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承诺
333 AR 夏 新月前第二十八个拂晓
瑞娜在天亮后一会儿醒来时，看到亚伦还在平静地睡着，为了避免吵醒他，她轻手轻脚地下去洗净身上的污渍。
尽管窗帘紧紧拉上了，瑞娜还能感觉到体内充满魔力，但是一走进阳光，魔力当即跑得一干二净。她试探性地伸展四肢，试图寻找恶魔肉对身体造成影响的迹象。但那只是徒劳，她没感觉到身体有任何明显的改变，而亚伦可是吃了好几个月恶魔肉才获得现在的力量。想到这，瑞娜恶心得想要把肠胃全吐出来。
她走向马厩，帮黎明舞者轻轻刷毛，喂它些草料。巨马已经精力充沛，没有一丝两天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模样，就连伤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忙完以后，她向野外走去，采摘些马铃薯和蔬菜，做一顿早餐。当面容憔悴得仿佛一夜没睡似的亚伦步履蹒跚地走进厨房时，她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这里闻起来像天堂。”他说。
“尽管没有鸡蛋和面包，不过幸运的是，我在野外抓到一只野兔，所以还是有肉吃的。”瑞娜说着将炖肉舀到两个木碗里。
用早餐时，亚伦看着他的碗一会儿，接着双手摸头。“看来昨晚喝得有点太过火了。”
瑞娜哼了一声。“真是委婉的说法。”
亚伦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下后悔不该喝酒了吧。”
“吃。”瑞娜命令道。“肚子里吃点东西就好了。尽量多喝点水，不管水甜不甜。”亚伦点头，随即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风卷残云般清空碗里的食物。
“还有没有?”他抬头问道。
瑞娜微微一惊，忙着看他吃饭，自己碗里的食物竟然忘了动。
“吃我的。”她把碗推到他面前，拿走他的空碗。“我再去盛一碗。”她回来时很高兴，发现他已经把第二碗食物也都倒进肚子里了。
“好点儿了没有?”她问。
“再世为人。”亚伦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们可以多住一天。”瑞娜说。“今晚再帮你补充点魔力。”
亚伦摇头。“今天还得赶很多路，瑞娜。下午先顺道去个地方，然后我们就尽快赶到解放者洼地。”
“到哪儿去逛一圈?”瑞娜问。
亚伦又笑了笑，这次笑得比较开朗，双眼炯炯有神。“先保密，总之帮你弄个恰当的订婚礼物。”
亚伦迈开矫健的步伐踏上信使大道。几小时后，瑞娜渐渐看出他有点疲惫，但他却拒绝骑马，每次总是说，“黎明舞者比我更需要休息。”
正午过后，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亚伦转向人比较少走的一条小路，像是通向了荒无人烟的山野。
“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她问。
“一位牧场主老朋友。”亚伦说。“他欠我个人情。”
瑞娜等待片刻，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牧场才终于映入眼帘。牧场上有三座马厩，每座畜栏和庭院外围还有魔印桩。放牧的草地周围也同样有魔印桩守护着。
一个男孩出现在最近的马厩屋顶上，拉弓搭箭朝他们瞄准。“什么人?”一边叫道。
瑞娜弓身拔背，随时准备闪避。她右手紧握熟悉的猎刀骨柄，尽管猎刀在这种情况下派不上用场，而且她痛恨豪尔·谭纳，但还是握着猎刀手柄能令她更有安全感。
亚伦不慌不忙地朝男孩回道。“如果你不放下弓箭，去叫你爸爸过来，我当初真该让你被那头木恶魔吃掉了，尼克·史戴利安。”
“信使!”尼克高兴地大叫道，收起弓箭，朝这边大力挥手。“妈!爸!信使来了，带黎明舞者一起来了!”
