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冬夜三部曲3:重生的女巫> 27 梁赞的奥列格

27 梁赞的奥列格

  出了马麦的帐篷,奥列格呼哨一声,两名武装男子立刻出现跟了上来。他们面露好奇打量了瓦西娅一眼,随即隐去脸上的神情。瓦西娅想到沙夏就心慌意乱。事情发生得太快,虽然午夜女士老爱嘲讽与威胁,但瓦西娅压根也想不到曾外祖母的仆人竟然会将她出卖给鞑靼人。天哪,到底为什么?

  妳失败了,午夜之前跟她说。

  奥列格拖着她往前走。瓦西娅努力思考。要是她想办法挣脱了,能在隔天午夜回来救她哥哥吗?营区这么大,她脸上沾着血,魔法感觉就和天上漠然的星星一样遥远。

  黑暗中浮现另一顶圆帐篷,比马麦的帐篷小一点。奥列格将她推进帘布里,自己跟着走进帐篷,要一脸迟疑的随从离开。

  帐篷里没有炉灶,只有一盏陶灯。瓦西娅瞥了一眼,感觉里头很朴素,只有一堆毛皮整齐迭放着。就在这时,奥列格说:「妳要去修道院是吗?穿成这样?被劫匪攻击?结果蠢到撞上哲留孛?我有那么好骗吗?告诉我实话,姑娘。」

  瓦西娅逼自己动脑。「我哥哥说的是实话。」她说。

  「妳胆子不小,这我承认,」奥列格声音平静一些。「德芙席卡,我可以帮妳,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瓦西娅让自己眼眶泛泪,这并不难,因为她头痛得厉害。「我们已经说了,」她再次喃喃道。

  「很好,」奥列格说:「随妳吧。我明天就把妳交回给哲留孛,让他从你们嘴里问出实话来。」说完他便坐下开始脱靴子。

  瓦西娅看了他一会儿。「你是罗斯人,却甘愿为敌人打仗,」她说:「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奥列格抬头看她。「我只是和汗国连手,」他放下一只靴子,修正她的说法。「因为我不像狄米崔.伊凡诺维奇那样,彷佛急着让自己王国被夷平,百姓被抓去当奴隶,但这不表示我不能帮妳,也不表示妳要是反抗我,我不会让妳生不如死。」

  奥列格将另一只靴子放在前一只靴子旁,摘下帽子扔到毛皮堆上,开始用挑货的目光上下打量她。遗忘吧,瓦西娅心想,忘了他看得见妳。但她无法专心,脑袋里的痛楚有如白热的火棒。奥列格光脚大步走向她,一言不发一手抓住她被绑的双手,另一手摸索她身上的武器。她没带武器。她在哲留孛的营火旁被人打昏之后,就有人拿走了她的匕首。「嗯,」他将她身体摸了一遍之后说:「看来妳确实是个姑娘。」

  瓦西娅跺了他一脚,奥列格甩了她一巴掌。

  瓦西娅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手腕上的绳子已经被他割断。她抬起头,发现奥列格正坐在毛皮堆上,用磨刀石磨着摆在腿上的剑。

  「妳醒啦,」他说:「让我们重新开始。告诉我实话,德芙席卡。」

  瓦西娅挣扎着站了起来。「否则呢?你要刑求我吗?」

  奥列格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妳可能一心只想英勇牺牲,所以没多想,但妳在我手上比在哲留孛那里好。他在莫斯科出了丑,整个部队都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刑求妳。要是他突发奇想,说不定会逼妳在妳哥哥面前被他羞辱。」

  「所以这就是我的选择吗?在他那里被公开强暴,或在这里被你玷污?」

  奥列格哼了一声。「算妳好运,我喜欢外表和行为都像女人的女人。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我就保护妳不被哲留孛欺负。」

