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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认,钻研受到禁止的学术领域,使我有种为恶的特殊快感。

  ——罗德里戈.迪.维伦纽夫

  弥莉确实如同斯帝芬诺想象的一样正在生闷气,走来走去到处开箱子,将罗德里戈收集的书本都堆在桌子上,然后又折好斯帝芬诺的军服,拿上楼与他的龙枪、父亲留下的宝剑收在一起。下楼时,她面色很苍白。

  吉瑟跪坐在壁炉前面烤面包。戴格坐在桌子那儿,一个人喝着啤酒。班瓦一贯躺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咕哝主教长的脑袋有毛病。胖猫艾灵顿大夫找到一张空椅子,看着搁在桌面边缘的奶油,盘算着如何劫走。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讲话,沉默之中气氛凝重。后来弥莉忽然重重将一本书拍在桌上,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每个人都要跳起来了,猫咪紧张地躲进储藏室里。

  她瞪大眼睛,忿忿不平地盯着戴格。「想想办法啊,不要光顾着喝啤酒。斯帝芬诺和里戈都要被关进监狱了!」

  「不是讨论过了吗,弥莉?」戴格语气很小心,缓缓放下了杯子。「妳希望我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弥莉回答:「你才是当过军人的吧,想个计划出来呀!」

  戴格双手捧着酒杯,满脸愁容地凝视逐渐散去的泡沫。「弥莉,面对现实。我们无能为力,那不是可以追过去的地方。」

  「说什么鬼话!」弥莉低吼,将最后几本书取出来堆在地板。「以前不也遇上很多棘手的状况,但每一次都化险为夷呀。」

  戴格眉毛一挑。「亨利伯爵就把我们丢在荒岛上了。」

  「我们不是回来了?」弥莉说得志得意满。「所以不可以轻言放弃,你现在就是还没努力却先投降了!」

  戴格没回话,弥莉瞪了两眼以后继续收拾东西。不让自己有事情做会受不了,于是书本放好了她又拿出罗德里戈的衣服,准备替他先洗好。

  但她忽然起身,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

  「什么东西烧焦了?」

  弥莉一转身,只见吉瑟痴痴望着炉火,心不知道飘到世界哪一个角落。叉子上的面包快要变成一团火球。

  「拜托,吉瑟!」她大叫:「妳是烤面包,不是纵火烧房子!」

  吉瑟这才睁开那双蓝色美瞳,赶紧把起火的面包拍在炉排的灰烬上。她向姐姐露出歉疚的微笑,起身重新切了面包。

  弥莉双手叉腰瞪着妹妹。「这丫头到底怎么了,脑袋还留在天上吗?」

  「大家都一样,」戴格低声回答:「她也担心斯帝芬诺和里戈。」

  「她的话可能还不只吧。」弥莉拿出罗德里戈的衬衫,看了以后蹙起眉头,袖口的蕾丝快掉下来了,所以放在旁边等会儿先缝补。「我说,去找国王陈情如何?」

  「首先,逮捕他们的不是国王,而是教会。」戴格解释:「再者,国王本来就不喜欢斯帝芬诺,可以把他关起来等于正中下怀。还有,这儿只有两个荡舟族和一个外国佣兵,连靠近宫殿都有困难,别想见得到国王。要是女爵在宫里,自然有办法处理,可惜她不在。」

  「最需要女爵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人在哪儿呢?」弥莉满脸无奈。「斯帝芬诺知道吗?」