男孩滑下屋顶，来到前廊檐边，抓住挑方很轻巧地荡落地面。他跑去菜园，拔了两棵红萝卜，然后快步奔向他们，一脸赞赏地盯着黎明舞者。“它壮得像座马厩!”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巨马，将红萝卜举在身前。“别激动，小子，是我尼克。你还记得我吗?”黎明舞者嘶鸣一声，咬过红萝卜，不过男孩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随时准备拔腿逃跑。
瑞娜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如果男孩认识舞者，就该知道这匹马像黎明一样温和。“它不会踢你或咬你的，孩子。”
尼克转过身来，张口欲言，才注意到瑞娜的存在。他愣在原地，目光在她身上游动。她不确定他是在看她的黑柄魔印，还是吃惊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不在乎让他看，但是这样很无礼，于是她双手叉腰，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应有礼貌。男孩吓了一跳，迅速偏开目光，看得瑞娜差点笑出声来。
尼克转向亚伦，面红耳赤地问：“你驯服它了?”
亚伦大笑。“没有。黎明舞者仍然是世界上最彪悍的马，不过现在它只会攻击地心魔物了。”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口哨，瑞娜迅速转身，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爪身后的刀柄。但她很快就放开了手，希望没人注意到。我竟然还要小尼克注意礼貌。
走过来的男人看来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动作。就像男孩一样，他眼中好似只有黎明舞者。他很放松地走了过来，让黎明舞者有时间习惯他的存在。巨马喷着鼻息，在原地踢踏了几下，不过还是让他抚摸自己的鬃毛。
“它长大了。”男子说着又拍拍黎明舞者结实的腹部。他身材高瘦，留着浓密的短胡子，长长的褐发在身后绑成一条马尾似的辫子。“比它爸高出至少两巴掌，但老旋风可是我曾养过的马群中最高大的一匹。”他接着弓下腰提起巨马一条腿。“不过马蹄铁好似该换换了。”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然后和男孩一样打量瑞娜，仿佛在检查马匹一样。正当她准备发作的时候，男人终于看见她不满的目光，吓了一跳。
亚伦走到两人之间。“他只是对陌生人有些好奇，才看看你，瑞娜。”他低声说道。“他们都是好人。”
瑞娜咬咬牙。尽管不愿承认，亚伦说魔法会对人造成影响并不是危言耸听，就连白天也一样。最近自己很容易被激怒，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亚伦点了点头，转身面对牧场主人。“瑞娜·谭纳，这位是乔恩·史戴利安和他儿子尼克。乔恩擅长驯养安吉尔斯野马。”
“至少可以说是捕捉和饲养。”乔恩说，他一脸抱歉地伸出手。“想要驯服能把田野恶魔踩死又跑得比夜里所有生物都快的骏马并不容易。”
瑞娜握住他的手，不过在他面露痛楚的神情时立刻放手。“有时候我能读懂它们的感觉。”她喃喃说道。
乔恩朝黎明舞者点头。“就拿这匹马来说吧。抓到它的时候，它才六个月大。我本来很有自信能驯服这么小的马驹，但是它连辔头都不让我挂，而且不止一次踢烂马厩的门逃跑出去。”
“黑夜可不懂得宽容。”亚伦说。“与恶魔对抗六个月会是生命中不可抹灭的痕迹。”
乔恩点头。“我当时还以为你也没法驯服它呢。”
“我没有驯服它。”亚伦说。“只是把它带回它喜欢的环境，让它回归自然。”
“至少你成功给它戴上马鞍和辔头了。”乔恩指出。“不过我想我也不该惊讶。当年你只是个救了我儿子一命、疯狂到在身上文满魔印的信使，可最近我听说的是，你成了了不起的英雄——解放者。”
“不是。”亚伦说。“我只是来自提贝溪镇的亚伦·贝尔斯，只是有时候比常人疯狂一点而已。”
“你毕竟还是有名有姓。”一个女人说着从牧场房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朴素，身体结实，一看就知道平时会承担不少男人做的粗活。她身穿男人的衣服——高筒皮靴、马裤、背心、简单的白色短袖上衣，和乔恩一样身后扎着褐色发的马尾巴辫子。
“别理那些粗人。”她对瑞娜说。“只要看到了马，他们的话题就永远离不开马。我是葛琳。”
“瑞娜。”瑞娜和她握手，接着在女人拥抱亚伦时不自觉地握紧双拳——魔法让自己讨厌别的女人碰他的吗?
“很高兴又见面了，信使。你能留下来共进晚餐吗?”
