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伏贾诺伊
瓦西娅真希望自己能哭。她灵魂里有一部分只想跟着外曾祖母，就跟思念她未能谋面的母亲、过世的保母和年纪轻轻就远走他乡的姊姊一样。但她怎么可以独自安然住在魔法国度，放任熊为所欲为，家人身陷险境，冬王湮灭腐朽?
「妳们真像，」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瓦西娅抬起头，只见午夜从暗处出来。「同样鲁莽又冲动。」月光将那谢尔特的银发照成了一团白火。「所以妳打算去找冬王?」
「妳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午夜说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瓦西娅完全不相信。「妳会告诉熊吗?」她问。
「为什么?他只会哈哈大笑。妳不可能救出莫罗兹科的，只会害死自己。」
「欸，」瓦西娅说：「根据我们上次碰面给我的感觉，妳应该希望我死。何不告诉我冬王在哪里，让我早点没命?」
波鲁诺什妮丝塔似乎被逗乐了。「我说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在午夜要去某个地方不比知道往哪里去还容易。」
「那在午夜要如何移动?」
波鲁诺什妮丝塔轻声说：「午夜没有北方，也没有南方，没有东和西，也没有这里或那里。妳只能抱着目的地在心里一直走，不要在黑暗中跌倒，因为妳摸不透得走多久才能到妳想去的地方。」
「就这样?那瓦伐拉为什么要我碰橡树苗?」
波鲁诺什妮丝塔哼了一声说：「那婆娘只知道一点皮毛，什么也不懂。共鸣会让移动轻松点，因为同类召唤同类，血亲召唤血亲。对方是家人，去到对方那里就容易些。光靠微弱的共鸣，例如橡树到橡树，是无法让妳一个人走到湖边的橡树。」她表情变得狡猾。「说不定妳要找到冬王并不难，小姑娘，因为共鸣明显得很。毕竟他要很爱妳才肯放弃自己的自由。说不定他到现在还是很渴望妳。」
瓦西娅这辈子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话，但她只回了一句：「我要怎么进去午夜?」
「每天晚上时辰一到，我的国度就会出现，眼睛有能力的人就看得见。」
「很好，那我怎么离开午夜?」
「最简单的方法吗?去睡觉。」午夜这会儿已经牢牢盯着她。「心睡着之后就会寻求黎明。」
爹德格里布从木头底下冒了出来。
「刚才这么热闹，你都跑到哪里去了?」瓦西娅问他。
「躲着，」蘑菇精灵简短答道。「很高兴妳没有死。」他紧张看了午夜一眼。「可是妳最好别去找冬王，妳会丧命的，这样我千辛万苦当妳盟友就白费了。」
「我非去不可，」瓦西娅说：「他为我牺牲了自己。」
她看见午夜瞇起眼睛。她很认真，可没用怀春少女的口吻。
「那是他的选择，不是妳要他做的。」爹德格里布说，脸上神情比之前都要不安。
瓦西娅不发一语走向波札，但没有走到那匹母马身旁，而是适度隔了一段距离，因为波札爱咬人。「女士，妳和其他是鸟的马都是亲戚吗?」
波札恼怒地甩了甩耳朵。当然是，她说。她的腿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瓦西娅深呼吸一口气说：「那妳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波札立刻退开。妳别想骑到我背上，她说。