  两人四目相对。瓦西娅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莫斯科大公要我传话。」

  奥列格脸色一凛。「是吗?怎么会挑妳传话?」

  瓦西娅耸耸肩。「我不是都来了吗?」

  奥列格将剑和磨刀石搁到一旁说:「的确,但妳有可能说谎。妳有带信物吗?有的话是不是被妳吃掉了?因为我很有把握它现在不在妳身上。」

  瓦西娅不晓得自己做不做得到,但还是稳住声音说:「我能看到征兆。」

  「很好,让我看看。」

  「我会给你看,」瓦西娅说:「只要你告诉我哲留孛之前为何会那样说,说狄米崔.伊凡诺维奇想出了新点子来除掉表兄妹。」

  奥列格耸耸肩说:「塞普柯夫王公也被关在这里,难道狄米崔没有好奇表妹夫消失到哪里去了?」奥列格停顿片刻。「啊,妳说你们是来传话的?还是来救人?感觉两者都不可能。」

  瓦西娅没有回话。

  「不论如何,狄米崔都失算了,」奥列格接着说:「现在马麦手上有他三个表亲,」他交抱双臂。「好了,妳说的征兆呢?」

  瓦西娅不顾自己头痛欲裂,双手捧着杯状,让掌心注满火的记忆。

  奥列格咒骂一声,手忙脚乱从瓦西娅指间的火焰前退开。

  瓦西娅依然跪在地上,隔着火焰抬头望着他说:「奥列格.伊凡诺维奇,马麦会输掉这场战争。」

  「罗斯的杂牌军能打败钦察汗国[1]?」但奥列格声音又细又喘。他眼睛盯着火焰,试着伸手去摸,随即烫得缩手。他看见她虽然手臂上的汗毛卷曲,却没有受伤。「还不坏的把戏,」他说:「狄米崔跟魔鬼结盟了?但那是赢不了部队的。妳知道马麦有多少马匹,多少弓箭和士兵吗?就算罗斯所有人都站在狄米崔那边,还是得以一敌二。」

  但他目光始终没离开瓦西娅的手。

  瓦西娅绷紧每一根神经,撑过痛苦和头疼,让脸保持平静,坚持住火的记忆。奥列格和敌人站在一起,好保护自己的人民。他很实际,或许可以讲道理。「火的把戏?」她说:「你以为这只是把戏?错了,火和水和黑暗统统一起,这片土地的旧力量会和新力量并肩作战,」她希望这会实现。「你的将军会输,我就是征兆,也是证明。」

  「狄米崔.伊凡诺维奇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黑魔法了?」奥列格手划十字说。

  「保卫孕育我们的土地是黑魔法吗?」瓦西娅突然双手合拢,让火熄灭。「你为什么将我从哲留孛手里带走,奥列格.伊凡诺维奇?」

  「因为我人太好,」奥列格说:「还有我不喜欢哲留孛。」他怯生生伸手去碰瓦西娅的手掌,发现她手掌很凉。

  「狄米崔这边拥有你看不见的力量,」瓦西娅说:「我们也有你看不见的力量。与其捍卫征服者,奥列格.伊凡诺维奇,不如为自己而战。你愿意帮助我吗?」

  瓦西娅敢说他真的迟疑了,但他脸上随即浮现尖酸的微笑。「妳很有说服力,我差点就相信是狄米崔派妳来的。他比我想得还聪明。但我早就不相信童话了,德芙席卡。我会这样做:我会告诉马麦,妳只是个要进修道院的蠢姑娘,应该送来我家,而不是当成奴隶卖掉。战争结束后,妳可以跟我回梁赞玩妳的火把戏。别让人看见妳会这招魔术,鞑靼人很怕女巫。」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视线边缘隐隐发黑。她抓住他的手腕,把戏、赌博和欺骗的力量都离她而去。「求求你。」她说。

  意识模糊之间,她听见奥列格轻声回答:「我答应妳,只要妳能单枪匹马找到妳哥哥和塞普柯夫王公,并救他们出来,而且使用的方法能让我的部属及波亚重新考虑他们的支持对象,这样或许才算真的征兆,我才会相信妳。在那之前,我还是站在鞑靼人这边。」

  她不确定那晚自己是睡了,还是头痛让她又堕回了昏迷。她梦里不断出现脸庞,统统注视着她,等待着。莫罗兹科眼神困惑,熊目光急切,午夜两眼怒火,她的外曾祖母迷失在午夜里,疯疯癫癫。妳通过了三次大火,却还是搞不懂最后的谜团。

  接着她梦见哥哥被刑求,最后哲留孛笑着杀死了他。

  瓦西娅惊喘醒来,眼前是破晓前的黑暗。她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又暖又软。有人抹去了她脸上干涸的血。瓦西娅躺着不动,头痛只剩隐约的抽搐。她转头看见奥列格睁着眼躺在她身旁望着她。「手里起火要怎么学?」他问道,彷佛接着昨晚未完的对话。

