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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嘉丽努力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幕不是真的。这些隧道是在想法子把她逼疯。她告诉自己，这腐烂的气味都是人造的。那只手不是丹特的，是别人的。但是，即便有人偷了一具尸体，还在尸体上文了刺青，把这当成游戏的一部分，丹特的其余身体特征也不会错，比如苍白的肤色，他的脑袋呈现出怪异的角度，只有一点点连接在血淋淋的脖子上。
朱利安扭过头：“红红，不是你想的那样——”
斯嘉丽转身想跑，他的速度更快。他一个箭步向前冲来，眨眼间就抓住了她，用一只强壮的手臂搂住她的胸口，用另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
“放开我!”她拼命扭动着。
“斯嘉丽，别动了!这些隧道会加剧你的恐惧——不要让你的恐惧占了上风。我发誓，我和丹特是一起的，如果你不再挣扎，我就证明给你看。”朱利安调整了一下，把她的手别在她的身后，“过去的一天我都昏死过去了，你真以为是我杀了他?”
如果他是莱金德，他大可以派别人去杀人：“你们是一起的?那为什么你要假装不认识丹特?”
“因为我们害怕会发生这种事。丹特和瓦伦蒂娜参加过上次的游戏，我们知道莱金德一定会认出他们。但我上次只是在一边看着，莱金德不认识我。我们觉得最好对外保密我们认识的事，以免莱金德知道丹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朱利安看向位于隧道远处的丹特的尸体，他的脸依然毫无表情。一个刚刚发现朋友被人谋杀的人，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他在葬礼上就是这种冷漠的表情。莱金德。
斯嘉丽强忍着没有抽泣起来，虽然违背本能，她还是强迫身体软下来。她感觉到朱利安的胸口贴过来，但她没有尖叫。他缓缓地松开她的手腕，她没有又踢又打。她唯一抵抗的就是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好让朱利安放开她的腰。
跟着，她就——
她只跑出短短的几英尺，朱利安就把她按在了墙上。“你要是再这样，会把我们两个都害死。”他咆哮着说。
接下来，他一把扯开衬衫扣子。扣子飞落到地上。他挺胸后仰，退后一步，火把的光亮刚好照到斯嘉丽以为的他心脏上方的那道疤。可那不是疤痕。在他的最上面一根肋骨上方，文着一个白色文身，比经过岁月沉淀的记忆还要浅。是一朵玫瑰。
“虽然颜色不同，但我肯定你在丹特的身上也见过。”
“这什么都证明不了。卡拉瓦尔秀里到处都是玫瑰。”莱金德就喜欢玫瑰。这进一步证明阿伊可送来的梦境是对的。斯嘉丽隐隐觉得向控制全副牌的玩家露出她的最后一张牌，是很不明智的行为。但斯嘉丽的游戏已经玩到头了。几英尺之外躺着一具死尸;这场游戏偏离轨道太远了：“你不要再向我撒谎了。我在葬礼上看到你了。我知道你其实就是莱金德!”
朱利安沉郁的表情僵住了。有那么一刻，他看起来震惊不已，跟着，他的表情放缓下来，像是被逗乐了：“我不知道你以为你看到了谁的葬礼，但我这辈子只参加过一次葬礼，那就是我的妹妹、丹特的未婚妻洛萨的葬礼。我不是什么莱金德。我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要阻止他像毁灭她那样，再去毁灭其他人。”
洛萨是他妹妹?斯嘉丽的信念动摇了。她开始相信他，是因为她急切地想要相信他，还是因为他说的确实是真相?她想要看看他的情绪是什么颜色，可惜他的心上什么都没有。她与他的情绪的联系肯定已经消失了。
“我看到了图片。”斯嘉丽说，“如果她是你妹妹，为什么你只是站在那里?我看到你戴了一顶大礼帽。”
“就因为你看到了图片，还看到我戴了一顶大礼帽，你就以为我是莱金德?”朱利安听起来像是憋不住就要笑出来似的。
“不只是那顶大礼帽!”不过这还真是主要原因。但他还有事瞒着她：“我那时候就快昏死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该怎么解除魔法?”
