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英国女孩
大雨滂沱，狂风从笼子里呼啸而过，笼子里那些毫无保护的人如被密集的针眼扫过一般。海浪汹涌，电闪雷鸣，西贡号在海面上忽上忽下地晃动，轰隆隆的雷电不时炸响，掩盖掉船上野兽的鬼哭狼嚎声。
泰山笔直地站在他的笼子里，享受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肆虐。每一次闪电掠过，都会照亮笼子里的人，呈现出他们的千姿百态。有一次，泰山看到那个英国人把他自己的外套披在妻子的肩膀上，同时用自己的身体为妻子遮挡暴风骤雨。那个英国女孩也和泰山一同笔直站着，似乎也很享受与暴风雨的搏斗。就在那一刻，泰山喜欢上了这两个人。
泰山在等待机会。他在等待水手每晚的例行检查。但是，那天晚上水手却没来。丛林之神可以耐心等待。多年来他都与野兽为伍，已经养成了足够的耐心。他知道，水手总是要来的。暴风雨越刮越烈，西贡号在暴风雨中继续前行，巨浪在船尾翻卷，总是威胁着要打翻船尾。狂风在痛苦地咆哮，卷起海浪，连同暴雨一起，劈头盖脸地砸向笼子里关押着的那些可怜人。珍妮特·拉昂躺下来准备睡觉。那个英国女孩在狭小的笼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泰山看着她。他了解这样的女孩，性格外向，喜欢自由。她走路时从容自若的步伐就已经显现出她的性格了。她做任何事都是有效率的，而且还能吃苦耐劳，无怨无悔。泰山确信自己不会看错。因为，自从她被带上了西贡号，他就一直在观察她，注意到她也像自己一样坦然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实。他想她也在耐心地等待良机。一旦机会来临，她也会充满勇气地见机行事。
此刻他观察着她，任凭狂风暴雨肆虐，任凭轮船摇摆不定，他都视之为常。她站在与泰山相连的笼子里看着泰山。
她嫣然一笑，问道：“你好好享用船长了吗?”
泰山回答说：“他似乎有点咸。”
“也许那个瑞典人味道会更好。”她建议道。
“好很多。尤其是腿部的肉。”
“你为什么要吓唬我们?”她又问道。
“你的姑父和姑妈谈论我们时，不太友好。”
“我知道，”女孩说，“我很抱歉。但他们也是太焦虑了。这样的经历，对他们来说打击太大。我很担心他们，他们老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你觉得施密特会对我们做什么呢?”
“不好说。这个人疯了，他计划着要去柏林向公众展示我们，太滑稽可笑了。如果他把我们带到柏林，我们英国人会被监禁起来的。”
“你是英国人?”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英国人。”
女孩说：“我叫帕特丽夏。可以请你介绍一下自己吗?”
他说：“我叫泰山。”
“只是泰山?”
“对。”
“泰山先生，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被关在那个笼子里吗?”
“叫我泰山就可以，不需要加先生二字，”他纠正道，“我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船上的阿卜杜拉·阿布·尼姆要对我复仇，他让一个非洲酋长抓住了我。当然，那个非洲酋长也有充足的理由要致我于死地。阿卜杜拉把我卖给一个名字叫克劳斯的人。克劳斯到处收集动物，卖到美洲去。现在克劳斯就被关在我们旁边的笼子里。施密特，他本来只是船上的二副，却抢夺了克劳斯的船，把船上的野人、野兽据为己有。他也把克劳斯关了起来。”
“如果这场暴风雨愈来愈烈，他很快就控制不了我们啦。”女孩说道。这时，她的手牢牢抓住笼子的栅栏，因为海上的波浪更加汹涌，轮船在巨浪中起伏不定，剧烈地摇摆晃动。
“西贡号已经很难撑住了。”珍妮特说。这时，她已经站得更加靠近泰山这边了。“但我想它会渡过难关的。我们出门的时机不对。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有拉尔森船长指挥，有德格鲁特先生做大副。但现在是施密特做主，情况大不相同了。”
轮船突然剧烈晃动，尾部沉入大海，然后又被卷入浪谷，船身一下子倾斜过来。一道闪电掠过，只见上校和他妻子被重重地砸在笼子的栅栏上，传来他妻子尖利的叫喊声。
英国女孩叫道：“可怜的佩内洛普姑妈!她已经撑不住了，”她摸索着走到她姑妈身旁，“姑妈，你受伤了吗?”她问道。
