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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戴大礼帽，换下了那件黑色燕尾服，这会儿穿着一件清爽的白色双排扣长礼服，但他的眼睛依然冒着同样疯狂的光芒，仿佛他的大脑里尽是些疯狂的念头，而他此时都不会费力掩藏了。
“斯嘉，”泰拉低声喝道，你又神神道道了，她用口型说道。
“不，我认识他。”斯嘉丽坚持，“他就是莱金德。”
“斯嘉丽，你别再疯疯癫癫了。”泰拉说，“丹尼尔一直和我在一起，在游戏过程中的每个晚上他都陪着我。他不可能是莱金德。”
“这是事实。”莱金德伸出手臂搂住泰拉的肩膀;他充满占有欲地将她拉到他身边，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她看起来就跟个孩子似的。
“把你的手从她身上拿开!”斯嘉丽向莱金德冲了过去。
“斯嘉!不要!”泰拉一把抓住斯嘉丽的头发，把她拉开，没有让她做出比抓挠更危险的动作。
“丹尼尔，真对不起。”泰拉说，“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斯嘉丽，你别再发癫了!”
“他在骗你!”斯嘉丽奋力挣脱泰拉的拉扯，头皮火烧火燎地疼，“他是个杀人犯。”
只是莱金德现在看起来毫无杀手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白，没有那种疯狂的笑容，看起来和圣徒一样心地纯洁：“或许我们应该把她绑起来，以免她伤害自己。”
“不要!”斯嘉丽喊道。
一丝不安闪过泰拉的脸。
“亲爱的，她疯了，会伤害我们的。”莱金德的眉毛皱在一起，仿佛真的很担心，“还记得那些警告吗，人们往往都会入戏太深?我按住她，你去拿绳子。衣箱里有绳子可以用来干这个。”
“泰拉，求你了，别听他的。”斯嘉丽央求道。
“亲爱的，”莱金德哄骗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心，“这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
泰拉先是看看莱金德，眼神尽是纯真的狂喜，又看看斯嘉丽，注视着她那缠结在一起的头发和布满泪痕的脸颊。“我很抱歉。”泰拉说，“我不希望你受伤。”
“不!”此刻换成莱金德按住斯嘉丽，她再次猛烈摆动身体，连袖子都扯掉了，珠子掉了满地。他的手强壮得如同钢铁手铐，将她的手腕扭到背后，泰拉则去了更衣屏风后面。
“瞧见了吧，我叫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莱金德在她的耳边说。
“我求求你。”斯嘉丽央求道，“你放过她吧。只要你放她走，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算你让我从这个阳台上跳下去，我也会。但求你不要伤害她。”
莱金德一下子扳过斯嘉丽的身体。苍白的皮肤，高高的颧骨，眼睛里释放出毫不掩饰的疯狂光芒。“你会为她跳下去，为她而死?”他一推，放开了斯嘉丽，“那就去跳吧。现在。”
“你要我现在就跳?”
“不是现在。”他牵牵嘴角，露出一个充满疯狂意味的笑容，“我打算让你今晚死，就不会邀请你去参加她的葬礼了。你就走到阳台的边缘，尽可能靠边，但不要掉下去。”
斯嘉丽无法正常思考了。她不知道泰拉和莱金德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糊里糊涂，浑浑噩噩：“我照办了，你保证不会伤害我妹妹?”
“我保证。”莱金德用一根苍白的手指在他的心脏上方画了一个X，“如果你走到阳台边缘，我发誓，在我这神奇的一生里，绝不会再碰你妹妹。”
“你还要保证，也不会让别人碰她?”
莱金德从她扯烂的袖子看到她的一双赤足，把她打量个了遍：“你现在没资格和我做交易。”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做交易?”
