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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亮前,施曼德里克又来了。他悄无声息地在各个笼子之间溜达,只有哈耳庇厄在他经过的时候发出尖叫。“我还不能走,”他对独角兽说,“她派卢克来监视我。那个人几乎不睡觉。不过我给他出了一个谜语,他会花上一晚上来猜的。下次我要给他讲个笑话,让他想上一个星期。”
独角兽一动不动,全身灰蒙蒙的。“我中了魔法,”她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法师轻轻地回答,“不管怎么说,人们认出你了,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微笑让他看起来似乎年长了些。“哦,你当然没有。你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我从未中过魔法,”她颤抖得厉害,“我从未在陌生的世界生活过。”
“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施曼德里克急切地说。独角兽用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他紧张地笑笑,看着自己的手。“我们很少去正视一个人的本性。”他说,“这世上误会太多。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出你是独角兽,还知道我会成为你的朋友。但你把我当作一个小丑、一个笨蛋、一个叛徒,你第一眼看见的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中的魔法其实很普通,一旦你获得自由,这魔法就会失效。但是在你眼中,我却始终笼罩在你的误解强加的魔法之中。我们往往表里不一,我们的梦更是匪夷所思。不过我还是从书里看到,或者说从歌谣里听到,在时间之初,独角兽能分辨矫饰和真实,能看清唇边的笑意和内心的悔恨。”天空亮起来,他的声音也变得轻快,独角兽甚至觉得自己听不见栅栏嘎嘎作响,也听不见哈耳庇厄扑翅的声音了。
“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独角兽说,“你会帮我吗?”
“我必须帮你,”法师回答,“你是我最后的机会。”
午夜嘉年华的动物们一个接一个哼哼着醒来。它们有的梦见了岩石、臭虫和柔软的草叶,有的梦见自己从炎热的草丛中高高跳起,还有的梦见了泥浆和鲜血。它们中有一个梦见了一只手,轻轻抚摸它两耳之间的位置。只有哈耳庇厄没睡,现在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太阳,眼睛都不眨一下。施曼德里克说:“如果是她先获得自由,我们就彻底失败了。”
卢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似乎一直都在不远处:“施曼德里克!嘿,施曼德里克,我猜出来了!是咖啡壶对不对?”法师慢慢走开。“今晚,到黎明,”他低声对独角兽说,“相信我。”然后就匆匆离开了,那动作仿佛是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原地。没过多久,卢克跑到笼子边认真检查了一遍。福耳图娜婆婆躲在她的黑色马车里,轻声哼唱伊里的歌:
此即彼,高即低,
世间万物皆无常。
何为真,无人知——
时光一去不复返。
很快又一群参观的人来了。卢克鹦鹉学舌似的高声招呼他们:“暗夜生物!”施曼德里克站在木箱上变戏法。独角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渐渐起了疑心——不是怀疑他的品格,而是魔法。他用一只猪耳朵变出了整头猪,把一篇布道词变成了石头,把一杯水变成了很多水,把黑桃5变成了黑桃Q,把兔子变成了淹死的金鱼。每次人们发出惊叹的时候,他就飞快地瞟一眼独角兽,仿佛在说:“喂,你知道我在干什么。”有一次他把干枯的玫瑰变成了玫瑰种子。独角兽喜欢这个戏法,虽然那些种子其实是萝卜种子。
展览再次开始。卢克再次带领大家挨个观赏福耳图娜婆婆的鬼把戏。龙喷火,刻耳柏洛斯呼唤着地狱,羊人引诱女士们,令她们流泪不已。他们冲着蝎尾狮黄色的长牙和巨大的毒刺指指点点,在米德加德巨蟒面前静默伫立,对阿拉喀涅新织的网好奇万分——那张网仿佛一张渔网,罩住了一轮皎洁欲滴的月亮。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张真正的蜘蛛网,只有蜘蛛坚信它网住了月亮。
这一次卢克没讲菲纽斯王和阿耳戈英雄的故事,他只说了一下哈耳庇厄的名字和来历,就带领观众从她的笼子面前匆匆离开。除了独角兽谁都没看见那女妖在笑,而独角兽则由衷地希望自己也没看见。
人们站在独角兽的笼子面前,静静地注视着她。他们的眼神多忧愁啊,独角兽悲伤地想。如果咒语消散,他们看见的就只是一匹白马,那时候他们还会这么忧愁吗?巫婆说得没错——人们都不认识我了。但是一个柔和的声音,像法师施曼德里克一样柔和的声音说:他们的眼睛多忧愁啊。
卢克尖声说:“来看这最后一个!”帷幕拉开,露出在黑暗中低声哼唱的伊里。独角兽再次感到无助的恐惧——变老,人人畏惧。尽管知道笼子里的只是福耳图娜婆婆,但那巫婆懂得太多,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夜色很快降临,说不定是哈耳庇厄让天黑得快了。太阳像石沉大海一样没入了乌糟糟的云层,似乎再无可能重新升起。夜空中没有月亮也不见星星。福耳图娜婆婆巡视各个笼子。见哈耳庇厄一动不动地等着她靠近,巫婆驻足凝视她良久。
“还不到时候,”她的声音疲惫且充满疑惑,边说边用浑黄阴沉的眼睛瞟了一眼独角兽,“再等一天。”她刺耳地笑着,转身走了。
她走了之后,午夜嘉年华一片寂静。其他动物都睡着了,只有蜘蛛在织网,哈耳庇厄在等待。黑暗沉沉地压下来。独角兽不禁希望天空裂开长长的缺口,好看清楚——这些栅栏,她心想。法师在哪里呢?