亚伦点头。瑞娜第一次看到他朝别人露出亲切的笑容。“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们来有什么事?”乔恩问。“我想不会只是单纯为了修蹄铁吧?”
亚伦点头。“我还需要一匹马，可以和黎明舞者配种的母马。”
他望向瑞娜，很亲切地微微一笑：“准备给它也成个家了。”
住在瑞娜父亲农场附近的马克·佩斯措也养马，母亲在世时，瑞娜常常跑去他的牧场。那里比乔恩·史戴利安的牧场小多了，不过大同小异。乔恩先牵舞者去找蹄铁匠，然后领着他们前往一大片立着魔印篱笆的牧地，几十匹马在骑马的牧人和牧羊犬的监视下静静地吃草。
他们走过一间间高大坚固的畜栏，那些护栏高到即使黎明舞者在白天也没法跳过，那是专门用来训练和隔离的场地。瑞娜看见一匹巨大的黑马在其中一间畜栏中很轻松地奔跑着，旁边有两名牧人拿着鞭子紧张兮兮地监视着。她停下脚步。
“对，那就是老旋风。”乔恩说。“黎明舞者的父亲。我们是在草原上抓到它跟一群母马和小舞者的。我们叫它‘旋风’，因为把它关进畜栏，就会经历一场打劫。”
“这老混蛋什么活儿也不干，放任它不管的话，晚上还老把马厩的墙给踢烂。像恶魔一样彪悍，不过比它们聪明多了。你千万不要相信城里养马人所说的野马性烈难驭的鬼话。其实，野马有属于它们自己独有的智慧，它们能在毫无防备的黑夜中生存下来。你知道的，大多数人都办不到这点。老旋风喜欢把试图骑它的人摔下马背，然后用脚把人踢回院子。后来我们接骨接怕了，只有把它关在配种畜栏里了。”
瑞娜看着这匹雄壮威武的种马，心中感到无比悲哀。你本是草原上的王者，但这里的人却逼你在畜栏里绕圈，整天跟母马交配。她尽力压抑住一股走上去打开畜栏大门释放它的冲动。
“今年夏天诞生了不少小马。”乔恩在抵达牧地时说道。“有很多小母马可挑。”
“你来选，瑞娜。”亚伦说。“想挑哪一匹都行。”
瑞娜打量眼前的马群。一眼望去，乔恩的马和马克的只有些微不同，但是当她逐渐走近，看清它们的体型后，双眼随即瞪得老大。这些小马在母马旁看起来不大，但是依然比马克牧场中的那些成年马还高大威猛。乔恩这里有些马刚满周岁就能供成人骑乘，完全看不到瘦弱的马——在恶魔的逼迫下，只有最强壮的马匹才能生存，而它们都是身强体健的巨型黑马。
牧地中有许多强壮的小母马，不过瑞娜的目光却被一匹桀骛不驯的成年母马吸引。这匹母马的毛色褐黑交杂，比其他母马都高出一个巴掌。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逼得其他马远远地避着它。
“那匹马如何?”瑞娜指着她问道。
乔恩嘟哝一声。“女孩，你真是好眼力!大部分人都会让丑陋的外表蒙蔽。它叫作‘飓风’，去年夏天抓到的，就在我这辈子经历过最强烈的风暴之前。它才刚满五岁，却比我见过的大部分种马还要强壮，逃跑的次数多到我也记不清了。要是谁敢拿着辔头走近——黑夜呀，就接近它而已——它就会做出各式各样粗暴的举动。我曾带它去老旋风的畜栏看看它们两个合不合得来，结果连老旋风都让它给咬了。”
“不需要辔头。”瑞娜说着翻过围栏，穿过牧地。
“我是说真的，那匹马很危险。”乔恩在她身后叫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瑞娜轻蔑地挥了挥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瑞娜接近时，飓风没有后退。这是好征兆。母马似乎无视她的存在，但从它耳朵竖起的模样来看，瑞娜很确定这匹马很机警。
她举起空空的双手。“我没拿辔头。我自己也不喜欢戴那种东西，所以不会要你戴。”
“风”让她慢慢走近，但当瑞娜伸手去摸马颈时，它立刻用力朝她咬过来。瑞娜在手被咬断前及时缩手。
