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泰山落难
次日早晨,天气晴朗,伴着清冷的海风,西贡号冒着蒸汽朝着印度洋的东北方向驶去。甲板上的动物都很安静。汽船中部绑着一个木制的笼子,上面用一块席子罩着。笼子里完全没有声音。
甲板上,珍妮特·拉昂跟在克劳斯后面。她的黑发在风中飘动,浅色衣服紧贴着她的皮肤,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诱惑力。威廉·施密特,西贡号的二副,背靠着栏杆,用半闭着的眼睛望着她。
女孩问:“我现在可以看你的野人了吗?”
“我希望他还活着,”男人说,“昨晚我们拖他上船的时候,他一定被打得很厉害。”
“难道你们还没去查看一下?”她问道。
“反正我们也不会为了他去做什么,”克劳斯回答道,“阿卜杜拉告诉我,他是一个难搞的人。走,我们去看看他。喂!你过来!”他叫来一个印度水手,说:“去把盖在笼子上的席子拿下来。”
就在他们看着这名水手执行指令的时候,施密特走到他们边上。“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克劳斯先生?”他问道。
“一个野人。你见过吗?”
施密特说:“以前我见过一个法国佬,他的妻子跟着司机跑了,他肯定是个野人。”
这时,水手已经解开了绳子,正准备拖走席子。一个巨大的身影蹲在笼子里,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们,不停地打量。
“怎么可能,他是个白人!”女孩喊道。
克劳斯说:“的确是。”
施密特问:“你打算一直把人像野兽一样关在笼子里?”
“他不过外表是白人罢了,”克劳斯道,“他是个英国人。”
施密特朝笼子里啐了一口唾沫。那女孩生气地跺着脚,对他说:“不要再那样做了。”
“对你而言,他算啥?”克劳斯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只不过是一头让人恶心的英国猪。”
“他是一个人,而且是白人!”女孩答道。
“他就是个傻子,”克劳斯反驳道,“他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德国人对着他吐唾沫,那是他的荣幸。”
“不管怎样,不许让施密特再那么做了。”
船钟响起,施密特到驾驶舱与大副换了班。
“他才是猪。”女孩望着施密特的背影说道。
两个人站在那里望着那个野人,汉斯·德格鲁特从驾驶舱下来,走到他们边上。这个荷兰人二十岁出头,长相俊俏。在航行中,前任大副神秘“落水”,他因而在巴达维亚被聘为大副。施密特认为本该是他得到大副的位置,所以并不掩饰自己对格鲁特的恨意。他们之间存有敌意,这在西贡号上是不会引发议论的,因为敌意一贯存在,不是例外。
拉尔森船长,由于高烧不退,现在在他的船舱里卧床休息,与包船的克劳斯互不搭腔;船员们主要是印度人和中国人,他们一直处于互相残杀的边缘。总而言之,那些被捕获的野兽是船上最令人敬佩的生物。
德格鲁特站在那里,看着笼子里的人,停了几秒钟没有说话。与女孩和施密特的反应几乎一样,“他是个白人!”他喊道,“你肯定不会把他像野兽一样一直关在笼子里的!”
“这正是我要做的,”克劳斯说,“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别人的事。”他怒气冲冲地瞄了一眼女孩。
“虽然他是你抓的野人,”格鲁特说道,“但你至少给他把手松开吧,你没有必要这样残忍地绑住他。”
克劳斯不情愿地说:“我这就去给他松绑,只要我能从下面拿一个铁笼子上来。这样喂食也太麻烦了。”
女孩说:“他自从昨天就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弗里兹,我不管他是做什么的,就你这种方式,别说是对待一个可怜的人,就是对狗我都不会这么做。”
“我也不愿这样。”克劳斯辩解道。
“他还不如一条狗。”一个声音从他们后面传出。来者正是阿卜杜拉。他走近笼子,朝里面的人啐了口唾沫,女孩用尽全力扇了他一记耳光。阿拉伯人的手迅速地握向自己的匕首,但德格鲁特走到两人中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克劳斯说:“珍妮特,你不该那样。”
女孩的眼中充满怒火,脸色煞白。“我不会袖手旁观,眼见着他这么侮辱人,你们也不行。”她直勾勾地盯着克劳斯的眼睛。
德格鲁特说:“我支持她!你把他关在笼子里可能不关我的事,但如果你们再这么粗暴地对他,那我就管定了。你让人把铁笼子拿上来了吗?”