“因为我以前看比赛的时候，听别人说起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为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就连一点点也不愿意。”他瞪了斯嘉丽一眼，“我看你是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朱利安继续粗暴地说，“见过了你父亲，我想这事也不能怪你。我发誓，我绝不是莱金德。”
“那前一天，你受了伤，是怎么回水晶蛇客栈的?你本来和我约好了去酒馆见面，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朱利安呻吟一声，显得泄气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能证明我是莱金德，我没去酒馆见你，是因为我的脑袋受了伤，我睡过头了。等我去酒馆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他咧嘴一笑，不过这个笑容很别扭，太牵强了。
就算朱利安不是莱金德，他也不是个老实人。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握紧了很多秘密，斯嘉丽一害怕就这样，仿佛松开手，他心底的秘密就会倾泻而出。
“要是你来这里真的是为了阻止莱金德，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睡上一整晚。你这么说还是解释不了你是怎么回水晶蛇的。”
“你纠结这件事干什么?”他挫败地摇摇头，“那好吧。你想知道真相?”朱利安向前探身，冰冷的呼吸吹到她的脖子上，气息笼罩着她，他好像幻化成了这条隧道。
“我根本就没睡觉，我是故意让你在酒馆里干坐着的，因为前一天和你在房间里相处过之后，我想我不该再见你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斯嘉丽不由得一颤。隧道里太昏暗了，看不出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但等他向上看的时候，她想象到他的眼睛就像两汪琥珀色的池水，充满了渴望，周围围绕着浓黑的睫毛。前一天，他就是这么看着她，那时候，他背靠在门上，而她靠在他身上。
“刚开始参加这个游戏的时候，我的任务很简单。”朱利安顿了顿，大大地吞了吞口水，等他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下面的话让他难以启齿，“我来这里找莱金德给我妹妹报仇。本来你带我进入这个游戏之后，我和你的关系就该结束了。是呀，我的确有所隐瞒，但是，我发誓我不是莱金德。”
他的话那么有力，斯嘉丽觉得就连石头都会被那股力道击碎。朱利安似乎总是在掩饰他的真实感受，他的最后九个字却泄露了他的情感。他的语气或许并不动人，斯嘉丽却从中听到了真相。
朱利安退后一步，缓缓地把手伸进衣兜，拿出一张字条：“我在丹特的房间找到了这个。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他，我不会杀他的。”
朱
瓦伦蒂娜依然下落不明。我想莱金德向我们发动反攻了。
一段回忆涌现在她的脑海里。
瓦伦蒂娜是丹特的妹妹。
斯嘉丽想起她昏死前最后一次见到丹特的情形。在楼梯井里，他担心坏了。要是斯嘉丽没有失去那一天，或许就能帮他去找她了。“我真该做点什么才对。”她嘟囔道。
“你什么都做不了。”朱利安淡淡地说，“瓦伦蒂娜本该在我伤到头的那天晚上在这里和我们碰面，可惜她一直没有出现。”
朱利安解释道：所有建筑下面都有隧道，每条隧道的隧道口都刻有地图，主要是给卡拉瓦尔秀的演员使用的，方便他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时候，这些隧道也成了谋杀的温床。”朱利安挖苦道。他的眼睛笼罩在阴影里，颧骨比以往还要棱角分明，只有遭遇过惨痛的经历，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斯嘉丽真希望她知道怎么安慰他，看起来他和她一样难过至极。“你是不是还要报仇?”她问。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阻止我?”他看了一眼走廊那边丹特那扭曲的尸体。
斯嘉丽感觉她应该回答“是”。她愿意相信，除了暴力，总有别的法子。只是丹特被人谋杀了，瓦伦蒂娜失踪了，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卡拉瓦尔秀不仅仅是一场游戏。
斯嘉丽一直认为她父亲很恶毒，那莱金德就算得上魔鬼了。她祖母并没有撒谎：莱金德越是扮演恶棍这个角色，他本人就越是像个恶棍。
斯嘉丽试探性地握住朱利安的手。他的手指紧绷、冰冷：“我很遗憾，你——”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稳健，坚定，距离很近。她听不到任何说话声，但她发誓她认得这脚步的节奏。她下意识地把手从朱利安的手里抽出来：“我想是我父亲来了!”
朱利安把头歪向声音的方向。只一刹那，他的悲伤化为乌有：“你父亲来这里了?”
“是的。”斯嘉丽说。
他们开始发足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