施曼德里克终于从寂静的夜色中匆匆走来,像寒风中的猫一般摇摆舞动着身体,跌跌撞撞地跨过阴影。他来到独角兽的笼子旁,向她鞠了一躬,然后骄傲地说:“施曼德里克来了。”在旁边的那个笼子里,独角兽隐约听见了青铜尖锐的摩擦声。
“我们没时间了。”她说,“你真的能让我重获自由吗?”
高个儿法师笑了,连他苍白的手指头仿佛都有笑意:“我说过,那老巫婆犯了三个大错。捉住你是最后一个,捉住哈耳庇厄是第二个,因为你们两个都是真实的,福耳图娜婆婆不可能囚禁住你们,这道理就好像她不可能延长冬季一样。把我当作跟她一样的江湖骗子——这是她的第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因为我也是真实的。我是法师施曼德里克,最后一位还活跃着的法师,我比这外表要老很多。”
“另一个哪儿去了?”独角兽问。
施曼德里克挽起袖子:“别管卢克。我又给他出了个谜语,没答案的那种。他这回一步都走不了了。”
他说了三个听起来棱角分明的词,同时手指一捻。笼子消失了。独角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树林里——到处都是橘树、柠檬树、梨树、石榴树、杏树和刺槐树——她脚下是春季里柔软的土壤,天空在她头顶无限延伸。她的心突然变得烟雾般轻盈。她想用尽全力在这甜美的夜色中蹦跳。但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栅栏仍在她周围,只是看不见罢了。她活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
“很抱歉,”施曼德里克在黑暗中说,“我本希望这个咒语就能让你恢复自由。”
他吟唱了一段冰冷低沉的咒语,四周那些奇怪的树木像蒲公英茸毛一样散去了。“这个应该没错,”他说,“笼子应该变得像陈奶酪一样松散,我能一下把它捏碎。”他伸手一抓,又马上缩回来。每根手指头都流血了。
“可能是发音不标准。”他把手藏在斗篷里,忍着痛用轻快的声音说,“有时候会出错。”
施曼德里克流血的双手在空中比画,嘴里念出一段冷酷的咒语。一只龇牙咧嘴的灰色动物突然窜出来。它像熊但比熊大,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它想像敲坚果一样扒开笼子,用利爪撕下独角兽的肉来吃。施曼德里克命令它后退,但它不听指挥。
独角兽退到笼子角落里低下头。哈耳庇厄在自己的笼子里轻轻摇晃。那灰色生物转过身来看着她,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喊,然后消失在烟雾中。
法师哆嗦着,低声咒骂。他说:“很久以前,我曾召唤过他。当时我也控制不了他。现在我们欠哈耳庇厄两条命,说不定等不到天亮她就要来找我们索命了。”他默默站着,握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希望独角兽能说些什么。最终他说:“我要再试一次。需要再试一次吗?”
