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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更远更陌生的国度

  月亮低垂在地平在线,长夜依然悠悠渺渺。瓦西娅光着双脚,而且身体发冷。

  爹德格里布从断树后方冒了出来,抓住瓦西娅的篓子,一脸愤怒地说:「妳湿透了,而且幸好我看着妳,不然妳和我还有那匹马去了不同的午夜怎么办?妳就会迷路了。」

  瓦西娅牙齿打颤。「我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小盟友说:「你真有头脑。」

  爹德格里布似乎气消了一点。

  「我想找地方弄干衣服,」瓦西娅吃力地说:「波札呢?」

  「她在那里,」爹德格里布指着黑暗里的一道微光说:「我同时看着妳们两个。」

  瓦西娅满怀感激,真心诚意朝他深深一鞠躬,接着说:「你能帮我找一个地方,生火不会被人看见吗?」

  爹德格里布嘴里嘀咕,还是照做了。瓦西娅生了火,但心里很犹豫。她看着柴火,感觉愤怒与恐惧,还有火焰,在她灵魂里蠢蠢欲动。

  瓦西娅还不及细想,燃烧的树枝已经迸出点点火花。现实再次在她脚边倾斜。这地方的无尽黑暗本来就已经令她焦虑,现在感觉更是糟上百倍。

  她抖着手伸进衣服里,摸到那鼓胀的地方。多莫佛雅将夜莺缝在那里。瓦西娅紧紧握住木雕,感觉就像船锚一样。

  密林里亮光一闪,波札从暗处踩着蕨类碎步走出来。别再施魔法了,蠢姑娘,否则妳会和那个老女人一样疯掉。在午夜迷路比妳想得简单。她甩甩耳朵,只要妳一疯,我立刻就走。

  「别走,我会努力不让自己疯掉。」瓦西娅哑着嗓子说。金马哼了一声,接着便转头去吃草了。瓦西娅褪下衣物,开始费力将衣服烤干。

  她真希望倒头就睡,直到破晓醒来,但不可以。于是她只好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使劲捏自己手臂,不时离开营火旁,让寒冷替她唤回清醒。

  正当她停下脚步,心想衣服够干了没,能不能怯寒,忽然听见波札嘶鸣一声。她转头一看,发现午夜的黑马几乎隐身在黑暗中,慢步走到火光前。

  「你主人要你带她过来,好给我更多建议吗?」瓦西娅问,语气不是很客气。

  别傻了,波札对她说,是我叫他来的。他叫佛龙。她淘气看了黑马一眼,黑马顺从地舔了舔嘴唇。天鹅比我想得远,佛龙比我更清楚怎么到她那里,他更熟悉这个地方的路径。我已经受够瞎闯了,尤其妳常常一下就不见踪影。照这种速度,我们在妳非得睡觉之前是到不了的。她两只耳朵对着瓦西娅。妳救了我两次,莫斯科和河边,现在我也救了妳两次,咱们互不相欠了。

  「是的。」瓦西娅突然满心感谢,朝她鞠躬致意。

  午夜恶魔从黑马身后走到火光前,一张脸臭得要命。瓦西娅认得那表情。每回索拉维缠着她,非要她做某件事时,她也是这副神情。她差点笑出声来。

  「波札,」午夜说:「我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事,没办法──」

  「耽搁,因为妳的马不理妳,是吗?」瓦西娅插嘴道。

  午夜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就帮我一把,」瓦西娅说:「这样妳就能尽快去忙妳的事了。」黑马甩了甩厚实的耳朵,波札一脸不耐。拜托,她说,这件事起先很好玩,但我已经受够黑暗了。

  午夜脸上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幽默。「所以妳想做什么,瓦西莉莎.彼得洛夫纳?冬王被囚禁在无可挽回之处,囚禁在记忆、地方和时间里,三者一起。」

  瓦西娅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我想知道冬王为何为了我甘愿永远被囚,难道这样做是多此一举吗?冬王不是童话里的蠢王子,而我怎么看也不像是美丽的叶莲娜,所以他这样做一定有理由,知道可以逃脱。换句话说,我有办法放他出来。」

  午夜歪着头说:「我以为妳是被爱冲昏头,才会为了他把我整个国度拖下水,但其实并非如此,是吗?」

  「没错。」瓦西娅说。

  午夜恶魔这下无可奈何了。「妳最好穿上靴子,」她打量了瓦西娅半干的衣服一眼。「否则会冷。」

  结果真的变冷了。瓦西娅穿越一个又一个午夜,起先感觉靴下霜晶沙沙作响,夏天的青翠气息变得更加野性与大地,星光锐利如剑,没有被流云捆绑。夏日树叶的婆娑声变成了干枯的摩挲,最终彻底沉寂,只剩光秃的枝干映衬天空。接着,在午夜与午夜之间,瓦西娅的靴子划过潮湿的雪块,爹德格里布突然站住。「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会枯死。」他望着眼前这一片白物惊惶地说。

