挂着的鱼、晒着的网和大声叫卖的渔民。“要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自己也汗得都湿透了。”她嘘了回去，“有人跟着我们吗？”
“看来是没有。”码头主管正忙于将不快发泄在下一个到访者身上，很快他们就将她抛在了身后。
至少他回家了，但雅维觉得自己像是个异乡人。一切看起来都比他记忆中的更小，也没有那么繁忙，锚位与货栏空空荡荡的，不少屋子被弃置了。每一次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的心跳就会加速，就好像一个小偷正穿过犯罪现场，他往兜帽里缩得更深，尽管天气寒冷，他的背上仍因出汗而隐隐作痛。
要是雅维被认出来了，那么奥登国王很快就会知道这一点，然后他就会立刻不失时机地终结在阿姆文德镇的高塔顶上开始的一切。
“那么，那些就是你祖先的坟丘了？”
“什么都不是”从纠结的发丝间望向北方，向下看着长而独立的沙滩以及沙滩上那一整列长满青草的隆起，最靠近的那一个隆起边的青草只长了没几个月，看上去是一片不协调的绿色。
“是我被杀害的父亲乌斯里克的，”雅维动着下巴，“还有淹死的伯父乌瑟尔，以及可以一直追溯回黑暗历史中的哥特兰德诸王。”
“什么都不是”抓了抓灰白的面颊说：“就是在他们面前，你许下了誓言。”
“正如你在我面前许下了你的誓言。”
“我决不会畏惧。”他们穿过最外围城墙大门前拥挤的人群，“什么都不是”露齿一笑。他的笑容疯狂，双眼闪亮，让雅维感到深深的恐惧。“血肉可能遗忘，但钢铁绝不会。”
欧德姐妹对托尔比城各条路径的了解似乎远远超过雅维——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孩子，这座城市的王。她领着他们经过盘绕陡峭山间的狭窄道路，在露出地表的岩石之间挤满了又高又窄的房屋，城市的表皮上展现着灰色的哥特兰德之骨。她领着他们穿过汹涌波涛上的桥梁，在水边，奴隶们正为富人们的水壶灌水。最终，她领着他们到达了城堡下方阴影中狭长的院子里，就是在这里，雅维出生、成长、每日被羞辱、学习成为一个祭司，并最终发现自己成了王。
“就是这间屋子。”欧德姐妹说道。这间雅维曾经时常进出的屋子正近在眼前。
“为什么格劳姆的祭司对托尔比城的屋子这么了解？”
“思卡尔女祭说，聪明的祭司对她敌人的屋子要比自己的更熟悉。”
“思卡尔女祭和戈德琳女祭一样喜欢警句。”雅维咕哝道。
欧德转动钥匙。“祭司都这样。”
“让裘德陪着你，”雅维将苏梅尔拉到一边，对她轻声说道，“去账房，然后和我母亲谈谈。”要是他运气好的话，胡里克这会儿应该正在训练场。
“说什么呢？”苏梅尔问道，“说她死了的儿子来召唤她了？”
“对她说，他终于学会系好自己的大衣扣了。带她来这里。”
“要是她不相信我怎么办？”
雅维回想起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她一如往常那样皱眉看着自己，他觉得她很有可能确实会怀疑。“那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要是她不相信我，要让我为无礼的行为付出死亡的代价呢？”
雅维顿了一下。“那么我必须另想办法。”
“你们当中的谁带着厄运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广场中传来。人群聚集在一栋新造的大建筑前，它的正面是白色大理石的柱子，在人群前站着一个牧师，身穿简陋的麻布长袍，双臂大张，正在布道。“你们当中有谁发现自己的祈祷被诸神无视？”
“我的祈祷总是一直被无视，所以我现在都已经不再祈祷了。”鲁尔夫轻声说。
“这是一场小小的神迹！”牧师大声说道，“因为世上没有那么多神，只有唯一的神！精灵的把戏不能击碎她！唯一神的双臂，以及敬拜她的神庙的大门，向所有人敞开！”
“神庙？”雅维皱眉道，“我母亲修建这个建筑本是想用作造币厂的。他们本应该在这里铸造分量一致的硬币。”而现在，建筑的大门上高悬着唯一神的七道日光标记——那是宗主王敬拜的神。
“她所提供的快乐，她的仁慈，她的庇护，是无条件敞开的！”牧师吼叫道，“她的唯一要求就是你们像她爱你们一样地爱她！”
“什么都不是”向着石头吐了口口水。“神和爱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事情有些变化。”雅维说着，环顾广场一周，将兜帽拉得更低。
“新的王，”苏梅尔舔了一下留有疤痕的嘴唇，说道，“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