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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百列看我的眼神彷佛我突然罹患失忆症一样,的确,直到这次重生前,失忆症对我来说属于正常现象,唯独这回苏醒后和先前的经验大不相同,这一次我对发生过的一切仍然保有记忆──眼前面临的问题错综复杂,问题的牵扯还不只这个世界而已。

  首先是第一度空间的水晶星际,那个世界从光诞生,核心就是水晶,唯有在光明中才能永存。直到某一天,水晶忽然失去光辉,黑暗逐渐笼罩,这个现象对于由水晶光芒创造而出的大天使和其他居民来说,他们的世界正逐步走向灭亡。

  天使长欧利菲尔肠枯思竭,努力想办法要怎么帮水晶添加能量,他无意间穿越空间的缝隙来到第二度空间──地球,并亲眼目睹人类死亡时,会有一股光辉万丈的白色能量离开人体,欧利菲尔就此找到解决方案:只要收集人类纯净光明的灵魂,顺利传输到水晶星际,就可以做为燃料,为水晶注入必要的能量。

  因为黑暗笼罩水晶星际的时间过长,导致许多大天使濒临死亡,欧利菲尔无法再被动地等待水晶创造出更多同类,于是开始帮大天使配对──效法人类繁衍种族的方式──创造天使的后裔,由他们承担任务,将人类光明的灵魂跨越时空,带到水晶星际,成为水晶的能量,以阻止黑暗再次扩张。

  第一批的天使后裔各自独立,相互之间没有关联,因此抵达地球后,他们和水晶星际的连结逐渐黯淡,加上离乡背井的时间一久,理想逐渐被消磨,他们变得心灰意冷,因此后来导致很多天使后裔选择留在第二度空间,变成堕落天使。

  为了让天使有返回水晶星际的动力,欧利菲尔透过光与爱的交换,将天使后裔相互配对,并为两个孕育天使宝宝的母亲举行仪式,将发自水晶的同一束光芒,分别碰触母亲体内尚未出生的婴儿,让他们永远连结在一起,将光一分为二,因此不管天使后裔离开家乡的时间有多长,或是多么的频繁,只要配对的另一半仍然存在,连结就在,没有堕落的理由。

  最后是第三度空间,跟第一度空间正巧相反──这是个完全处于黑暗,也是纯种吸血鬼出没的地方。不知何时穿越时空裂缝、来到地球的纯种吸血鬼,他们以人类黑暗的灵魂为粮食,运用自身的毒液把本来拥有光明灵魂的凡人转化成第二代吸血鬼,并奴役牠们,藉此建立自身的军队来扩张势力。

  再来就是我了。

  我原本是天使的后裔,在出生之前,就由欧利菲尔透过光的交换把我跟加百列配成一对。当时尚未出生、仍在母亲腹中的我,因魔兽任尼波刻意设下陷阱而不幸受到吸血鬼毒液的污染。任尼波──堪称是所有纯种吸血鬼中最致命、最恶毒的一个。

  我的天使母亲在地球将我生下,因此我具有人类的形体。欧利菲尔对加百列隐瞒我是他天使搭档的事实,并在一八三九年交派一份任务给他,要他来到地球追杀我,结果加百列触犯禁忌:就算以为我是人类,却对我一见钟情,不只不愿意杀害我,还执意保护我的安危。

  但他迟了一步。

  同一年,就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原本的青梅竹马,后来变成未婚夫的伊森,发现我打算和加百列私奔的计画,苦苦哀求我不要离开,在激烈争执时,失手杀了我。等到加百列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气息,他伤心地离去,误以为是天使长发现他背叛使命,因此派遣另一个天使来执行未完成的任务。从那时开始,他到处搜寻我失落在凡间的灵魂。

  虽然死了,但我会再次重生,我承接了天使不死的血脉。

  不过就算我重新活了过来,却会遗忘一切,因此近乎两百年的生死轮回,我对自己的真实身分却是一无所知,只晓得自己不会变老,就算死了,也会再活过来。

  直到最近这几周,加百列和我意外重逢,他不再是听命行事的天使后裔。他在人间流浪寻找我的灵魂的同时,帮助了好几个第二代吸血鬼切断他们与纯血主人间的捆绑,本来沦落黑暗深渊的吸血鬼,再次找回他们内心的光亮,因此我们现在要躲避大天使和纯种吸血鬼的追击。而在他们得知我还活着,并且可能拥有特殊的能力后,双方人马都想把我掳走。