  瓦西娅跪在矮小的蘑菇精灵面前。「你能自己回到湖边吗?因为我必须继续往前。」

  蘑菇精灵一脸沮丧,身上的惨绿微光不停颤动。「我当然有办法回到湖边,但我许下承诺了。」

  「你已经实现诺言了,不只帮我找食物,还在大水后找到我,」瓦西娅摸摸蘑菇精灵的头,又从篓子里扳了一块面包递给他,接着突然灵机一动说:「或许你可以帮我跟其他谢尔特说,跟他们说我──我──」

  爹德格里布眼睛一亮。「我知道要告诉他们什么了。」他说。

  这话听起来有点恐怖。瓦西娅开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吞了回去。「好吧,」她只短短说了一句。「不过──」

  「妳真的不回湖边?」爹德格里布问。他朝雪厌恶瞥了一眼。「前面又黑又冷,地还很硬。」

  「我没办法,还不行,」瓦西娅说:「但我会回去的,等事情结束之后。到时说不定你能告诉我利西曲奇长在哪里。」

  「好吧,」蘑菇精灵难过地说:「记得告诉其他人我是第一个。」说完他就消失了,途中还不时频频回头。

  瓦西娅挺起腰杆往前看了一眼。寒冬午夜迤逦绵延:寒冷的矮林、结冰的溪流,或许还有她看不见的危险隐藏在黑暗中。一道冷风扫过他们,还长着夏日毛皮的波札不禁甩甩尾巴,耳朵贴平。

  「我们已经深入妳的国度了吗?」瓦西娅问波鲁诺什妮丝塔。

  「对,」波鲁诺什妮丝塔说:「这里是寒冬午夜,我们是从夏日出发的。」

  「多莫佛雅说只要季节变了,」瓦西娅说:「我就回不去了。」

  「湖边的国度是那样没错,」波鲁诺什妮丝塔回答:「但这里是午夜。在午夜妳想去哪里都行,任何地方、任何季节都可以,只有一件事不行,就是不论离妳开始的地方多远,都不能睡着。」

  「那就走吧。」瓦西娅瞄了一眼霜冻的天空说。

  他们默默前行,只有波札偶尔踢到雪里的石头,马蹄发出撞击声,如此而已。一行人有如游魂穿越寂静大地。

  他们一会儿走过被云撕裂的黑暗,一会儿月光普照,亮得才刚适应黑暗的瓦西娅两眼昏花,一会儿又是一道强风猛扯她的头发。他们不断向前,天气愈来愈冷,大地愈来愈原始,飞雪刺痛了她的脸庞。

  波鲁诺什妮丝塔突然说道:「妳之前要是用自己和冬王的牵绊,应该很快就会死掉或迷路了。妳说得对,凡人对不朽,这样的关系变量太多,而且你们之间有太多的半假半真。但我没想到可以用马,熊也没想到。」

  瓦西娅说:「项链毁了,我和冬王已经没有任何牵绊了。」

  「完全没有?」午夜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从头到尾都是误会一场,」瓦西娅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爱他。」

  午夜不置可否。

  瓦西娅很想多待一会儿,因为她瞥见了远方的事物:高山顶上有城镇在过节,老百姓在火把旁纵酒狂欢,叫嚷声清清楚楚传到她的耳中。

  「这里有更远、更陌生的国度,」午夜说:「必须在黑暗中旅行很久才走得到,甚至永远到不了,因为妳的灵魂无法理解那些地方。那些国度不是妳一生中经历的午夜,而是来自妳第一位祖先诞生的时候,来自妳最后一位后代过世的时候,其中有些连我自己也到不了。因此,我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消失,这个世界的所有午夜不会都认得我的手。」

  瓦西娅内心深处微微悸动。「我很想造访妳国度的边境,」她说:「在陌生城镇欢宴过节,参加婚礼在澡堂里掰午夜面包吃,欣赏海上的月亮。」

  午夜斜斜瞄她一眼。「妳这个女孩真古怪,竟然喜欢那种危险。想在午夜或其他地方旅行,妳还早得很呢。」

  「但我可以想未来,」瓦西娅反驳道:「好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永远。或许有一天我会再见到我哥哥艾洛许,还有妹妹伊莉娜。我会有自己的家,拥有一个地方、一个使命与一场胜利。少了未来,何来现在?」

  「我不知道,」午夜回答:「不朽者没有未来,只有现在。这既是我们的福气,也是巨大的诅咒。」

  天气愈来愈冷,瓦西娅开始瑟缩发抖。斗大的寒星高悬头顶,光秃的树木映衬着清朗的天空。现在她脚下每一步都得踢开厚厚的积雪。疲惫让她头昏眼花,走得跌跌撞撞,全靠恐惧才没睡着。

  最后,佛龙和波札在一条细长小溪前停了下来。溪面结冰泛蓝,对岸是一个围着木桩栅栏的小村庄。寒冬夜空无比清澄,繁星点点,有如不小心从桶子里洒出来的水花。

  村里的房子没有烟囱,而是开洞让炊烟散走。屋檐下的场所有雕饰,但没上漆,低矮的木桩栅栏样式简单,目的是不让牛只和孩童出去,而非阻绝抢匪进入。最怪的是,村里没有教堂。瓦西娅从小到大从没见过人群聚居的地方没有教堂,感觉像见到无头人一样怪。「这里是哪?」她问。

  「妳在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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