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游戏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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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由众多深红色星星组成的星座在寺庙区上空闪烁光芒。
泰拉从空中缆车上看，星座就像一丛盛开的迷人玫瑰。现在她站在寺庙区，站在星光下，整个图案就变得更加难以理解了。她看到的不像是玫瑰星座，红宝石般的星光倒是像极了一滴滴溅出来的星血，将异样的光芒洒向下面的世界。
即使没有从上方发出的奇异的玫瑰色光芒，寺庙区也是个怪里怪气的地方。泰拉走在马赛克图案一样的破旧街道上，四周由一人高的火把照明，周围充斥着崇拜者的哀号声、罪人的低声祈祷声和古老的圣歌，还能看到一些穿着奇怪的人。
泰拉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一直都很受欢迎，还是每个人都参加了卡拉瓦尔秀，都在寻找第二条线索，所以才这么热闹。
她把手伸进天鹅绒口袋，借着燃烧着的红色火把的光亮，重读了第一个线索：
线索
你需要的其他线索隐藏在城市里，
要得到第二个线索，就去一个漂亮的地方探险吧。
瓦伦达的这个地区曾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但现在它是信仰和魔法的象征。
这个描述很像是在说寺庙区，那里有各种有趣的宗教和信仰，但任何礼拜场所都是如此。
泰拉经过高耸的住棚、古老的布道所，在新建的小澡堂里，客人可以沐浴在圣灵中，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在特里斯达岛，宗教没有装饰，也很简单。人们向特定的圣人祈祷，祈求他们想要的东西，并在纸上写下他们的罪孽然后请求牧师的宽恕，而圣徒会把那些纸烧掉。但在这里，泰拉不确定人们是真的崇拜，还是只在表演。
她听说，只要在这个地区范围内，人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怀有任何信仰。但只有少数宗教像是真的相信有更高力量存在。据泰拉观察，许多修行看起来更像是表演，意在刺激和引诱游客心甘情愿地掏空口袋。
在到达之前，她听人说这里甚至还有一座莱金德教堂，而看起来最应该去那里寻找下一条线索。不幸的是，莱金德教堂十分隐秘。寻找教堂如同是在玩游戏。如果泰拉此时神清气爽，她可能不介意去找，但是她的腿哆嗦得厉害，呼吸有些急促。
她找了一条又一条街，看到了专门为每一个元素而建的教堂。她最喜欢拜火教徒;他们挥动火棒，在庙前跳舞。隔壁是一座由瀑布组成的教堂，水从男人鱼和美人鱼的雕像上流过，人们在雕像前扔作为祭品的贝壳。从那里泰拉经过了一排专为众命运而设的棚屋。这些摇摇欲坠的建筑物看起来比其他的都要古老。有些只是一片废墟，是众命运统治时代的残迹。现在很少有人崇拜众命运，不过还是有一大群人聚集在幸运小姐的神庙前，他们都戴着精致的绿色羽毛帽子，披着宽大的斗篷。
但无论泰拉怎么努力地寻找，都没有看到卡拉瓦尔秀的标志。除了天上的那些，到处都看不到玫瑰的影子。没有黑色的心，没有大礼帽。不过有些人穿着化装礼服，或是别人口中的“宗教服装”。泰拉催动她疲惫的四肢继续前行，她看到崇拜古代武士神的人戴着角盔，崇拜死亡的人戴着骨链。她不知道，要去她的目的地，是否需要换其他服装，但似乎从街上的手推车可以买到她缺少的东西。
“来条幽灵头巾吧。”有人叫道，“恶魔见了都会远离你。只要三个铜板。”
“你要是乐意见见魔鬼，这里还有堕落珠!”他的伙伴叫卖道，“一个铜板就能拿走。”
“你为什么认为我对魔鬼感兴趣?”泰拉取笑道。
小贩咧嘴一笑，可以看到他没了几颗牙：“因为你在这里。人们声称他们在这些街道上寻找救世主，但能找到的没几个。”
“那么，我正在寻找的人从未声称自己是救世主，想必还是件好事了。”泰拉给了小贩一个飞吻，然后混入急切的游客、贪婪的商人和参加卡拉瓦尔秀的热情瓦伦达人中间。
街上的人比死尸上的蛆虫还多，但星神殿前那段象牙白色的路除外。
泰拉的腿更慢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但她实在受不住诱惑。这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寺庙。神庙如同一座石砌堡垒，通体都是白色，像女神的长袍和无辜的祭品一样洁白。但泰拉明白圣殿内部远远称不上纯洁神圣。