  跟身世有关的真相,是我的天使父亲艾瑞尔说的,加百列透过一个知识渊博、充满智慧的堕落天使梅拉奇的协助,终于找到艾瑞尔的下落,可惜我们父女团聚的画面跟一般人想象的有天壤之别:艾瑞尔用诡计,唆使我的吸血鬼朋友罗德韩:一旦看见阴影中的女孩出现时,便要立刻举起长剑,杀死她。

  我的父亲做的这一切,是因为他和天使长有过协议,只要我真的死了,他就可以返回水晶星际。当我奄奄一息躺在雪地上与死亡挣扎时,他逃进山区、消失无踪。

  父亲深信一旦我知道自己的身分,必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生命定会走到终点。这也是天使长的希望,因为他和纯种吸血鬼彼此都知道,唯有我能够维持原来的形体,自由横跨三个世界,只要我分属天使和吸血鬼的超能力彰显出来,就可以在时空的缝隙内自由穿梭,神不知鬼不觉地终结他们的世界。

  任尼波看上这一点,想把我当成终极武器,挥军进攻水晶星际,掀起战火,因此他希望我活着,而欧利菲尔只想把我置之死地。

  但我选择返回地球,好好活下去。

  乔纳。我唯独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我转向加百列。

  「我遗漏了什么吗?」我问。

  「没有,完全没问题。」加百列挺直肩膀,毫不犹豫地说。

  「好吧──」

  「我进去帮妳收拾东西,收完我们必须即刻离开。妳留在这里,我请布鲁克过来陪妳,」他停顿了一下。「妳记得布鲁克吗?」

  「我刚刚说了──一切我都记得,包括布鲁克和她的问题。」

  「她的问题?」加百列扬起眉毛。

  「老是发牢骚。」布鲁克似乎有诸多不满,总是给我脸色看。

  「布鲁克!」加百列大声呼唤。

  一股冷空气擦身而过,她陡然冒了出来。

  「什么事?」她摘下太阳眼镜架在头顶,看到我站在加百列旁边,整个人怔住。「茜希?」

  「我的名字其实叫莱拉。」想到加百列不只要我隐瞒真名,更要对自己会死而复生的能力保密,忍不住有点不安。

  布鲁克瞅了加百列一眼,他鼓励般地对她点头示意。

  「嗯,好的,莱拉,」布鲁克说。「所以……妳还好吧?」她尴尬地撩开火红的头发,拨到脑后。

  「呃,死了一遍。」我说。

  布鲁克点头如捣蒜,模样就像那种摆在汽车后座的玩具狗一样。

  「嗯,我猜那种感觉很烂。」她说。

  「有时候。」

  「我要收拾莱拉的物品,」加百列说。「收好就走,妳也一样,布鲁克,这件事我们讨论过了。」

  「对!」她高兴地嚷嚷。「回到充满阳光、海洋和沙滩的加州。」

  「很好,我只需要两分钟。这期间妳乖乖陪着莱拉,好吗?」加百列对布鲁克耳提面命,她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

  离开前,他不忘对我笑了笑,让我自在一点。

  「嗯,我们要去美国?」我问。

  「不,妳跟加百列去英国,我回美国,我们似乎要在这里互道再见。」

  我搔搔脑袋,布鲁克莫名地让我感到不甚自在,心里似乎有很多疑问,却无法表达出来,越想弄清楚,感觉越困难。我甩甩头想清醒一点,蓦然灵光闪过,我想起来了。

  她为了一个男孩在闹憋扭!不对,不是男孩,是吸血鬼。

  「可惜我们没有更多时间相处,」她说。「不然倒是可以帮妳染一下头发──省得妳看起来跟獾差不多,我建议妳去找个发廊重新整理,那种挑染早在九○年代就过气了,跟辣妹合唱团5一样退流行。」她嗤之以鼻。

  我沉下脸来,苏醒之后还没有时间关注自己的外表,现在布鲁克的讥讽宛如给了我一拳。我撩起头发朝发尾看了一眼,赫然发现我的头发在乌黑当中还夹杂着一绺浅金色。

  在此之前,我每次的重生,外表都维持原貌,现在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的身体起了变化?我需要一面镜子,而且现在就要。

  幸好不必寻找太久──城堡入口的门厅那里挂着一面黄铜镶边长方形的大镜子,我快步走过大理石地板,扶着镜子下方的桌子边缘缓和冲力,避免直接撞上镜面。我的身体有点不听使唤,常常念头一闪过,身体立刻就开始动作,只能勉强控制。