  戴格摇摇头。「他不愿意多谈。还是问问班瓦?他会定期进宫见女爵,也许女爵交代过什么。」

  弥莉望向老人家。椅子上的班瓦头埋在手掌里,模样颓丧,好像更衰老了。

  她摇摇头。「看起来他也受到很大打击。」

  弥莉先搁下手边工作,走到班瓦身边,伸手搭在肩膀。

  「你知不知道玛裘林女爵的下落?」她柔声问:「女爵去了什么地方?我们想请她帮忙斯帝芬诺。」

  「几天之前,那些僧侣刚来过,我就想进宫找她。」班瓦声音还有些颤抖。「但是被那些僧侣发现,拦下来了。这下子我们无计可施,无计可施啊。」

  他呻吟着闭上眼睛,背靠上椅子。弥莉仔细看了看,班瓦老了,不过单从外观很难猜到实际年龄。一开始他服侍对象是斯帝芬诺的父亲朱利安.迪.吉尚,前主人走了他继续侍奉小少爷。他爱发牢骚,只要有工作交代他去办就推说自己年老体衰,但其实有必要时他硬朗得很——几个钟头前,班瓦才快步跑进巷子里面,通知三人罗德里戈和斯帝芬诺中了埋伏。

  不过此刻弥莉很操心班瓦,他不是装病,平常红润脸色变得槁木死灰,气息夹杂哽咽声。弥莉伸手摸摸他额头,居然湿滑冰凉,于是赶紧探了一下脉搏。回头望向戴格时,她眉头蹙得不能更紧。

  「怎么了?」戴格轻声问。

  「心跳不太对。」她悄悄道。

  戴格一听马上站起来。

  「班瓦,你气色不大好呢,」弥莉哄着说:「让戴格扶你去床上休息。」

  「我没事,真的没事,」班瓦连抗拒的声音都虚弱无比。「只是有点喘不过气,只要开一瓶少爷的白兰地……」

  「等会儿我拿白兰地还有一些药过去给你,」弥莉说:「你先和戴格回房。」

  「或许是应该稍微躺下……一会儿。」班瓦这才让戴格扶起。「不然等少爷和罗德里戈少爷回来会没力气……」

  戴格将他带进卧室,也在一楼,厨房对面而已。

  「吉瑟,帮我烧开水。」弥莉吩咐。

  可是吉瑟置若罔闻。她坐在原地,凝视火焰,完全恍了神。

  「吉瑟!」弥莉大叫。

  女孩这才一惊,面包叉子自手中摔落。

  「面包呢?妳拿着空的叉子烤什么呀。到底怎么了?」弥莉厉声质问。

  吉瑟摇摇头、耸耸肩。

  弥莉只能放弃。「班瓦心悸得有些厉害,我要给他熬药,所以得烧开水,妳赶快帮我准备一壶。」

  「他还好吗?」吉瑟以手语慌张问道。

  「只能说希望不会出事。」弥莉视线飘到戴格搬进厨房的箱子。「我把草药都放在哪?」

  吉瑟装了水,弥莉找出药材罐子。她之前拿罗德里戈的手帕包起来免得撞碎。

  「说不定里戈不在是好事呢,」戴格回来看见就说:「要是发现妳拿他的宝贝手帕包东西,现在心律不整的可就换成他了。」

  弥莉想要微笑,但挤不出来。戴格见状关切起来。

  「抱歉,弥莉,我其实也绞尽脑汁了,但还没有想出什么能救他们出来的办法。毕竟那是神音堡的监狱啊!从来没听说过有人逃出来,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能怎么办。」

  弥莉把手帕和脏衣服丢一起,取出草药在厨房流理台调剂。每个药罐都标示清楚,她找到毛地黄,仔细秤了分量,一旁的吉瑟就着炉火烧开水。

  「一定要把人救回来。」等待水烧开时,弥莉这么说。

  戴格无奈摇头。「他们不是被关在一般城市的牢房里面,弥莉。现在需要的是军队,而且就算——」

  「那就找支军队来!」弥莉直接打断。

  水烧开之前是一段很难熬的沉默。吉瑟取了壶,水倒进茶杯,冒出白茫茫的蒸汽。弥莉洒下毛地黄和其他辅助的草药,搅拌时低声吟唱。那首歌非常非常古老,在荡舟族的医者间代代相传,罗德里戈曾怀疑其中含有法术成分,但弥莉也无法确定。她只知道这么做,调和出的药剂效果就很好。唱完也调好了,她将杯子递给吉瑟,吩咐一定要叫班瓦喝光,混着白兰地也无所谓。