  破晓的白皙微光渗入了他们四周。两人盖着同一迭毛皮。瓦西娅猛地坐直。

  奥列格没能跟着坐起来。「觉得名节受辱了?妳不是都扮成少年半夜出现在鞑靼人的营地了?」

  瓦西娅猫一般钻出毛皮毯子。或许是她脸上的神情给了他确信,因为他逗乐似的温和补上一句:「妳觉得我碰了妳是吗,女巫?但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在姑娘身边取暖了,即使是瘦巴巴的女孩。谢谢妳了,还是妳宁可睡地板?」

  「没错。」瓦西娅冷冷回答。

  「很好,」奥列格起身平静地说:「既然妳决心受苦,我就把妳绑在马镫上拖着走,免得马麦以为我心软了。妳今天有得好受了。」

  奥列格出了帐篷,他管这个圆帐子叫蒙古包[2]。瓦西娅拚命思考。要逃跑吗?遗忘他们看得见她,然后在营区里走动,直到找到哥哥为止?但她能忘记他们看得见沙夏吗?万一他受伤了呢?不行,她不得不承认最好等到午夜,那样比较明智。她可没有两次机会。

  奥列格差人端了一杯发臭的东西进来,里头装满发酵的马奶,又酸又稠,凝结成块,让她闻了就反胃。不久奥列格回到帐内说:「这东西不好闻,我知道,但鞑靼人靠它就能连续行军好几天,还有马血。喝了吧,小女巫。」

  瓦西娅把马奶喝了,忍着没吐出来。奥列格重新捆绑她的手,瓦西娅说:「奥列格.伊凡诺维奇,我哥哥还好吗?」

  奥列格将绑住她手腕的绳子拉紧,起先彷佛不想回答,但随即说:「他还活着,只是可能宁愿死。他还是坚持原来的说词。我跟马麦说妳只是个蠢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他信了,但哲留孛不信。妳要提防他。」

  午夜,瓦西娅努力不让身体颤抖,对自己说,我们必须撑到午夜。

  旭日初升,奥列格将她拖出蒙古包外,瓦西娅一眼就看呆了。白天看来,营区比小镇还大,甚至大过小城,触目所及全是帐篷与马圈,半被矮树丛遮蔽。营区里的人过百成千上万,瓦西娅感觉应该不止,而且马比人多,四面排满马车。狄米崔要召集多少人马才比得过如此大军?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能打败他们?

  奥列格的坐骑是头母马,枣红毛皮,头大身壮,眼神和善聪明。奥列格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脖子。

  嗨,瓦西娅身体微动,用马语对母马打招呼。

  母马狐疑地甩甩耳朵。嗨,她说,妳不是马。

  没错,瓦西娅说。奥列格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系在鞍上,接着跳上马背。但我听得懂妳讲的话。妳能帮我吗?

  母马一脸困惑,但没有拒绝。怎么帮?她问。奥列格小腿轻轻踢了她一下,母马开始快步小跑。瓦西娅被马拖着踉跄前进,一边祈祷自己体力可以应付,一边思考该如何向母马说明。

  瓦西娅很快就察觉,奥列格将她紧紧系在马旁一方面是羞辱她,一方面是不让她沾上部队行进时的那些脏污。或许他比外表看来更相信她,相信她是狄米崔.伊凡诺维奇派来的,甚至他没有外表看来那么效忠于鞑靼人。途中有人朝她扔马粪,奥列格回头假意好言几句,就不再有人惹她了。

  然而,路途艰辛,长日漫漫,尘土灌进她的眼,她的嘴。早上过了一半下了雨,沙尘变成了泥巴。瓦西娅起先觉得松了口气,但不久便开始发抖,湿衣服不停摩擦肌肤。之后阳光再次露脸,她又开始汗流浃背。

  枣红母马被她说动,尽量跑直线,让瓦西娅走得轻松一点,不会双脚离地。但奥列格不停催她小跑,数小时不断,因此她只能扯着瓦西娅往前。瓦西娅气喘吁吁,手脚像着火一般,头上的伤阵阵抽痛。奥列格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们直到日上三竿才停下脚步,但只略作停留。人和马一休息,瓦西娅就瘫靠在母马舒服的肩上不停颤抖。她听见奥列格下马。「还有别的巫术吗?」他亲切地问。

