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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蜡烛有一半都灭了,餐桌笼罩在阴影中。只有阿曼德和舞台依然发着光。

  “太好了!”爱兰丁鼓起掌来,“娱乐活动要开始了。”

  “谢谢您邀请我们,陛下。”阿曼德深深地鞠了一躬,异常谦卑,“自从您加冕以来,莱金德最大的愿望就是携卡拉瓦尔秀演员前往瓦伦达。我们非常感激您接受了他的提议。今晚,为了向陛下致敬,我们将举办一场非常特别的演出,向您展示当统治者们不那么明智和仁慈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希望各位喜欢。”

  幕布拉开。

  这出戏真是拙劣的模仿。

  舞台布置得很像古时的王宫大殿,所有的颜色却都太过鲜艳俗丽,所有的一切都被刷成了绿黄色、电光紫、妩媚紫红、宇宙蓝和脉冲黄,好像背景、服装和王座都是小孩子画出来的,而阿曼德就坐在王座上。优婉打扮成永生王后的样子,戴着珠宝眼罩,穿着合身的黑色长礼服,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胳膊上。

  泰拉不由得浑身一颤,爱德怀城堡外窄桥上发生的事再次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优婉的目光扫过皇庭一样的舞台,她的嘴唇扭曲着,异常残暴。

  泰拉把目光移开。她认出了其他几个演员:其中一些扮成贵族,但许多演员都扮成了其他命运。泰拉发现了怀孕少女、王后侍女和投毒者。

  她没看到丹特。她竟然在找他,她为自己这样而泄气不已。

  在舞台上,永生王后优婉戏剧性地叹了口气:“太无聊了。”

  “也许我能帮上忙。”卡斯帕走上台来,他穿着一件红色天鹅绒燕尾服,那个颜色与从他嘴角和一只眼睛的边缘滴下的血一样。显然他扮演的是盗心王子。

  泰拉壮着胆子看了杰克斯一眼,要看看他见到有人在舞台扮演他,他有什么反应。他依然面无表情,有点漠不关心,此时,卡斯帕挥手示意两个年轻演员上台,泰拉觉得杰克斯搂着她肩膀的手臂变得冷冰冰的。

  泰拉不认得他们。他们都很年轻,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比泰拉小一点。他们穿的衣服特别令人不安。所有其他的演员扮演的角色都很明显。但这对少男少女似乎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熨烫整齐,和其余宫廷成员的服饰比起来,他们的衣服有点过时,好像他们两人都没有理由经常穿得很漂亮,也就没有理由在他们的衣柜添置新衣。这让他们看起来比其他人更真实,就好像卡斯帕刚把他们从街上拽过来,并承诺如果他们跟着他,就给他们两袋糖果。

  “你叫什么名字?”卡斯帕问女孩。

  “阿加特。”

  “多么可爱的名字啊,阿加特。你呢?”他问男孩。

  “我叫雨果。”

  “也是个好名字。”卡斯帕的语气从甜美变成了狡猾,“事实上,我非常喜欢你们两个的名字,我打算把它们写下来,这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阿加特和雨果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随后两人都点了点头,显然是想讨好命运。

  卡斯帕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片,大小和形状都和纸牌一模一样。“啊,”他呻吟着说,“墨水好像没有了。想必只能用我那永恒之血来代替了。”

  他拿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轻刺指尖。血随即涌了出来,卡斯帕用血在纸牌上写字。他写完之后,一股戏剧般的银色烟雾升腾而起,覆盖了半个舞台。烟雾消散后,阿加特不见了,她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张纸牌。

  卡斯帕捡起纸牌,向优婉和阿曼德快速亮了一下。

  “你把她变成了一张纸牌!”优婉大叫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雨果跑了起来,但卡斯帕的血淋淋的手指已经动了,他在另一张空白纸牌上写下了男孩的名字。

  又冒出一股烟,然后雨果消失了。

  卡斯帕走到男孩刚才所在的地方,从地上捡起纸牌。

  优婉使劲儿鼓掌:“能把他们关多久?”

  卡斯帕向宝座走去。“只要你觉得有趣,就可以让他们一直这样。”卡斯帕伸出长长的粉红色舌头,舔了舔其中一张卡片,然后递给优婉,“我给你做一整副牌,这样你就可以玩牌了。”

  杰克斯搭在泰拉肩膀上的手臂突然感觉比之前更重、更冷了。“是这样吗?”她低声说,“你真的这么做了?你把人变成纸牌,把他们当牌来玩?”

  杰克斯对着她的耳朵回答道:“我从没这样舔过牌。”

  “但其余的……”泰拉扭头看到他的脸,希望能找到懊悔。她知道众命运非常邪恶,杰克斯就曾逼迫她去找他想要的东西,但他们竟然把凡人困在纸牌里,把他们变成一张没有任何力量的纸,用来取乐,简直是无耻可恶到了极点。

  杰克斯懒懒地咧嘴一笑,低声说:“多娜泰拉,你想找什么?你在寻找我的优点吗?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优点。”

  “用不着你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好像在寻找答案?”

  她把头歪向舞台:“你要莱金德的真名,就为了这个?你要把他封印在纸牌里?”

  “他想毁掉我。”杰克斯平静地说,“我只想保护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又要他名字以外的东西?”