在那灰色的怪物消失的地方,独角兽觉得黑夜依旧混沌不定。“要。”她回答。
施曼德里克深呼吸,啐了三次口水,念出深海铃声般的咒语。他往唾沫上撒了些粉末,只见无声的绿光闪过,什么东西膨胀起来。法师露出胜利的微笑。绿光消失后,他又说了三个词,听起来像是蜜蜂在月亮上嗡嗡作响。
笼子开始变小。独角兽没看见栅栏移动,但每次施曼德里克说“啊!不!”的时候,她周围的空间就缩小一些,她很快就不能转身了。栅栏一刻不停地收缩,仿佛潮水或日出一样笃定,它们会穿透独角兽的身体,最终包围她的心脏,永远地囚禁她。当法师召唤出的那个灰色野兽狞笑着扑向她的时候她没有作声,但现在她叫起来,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声音。
施曼德里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栅栏停止了收缩。就算他念了咒语,独角兽也没听见,只是笼子确实在即将贴上她的身体时停止了收缩。她能感觉到每一根栅栏仿佛冷风一样发出饥饿的嚎叫,不过它们都接触不到她。
法师放下双手。“我不敢再试了,”他沉重地说,“下一次,我可能就不能……”他的话音在痛苦中渐渐消落,他的眼睛也和双手一样满是挫败感。“那巫婆没把我看走眼。”他说。
“再试一次。”独角兽说,“你是我的朋友。再试一次吧。”
施曼德里克面带苦笑,在衣服口袋里叮叮当当地摸索着。“我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低声说,“我希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我心里明白。”他掏出一个圆环,上面挂了几把生锈的钥匙。“应该由最伟大的法师来侍奉你,”他对独角兽说,“不过也许你该对这种二流扒手的小把戏感到满意。独角兽们对于欲望、羞耻、疑惑、债务都一无所知——但人类,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人类总想把一切都拿到手。而卢克一次只能关注一件事。”
独角兽突然发觉午夜嘉年华的所有动物都醒了,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都静静地看着她。哈耳庇厄在旁边的笼子里慢慢踱步。“快点,”独角兽说,“快点。”
施曼德里克把钥匙插进哧哧发笑的锁孔里。他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锁头不再发笑。当他把另一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时,锁头突然大声喊:“啊!啊!法师来了!法师来了!”是福耳图娜婆婆的声音。
“啊,情况不妙。”法师低声说。独角兽知道他脸红了。他转动钥匙,锁头最后轻蔑地哼了一声,开了。“出来吧,女士。你自由了。”
独角兽轻轻地走到空地上,施曼德里克惊讶地后退了几步。“啊!”他低声说,“我们中间隔着栅栏的时候你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你看上去更小,而且也不——啊,我的天!”
她回到了自己的森林里,但是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林子变得黑暗潮湿,一片荒芜。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呼唤着她,但她并不理会。她不断地唤醒草木,让森林温暖起来。
随后她听见了卢克的声音,像船底刮擦卵石一样。“好吧,施曼德里克,我放弃。渡鸦为什么会像写字台?”独角兽转身走到丛林深处,卢克只看到法师和明显缩小的空荡荡的笼子。他摸摸自己的口袋。“好啊,你这个皮包骨的小偷!”卢克咬牙切齿,冷冷地说道,“她会用带刺的链子把你穿起来,挂在哈耳庇厄的脖子上!”他说罢就往福耳图娜婆婆的马车走去。
“跑!”法师说。他突然怪里怪气地跳起来,狠狠从背后将卢克摁倒,然后用手勒住他的喉咙,捂住他的眼睛。他们扭打在一起。施曼德里克率先爬起来,膝盖抵住卢克的肩部,把他按在地上。“带刺的链子,”他大口喘着气,“你个石头脑子、废物、蠢货,我要让你好好尝尝悲惨的滋味,让悲惨从你的眼睛里流出来。我要把你的心变成青草,把你的爱变成羊。我要把你变成做白日梦的蹩脚诗人。我要让你的脚指甲全部倒着长。你惹到我了。”
卢克摇摇头坐起来,一把推开施曼德里克。“你在说什么?”他笑了笑,“你连把奶油变黄油都变不成。”法师站起来,但卢克又把他推倒,然后坐在他身上。“我从来就不喜欢你,”他高兴地说,“你装得挺像,但其实根本没什么本事。”卢克的手像夜一样沉重地压上法师的脖子。
独角兽没看到这一切。她在最远的一个笼子旁边,蝎尾狮在里面吼叫着、呜咽着,最后躺下来。她用长角碰了碰锁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来到龙的笼子旁。她一个接一个地打开笼子——羊人、刻耳柏洛斯、米德加德巨蟒。它们获得自由后,魔法就消失了。狮子、猩猩、蛇、鳄鱼、狗,大家或爬或跳,笨拙地消失在夜色中。谁也没有感谢独角兽,独角兽也没有多看它们一眼。