瓦西娅似乎听见波鲁诺什妮丝塔笑了。「不是，」她说：「我不会要求那件事。我想问的是──妳愿意和我一起穿越午夜，带我去找莫罗兹科的白马吗?因为我听说血亲会召唤血亲。」
这事对波鲁诺什妮丝塔有好处。瓦西娅几乎可以感觉波鲁诺什妮丝塔盯着她。
波札沉默片刻，金黄色的大耳朵来回甩了一下，一脸犹豫。我想我可以试试，她忿忿跺脚说，如果妳不叫我做其他事的话。但妳永远别想骑到我背上。
「没问题，」瓦西娅说：「反正我肋骨断了。」
爹德格里布皱起眉头。「妳刚才不是说──」
「难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没常识吗?」瓦西娅问道，一边大步走回营火旁。「穿越午夜需要共鸣，而我和莫罗兹科好归好，也没有蠢到相信我们之间的牵绊，因为里头全是谎言、渴望与半真半假。更何况我怀疑熊可能希望我死在路上。」
从波鲁诺什妮丝塔的表情看来，熊正是这样打算。「就算找到他，」波鲁诺什妮丝塔恢复镇定。「妳也无法救他出来。」
「我们一件一件来，」瓦西娅说着从篓子里抓了一把草莓递给她。「您愿意再告诉我另一件事吗，午夜女士?」
「哦，现在是贿赂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波鲁诺什妮丝塔还是接过了草莓，低头嗅了几下。「告诉妳什么?」
「如果我进午夜去找莫罗兹科，熊或他的手下会跟踪我吗?」
午夜迟疑片刻。「不会，」她说：「他在莫斯科事情已经够多了。妳要为了一个无法闯破的牢笼丧命，那是妳家的事，」她再次嗅闻草莓。「但我要给妳最后一个警告。最近的午夜只要一跨就到了，妳可以随意进出。但比较远的午夜，那些穿越好几年的午夜，妳只要在那里睡着，迷失了午夜之路，妳就会像露水一样消逝，或是皮肉瞬间化为尘土。」
瓦西娅打了个冷颤。「我怎么知道哪个午夜近，哪个午夜远?」
「无所谓。想找到冬王，就不能睡着，直到眼睛闭上为止。」
瓦西娅深呼吸一口气。「那我不会睡着。」
瓦西娅走到湖边慢慢喝水，发现巴吉尼克在浅滩气愤扭动。「火鸟回来了!」他龇牙咧嘴道：「没有人想到她还能活着回到水边，也许将来破晓时分又会有一大群鸟飞过湖面。结果妳现在又要将她带走，就为了一件愚蠢的差事。」
「我并没有强迫她跟我走。」瓦西娅温和说道。
巴吉尼克甩动尾巴拍打水面，可怜兮兮地不讲话。
瓦西娅说：「波札想回来就能回来，而我──要是我侥幸活下来，就会回来住在湖边学习，找回流落四处的马，照顾他们，以纪念我的马，因为我非常爱他。这样你觉得满意吗?」
巴吉尼克没有回答。
瓦西娅转身离开。
巴吉尼克语气变了，在她身后说：「我一定会要妳信守承诺。」
瓦西娅拿起篓子和剩下的鱼，爹德格里布在草里尖声说道：「妳要抛下我吗?」话没说完，他已经坐在一根残干上，身体在黑暗中发着难看的绿光。
瓦西娅不确定地说：「我可能会到离湖很远的地方。」
爹德格里布看上去好小，却是一脸坚决。「反正我跟定妳了，」他说：「我是站在妳这边的，还记得吗?再说，我不会化为尘土。」
「算你好运，」瓦西娅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
「熊能让谢尔特生气，因愤怒而强大，但妳可以让我们更真实。我现在搞懂了，巴吉尼克也一样。」爹德格里布一脸自豪。「所以我站在妳这边，跟妳一起走。妳没有我会迷路。」
「有可能，」瓦西娅微笑道，不过语气随即透出一丝怀疑。「你要用走的?」他真的很小。
「没错。」爹德格里布说完便上路了。
波札甩甩鬃毛，快点，她对瓦西娅说。
金马走进夜色里，一边不停找草吃，只要发现好草地，她就会低头认真吃草。瓦西娅没有催促她，不想让她弄痛前腿的伤口，但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开始想睡觉，焦急还要多久才会……
