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卡拉瓦尔秀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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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浓重的黑色，月亮去了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所以此处一点月光也没有。斯嘉丽迈出了走进卡拉瓦尔秀的第一步。只有几颗叛逆的星星高挂空中，看着她和朱利安跨过铸铁大门的门槛，走进一个对某些人而言只存在于疯狂故事中的世界。
宇宙里的其他地方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这栋大宅还亮着明亮的灯光。每扇窗户都散发出黄油色的灯光，将下面的花坛变成一个个装满星团的摇篮。之前的柑橘味不见了。这会儿空气里的香味浓得跟糖浆一样，依旧比特里斯达的空气要芬芳得多，然而斯嘉丽只体会到了苦涩。
她的注意力都在朱利安身上。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还在用这样的亲昵来支撑他的谎言。刚才在门边的时候，她太紧张了，所以没有争辩什么，毕竟她一心只想着进去找妹妹。可现在她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惹来了另一个麻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从独轮车女孩身边走开，但尚未走到大宅的大门边，她就挣脱开他的怀抱，并且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她站在大宅散发出的诱人的光晕外，边上是一座喷泉，要是有别人走过，哗哗的水声刚好可以盖过他们的说话声：“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实话?”朱利安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笑，“我很肯定她不喜欢听实话。”
“你不是有请柬吗?”斯嘉丽感觉她这人很没幽默细胞。
“依我看，你是觉得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友善，一定会让我进去。”朱利安意味深长地向她走了一步，“我在钟表店里对你说过的话，你没忘吧：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是表面看来的那样。那个女孩子是在表演，是想要你放松警惕。他们说了不希望我们入戏太深，但这就是这个游戏的关键。莱金德喜欢——玩。”他说“玩”这个字的语气有些怪，仿佛朱利安原想说别的，但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客人被选中都是有理由的。”他又说道，“所以，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撒谎，那我告诉你，是因为你的请柬不是给一个普通水手的。”
当然不是，斯嘉丽心想，这张请柬本来要给一位伯爵。
一想起莱金德的信写得有多具体，朱红色的恐慌就在她的胸腔里乱窜。另一张请柬是给她的未婚夫的。而不是给站在她对面的这个野小子，这会儿，他正在解领带。斯嘉丽决定留下来玩一天游戏，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假装和朱利安订婚，感觉起来就像离惩罚不远了。天知道在参加游戏的时候，她和朱利安会被逼着一起做什么?
就算朱利安之前帮过她，为他撒谎也是个错误，而且，这种事情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她这辈子就是证明。“我们必须回去，把真相说出来。”她说，“这样不行的。要是被我未婚夫或是我父亲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好像我们——”
电光石火间，斯嘉丽被推了一把，背靠着喷泉，朱利安的手放在她的身体两侧，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红红，放松一下嘛。”他的声音听来异常温柔，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立即放松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每说一个字，就会靠近一点，到最后，房子和灯光都消失了，她眼前所见只有朱利安。“这里的事，你父亲不会听说一个字，你挚爱的那位伯爵也不会知道。一旦我们进入那栋房子，唯一重要的就只有游戏了。这里的人才不在乎你在这座岛之外是什么身份。”
“你是怎么知道的?”斯嘉丽问。
朱利安露出一抹坏笑：“我知道，是因为我以前参加过游戏。”他从喷泉边走开。塔楼大屋的明亮灯光重新出现，斯嘉丽感觉到肩膀传来一丝寒意。
难怪他那么在行。她本不该觉得惊讶才对。从她在特里斯达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感觉到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人，不过，看来他在莱金德这身剪裁得体的衣服后面隐藏的，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就因为这个，你才帮我和我妹妹到这座岛上来?就因为你想再玩一次?”
“如果我说不是，而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把你们从你们的父亲手里救出来，你相信吗?”
斯嘉丽摇摇头。
朱利安耸耸肩，向后一仰，扯掉领带，把它扔到斯嘉丽身后。只听很轻的扑通一声，领带落在了喷泉里。
他为什么如此自信，为什么在这个岛上目标十足，不会犹豫不决，现在都真相大白了。
“看你瞧我的眼神，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他说。
斯嘉丽知道，她没有立场生气，他们没有关系，可是，她不喜欢受人蒙骗;她这辈子已经受够受人愚弄了：“你重返卡拉瓦尔秀，有什么目的?”