  “因为我可以拥有更多。”杰克斯说到“更多”这两个字的时候,更紧地揽着泰拉。

  “你想怎样?”泰拉问道,“你还打算从莱金德那里得到什么?”

  “我的回答只会让你更不开心。”

  “现在这种情况,知识比开心更重要。”

  “我要喝他的血,直接从他的血管里把血吸出来。给予和窃取法力都得用这个法子。如果装在瓶子里就不灵了。我可以用这个办法借用他的一些魔法,但那些法力终究不是我的。”

  他也能那么做的。泰拉还记得,他们接吻后,他让舞厅里每个人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心跳停止只持续了一分钟,但那正是他所需要的。

  杰克斯不再说话,扭头看着舞台,笑了笑,好像被演出逗乐了似的,但泰拉认为,他这么开心,完全是因为她很不自在。

  他喜欢折磨她,就像戏里的盗心王子喜欢玩弄他封印在牌里的孩子一样。

  莱金德安排这出戏,并不是在表演,而是在玩火。

  她对这出戏的解读可能有些过分,但泰拉认为这部戏并非真的为爱兰丁安排,而是演给泰拉看的,为的是说服她相信众命运邪恶至极,这样她就会帮助莱金德摧毁他们,而不是协助杰克斯恢复法力。

  这时她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天早些时候,杰克斯告诉她,只有两种方法可以把人从纸牌中解救出来。要么是有个凡人心甘情愿代替被囚在纸牌里的人,要么是一个拥有强大法力的长生者破除诅咒,释放所有被封印在纸牌里的人。

  杰克斯说他会释放她的母亲,但泰拉知道他永远不会代替帕洛玛被封。如果杰克斯要莱金德,不只是为了恢复他自己的法力呢?如果杰克斯想要莱金德的法力,从而破除魔牌上的诅咒,释放所有命运呢?也许他想要王位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让众命运能像从前一样再次统治。

  舞台上的戏剧继续上演。

  只听砰的一声,泰拉知道又有烟雾冒了出来。她回头看台上,只见宫廷里的所有贵族都不见了,他们原本的位置上都是纸牌。

  泰拉惊恐地看着卡斯帕捡起纸牌,开始为遇刺国王阿曼德和永生王后优婉洗牌。

  “你们要是觉得这副牌不好玩了,我就做几副别的。”卡斯帕说,“或者,我们也可以在纸牌上写上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样就能轻易换掉里面的人。”

  “你能想象我们这样统治是什么样子吗?”爱兰丁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是那么恣意放纵,很快就变成了嘶哑的咳嗽,这时候,绿色的幕布拉上,进入中场休息。

  女王伸手去拿她的高脚杯,却把她和杰克斯的杯子都打翻了,剩下的酒都洒了出来。

  泰拉想把她的高脚杯递给爱兰丁,但女王摇了摇头,好像并不信任泰拉。“杰克斯。”她用嘶哑的声音说。

  杰克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离开房间去取水。

  爱兰丁最后嘶哑地咳嗽了一声。跟着,她的表情变得专注起来。她看着泰拉,眼神清澈狡猾。她开口之际,她的声音也不一样了;她不再是溺爱杰克斯、说话轻声细语的女王了。她的声音尖锐得像狮牙。

  “你敢对我撒谎,”爱兰丁说,“我就在杰克斯回来前把你从这个房间丢出去。但你说出真相,那就是给你自己找到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现在,立即回答我,你和那个想要我王位的恶毒年轻人在搞什么鬼?”

  泰拉的喉咙突然发干。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杰克斯的考验,但她想起刚才爱兰丁问杰克斯打算怎样杀死她。她声称只是在开玩笑,但听起来并不像是为了好玩。

  “你的时间不多了。”爱兰丁厉声道。

  “他把我妈妈关了起来。”泰拉坦白道。并不是她信任爱兰丁,但一个女人能独自统治一个帝国长达五十年之久,就必然比狐狸还要精明,希望这意味着她了解杰克斯的真正身份:“除非我妈妈得到自由,否则我就得受制于杰克斯。”

  爱兰丁把嘴抿成一条直线。

  泰拉的心越跳越快。

  但女王还没来得及回答,杰克斯就回到了房间,递给她一杯水。

  “谢谢你,我亲爱的孩子。”爱兰丁把水送到唇边,但泰拉敢发誓爱兰丁没有喝。她开口说话,分散杰克斯的注意力,“我想告诉你可爱的准新娘,我希望她在爱兰丁前夕和我们一起去塔顶看烟花。”

  泰拉不记得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杰克斯和爱兰丁继续聊天,但泰拉几乎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她一直在想那出戏,想她在爱德怀城堡外遇到的命运,以及如果她赢了比赛,把莱金德交给杰克斯,她会给莱金德和帝国带来怎样的厄运。

  泰拉回到套间,拿出了卜算镜。

  她想象着赢得比赛,并像她承诺的那样把莱金德交给杰克斯,卜算镜上的图像立即变得清晰起来,可以看到泰拉、姐姐和她们的母亲开心地拥抱在一起。这幅画面太美好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多年来,泰拉一直相信卜算镜,没有丝毫质疑。但如果真正的卜算镜被困在这张纸牌里,那它会不会向泰拉显示她想看到的图像,好有机会逃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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