想也没用，瓦西娅最后跟自己说，反正不是成功就是失败。
「我从来没离开过湖边，」爹德格里布走在瓦西娅身旁，掏心掏肺地说：「自从湖边有了人的村子，秋天会采蘑菇，小孩梦见我存在之后，我就没离开过了。」
「人的村子?」瓦西娅问：「在湖边?」他们这时走到了一片奇怪的林间空地，脚下是粗草和泥巴，夜空恢宏大气，星星低垂而温暖，完全是夏夜的星空。
「对，」爹德格里布说：「魔法国度的边界以前有人的村子，偶尔会有勇敢的男人或女人去探险。」
「也许以后又会有男人和女人被说服这样做，」瓦西娅满心期待。「他们会和谢尔特和平相处，远离这个世界的邪恶。」
爹德格里布一脸怀疑，瓦西娅叹了口气。
他们继续前进，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夜晚时凉时暖，他们时而走在岩石上，风飕飕拂过波札的耳朵，时而绕过池塘，满月有如珍珠浮在水中央。万物无声，一切俱寂，瓦西娅精疲力竭，但紧张和她在湖边屋子里的那顿好眠让她脚下没有停歇。
瓦西娅光着脚，靴子绑在篓子边。虽然脚很酸，但皮肤接触土地感觉很好。波札走在林间有如金中带银的闪光，受伤的前腿微微跛低。爹德格里布的身影更淡，在残干、岩石与树木间匍匐潜行。
瓦西娅希望午夜没有骗人，熊没有跟踪她，但还是不时回头，甚至有一两回必须提醒自己不要催金马赶路。
他们走过一条树木长廊，两旁松树参天。瓦西娅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象，要是用树枝搭床睡到隔天破晓，那该有多舒服。
瓦西娅赶紧让自己分心，这才惊觉她已经一阵子没看到蘑菇精灵的绿光了。她朝暗处看去，四处寻找。「爹德格里布!」她不晓得这里藏着什么危险，因此几乎不敢大声嚷嚷。「爹德格里布!」
蘑菇精灵从她脚边的壤土钻了出来，吓得波札猛力后退，连她也吓了一跳。「你跑去哪里了?」瓦西娅吓得没好气地问。
「帮忙呀!」爹德格里布说着将一样东西扔到她手上。瓦西娅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包食物。不是野生的，像她摘的草莓与蒲公英，而是面饼、熏鱼和一皮囊蜂蜜酒。瓦西娅「哇」了一声，随即撕了一块面饼给蘑菇精灵，一块给受到冒犯的波札，一块给自己。「你去哪里弄来的?」她啃着面饼问。
「那里有人，」爹德格里布回答。瓦西娅抬头望去，发现树林间有微微的火光。波札往后退，鼻孔不安张大。「但妳不该靠近。」蘑菇精灵说。
「为什么?」瓦西娅不解地问。
「他们在河边扎营，」爹德格里布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里的伏贾诺伊打算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瓦西娅说：「怎么杀?为什么?」
「用水和恐惧吧，我想，」爹德格里布说：「不然他要怎么杀人?至于为什么，呃，可能是熊要他做的。水怪几乎都是他的手下，而且他现在势力已经扩张到全罗斯了。我们走吧。」
瓦西娅心底踌躇。最后让她下定决心的，不是同情那些人在睡梦中溺死，而是熊为何要特地杀死他们。穿越午夜需要共鸣。是什么共鸣将她引来这里?在这时间?瓦西娅再次瞥向树林，发现篝火很多，营地一点也不小。
她听见微微的轰隆声，声音很熟悉，彷佛马群大步跑过岩石地。但不是马。
