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三人被俘
内其马极度恼火。首先，机关枪的枪声弄得他心烦意乱。他被吓得不轻，以至于放弃了主人给他的庇护所，逃离了他主人的肩膀，攀爬上近旁的树梢。泰山出发前往平原，他虽然跟了上去，却并非心甘情愿将自己暴露于平原。因为，非洲的太阳直射地面，没遮没拦。其次，持续的机关枪声仿佛要击碎他神经似的，更令他恼怒。枪声从他们正面传来。他独自疾走在主人身后，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自己的主人。在内其马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寻麻烦没有意义，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有够多让人心烦的事了。
泰山听到了枪声，也听到了受伤大象的哀鸣声，听到愤怒象群的咆哮声。他也想象得到那种残酷的悲剧场面，就像他亲眼见证了一样。他心头怒火中烧，让他忘记了作为白人的法则。对于泰山来说，大象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现在宛若一头野兽、一个杀手，正疾速奔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传到泰山和小内其马耳朵里的声音，也传到了在峡谷密林里那些人的耳朵里。那些人正悄然地穿越密林，暗地侦察。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走，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声音意味着有白人存在，许多带有武器的白人则如同毒药。他们希望白人的数量不会太多。
泰山来到峡谷的边缘，仔细地察看下面的场景。这时，峡谷对面的森林里，也有人正往下察看着。
他们看到了泰山，但是树木和灌木丛隐蔽了他们，致使泰山看不见他们。风从泰山的后背吹来，他也无法嗅到他们的气味。
峡谷下的人群中，马克斯最先看见了泰山，随即也引起了毛拉甘的注意。两个人一起看着人猿般的泰山缓缓地走向他们。
内其马感受到有麻烦，待在高处，喋喋不休地咒骂着。泰山继续走向那两个沉默的人。
“你想要什么?”毛拉甘问道，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掏臀部的枪。
“你、杀、的?”泰山问道，用手指了指那头死了的大象。愤怒之中他又开始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往外蹦词，让人联想起许多年前他向英国人做自我介绍时的情景。
“是的，那又怎样?”毛拉甘的语气让人生厌。
“泰山也要开杀。”泰山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靠近，离毛拉甘只有五英尺的距离时，毛拉甘立马掀开枪套掏出枪，扣动扳机射击。尽管毛拉甘这一连串动作很快，但是泰山却更加迅速。他一把抬起毛拉甘手中的枪，子弹射入空中打偏了。泰山夺过枪，扔到地上。
毛拉甘龇牙咧嘴地笑了笑，一副嘲弄的模样。他心里想，这个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跟世界重量级拳击冠军寻开心。“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混蛋泰山吧。”毛拉甘说道，迎面对着泰山的下巴就击出一拳。
拳头落空了，毛拉甘很惊讶。更令他吃惊的是，人猿泰山伸掌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顿时倒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马克斯惊恐万状地围着倒在地上的毛拉甘跳来转去。“快起来!你这个蠢货!”他朝毛拉甘吼叫道，“快站起来杀了他!”
内其马在峡谷边缘蹦蹦跳跳，向敌人表示蔑视和侮辱。毛拉甘慢慢地站起身。他心里本能地数到了九，已经起了杀心。他扑向泰山，泰山却又一次让他扑了个空。随后毛拉甘一把缠住泰山右手，狠狠地击打泰山的腰部，企图将泰山置于死地。
泰山用左手腾空举起毛拉甘，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骑到他身上，用钢铁般的手指锁住了毛拉甘的喉咙。毛拉甘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徒然无助。泰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这是野兽般的吼叫，让毛拉甘这位冠军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乔伊，救我，乔伊快救救我!”他哭喊道，“这家伙快把我杀了!”
马克斯已经成了废人。他只能在边上打转转，嘴里不停地尖叫：“快起来，蠢货。站起来杀了他!”
内其马也蹦来跳去地打转转，嘴里也不停地尖叫。但是，他打转和尖叫的理由却与着急上火的马克斯不同。因为，这三个家伙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打斗，而他却另有发现。他看见一群野人正从峡谷另外一侧的森林里冲下山来。
这些刚果土著发觉山下的三个人都把心思用在打斗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于是他们悄然进发，希望活捉这三个人。他们这一百来名勇士，个个身体乌黑油亮，健壮勇猛，根本不相信什么歪理邪说，不相信吃人肉会使人生疥疮、掉头发、掉牙齿。他们正飞快地靠近那三个人。
马克斯先看到了这群刚果土著人，他马上尖叫起来，但为时已晚。因为他们已经把他扑在地上，压在身下。凭借人数优势，他们将泰山和毛拉甘也压在他们乌黑油亮的身下。
但是，泰山最终挣脱重压，暂时站立起来。毛拉甘看见泰山将一个刚果土著人举过头顶，用力朝其他土著人砸过去。毛拉甘惊呆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力量根本不及泰山。
不过这反扑只是一时的，也很短暂。对于泰山来说，毕竟也是好汉难敌众手。两个土著人抱住泰山的脚，另外三个土著人抱住他的身子，又把他按倒在地上。不过，在他们捆住他的手脚之前，他又徒手杀了一个土著人。
制服毛拉甘则容易得多。马克斯没有多做抵抗就束手就擒。刚果土著人将他们的双手紧紧地反剪绑在身后，用长矛推搡着他们的后背，将他们赶上峡谷一侧陡峭的山坡，进入密林。
小内其马看了一会儿，之后飞快地穿过平原逃了回去。
森林的昏暗笼罩在他们身上，使得这两个美国人更加沮丧。丛林密布，交错的树冠遮蔽了天空和太阳，使他们魂飞胆丧。在他们周围，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各种各样的参天大树，有的高达两百英尺，直耸云端;地上落叶层层叠叠，软如地毯。枯藤一圈一圈紧绕树干，就像蟒蛇从树底环绕至树顶。有些树木，通身都是树枝，从树梢直到树脚。一些细枝则像流苏般依附在其他植物上。
“你觉得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马克斯问道，“绑架我们索取赎金?”