  瓦西娅抬起头痛欲裂的脑袋,朝他愤愤眨眼。

  「这头马是我从小带大的,」他拍拍母马的脖子说:「但她没有咬妳,而妳现在靠在她身上,好像她是耕马一样。」

  「或许她只是不喜欢男人。」瓦西娅抹去眉毛上的汗水说。

  奥列格嗤之以鼻。「或许吧。拿去,」他递给她一袋蜂蜜酒,瓦西娅仰头灌了一口,用手背揩揩嘴角。「我们要骑到天黑,」他一脚伸进马镫说:「妳比外表还强壮,」他又说:「算妳好运。」

  瓦西娅只能祈祷自己撑得到午夜。

  奥列格正要上马,母马竖起一边耳朵,接着就看见哲留孛策马奔来。「这下骄傲不起来了吧,小姑娘。」哲留孛用罗斯语说。

  瓦西娅说:「我想见我哥哥。」

  「妳不能见他。他的遭遇比妳还惨,」哲留孛说:「他明明能让自己好过点,却不断重复同样的谎言,不论苍蝇有多折磨他的背。」

  瓦西娅一阵反胃,但硬是吞了回去。「他是属神的人,」她怒斥道:「你们没有权利伤害他!」

  「他要是乖乖待在修道院里,」哲留孛答道:「我就不会碰他。属神的人就应该专心祷告,」他弯身靠近,奥列格的手下纷纷转头看他。「你们两个最好有人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他。」他说:「今晚就动手。」

  哲留孛一边说话,一边骑到奥列格身旁。瓦西娅没有反应,但那头枣红母马忽然两条后腿同时往后一蹬,踹在哲留孛坐骑的侧腹上。那马尖叫一声惊惶后退,将主人甩了出去,眼神慌乱往后退开,侧腹毛皮上出现两道渗血的蹄印。

  奥列格的坐骑转了个圈,仰起上身,将瓦西娅扯离地面,然后摔在地上。瓦西娅虽然痛得要命,心里却暗自欢喜。没有人会察觉她是故意的。奥列格赶紧冲上前去,抓住马笼头。

  他的所有手下哄然大笑。

  「女巫!」哲留孛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没想到他除了愤怒,还有点畏惧,让瓦西娅颇感意外。「妳──」

  「是我的马脾气不好,不能怪在这女孩身上,」奥列格在她背后平静地说:「你让马太靠近了。」

  「我要把她带走,」哲留孛说:「她很危险。」

  「妳是说马,还是说人?」奥列格故作胡涂,所有人又哈哈大笑。瓦西娅的目光不离哲留孛。罗斯人聚集在她左右两侧,朝那鞑靼人靠近。有人抓住哲留孛的马。哲留孛瞪着她,眼神愠怒又入迷,但随即忽然撇开头说:「天黑时把这女孩带过来给我,」说完便跳上坐骑,策马贴着风尘仆仆的车队扬长而去。

  瓦西娅目送他离开,奥列格摇头说:「我以为狄米崔.伊凡诺维奇脑袋很清楚,结果他对待自己表弟妹竟然像泼出去的水一样,这有什么意义?」他看见瓦西娅依然怕得脸色发白,便给了她一块面饼,笨拙安抚道:「拿去。」但瓦西娅想活命就不能吃。她将面饼塞进袖子里,留待后用。

  午后漫漫,梁赞士兵开始遇到怪事。他们的马变慢了,不是跛脚,也不是生病,不论士兵怎么踢踹,怎么猛蹬马刺,他们的马依旧慢慢吞吞,随后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耳朵垂贴着。

  奥列格和他部属发现自己追不上速度飞快的鞑靼人部队。到了傍晚,他们已经看不见主车队了,只有黄绿天空下的飞扬尘土透露车队的位置。

  瓦西娅感觉手脚无力,和整个车队的马偷偷沟通让她脑袋抽痛。幸好奥列格的马通情达理,其他的马都对她敬畏有加,在拖延速度这件事上帮了瓦西娅很大的忙。瓦西娅需要拖延速度。就算不得不被交回给哲留孛,她也希望是午夜或接近午夜。