“我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碎了，”利夫人说，“我从未赞成过这次愚蠢的探险。谁在乎海底的生物呀。在伦敦见不到这些生物又怎样呢?现在，我们没了女神号，也有可能要为此付出我们的生命。这下你姑父心满意足了吧!”帕特丽夏宽慰地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她的姑妈眼下还没事。上校一直保持着镇定。二十五年的经验告诉他什么时候应该保持镇定。
漫长的夜晚过去了。但暴风雨并未平息。西贡号仍然在海面上艰难地前进，不过船速已经很慢了。偶尔一阵巨浪袭来，顿时船尾下沉，甲板上海水泛滥，几乎将关在笼子的人都浸没在海水之中。笼子里的人只能紧紧抓住栅栏，祈祷时来运转。
据利夫人自己讲述，她已经这样被海水淹没三次了。“威廉，从今往后，你应该坚持只读《泰晤士报》《拿破仑战役》和吉本的《罗马史》。每当你读别的东西时，你总是想入非非。如果你没有读那个叫什么毕比的人写的《阿克图斯冒险记》，此刻我们肯定是安然无恙地在英国感受家庭温馨。就是因为书里说在海底捕获到了光怪陆离的可怕生物，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出来试试运气。简直不可理喻，威廉。”
帕特丽夏说：“姑妈，不要指责姑父了。说不准他已经在冷水中有所发现，马上会名扬四海了。”
佩内洛普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天，没人接近过笼子，连食物和水都没给这些被关押的人送来过。甲板下的动物也命运相似，它们的号叫声比暴风雨还猛烈。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很晚的时候，两名中国水手才送来了食物。这个时候，被关押的人已经饥肠辘辘，顿时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管那些食物只不过是一堆又冷又湿的饼干。
利夫人彻底陷入沉默。丈夫和侄女忧心忡忡。因为他们知道，佩内洛普·利不再怨天忧人，那她肯定是出问题了。
那天晚上大约九点多钟，狂风突然平息了。平静的海面中孕育着不祥。“我们已经进入台风中心了。”珍妮特说道。
泰山说：“很快情况又会变得糟糕。”
珍妮特说：“这些傻子们本来应该赶快远离台风中心，而不是奔着台风进入。”
泰山继续耐心地等待着，就像一头等候在洞穴口的雄狮——等待着猎物出来。他对女孩说：“现在这样也许更好。”
“我不明白，”她答道，“我看不出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了。”
“等着瞧吧，”泰山说，“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虽然海浪依然很高，但西贡号现在似乎比较适应巨浪了。不久，施密特出现在甲板上，来到笼子前问道：“这帮畜牲怎么样了?”
德格鲁特说：“施密特，如果你继续把这些女人关在这里，她们会死的。你为什么不能放她们出来关进船舱?或者至少也该把她们关到甲板下面去，免得遭受暴风雨的肆虐。”
“如果再听到什么抱怨，”施密特说，“我会把所有的人都扔到船外，连同笼子一起扔出去。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们免费搭乘我的船，享用免费食物，有自己的私人房间。三天来，你们还免费淋浴。”
“但是，老兄，如果她还待在这里，她会死的。”上校说道。
“那就让她死!”施密特说，“我还想给野人和其他动物弄点新鲜肉呢。”说完这些俏皮话，施密特转身来到驾驶舱。
利夫人哭了，上校在心底暗自咒骂。泰山仍在耐心等待。这时，他等候的机会来了：水手奥索卡正在过来检查笼子。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笼子前，感觉自己是个重要人物，可以看管这些英国老爷和太太。
在漆黑的大海中，船上的灯光虽然昏暗，但足以让人看到一定距离的物件。因为泰山习惯夜间看东西的缘故，他一眼就看到奥索卡走上甲板。
泰山站在笼子里，双手紧紧握着两根相连的栅栏杆。奥索卡从他面前经过，离泰山远远的，不让泰山的手可以够到。珍妮特·拉昂站在泰山附近。直觉告诉她，重要的事情一触即发。
她眼盯着泰山，只见他双手紧握着两根栅栏，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他那强健的臂膀上。随即，她看到那两根栅栏杆慢慢向两边张开，人猿泰山走出笼子，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