那声音让她拿定了主意。她将篓子扔给爹德格里布。「待在这里，你们两个，」她对金马和蘑菇精灵说，接着便光脚奔向低低燃烧的火光，同时用划破黑暗的声音高喊：「你们!露营者们!快起来!起来!河水上涨了!」
她半跑半滑冲下那群人扎营的河谷陡坡，只见马群拴在木桩上，不停拉扯绳子。他们知道出事了。瓦西娅一切断绳子，那群牲畜立刻直奔高处。
这时一只手重重落在瓦西娅肩上。「小子，来偷马吗?」一名男子喝道，手掌紧掐住她的肩膀，身上飘着大蒜和满口烂牙的味道。
瓦西娅扭身挣脱。她原本应该很害怕，因为那手掌和臭味激起了刺痛的回忆，但现在她有更紧急的事要担心。「我看起来像是把马藏在帽子里吗?我帮你救了你那些马。听着，河水上涨了。」
那人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墙般的河水从下游涌了过来，扫过他们面前。那群人扎营的空地立刻被水淹过。所有人睡眼惺忪在黑暗里四散奔逃，惊呼尖叫。河水涨得异常之快，不断将人卷倒，怪得令他们惊惶失措。
其中一人开始发号施令。「先救银子!」他吼道：「再救马!」
但水涨得愈来愈快，扎营者一个一个被水冲走。不少人逃到高处，但发号施令的那名男子依然在水里挣扎。
正当瓦西娅看着这一切，河王伏贾诺伊忽然从水里冒出来，恰好在那名男子面前。
男子看不见那谢尔特，但还是凭着远古的本能猛然后退，差点沉入水里。
「王公?」伏贾诺伊说，洪水中岩石碰撞是他的笑声。「我才是这里的国王，王公们只能匍匐在我河边的泥巴里，将公主扔进河中讨我欢心。快给我溺死吧你。」
黑水一涌而起，将男子卷入水中。
瓦西娅躲在树上，树下恶水奔腾，她从树枝直接纵入激流中，立刻被一股惊人的水势攫住。她可以从中感受到伏贾诺伊的愤怒。
瓦西娅血管里泛起一股力量，和她在莫斯科扳开铁条的力量一样。她现在睡意全消。
那男子浮出水面，拚命张口吸气。他的属下在高处叫喊，互相咒骂。瓦西娅顶着激流在水里划了三下。男子个头高大，幸好略通水性，瓦西娅从他腋下架住他，凭着最后一股狠劲将他拖向岸边，感觉自己半愈合的肋骨一阵刺痛。
男子躺在泥里张大嘴巴看着她。她可以听见其他人从四面跑来，但她没有开口，而是转身再次潜入水中，留下那名男子抓着河岸愕然呆望。
瓦西娅任自己冲到下游，接着才攀住河里的一块巨石不停喘息。
「河王!」她高喊道：「我有话跟你说。」
河水翻腾，卷着断树残枝滔滔而下，瓦西娅赶紧攀着岩石往上爬，这才躲过一根迎面扑来的大树干。
伏贾诺伊从水里冒出来，离她不到一只手臂远，狰狞大嘴长满利牙，锐利如针，皮肤黏着厚厚的黏液与淤泥，水珠有如钻石流过多疣的表皮，在他四周形成浮沫与气泡。他张开尖牙大口朝她咆哮。
这时我应该尖叫，瓦西娅心想，而他会哈哈大笑──我绝望哀号，觉得自己死定了，而他一口将我咬住，拖入水中。
谢尔特就是这样杀人的：让人类觉得自己完了。
瓦西娅紧紧抓着激流中的岩石，极力保持语气镇定说：「原谅我擅自闯入。」
河王竟然吓到了，真不简单。只见他忽然闭上嘴巴。「妳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瓦西娅回答：「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暴涨的河水重重打在她脸上，瓦西娅甩掉嘴里和眼里的水，抓着岩石往上爬了一点。
天色昏暗，她只能凭着黑影和他眼里的微光推断河王的位置。「我没有。」他说。
瓦西娅手臂开始发抖，她低声咒骂自己的虚弱。「没有?」她上气不接下气问道。
「银子，」他说：「我要淹掉的是银子。」
「银子?为什么?」
「熊要我做的。」