据说，早在众命运降临之前，星神统治着这个世界，只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更像是一个传说。但人们低声耳语，是真的无论他们如何仰望天空，相信星星都不是由光和天使尘埃组成的天国生物。一些人说，是星神创造了命运，因此，星神才是最邪恶的生物。
然而，仍有一些人愿意加入星神教，相信有一天星神将卷土重来，并丰厚地回报所有追随者。泰拉听说过，最富有的人为了入教，会捐出他们的自由意志、美貌和长子女。
“如果你想进去，还需要一身合适的衣服!”有人从对面喊，“教众长袍，一件只要五个铜板。”
“你不想进那座神庙的，来我里看看吧，都是好东西，便宜得很!”另一个商人叫道。他的声音很熟悉。
泰拉转过身来，马上便希望她没有这么做。
朱利安穿着翠绿色的商人长袍，双臂张开，站在那里，要震惊的泰拉去看一连串绑着几个人的祭坛，他们那苍白的嘴唇上挂着冰冷的微笑，盯着红宝石色的天空，仿佛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朱利安，你在干什么?”泰拉结结巴巴地说。
“对不起，可爱的小姐，我们以前见过面吗?”他打量着她，仿佛从未见过她似的。
泰拉知道他正在扮演他被分配到的卡拉瓦尔秀里的角色。但看到他的目光变得贪婪，就好像她是他想要引入歧途的羔羊一样，仍然让人不安。
“我不记得你了，”他低声说，“但你很漂亮，所以我可以给你个好价钱。只花四个铜板，你就能像我那些被绑起来的朋友一样心醉神迷!”
“你也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洗清罪孽。”说话的是个女人，穿着白得耀眼的蒙头披风，把泰拉的注意力从叫人惊恐的朱利安身上挪开，转移到了另一个同样令人不安的地方。她指了指一排笼子，里面散发出汗水、悔恨和久未清洗的身体的气味。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朱利安崇拜天空的祭品那么心甘情愿。泰拉不是在寻求救赎，也不想赎罪;她只想找到莱金德。
“别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否则他们就会当你答应了，然后把你推入牢笼。”
泰拉转身看到丹特站在一个流血王座喷泉的对面。
他穿着上衣，把手肘搭在一扇褪色的银门上，那是幻灭的梦想和糟糕的决定的颜色。也许他看起来才像个糟糕的决定。
在命运魔牌里，陨落星辰总是被描绘成具有欺骗性的神明，他们披着闪闪发光的金色斗篷，穿着薄薄的白色紧身衣。但是，当泰拉看着丹特，看着他身上的墨黑色文身与黑夜交织在一起，她不禁觉得纸牌上的图画可能是错的。无论如何，金子总会发光，但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让黑暗闪闪发光。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泰拉说。
“也许我实际上是在帮助你。”他一边弄正脖子上的黑色新领带，一边紧盯着他身后的门，他的目光落在门把手的球根状铜拉环上，而拉环上方刻着一个卡拉瓦尔秀标志。
莱金德教堂的入口。
“我自己也能找到。”泰拉气呼呼地说。
“你当然能。”泰拉走近，丹特继续站在门口，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不是说过，你看待女孩的方式和我们看待派对礼服的方式一样，都只能用一次。”
“显然，我对你的态度有点不同。”他伸手握住她掉出来的一绺鬈发，把它缠在一根有文身的手指上，他手背上的黑色玫瑰在旋转，直到在红宝石般的星光下变成红色。每转一圈，他就把她拉得更近些。有他在，她都忘了疼痛的双腿和垂死的心脏。他把她的头发缠在手指上，就像她想象他想把她缠在手指上一样。
好像她会允许他这样做。
傲慢。自信。自负。极难应付。她讨厌他总是缠着她，讨厌他对待她的侮辱就像其他男孩对待赞美一样，讨厌他对她的兴趣显然只是他角色的一部分。然而，她似乎永远也不会把他推开。
“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打听莱金德，”他说，“我能告诉你的比里面任何人都多。”
“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泰拉问道。
“你知道我做不到。”
“如果你是莱金德，你就可以。”
丹特哈哈大笑起来：“如果我是莱金德，我绝对不会告诉你。”
“你不信任我?”