只有蜘蛛没理会独角兽。阿拉喀涅正忙着织一张新网,看上去仿佛整个银河的星星像雪花一样纷纷散落。独角兽轻声说:“蜘蛛啊,自由更重要,自由更重要。”但蜘蛛全然没听见,她仍在铁织机上一刻不停地忙碌着。独角兽叫起来:“织网确实很有趣,但它不是艺术。”于是新织的蛛网像雪片一样从栅栏之间飘落了。
风又吹起来。蛛网从独角兽眼前掠过,然后消失不见。哈耳庇厄扇动翅膀,开始施展法力,仿佛海浪裹卷着沙子和海水,沿着海滩一路俯冲而来。血红的月亮从云层中冒出来,哈耳庇厄便展现在独角兽眼前——她浑身饱胀,金光闪耀,流瀑般的头发如同火苗,冰冷的翅膀缓缓扇动,笼子摇晃不已。她笑个不停。
在独角兽笼子的阴影中,卢克和施曼德里克两人跪在地上。法师紧握着一大串钥匙,卢克则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眨眼。他们盯着哈耳庇厄,脸上写满恐惧,不由自主地靠在一起。狂风吹得他们骨头咔咔作响。
独角兽靠近哈耳庇厄的笼子。法师施曼德里克显得渺小苍白,但他依然努力想对独角兽说些什么。尽管听不见,独角兽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会杀了你,她会杀了你!快走,你这笨蛋。趁她还被关在笼子里,快走!你放了她她就会杀死你。”但独角兽依然前行,她的长角上光芒闪耀。最终她站在了“黑暗之物”刻莱诺的面前。
哈耳庇厄那双冰冷的翅膀像乌云般在空中停滞了瞬间,澄黄的眼睛一直望进独角兽心里。“如果我自由了,一定会杀掉你。”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话,“放了我吧。”
独角兽低下头,用长角碰了碰哈耳庇厄笼子的锁。门并没有突然打开,铁栅栏也没有突然化作一片光点。哈耳庇厄抬起翅膀,笼子四壁慢慢倒下,仿佛巨大的花朵在黑暗中慢慢苏醒。在那片残骸中,哈耳庇厄发出肆无忌惮的骇人尖叫,她的头发像利剑般直竖。月亮也变得黯淡,隐去了光辉。
独角兽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但并非出于恐惧:“啊,你和我一样!”她欢快地后退几步,看着哈耳庇厄缓缓下降。她的长角在狂风中跳跃着。哈耳庇厄扑向她,但是扑了个空,便转身飞走,只听见她拍打翅膀的铿铿声,闻到她温热腥臭的呼吸。她在头顶灼热地盘旋着,独角兽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她青铜色的胸口上,感觉到这怪物的身体正在发光。她们彼此绕着圈,仿佛一对双子星,在收拢的天幕下,一切都变得虚假,她们两个是仅存的真实。哈耳庇厄高兴地笑起来,眼睛随即变成蜜色。独角兽知道她要再次发起进攻了。
哈耳庇厄收起翅膀,像流星一样俯冲下来——目标并不是独角兽,而是她身后,只是因为紧贴着她掠过,羽毛划破了她的肩膀——伸开爪子直取福耳图娜婆婆的心脏。巫婆则张开指甲锋利的双手,仿佛在迎接哈耳庇厄回家。“你们不可能单独获得自由!我依然束缚着你们!”哈耳庇厄攫住了她,她便像根破木棍似的折断了,倒在地上。哈耳庇厄蜷伏在她的尸体上,把它遮在身下,青铜色的羽毛很快变得血红。
独角兽转过身。就在不远处,有个孩子的声音告诉她必须赶快走。是法师。他的眼睛大而空洞,他的脸——向来年轻的脸——在独角兽的注视下变成了孩子的脸。“不,”她说,“跟我走。”
哈耳庇厄发出低沉而愉快的尖叫,法师一阵腿软。但独角兽再次说:“跟我走。”于是他们一起逃离了午夜嘉年华。月亮不见踪影,但在法师看来独角兽就和月亮一样,清冷雪白而且非常古老,照亮了他的去路——也有可能是死路。他紧跟着独角兽,一刻也没有回头,即使听到身后响起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青铜翅膀低沉的拍打声,以及卢克时断时续的尖叫声。
“他在跑。”独角兽说,“你不能在不死的生物面前跑,那样只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她的声音很温柔,却不含丝毫怜悯。“不要跑,”她说,“慢慢走,假装在想别的事情。唱歌、念诗或者变你的戏法都可以,但是要慢,否则她会追上来的。再走慢点,法师。”
于是高个子的黑衣人和长角的白色动物一同在夜色中前行。法师尽可能地靠近独角兽,因为在她的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饥渴的阴影正蠢蠢欲动。那是哈耳庇厄在毁掉午夜嘉年华上残留的生灵时,她的叫声形成的阴影。叫声消失后,黎明降临,他们走在陌生的道路上,有个声音依然紧跟着他们——一只蜘蛛细小而干涩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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