“你没必要那样!”她说着一巴掌甩在马鼻子上。飓风当场发飙，人立而起，奋力踢出前蹄。但是瑞娜早已做好准备。几个月猎杀恶魔及吸收魔力的生活让她锻炼出超乎常人的力量与速度，而在此刻危急的情况下，她更是感受到了四肢传来一阵全新的刺痛感，仿佛潜藏在体内应付黑夜恶魔的力量将迸发而出。
瑞娜像是风中的麦秆般忽左忽右地飘移上前，感受马蹄以毫厘之差掠过自己脸颊所扬起的劲风。发狂的母马力道强劲，动作飞快，每一脚都足以踏断田野恶魔的背脊，一脚接一脚地试图踩扁她。
但瑞娜极其灵活地跳掷腾挪，俨然行云流水般的舞蹈，每一下都躲避得恰到好处。瑞娜与飓，风较量了一段时间，她有些怀疑谁会率先放弃。她体内的新力量无法和夜晚的魔力相提并论，而对手看来像不知疲累的样子。
终于，飓风出脚的速度开始放慢，肌肉紧绷，准备逃跑。瑞娜在母马发足狂奔前疾冲而上，伸手抓住马鬃，翻身跃上马背。
如果刚才飓风的反应算是发狂，此刻的它就成了发怒的风暴，真是名副其实，又跳又扭，急速绕圈，试图甩开瑞娜。
但是瑞娜稳稳地趴在马背上，一点也不想放弃。她双臂环抱粗到两手无法扣住的马脖子。她抓紧之后，那强而有力的马颈就变成了她的整个世界，她唯一的宿敌——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她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箍紧双臂。
这段较量好似持续了很久很久，但飓风终于开始冷静下来。它不再跳跃，只在畜栏中奔驰，牧羊犬汪汪叫着跟着其他马匹小马争相让道。
瑞娜继续用力抱紧，毫不放松，没过多久，马放慢了脚步，顽固地持续慢跑。瑞娜微笑，倔强是好事。
她松开飓风的脖子，双手抓住马鬃，使劲拉向左方。飓风听命转向，她哈哈大笑。膝盖夹紧马胁，手里抓着马鬃，瑞娜拔出猎刀，以刀面拍击马臀，“驾!”
飓风再度向前跃起，开始急速奔驰。瑞娜收起猎刀，双手抓紧鬃。只要轻轻一扯就能令马转向，但是瑞娜任它自由奔驰，兴奋地感受劲风甩动自己的长辫，身体随着母马强健的步伐剧晃。
瑞娜凑上前去，在飓风耳边低语道，“你属于黑夜，女孩。我不会让你沦落为圈养的弩马，我对你承诺。”
瑞娜驱马奔回亚伦和其他人等待的护栏旁，突然停下。
“决定好了?”亚伦问。飓风?
瑞娜点头。“但是飓风这个名字不好，我要叫它‘承诺’。”
牧场的晚餐是家庭聚餐，而这个家庭的成员包括所有牧人和洗衣女，总数超过三十人，甚至还有几只牧羊犬趴在大厅墙角的毯子上，随时准备扑出来抢骨头。亚伦、乔恩、瑞娜、葛琳和尼克坐在一张摆满食物、水杯与麦酒的长搁板桌首位上。
乔恩带领众人向造物主祷告。在乔恩的祷告声中，瑞娜看见不少牧人直盯着亚伦文满魔印的脸，敏锐的耳朵清晰地听到他们关于“解放者”的嘀咕声。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身侧猎刀的长骨柄。
乔恩祷告完毕后，坐直身子。“我不知道各位怎样，不过我是饿惨了!开工吧，哈哈哈哈。”就这样，安静的一大家子开始正式的餐会，三十个人很平稳地传递肉盘、菜碗、面包及酱汁。
在日薄西山时，所有人坐在盛满食物的长席上，一边吃肉喝酒，一边高谈阔论。一直有人在偷偷关注亚伦，不过他假装没注意到，很自然地吃完三大碗饭菜。然后点燃烟斗，他才站起身来。
“晚餐就像往常一样美味，感谢葛琳，但我们该启程了。”
“不行。”葛琳说。“天已经全黑了，我们有很多空房，你们可以在这里过夜。”
“感谢你的热情款待，”亚伦说。“但瑞娜和我今晚还得赶路。”
葛琳皱眉，不情愿地点点头。“我让女孩们去帮你们打包些吃喝的东西，以备路上之用，天知道你们的鞍袋里放了些什么。”她起身走向厨房。