“也许吧，我不知道。但他们怎么拿赎金?”
马克斯摇了摇头。“那他们想把我们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那个流浪汉?”毛拉甘边说边把头转向泰山。
“流浪汉!”马克斯厌恶地啐了一口，“他把你打得屁滚尿流，孩子。我真希望我在纽约能找到这样的流浪汉，那我就有真正的冠军了。他几乎伸开手掌就把你击倒了。他的一掌太有力了!”
“不过是幸运一掌罢了，”毛拉甘说，“谁都有走运的时候。”
“他将你举过头顶，就像你是只苍蝇似的，但把你摔到地上时，就像扔铁锤一般。我想这也只不过是走运罢了。”
“他不是人类。你听见他的咆哮了吗?就像狮子之类的野兽。”
“我真希望知道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马克斯说。
“嗯，他们不会杀我们的。如果他们想杀我们，抓到我们的时候就可以杀，不必再把我们赶到别处去杀死。”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刚果土著人押着俘虏，沿着一条羊肠小径蜿蜒穿梭在密林间。小径宽不过十八英寸，经年被无数的人和野兽踩踏，一直通到一条小溪和大河的交汇处。这里有一处还未被丛林占据的空旷地，原来是个村庄，后来被废弃了，于是就被这些土著人当作简易的宿营地。
三人被领进营地，一下子就被欢呼雀跃的女人和小孩包围住了。女人们向他们吐唾沫，小孩子则朝他们扔棍子，后来过来几个土著勇士赶走他们，用绳子套住三人的脖子，再把绳子系在一棵矮树上。
马克斯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毛拉甘也背靠着树坐下来;泰山仍然站着，眼睛不放过周围每一个细节，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逃跑。
“天啊!”马克斯说，“我可累坏了。”
“你这家伙从来不好好锻炼，”毛拉甘冷冷地说道，“你每天只盯着我跑六英里的路程，而你却坐在汽车里逍遥自在。”
“那是什么?”马克斯突然问道。
“什么什么?”
“你没听到吗?有人在呻吟。”那声音从小溪的方向传来，但是他们没法看清楚小溪，因为他们眼前有许多树木挡着。
“有人肚子痛。”毛拉甘说。
“听起来糟透了，”马克斯说，“我盼着回到文明的国度。你的主意太高明了，来非洲这种地方。我真希望有人告诉我，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毛拉甘瞟了一眼泰山，说道：“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自己也是个野人，应该知道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虽然他们一直在窃窃私语，但泰山还是听见了他们的话。“你想知道他们会把你们怎么样吗?”他问道。
“我们当然想!”马克斯说。
“他们要吃了你们。”
马克斯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觉得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吃了我们?”他大叫道，“你在开玩笑吧，先生?他们不可能是食人族，那些都是电影和故事里虚构的。”
“不可能?你听见从河那边传来的呻吟声了吗?”
“嗯。”
“那里发生的事，比被吃掉更惨。”
“他们正在那里准备要吃的肉呢，把肉弄得嫩些。你听到的呻吟声，男人、女人或者小孩的呻吟声，有好几个呢。大约两三天前，土著人用棍棒把他们的腿啊、手啊什么的打断三四个关节，再把身子沉到河里，把头系在棍子上，免得他们自杀或者意外淹死。这样浸泡三四天后，再把他们捞起来切成块来烹饪。”
毛拉甘吓得脸色煞白，马克斯转过身吐了。泰山看着他们，没有丝毫同情。
“你们害怕了，”泰山说，“你们不想遭罪受苦。但是，在平原和森林中，你却让那些斑马和大象遭罪受苦，痛苦或许要持续好几天。”
“但它们只是动物，”毛拉甘说，“我们是人类。”
“你也是动物，”泰山说，“你受伤了，你遭受的苦难和其他动物没什么两样。我很高兴，刚果土著人会让你们受够了煎熬后才吃了你们。你们还不如这些刚果土著人。你们没有理由猎杀那些斑马和大象，你们不可能把你们杀害的都吃光。刚果土著人杀害你们只是为了果腹，他们吃多少杀多少。相比起你们这些以杀害动物为乐的人类来说，他们可比你们要高尚许多了。”
很长一段时间，三个人都不再言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宿营地里的喧闹声中夹杂着河边传来的呻吟声。马克斯开始抽泣起来，他已经崩溃了。毛拉甘也崩溃了，只是反应不同。
他抬头看了看泰山。泰山依然面无表情地站着。毛拉甘开口说道：“先生，我刚才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你说我们以伤害动物为乐。我以前从没这么想过。真希望自己从未干过那样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