“我只是想看看你愿意走多远。”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强烈的好奇，但他看她的目光里则充满了纯粹的挑衅。“你不愿意的话，就永远都别想救她了。”
在斯嘉丽听来，他的意思是：你做不到，就说明你不够爱她。
斯嘉丽坚定地向阳台边缘走去。她越走越近，晚风拂过她的脚踝。
斯嘉丽从不怕高，可当她壮着胆子看向下面如斑点一样的灯光和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一阵晕眩。她看到地面是那么坚硬，如果跳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停下!”莱金德喊道。
斯嘉丽愣住了，莱金德还在大喊大叫，声音中充满了虚假的惊恐，在该嘶哑的地方嘶哑不已：“多娜泰拉，快来，你姐姐要跳下去了。”
“不!”斯嘉丽大声叫喊道，“我没有——”
莱金德瞪了她一眼，截断了她的话：“你要是再说一句，就甭想得到我的任何保证。”
但他的保证根本不算数。她是个傻瓜，才会相信他说的话。他逼她走到边缘，叫她从泰拉身边走开。这会儿，泰拉拿着绳子出来了，看起来很害怕。
“斯嘉丽，求你了，不要跳!”泰拉的脸通红，布满泪痕。
“我不会跳的。”斯嘉丽坚持道。
“我很抱歉——她非要我放开她。”莱金德说，“跟着她说，她跳下去，就能摆脱这个游戏了。”
“丹尼尔，这不是你的错。”泰拉说，“斯嘉，求你了，离边缘远点。”
“他在说谎。”斯嘉丽喊道，“是他逼我到边缘来的——他说我这么做了，他就不会伤害你。”斯嘉丽意识到这话只会让她显得更疯狂，可惜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泰拉，求你了，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泰拉咬着下嘴唇，又一次显得犹豫不决，仿佛在内心深处不相信姐姐会自杀。
“我爱你，斯嘉，但我知道这个游戏会对人们产生不好的影响。”泰拉把绳子交给莱金德。他夸张地垂着头，像是也很伤心。
“不!”斯嘉丽很想退回去，但阳台边缘就在她后面。这个残酷的夜晚正如饥似渴地等她跳下去，把她一口吞下去。
她向前冲过去，希望能跑得比莱金德快，但是，他动起来就好像一条毒蛇。他用一只手掐住她的两只手腕，用另一只手把她按进一把椅子里。
“放开我。”斯嘉丽猛踢腿，泰拉此时也过来了，将斯嘉丽猛踢的脚踝绑在一起，莱金德则把她的手臂和胸口绑在椅子上。斯嘉丽能感觉到，莱金德在和泰拉说话的时候，他炽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脖子上。他的声音很低：“等一等，看我接下来会干什么。”
“我要杀了你!”斯嘉丽喊道。
“是不是该给她吃点镇定剂?”泰拉问。
“不，我看这样就能把她制住一段时间了。”莱金德最后又用力拉了拉绳子，勒得斯嘉丽都喘不过气了。
后墙上一扇隐秘的门打开了，斯嘉丽的父亲和尼古拉斯·达西伯爵从门里走了进来，莱金德那疯狂的笑容又回来了。总督坚定地迈大步向前走来，高昂着头，肩膀挺直，仿佛他是一位贵客。伯爵似乎只对一个人感兴趣——斯嘉丽。
“泰拉!”斯嘉丽的恐慌开始飙升。
泰拉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恐惧：“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是我邀请他们来的。”莱金德慷慨地用手臂一指斯嘉丽，而斯嘉丽看到那两个男人走进，则猛地挣扎，要挣脱绳索。
“绑好了，随时可以走，跟承诺的一模一样。”莱金德说。
“丹尼尔，你在干什么?”泰拉小声说。
“你真该听你姐姐的话。”莱金德让到一边，德拉格纳总督和尼古拉斯·达西伯爵走到斯嘉丽身边。
从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后，伯爵已经梳洗过了。他的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石榴红色燕尾服。他盯着斯嘉丽，摇摇头，像是在说，这就是你不听劝的后果。
“不要松绑，可以吧?”总督道，他的眼中透露着报复的快感。
“丹尼尔，让他们离我们远点!”泰拉喊道。