  苏醒当时我全然接纳了自己,如今同时拥有天使和吸血鬼的超能力,这是一个全新的我,即使有着苦恼与不安,或许需要时间来调适。

  我拱起背、努力伸展手脚,认为双脚分开比较容易维持平衡,我抓紧桌子边缘,暗暗鼓起勇气,逼自己抬头看向镜子。

  我差点窒息,难怪加百列面对我的时候很快就挪开视线,镜中的自己那本来是宝蓝的眼珠现在充满黑色光斑,乍看之下,像是有人将焦炭磨碎,撒进了液化的眼睛,然后瞬间凝固成这种状态。如果眼睛真的是灵魂之窗,此刻我很担心自己的灵魂究竟变成什么颜色。

  我的头发也变了,变成再多的漂白剂都无法漂白的那种深沉的墨黑。值得庆幸的是脸庞,虽然比以前苍白一些,但至少还维持原状。胸前项链上的水晶闪烁发光,我举手握住那颗宝石,忍不住心存感谢,打从有记忆开始,它一直是我安慰的来源,幸好它还在。紧接着我发现有一道新的疤痕,从领口横过胸前,就在我伸手要探索疤痕的时候,镜子里忽然有某个反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罗德韩,他从我的背后走近并伸出手臂,我微微一恍神,记忆玩起另一个把戏:我彷佛重回到大战的那个山顶,一晃眼,我看不清楚伸过来的是他的手臂还是那把剑,我猛然转身,带着一丝期待,尖锐的剑刃再次穿透胸口。

  罗德韩那张脸在记忆中一闪而过,他的表情瞬间冻结,错愕地张大嘴巴,既惶恐又困惑,不断地喊着茜希。身体还是本能地想要闪躲,脚步踉跄了一下,我试着恢复平衡。

  「不!」我大叫,心脏怦怦跳。

  「没事的,甜心。」他立刻冲上前来,我睁大眼睛、满脸惊慌地恳求他退后。

  我忍不住往胸口瞥了一眼,被长剑穿胸而过的记忆时隐时现。我仓皇倒退,桌子被我的体重压垮,裂成好几截,木头阻止不了我在大理石地板上打滑的脚步,随即撞上镜面,镜子应声碎裂。我跌在地上,镜子碎片一半被我压在身体下,剩余的纷纷掉落地面。这一连串的意外顿时把我吓得钉在原处。

  我用双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发出凄厉的尖叫──音量大得彷佛肺要爆裂一般。

  周遭的一切开始旋转,对我而言,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闭紧双眼。我知道刚刚都是幻觉,罗德韩只是伸手,不是举剑,这里不是山顶,我很安全,只要试着冷静下来就好。我努力地放空所有的念头,忽然神奇地听见加百列轻声歌唱,悦耳的歌声从某个紧紧锁住的地方回荡而出。

  轻柔的竖琴,再次将我唤醒,

  如梦似幻的旋律,何等甜蜜。6

  我听得泪水盈盈,睁开眼睛发现加百列跪在旁边,他偏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但他吟唱的歌声回响在我记忆中,相信他也听见了。

  「上一次我们在泪眼婆娑中告别,而今又于泪光中重逢。」我接续歌词、轻声吟唱。

  加百列瞪大眼睛,竭力想透过眼前这个受损残破的女子,重新寻回两百年前认识的那位纯真、未经世事的女孩。

  我任由他的感受将我淹没,那是一股怅然若失、懊悔莫及的感触,但他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他那混合着柠檬和莱姆的清香扑鼻而入,屋外或许是严冬,加百列却是我专属的暖夏。

  他用鼻尖磨蹭着,深深吸一口气,接着轻柔无比地吻上我的唇,柔得几乎感觉不到,却有一股急涌而上的狂喜在体内爆开,当他抽身退开,愉悦的浪潮褪去,留下的只有空虚。

  我没办法保持镇定,假装一切安然无恙,彷佛死亡不曾在我手腕上留下印记,事实是它硬生生地把我从加百列身边拉走,毁了一切,让我无地可以立足,迷失方向,找不着路。

  感觉快要窒息。

  「莱拉,深呼吸。」加百列试着让我集中注意力。

  我答不出话来,喉咙紧绷刺痛。

  怎么了?告诉我妳哪里不舒服?他使出心电感应,将思绪对准我。

  我也想要聚精会神,但是屋里来了新面孔,他们盯着我看,门厅那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嗓音,其中一句像水晶般清澈透明地穿透而出:「茜希。」