  戴格闻到气味,鼻子皱了一下。「他应该不会想喝。」

  「让吉瑟应付,也只有她能劝得动那个顽固老头子。」弥莉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我得多烧一点水来洗衣服,你帮我搬一下盆子,在后院……你干嘛?放开我!」

  戴格不搭理,将她按在旁边的椅子上。

  「坐下,这是命令。妳已经够累了,先吃点东西。」

  「衣服很多——」

  「不急。」戴格说:「妳把自己累死,斯帝芬诺和里戈也不会因此得救。」

  一坐下,弥莉确实意识到身体疲倦得离谱。

  「就休息一会儿吧……」

  戴格切了剩下的面包,弥莉翻起桌上那些罗德里戈的藏书,打算稍微先帮他分类好。多半都是法术理论,光看书名她就觉得头疼。其中一册特别厚,叫做《术式与形上学:存有、物体及其性质,时空、因果和可能性之探讨》,还有一册是《术式认识论》。

  另外有一本书,封皮破旧也没有印上标题。弥莉好奇之下打开,结果看来是罗德里戈的笔记本,上头都是他华丽的字迹,还有不少图案。第一页不只有他自己下的标,还有费心刻出的插图。可是单看到那个题目,弥莉就忍不住觉得口干舌燥。

  「戴格,你得看看这个……」

  他察觉弥莉语气有异,立刻抬起头。「怎么了?」

  弥莉索性将笔记本直接推过去。戴格拿起来一看,也才翻到第一页就大摇其头,多读了一些之后面色铁青。

  「还好没给那些僧侣找到!」

  「该怎么处理?」

  「烧掉。」戴格没好气地说:「连灰烬都要埋好。」他将本子推回去。

  「不过……这么多知识,」弥莉翻阅着。「知识很宝贵呀。」

  「这些知识会害罗德里戈被绑在木桩上烧死。」戴格反驳。「就算不烧掉也一定要藏好,谁知道那些僧侣会不会回来——」

  话还没说完,外头竟传来翼蜥叫声,然后是车轮着地、车夫大吼。就在正门外。接着,有人敲门、摇铃。戴格的手搭在枪上。

  「快把本子给藏起来!」

  「藏哪儿?」

  弥莉东张西望,情急之下丢进收食材的橱柜,塞进面粉桶里头。

  「去班瓦房里。」戴格吩咐,并且给一把手枪填弹后交给她。「看着他们两个。」

  弥莉跑进走廊时来人又敲门,这次开口了。

  「斯帝芬诺,快开门!」

  弥莉听见以后松了口气,是认得的嗓音。「原来是达壬!我们怎么办?」

  戴格虽然压低枪口,但是没有放回去。「问他什么来意。」

  她赶快跑到玄关。虽然没有见过女爵的这位秘书,但因为达壬时常拜访斯帝芬诺,所以弥莉还是认得长相。还在屋里的败寇队三人与斯帝芬诺相识多年,只听他提起达壬不少次,没有面对面接触过。每次达壬造访,都是代表女爵传话;由于斯帝芬诺不怎么想听到母亲讲了什么,所以不是避不见面就是私下会晤,最多只在罗德里戈陪同下到二楼的会客室去,弥莉等人只在厨房这边休息。斯帝芬诺常常为此解释:他不是以朋友为耻,而是以母亲为耻。

  弥莉透过前门窥孔,看见达壬披着黑色斗篷,一手提着皮袋、一手抓着帽子。外头雨势稍歇,风还是强劲。车夫站在车厢门旁边,两只翼蜥对着彼此嘶叫。

  她开了门锁,掀一条门缝。「达壬先生……」

  达壬瞪大眼睛,一脸疑惑。「抱歉,女士,我以为会是班瓦过来应门。请问斯帝芬诺在吗?」

  弥莉迟疑半晌,最后还是开门请达壬先进来。达壬依旧一头雾水,弥莉则是趁机扫视外面街道。乌云密布,暮色十分阴郁,因此也没什么行人,路上很空旷。她关门上锁后才回头继续招呼。