“噢，多娜泰拉。”莱金德说，“你这个傻姑娘，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压根儿就没有丹尼尔·德恩格尔这个人。不过假冒这个人倒是挺过瘾的。”莱金德哈哈笑了起来，显得非常邪恶，与斯嘉丽第一次在隧道里听到的那可怕笑声如出一辙。
斯嘉丽拼命要挣脱绳索，有小碎片落入她的怀里。
泰拉没再说话，斯嘉丽看得出妹妹崩溃了。她死死盯着莱金德，一下子像是小了好几岁，身形也收缩了，显得格外脆弱。斯嘉丽觉得当她最初得知朱利安一直在骗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虽然相信，却无法接受，等待着一个解释。而斯嘉丽知道，永远不会有解释。
看到莱金德坦白身份，德拉格纳总督露出了吃惊的样子。然而，伯爵似乎并不吃惊。他只是歪着脑袋。
“我不相信你。”泰拉说。
“你希望我表演一个魔术，证明我的真实身份?”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身份。你说过你爱我。”泰拉说，“你对我说过那么多话——”
“那都是谎话。”莱金德语气平淡地说。这样平淡的语气背后隐藏着什么?仿佛泰拉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连让他憎恨都不够格。
“可是……可是……”泰拉结结巴巴地说，莱金德在她身上投下的咒语终于打破了。如果泰拉是由陶瓷做成的——斯嘉丽一向认为如此——那她此时就会碎成一片一片。她不停地后退，越来越靠近危险的阳台边缘。
“泰拉，别走了!”斯嘉丽喊道，“边缘就在你后面。”
“除非你们离她远点，否则我不会停下。”泰拉瞪了她父亲和伯爵一眼，“你们当中有一个向我姐姐再走一步，我发誓我会跳下去。还有，父亲，你知道的，没有了我，你永远也不能控制斯嘉丽。即便你抓住了她，这桩婚事也成不了。”
总督和伯爵不再走，泰拉穿着银色的舞鞋，依然向阳台边缘走去。
“泰拉，停下!”斯嘉丽拼命挣扎，猛烈摆动身体，珠子都从裙子上掉了下来。不可能。她已经眼睁睁看着朱利安死去，所以现在不可能让这一切发生。她不能像这样失去泰拉。“你太靠近边缘了!”
“太迟了。”泰拉放声大笑，笑声是那么尖厉，和她整个人一样歇斯底里。斯嘉丽很想跑到她身边，抓住她，让她不再在阳台边缘蹒跚。只可惜绳索依然紧紧地绑着她。她脚上的绳子松了，手臂还被绑着。只有星星带着怜悯，看着她左摇右晃，盼着她在撞翻椅子后，能撞断一个椅子腿，最终挣开束缚。
“多娜泰拉，好啦。”她父亲说，语气竟然有几分温柔，“你还是可以和我一起回家。我原谅你了。你和你姐姐，我都原谅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泰拉怒道，“你是个骗子，比他还要可恶!”她用颤抖的手指一指莱金德。“你们都是大骗子!”
“泰拉，我不是。”只听噼啪一声，斯嘉丽的椅子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椅子腿摔碎了，她终于弄掉绳索，向边缘跑去。
“斯嘉，退后!”泰拉又走了一步，脚尖已经越出了边缘。
斯嘉丽连忙停下脚步。
“泰拉，求你了——”斯嘉丽试探性地又走了一步，泰拉摇晃了一下，她只好再次停住不动，生怕走错一步，妹妹就会从边缘掉下去，而她是那么急切地要将妹妹从那个危险境地救出来。
“求你了，相信我。”斯嘉丽伸出一只手。她的手上没有了血迹，她希望能救下泰拉，不要像刚才那样在隧道里眼睁睁看着朱利安死去：“我会想办法照顾你的。我真的很爱你。”
“噢，斯嘉。”泰拉说。泪水从她粉红色的脸颊上不住地向下流。“我也爱你。我真希望自己和你一样坚强。坚强到可以盼望更好的生活，但我再也受不了了。”泰拉用淡褐色的眼睛望着斯嘉丽，如同刚刚砍断的树一样悲伤。跟着，她闭上眼睛，好似泰拉连再看她一眼都受不了。“我说过，我宁愿在天涯海角去死，也不愿意在特里斯达过悲惨的生活，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很抱歉。”
泰拉用颤抖的手指送给姐姐一个飞吻。
“不要——”
泰拉从阳台边缘跌了下去。
“不要!”斯嘉丽看着妹妹坠入黑夜之中，放声哀号道。她没有翅膀，这一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