“我需要有目的吗?有谁不愿意看会魔法的卡拉瓦尔表演者?又有谁不愿意赢得他们的奖励?”
“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解释。”她可以认为他来这里是为了今年的大奖——实现一个愿望，但她在内心深处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愿望是奇迹，需要一定的信仰才能相信，而朱利安似乎是那种只信眼见为实的人。
卡拉瓦尔秀的游戏每年都不同，但据传说，有很多方面是不变的。寻宝游戏就是常设项目，要求参与者寻找据称是具有魔力的东西，比如王冠、节杖、戒指、碑匾或是垂饰。前一年的赢家通常都会受邀转年再来参加，还可以携带一位客人。斯嘉丽不觉得这对朱利安有任何吸引力，毕竟他轻轻松松就能找人帮他混进来。
如果斯嘉丽都不能肯定她自己相不相信愿望这档子事，她就无法弄清楚，朱利安是不是为了追寻愿望而来。不，吸引他到这座岛上来的，不是愿望，也不是魔力和幻想。“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她说。
“相信我，有些事你最好不知道。”朱利安露出了关心的表情，“那样只会毁了你的大好时光。”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想告诉我事实。”
“不是的，红红，我这次说的是真话。”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斯嘉丽的眼睛，动也不动，眉头也不皱一下，这样的目光需要完全的控制力。她打了个激灵，发现从一定程度上而言，船上那个懒洋洋的水手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而且，她意识到，如果他愿意，就可以把那个碰巧认识她和她妹妹、碰巧来参加游戏的那个男孩子一直演下去。然而，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他想要斯嘉丽看到他的故事不简单，即便他拒绝道出背后的隐情。
“红红，我不会为了这件事和你争。”朱利安挺直身体，显得更高了，同时收缩了后背和肩膀，仿佛突然下了个决定，“相信我，我有充分理由想要进到这所房子里。如果你要去告发我，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和你唱反调，虽然今天我救了你一命。”
“你救我，就为了让我带你进来玩游戏。”
朱利安沉下脸。“你真这么以为?”有那么一刻，他看起来很伤心。
斯嘉丽知道他是在左右她的想法。她有足够的生活经验，能识别出这种伎俩。很不幸，尽管她一直被父亲利用，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一直不擅长避免这种情形。不管她多想避开朱利安，她都无法忽略一个事实：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我妹妹呢?你的谎言或许会影响你和她的关系。”
“我不认为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朱利安轻轻弹掉他燕尾服肩膀上的一根线头，仿佛泰拉的地位与那根线头是一样的，“你妹妹和我只不过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现在你也是在利用我。”斯嘉丽说。
“别这么不高兴嘛。我以前玩过这个游戏，现在我可以帮你。你可能会喜欢我的帮助呢。”朱利安的声音很轻佻，又变成了那个闲散的水手，“要是换成其他很多女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用一根冰凉的手指拂过斯嘉丽的脸颊。
“住手。”她倒退两步，他碰过的地方麻酥酥的，“要是我同意，你就不能再……这样了，除非情势所迫。我是有未婚夫的人。我们是说我和你订婚了，但那不代表在没人的时候，我们也得很亲密。”
朱利安扬起了嘴角：“你是说，你不会去告发我了?”
斯嘉丽最不愿意结伴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可她还是不希望冒险在岛上逗留超过一天。朱利安以前来玩过游戏，斯嘉丽有种感觉，要是她想快点找到妹妹，或许需要他的帮忙。
恰在此时，又有人来到了入口边。斯嘉丽能隐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还能听到独轮车女孩的拍手声。
大屋里面响起了小提琴的声音，琴声比最浓的巧克力还要浑厚。琴声飘扬到屋外，在斯嘉丽耳边徜徉，这时候，朱利安的笑容变得极富诱惑性，充满了厚颜无耻的曲线和不道德的承诺。这是在邀请正派的年轻女性去一个她们连想都没想过的地方，更何况是真正去过了。斯嘉丽不愿意去想，这个笑容曾吸引其他女孩子做出了怎样的事。
“别这样看我。”斯嘉丽说，“对我没用。”
“所以才有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