  他们来到一处浅滩,停下来让马喝水。瓦西娅倒抽一口气,跪在河边开始大口喝水,没想到随即被奥列格抓住胳膊拉了起来,对着双手还滴着水的她冷酷地说:「好了,是妳吗?」

  「我什么?」瓦西娅问。

  他又猛力摇晃她,害她牙齿咬到了舌头,嘴里尝到血味。她忽然想起,就算这位大公刻意对她略施小惠,他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民而出卖狄米崔.伊凡诺维奇,杀了她也不会良心不安。「我已经保护了妳,难道活该被骗?」奥列格问:「哲留孛说妳在莫斯科曾经对马施魔法,我当时还很怀疑,结果──」他半讽刺地朝车队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我们现在变成这样。妳是不是对马做了什么?」

  「我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瓦西娅回答,完全不掩饰语气里的疲惫与挫折。「怎么可能对马做什么?」

  奥列格瞇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接着说:「说吧,妳心底在盘算什么?」

  「我当然在盘算,」瓦西娅疲倦地说:「我在想办法救我哥哥,但还没想到什么聪明的办法。」她抬眼看他。「你有办法吗,奥列格.伊凡诺维奇?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半吸口气,神色不安望着她的眼眸说:「什么都愿意?」

  瓦西娅没有回答,但直直望着他。

  奥列格抿着嘴,目光从她的眼睛飘向双唇,接着忽然放开她,转过头去。「我会想想办法。」他局促说道。

  他是个正直的人,瓦西娅心想,而且不傻。或许会口出威胁,但不会对狄米崔的表亲说谎。但他生气表示他心动了,而他确实在生气,她看得出他脖子上青筋暴露。但他没有再次摇晃她,而且不再去想马的事。这正中瓦西娅的下怀。

  至于其他的──啧,她可没打算待到有人再次起疑。她要带着哥哥一起离开。

  奥列格再次跳上坐骑,策马前进。部队不再休息。

  直到月亮出来了,夜深了,奥列格和他的罗斯部队才追上其他人。他们的马个个神清气爽,帮着瓦西娅玩游戏玩得很乐,士兵们则是汗流浃背,心情烦闷,全身酸痛。

  他们顶着月光来到营区,只听见身旁骂声四起,不过似乎没有恶意。精疲力竭的他们喝斥着躁动的坐骑,而瓦西娅敢说刚才那一小时奥列格的目光不曾离开她。最后他们总算停下脚步,奥列格翻身下马,冷冷审视她说:「我得把妳交给哲留孛。」

  一丝恐惧有如蠕虫钻进了瓦西娅胃里,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说:「哪里?我哥哥在哪里?」

  「他在马麦的蒙古包里,」奥列格说。他肯定看见她眼里不由自主散发的恐惧,才会匆忙沙哑补充:「我不会把妳留在那里的,姑娘,让妳对那张最无知的脸庞使手段。我得先把手下安顿好。」

  于是他让瓦西娅站在木桩旁,留下一名卫兵看着。瓦西娅仰望月亮,试着用身体推断现在几点。显然是深夜,因为白天酷热而汗湿的衣服这会儿让她直打冷颤。她深呼吸一口气。现在够接近午夜吗?必须是才行。

  尽管困乏不堪,但她这会儿脑袋清醒,不想呕吐,头也不疼了。她努力克制对哥哥的担忧,专心思考。小事情。一点点魔法还在她能力范围之内,而且不会疯掉,于是她坐在残留白日余温的泥土上,开始遗忘自己被绳子牢牢捆着。

  瓦西娅感觉绳子松了。只松了一点。她逼着自己放松。绳子又松了一点,很不明显,但擦伤的手腕能动也能转了。

  瓦西娅环顾四周,发现奥列格的枣红母马和善地看她一眼,随即听话地仰起上身放声嘶鸣。所有罗斯士兵的马立刻照做,开始恐惧激动,弯身腾跃,眼神慌乱拉扯木梉,拉扯身上的绳子。瓦西娅听见周围咒骂声起,士兵纷纷朝马圈奔去,连看守她的卫兵也一样。没有人看着她。瓦西娅双手一扭,手腕就自由了。营区里愈来愈混乱,彷佛马的惊惶会传染似的。

  瓦西娅不晓得哪一顶才是马麦的帐篷,于是钻入人马杂沓的混乱之中,伸手抚摸枣红母马的脖子。母马依然乖乖套着马鞍,鞍袋旁甚至挂着一把刀。「妳愿意载我吗?」她低声问道。

  枣红母马亲切甩头,瓦西娅立刻跳上马背,剎时居高临下看清了眼前的混乱。她催促母马向前,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她可以对天发誓,梁赞王公奥列格亲眼看她离开,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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