  他的声音。

  我目光炯炯,从加百列的肩膀看过去,他就站在那里。我的瞳孔瞬间缩成小点,定睛在他的脖子侧边,皮肤上有干凅的血迹。那一剎那,房间里所有的空气彷佛被我一口气吸光,全身肌肉绷紧,牙床刺痛,尖锐的獠牙再度突起。房间变得一片空白,就像干净的布景,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只有他而已,如同空白的画布渲染出一小块黑点,高大倾长,蓬乱的黑发,亮晶晶的淡褐色眼睛。

  他是吸血鬼,我要杀了他。

  我纵身扑了过去,他没有闪避,直接承受了我猛烈的撞击,被我压在地板上,力道之大,把大理石地板撞凹一块、塌陷出吸血鬼身体的形状,他身上散发出肉桂香气的诱惑让人难以抗拒,饥渴地感受几乎将我淹没。

  我顿时失去理智,不在乎他的身分和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品尝他的血,再将他撕裂。

  跨坐在他身上,我的嘴唇和他喉咙上悸动的血管只有一吋的距离,直到加百列双手环抱住我,硬将我从他身上拉开,搂在胸前,轻声呢喃安抚我的情绪,我才渐渐放松身体,满腔怒火逐渐消散。

  「那不是妳,莱拉。」加百列说。

  房间在摇晃,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感觉到地震。当模糊的视力恢复清晰、獠牙缩了回去,我才挣脱加百列的怀抱,环顾四周、审视自己做了什么事。震碎的玻璃和木头散落在走廊上,前门吱嘎作响,来回摆荡,仅仅靠着一片铁片勉强还连在门框上,其他的部分都被我损毁了。

  此时屋外下起大雪,雪花纷飞,卷进浓雾里,朝门口灌入。罗德韩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满脸震惊,布鲁克扶着那个吸血鬼从凹陷的地板上爬起来。

  我终于明白自己的能耐。

  不只了解自己的身分,同时接纳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天使和吸血鬼并存在一个永生不死的躯壳里,也因此天使长和任尼波都要找我,因为对他们而言,我的威胁和危险性无人可比。

  差点被我摧残的吸血鬼听到加百列说的话,扬扬眉毛,拍掉身上的尘土。

  「你必须离开。」我咆哮着说。

  他表皮的伤口已愈合,血腥味却依然弥漫在空气中,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控制自己不再攻击,也不明白为何他会挑起我这样的反应。布鲁克、罗德韩──他们都是吸血鬼,但我并没有同样的冲动去伤害他们,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没有在我眼前流血。

  「妳怎么了?」那个吸血鬼开口问。「是我啊,茜──」

  「莱拉,我的名字叫莱拉。」我声音尖锐地提醒,我正使出浑身解数维持冷静,心里很想顺服冲动,直接杀了他。

  我的舌头扫过牙床,检查獠牙是否再次浮现,挫败的泪水沿着脸颊滑下,吸血鬼误以为我在感伤。

  「莱拉,」他说。「是我。」

  不知是勇敢还是愚蠢,他竟然靠过来跟我面对面,舔了舔自己的大拇指,然后擦过我的脸颊,帮我抹掉泣血的泪珠。我的气味瞬间扑鼻而入,他尖锐地倒抽一口气,淡褐色的眼珠射出一丝红色光芒。

  我没想到自己的感官变得如此敏锐,可以将这些细节看得异常清楚,真是不可思议。

  「加百列……」我咬紧牙关呼叫。

  加百列立刻回应,一把揽住吸血鬼,加上罗德韩的协助,带着他倒退离开。吸血鬼没有抵抗,只是目光依旧紧盯着我不放。

  直到退到大门口,他们才停住脚步,加百列低声对吸血鬼吩咐了几句话,我正要转身走开时,吸血鬼突然大声嚷嚷:「我会回来找妳。」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闪过脑际,他见我睁大眼睛,立刻察觉到我脸上那一抹而过的反应,即便加百列对着他的耳朵低语,吸血鬼的目光仍坚定不移地继续盯在我脸上。

  我迷惘地垮着肩膀,失神地想在脑中搜寻出答案。

  他左边嘴角微扬,对着我眨眼睛。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然后就不见人影。

  5 Spice Girls,九○年代中期崛起的英国女子合唱团,二○○一年正式解散。

  6 词源于《The Gentle Harp》,世界闻名的爱尔兰民谣,只是这个歌词版本不如《Danny boy》那般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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