亚伦从长袍里取出一袋钱币抛给乔恩。“算作支付‘承诺’的驯!养成本吧。”
乔恩摇摇头。“我们不能收你的钱，信使。你为我和我儿子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们没法报答得了你。就算没有我儿子的事，你送我们的那些魔印箭也让我们一大家子不必再惧怕黑夜，每天夜里都睡得很香。”
但是亚伦摇头。“苦日子要来临了，乔恩。来森堡的难民如潮水般向北地涌来，不要以为这里永远都与世隔绝，平安无事，战争就要来了。克拉西亚人将向北地推进，直到征服提沙每一寸土地;而既然人们已经开始反击，地心魔物也不会示弱。它们晚上也会成群结队出没，特别在月光暗淡的日子。”
他将钱袋按在乔恩的手上。“我不差钱，没理由到处揩老朋友的油水。我还会留几把魔印矛给你。你是聪明人，会让你的锻造师和魔印师多做几把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瑞娜从身后伸手握住亚伦的手臂。他转过头去，看到她正一脸恳求地看着自己。“带老旋风一起走。把它锁在这里是不对的，它天生属于黑夜。”
“我同意。”亚伦说。“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没时间带另一匹野马一路赶回解放者洼地。”他看向乔恩，数了更多金币。“你可以派人带它随后赶来吗?”
“我欠你的多到还不清。”乔恩说。“但我不能让手下冒这个险。老旋风很可能在第一天晚上就会扯开木桩，踢掉魔印圈逃走。”
亚伦点头。“等我回到解放者洼地就会派人来带走它，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能驾驭那匹巨马。”
他们在路上奔驰。黎明舞者得放慢速度配合承诺，但瑞娜知道承诺迟早会跟上的。
“等我帮你画好魔印，”她在母马的耳边轻声说道。“就轮到它来追你了。”
现在承诺已经换上亚伦亲手刻的魔印蹄铁，跟黎明舞者一样。一头木恶魔跳出来挡道，承诺在一声巨响中把它踏入泥土，她停下来不停踩踏这头倒霉的恶魔。瑞娜笑嘻嘻地看着首度尝到魔法滋味的承诺乱蹄踩死恶魔。然后，她继续朝黎明舞者追去，在魔力加持下拉近两者间的距离。
他们在天亮前下马扎营。“跟马待在这里。”亚伦说。“我得去抓几只恶魔，恢复些力气。”说完后，他消失在黑暗中。
瑞娜等他走出视线，立刻在附近展开自己的狩猎行动。她发现有头田野恶魔在营地附近游走，于是装出从前那副笨手笨脚的模样，紧张兮兮地发出恐惧的嚷泣声。
一声尖叫，恶魔直扑而来。瑞娜立刻以沙鲁沙克的搏击手法将它摔倒在地。她以绘有强力魔印的双拳捶打它的脑袋，直到恶魔不再动弹。
她拔出猎刀，这一次连煮都不煮就开始大嚼恶魔肉了，就像喝葛琳煮的酱汁般把恶魔的脓汁吸吮得干干净净。生肉的滋味更恶心，但是想到这样做就能让自己在阳光下保有魔力，瑞娜强力抑制住反胃，吃得更坚决。
她清理完毕后才回到营地，然后一边嚼着酸草叶，一边在承诺的蹄上刻魔印。这时她听见亚伦回来的声响。
“他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她对承诺说。“他不可能发现。就算他发现了又怎么样了?亚伦·贝尔斯不能命令我，不管有没有订婚。”
这种说法并没有错，但是感觉依然像是骗子一样心虚。
她在亚伦接近时抬起头来，他身上的魔光强烈到她得眯起魔印加持的双眼才能直视他。她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认为他是解放者了，有时候就连造物主本人也没有亚伦·贝尔斯如此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