  达壬轻轻摘起三角帽行礼。「女士,真是冒昧,但我好像没见过您?」

  「先生请别客气,我叫弥莉。弥莉.莫派克。」

  达壬露出微笑。「原来是败寇队的伙伴,斯帝芬诺常常提起几位。我有要事必须立刻与他和罗德里戈商谈——」他这才察觉弥莉手上有枪。「出了什么事?」

  「先生,请跟我进里面说。」弥莉回答。「应该带您去会客厅,不过那边没生火。我们都待在厨房,希望您不会介意——」

  「无妨,在那儿就好。」

  「真的吗,还是我上楼准备一下壁炉……」

  「请别麻烦了,」达壬说:「看来出了麻烦?斯帝芬诺本来应该在等我,他人呢?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先生将斗篷给我吧,我拿去烤干。那个要不要一起?」她指着达壬手上的皮袋。

  「不了。多谢您。」

  达壬拎着皮袋,随弥莉进入厨房。

  「这位是戴格.托葛瑞森。」她为两人介绍。

  「托葛瑞森少校,久仰大名。」达壬与他握手。

  「我也常常听斯帝芬诺提起达壬先生。」戴格眉头紧蹙。

  达壬苦笑。「不难想象他是怎么说我的。就算他不信,我其实和他是同一国的。」他敛起微笑。「也该告诉我是什么情况了吧。首先,怎么连班瓦也不见踪影?」

  「他受到太大冲击,心跳太快了,」弥莉解释。「我调了药,要他先躺下休息,现在我妹妹吉瑟正在照顾他。」

  「应该不会太严重吧?」达壬担心起来。

  「应当还好,」弥莉将手枪搁在桌上。「他老当益壮。」

  「的确。」达壬回答。「那么,斯帝芬诺又如何?应该不是急着去找女爵阁下吧?我交代过会送一笔钱过来——」

  「他遭到逮捕。」弥莉说。

  「逮捕!」达壬也很错愕。「斯帝芬诺?是谁逮捕的,罪名呢?」

  「先生,是圣克雷的武僧。」戴格说:「还有,不只是斯帝芬诺一个人,还有罗德里戈也一并被带走。罪名是异端邪说,所以要带回秘术院。」

  「异端邪说?我的天!」达壬语气非常沉重。「这下子糟糕了,是真的很糟糕。几个钟头之前我还见到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僧侣埋伏在这栋屋子里面等他和罗德里戈回来。班瓦被他们俘掳已经几天了,他试着提醒斯帝芬诺,但还是迟了一步。」

  达壬将手上的皮袋放在地板。「还是从头到尾交代一遍吧。」

  戴格拉了椅子过来要给达壬,却看见艾灵顿大夫窝在上头。一闻到吃的,牠就决定出来陪大家。戴格将猫咪赶走、清了猫毛以后才敢推到达壬身后。

  弥莉进房看看吉瑟与班瓦的状况,他们也该注意到有人进屋了。出来以后,弥莉说班瓦已经入睡,呼吸平稳很多,脉搏也比较有力。

  「总算有个好消息,」达壬叹道:「所以事情经过是?」

  戴格将班瓦的说法转述一遍。「斯帝芬诺在屋子外面就注意到不对劲,所以要我们三个和行李在外头等,自己先和罗德里戈进来。后来再看见他们,两个人已经被武僧押上翼蜥快艇,船壳上有秘术院的标志。」