「谢尔特在乎人的银子做什么?」瓦西娅喘着气问。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熊吩咐我这样做。」
「好吧，」瓦西娅说：「那你达成任务了，可以让水平静了吗，河王?」
伏贾诺伊忿忿嘀咕道：「为什么?那些人满身尘土，还带着马，生出一堆秽物搞脏了我的河，结果既没献贡，也没感谢，不如跟银子一起淹死算了。」
「别这样，」瓦西娅说：「人和谢尔特可以共有这个世界。」
「才怪!」伏贾诺伊怒斥道：「他们才不会收手。钟声不会停，砍树和脏水不会停，遗忘也不会停，直到我们统统消失为止。」
「真的可以，」瓦西娅坚持道：「我看得见你，你不会变淡。」
「只有妳根本不行，」他又咧开乌黑的嘴唇露出尖牙：「而且熊比妳强大。」
「熊不在这里，」瓦西娅说：「我在。你不能杀那些人。快让水平静下来!」
伏贾诺伊毫不理会，只是龇牙咧嘴。瓦西娅没有退缩，反而伸出满是擦伤的手摸了摸他多疣的脸说：「听我的话，河王，平静下来吧。」伏贾诺伊摸起来就像水流，冰冷柔滑而鲜活。她努力将他皮肤的触感烙印在脑中。
伏贾诺伊往后退开，闭上了嘴巴。「非这样不可吗?」他问道，语气完全变了，忽然变得很害怕，但又藏着一丝痛苦的期望。瓦西娅想起曾外祖母的话，谢尔特其实根本不想打仗。
瓦西娅深呼吸一口气说：「没错，非这样不可。」
「那我会记得，」伏贾诺伊答道，激流的力道瞬间缓和下来。瓦西娅吁了口气，心头的重担卸了下来。「妳也要记得，海姑娘。」说完他便咕噜咕噜沉入水里。瓦西娅还来不及问他为何那样叫她，他已经不见踪影。
河面开始下降，等瓦西娅好不容易游回岸边，河水已经变回泥泞的小溪。
瓦西娅踏水上岸，她拯救的那个人在岸边看着。瓦西娅浑身湿透，喘息颤抖，但至少不再想睡了。她发现那人竟然在等她，顿时停下脚步，努力压下惊惶逃跑的冲动。
那人举起双手。「别怕，小伙子，你救了我一命。」
瓦西娅没有开口。她不信任他，但河水在她身后，还有夜晚、森林与午夜之路，这些全是她的靠山。她对这人带着本能的恐惧，但这里不是莫斯科，没有城墙将她困住。于是她抬头挺胸说：「您要是想感谢我，葛斯帕定[1]，那就报上您的大名和前来此地的目的。」
那人愣愣看着她，瓦西娅这才想到他以为她是乡下小伙子，但她听起来完全不像。
「我想这些都不重要了，」那人面色凝重，沉默片刻说：「我是塞普柯夫王公弗拉基米尔.安德烈维奇。我和属下要去萨莱进贡银子给傀儡可汗和万户长马麦，因为马麦召集了人马，威胁不拿到税金就不解散军队。但现在银子全没了。」
原来这人是她姊夫，被狄米崔派去阻止战争，结果遭遇挫败。瓦西娅明白共鸣为什么将她带来这里了，也明白熊为何想淹掉银子。既然能靠鞑靼人搞垮狄米崔，何必由他亲自动手呢?
天色漆黑，就算银子找得回来，也不是现在。她可以逼伏贾诺伊弄回银子吗?瓦西娅在森林和河水之间举棋不定。
弗拉基米尔瞇眼打量她。「你是谁?」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她正大光明告诉他。
弗拉基米尔一双灰眼锐利扫过她脸上的割伤与瘀青。「我不会害你，」他说：「不论你从哪里逃出来，我都不会送你回去。你想吃点东西吗?」
这番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她差点掉泪。瓦西娅这才察觉自己刚才有多困惑与恐惧，现下依然。但她没有时间哭泣。
「不用了，」她说：「谢谢。」她已经抱定主意。要彻底终结熊的祸害，她必须找到冬王。
于是她转身就跑，有如幽灵一般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