克劳斯说:“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要狠狠地揍你一顿,”德格鲁特回答道,“然后把你交给下一个港口的当局。”
“铁笼来了,”珍妮特道,“把他关进铁笼里,然后把他手腕上的绳子松开。”
克劳斯害怕德格鲁特威胁要通知当局,这让他不安。“哦,来吧,”他用安抚的语气说,“我要好好地对待他。我在他身上投了不少钱,我也希望能从他身上赚很多钱。傻子才不好好待他。”
德格鲁特说:“你得注意着点。”
从下面吊上来一个大铁笼,放在了木笼旁边,两扇门靠得很近。克劳斯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两扇门随即都向上开启。“到那边去,你这个愚蠢的哑巴!”克劳斯一边用枪指着他,一边大喊道。他看都没看克劳斯一眼。“你们谁去拿一根绞盘杆过来,”克劳斯命令道,“从后面捅他。”
“等等,”女孩说,“让我试一试。”她走到铁笼的另一边,向俘虏示意。他只是看着她。“到这儿来一下,”她对德格鲁特说,“我来拿着你的刀,你把你的手腕交叉叠放,假装绑在一起。是的,就是这样。”她拿过那把刀,假装把绑在德格鲁特手腕上的那段并不存在的绳子割断,然后她又向木笼里的那个人示意。他站起身,因为木笼的空间太过狭小,所以他仍旧弓着背,根本无法站直,随后他走进了另外一个相对较大的笼子。
女孩一直站在笼子边上,手里拿着刀。一个水手关上了铁笼的门。俘虏走到女孩面前,转过身去,把手腕紧紧地贴在铁笼的围栏上。
“你说他傻,”珍妮特对克劳斯说,“其实他一点都不傻,我一看就知道。”她割断了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可以看到他的手腕已经开始肿胀,失去了血色。那人转过身,看着她。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似乎充满了谢意。
德格鲁特站在她的旁边,对她说:“他算是养眼的类型吧。”
“很帅。”女孩答道。她转过身对着克劳斯,命令道:“去拿点食物和水。”
克劳斯冷笑着说:“怎么,你想当他的保姆吗?”
“我希望他能够被善待,”她答道,“他吃什么?”
“我不知道,”克劳斯答道,“阿卜杜拉,他吃什么?”
阿卜杜拉说:“这条狗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我想无论你给他什么,他都会吃吧。在丛林里,他就像野兽一样,吃他自己猎杀的动物。”
“我们要试一试,”克劳斯说,“死了的动物这样来处理是个好办法。”他派了一个水手到厨房去取肉和水。
铁笼子里的那个人一直盯着阿卜杜拉·阿布·尼姆看了许久,看到阿拉伯人无法忍受,他朝甲板上啐了口唾沫,然后转过身去。
“他要是从笼子里逃出来,你肯定没好日子过。”克劳斯说道。
阿卜杜拉说:“你不应该给他松绑,他比狮子还要危险。”
水手拿来了肉和水,珍妮特接了过来,然后把食物递给了野人。他喝下一小口水后,走到了笼子的一个角落里蹲下,用他那洁白有力的牙齿撕咬下食物,边吃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女孩有些发怵,男人们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宽脑袋的怪兽吃相也是如此。”阿卜杜拉说道。
克劳斯说:“他的声音像一头狮子。阿卜杜拉,当地人都叫他什么名字?”
阿卜杜拉回答说:“他们叫他人猿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