“那倒不是。”他慢慢地回答，轻轻地把她拉得更近一些，“我守住我的秘密，因为我想继续和你玩这个游戏，如果我告诉你真相，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牢牢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如果换成是另一个男孩那样看着她，她说不定会飘飘然。人们很少良久地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样的注视比触摸更亲密。丹特注视着泰拉的眼眸，仿佛对他来说，她就是全世界。仿佛他不会为自己着想，仿佛他冒险把一部分自己完全交给了她。
泰拉想知道，卡拉瓦尔秀的真正魅力是否正在于此，而魔法或神秘的氛围只不过是障眼法，但莱金德演员知道如何影响人们的感觉。在上一场比赛中，朱利安不断地把斯嘉丽推出她的舒适区。丹特也是这么对泰拉的，但他不是将她推开，而是把她拉向他自己，他假意关心，假装他不仅想要她，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也需要她，试图用这样的办法诱使她进入他设置的令人陶醉的世界，臣服于他。她从他等待她回答时屏住呼吸的样子就能感觉到这一点。这样一件小事居然能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工作很出色。她知道他只是在演戏。她很清楚，他其实并不关心她，也不需要她。然而，她并没有从他身边走过，走进莱金德教堂，她发现自己只想和他再玩一会儿：“这么说，如果你是莱金德，而我们是合作伙伴，你会帮助我赢还是拖我的后腿?”
“绝对是帮你啊。”丹特把她的头发从他的手指上绕开，用他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脖子，然后，他把手放在她的脉搏处，低声说，“即使我不是莱金德，我也希望你能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像还有话要说。泰拉竟然很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念及此，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尽管她不可能相信他的话。她也不相信丹特是莱金德。泰拉是很有趣，也很聪明，但其他无数女孩也是如此，而且，在她看来，卡拉瓦尔秀班主有比跟着姑娘们到处跑更重要的事可做。然而，她不能完全排除这个想法，因为就算她以后可能受到伤害，就算到头来她会变成一个傻瓜，她还是希望这是真的，想要相信她内心深处有某种闪闪燃烧的东西，就算莱金德对任何人都无动于衷，也会被她吸引。
念及此，泰拉那颗迟缓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丹特用温热的手指抚着她的脉搏，她认为他感觉到了。他的眼睛比他的微笑更明亮，但也许是因为他也能感觉到她开始向他屈服，为他不得不进行的表演倾倒。
“但愿我能相信你。”她把这话说得像个笑话，同时向后倾斜身体，直到他的手从她的脖子上滑下去。
她伸手去开门。
这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到他身边。他紧紧地抓住她，像是十分绝望：“如果我告诉你这场比赛的真正原因呢?那你会相信我想帮你吗?”
“丹特，我从来都不相信你说的话。”
“但你记得我说的话，你甚至可以背出来。”
泰拉没有回答，他认为这是她允许他说下去：“你知道莱金德的魔力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想他的魔法来自一个愿望，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如果我们很想要一个东西，都会有这样的愿望。”她怀疑地说道。在上一场比赛中，她姐姐曾用一个愿望让她起死回生，但泰拉一直怀疑莱金德的强大魔力不会来得这么简单。也许泰拉喜欢她挑战丹特时他的反应，喜欢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的手指紧抓着她的手腕，好像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他都不打算让她走。
“每个人都有愿望。”丹特说，“但每个愿望都需要魔法来助其实现。而且，莱金德想要的是特别强大的魔法。于是他找到了诅咒众命运的女巫。”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莱金德想要什么东西，他就算去天涯海角，也会弄到手。”丹特故意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像是在给一个孩子讲神话故事，然而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却随着每一个字变得越来越热。他不停地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但他说的话比他那天晚上告诉她的任何事都要沉重。
“莱金德去找的那个女巫驱逐众命运的时候，还拿走了他们一半的魔力，这样即使众命运重返人间，也不会有以前那样的法力了。她就是用这些魔力实现了莱金德的愿望。但是她警告莱金德，如果众命运能够打破她的诅咒，他们就将大开杀戒，夺回魔力。我认为她就是用这个办法确保众命运永远不会卷土重来。女巫知道，为了永远保持法力，莱金德最终必会毁灭众命运，或者被众命运摧毁。”
丹特站得离他很近，低声说完这些话。他没有提到杰克斯，但其实没这个必要。泰拉忍不住把她已经知道的关于众命运的事情添加到丹特刚才说的话中。每个环节都严丝合缝。
她从杰克斯那里了解到，众命运一直被囚禁在一副纸牌中。如果丹特说的是真的，众命运的一半力量被夺走，那么，这或许就解释了为什么杰克斯想要莱金德。也许杰克斯已经从牌里逃出来了，但还没有完全恢复魔力，所以他需要把魔力拿回去。
杰克斯说得好像其他命运仍然被困牌中。但莱金德一定知道盗心王子重获了自由。对于莱金德来说，这可能足以让他决定，现在是时候摧毁所有命运了。
几个世纪以来，众命运一直受到囚禁，但现在，他们试图重返人间。
如果他们重获魔力，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你可以赢得比赛，帮忙阻止他们。
泰拉摇了摇头。这正是斯嘉丽警告过她会发生的事。她说，泰拉将无法区分哪些部分是真实的，哪些部分仅仅是游戏。
泰拉知道杰克斯是真的。但相信比赛也是真实的，实在有些疯狂。
泰拉把手腕从丹特的手中抽出来：“谢谢你讲了一段这么有趣的历史。”
“等等，你……”
丹特没有说下去。
泰拉紧张起来，生怕她又开始流血了，但丹特的眼睛不在她身上。她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好像看见了优婉。不过她并没有像昨晚那样扮成疯癫小丑，而是穿着一件长袍。她急忙跑开，斗篷在她的脚踝周围抽动。
丹特扭回头面对泰拉，迅速地把手伸进夹克里，拿出一双长及手肘的黑手套：“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帮助，至少拿着这个。”他按了按手套里的一颗珍珠纽扣。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五把锋利的尖刀从手套的指尖弹出。
“你送我一副尖刀手套?”
丹特的手指不再放在她迅速发热的皮肤上，泰拉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时，斯嘉丽的话一股脑儿涌现在她的脑海里：“手套是带有象征意义的礼物……送手套表示向姑娘求婚……年轻男子送手套保护一个女孩的手，是为了表示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尖刀在火把的光线下闪闪发光，泰拉的皮肤变得更烫了。十个小小的保护承诺。但泰拉清楚，丹特和杰克斯都不想娶她。他很可能是在离开密涅瓦商店的路上偷了手套，而手套原本主人的胳膊和手指正好和泰拉的一样。
“你送我这个，想换回什么?”
“也许我只是想确保我能再次见到你。”丹特又按住珍珠，收回刀片，把手套叠好放到她的手中。
然后，这个极难相处的浑蛋便大步走远了。
他跟那个穿斗篷、长得像优婉的人走的方向是一样的。泰拉很想跟着他，但那可能正合了丹特的心意，他本就不想她进入莱金德教堂寻找下一个线索。
泰拉转身面对大门，但卡拉瓦尔秀的标志不见了，像魔法一样消失了，这似乎进一步证实她找对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