  达壬听了摇头不解。「我不懂的是,到底为什么会给他安上异端邪说的罪名?」

  「班瓦说,僧侣认为斯帝芬诺和里戈他们与叫做杰柯.诺索普的神父和骑卫安德.马特尔四个人串通,一起妖言惑众。」

  「安德爵士我也认识。」达壬表情愈发不安。「至于杰柯神父也算是个名人。他们都信仰虔诚、行事端正,怎么会卷入这样的风波。」

  「针对罗德里戈,还有另一条罪名,」弥莉补充。「对方说他通敌卖国,与亨利.瓦勒斯联手。」

  「这也是不实指控,他其实是被亨利伯爵掳走做为人质。」戴格解释。

  「而且,先生,有另一件棘手的事情。僧侣还没有发现,不过我担心只是时间问题……」弥莉看了戴格一眼,戴格神情不愿,但还是点了头。「先生,您看看这个。」

  她进了储藏室取出笔记本,以湿抹布拭去沾上的面粉以后递给达壬。

  达壬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书名:《逆术论》。

  他脸色一白。「上帝保佑!」

  翻了几页,偶尔看看罗德里戈的注解或说明以后看,达壬却又赞叹道。「这……真是不可思议。」于是抬起头望向弥莉。「罗德里戈在这里头提到一件事,妳的船损毁了,但是他却找到办法引导术力通过坏掉的术构。真的吗,他的做法有效?」

  「确实有效,」弥莉回答:「否则我们不可能从荒岛回来。除此之外,之前在码头交给您的神泪是从精炼厂取回来的,那里遭到下界人攻击,当时罗德里戈也有阻挡逆术的办法,应该是一种术构吧。详情我并不清楚。」

  「感谢上帝没有让僧侣找到这个!」达壬语重心长,轻轻阖上笔记本。「不然这玩意会叫他百口莫辩。」

  「戴格说得对,还是烧掉比较保险。」弥莉满脸惋惜,拿起笔记本。

  「不!等等!」达壬连忙阻止。「我有个主意了。交给我吧,也许要保出斯帝芬诺和罗德里戈就靠本子的内容了。」

  弥莉眉头深锁,不愿松手。「先生打算做什么呢?」

  「假如妳是担心我要交给主教长,那大可放心,我不会那么做。」达壬嘴角微扬。「我是要上呈到国王那儿。」

  「先生,我不明白这会有什么帮助。」戴格说:「想必您也知情,艾雷瑞克陛下对斯帝芬诺只有厌恶。」

  「我很想解释,」达壬回答:「不过我发誓要保守秘密。」

  「先生,您必须解释。」弥莉态度恭敬但坚定。「不然我就只能烧了它。」

  达壬只好妥协。「那请两位别声张。」

  「先生您可以放心。」戴格口吻很沉稳。

  「斜阳宫还飘浮在空中,但浮槽已经遭到敌人破坏,逆术一点一滴侵蚀原本的术构。虽然负责的术匠团队已经尽力修补,问题出在他们对于逆术毫无理解,假使没办法中和逆术造成的反应,宫殿迟早还是会坠落,届时造成的伤亡与破坏难以估计,整个国家会陷入动荡。」

  「先生不是已经取走神泪了吗,可以用在浮槽。」戴格提议。

  「斯帝芬诺提起时我也这么想,」达壬说:「送进宫中时术匠也以为有希望。但是神泪结晶放进浮槽以后,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判断是因为神泪需要浮槽原本的术构起作用,才能够产生浮力。」

  「先生您猜得没错,这件事情的话罗德里戈的确可以帮上忙!」弥莉很兴奋。「他懂得如何制作可以突破逆术的术构,当初翻云号也是这样子才没沉没。」

  「跟我推测的一样,」达壬回答:「所以这本书是证据,得让国王过目。」

  弥莉和戴格以目光征询彼此,接着戴格点头,弥莉便将笔记本递给达壬

  达壬将将书本收进皮袋里。「比较担心国王会借故只释放罗德里戈,不顾斯帝芬诺。我想斯帝芬诺总不会跟着研究过逆术?」他语气半认真半戏谑。

  「是没有,不过我想得到国王为什么也该释放他。」戴格说:「斯帝芬诺知道怎样主动攻击下界人,也就是如何到达神息底下。」

  「也就是斯帝芬诺认同杰柯神父的理论,判断敌人是当年格拉瑟瑞克岛的遗民。」达壬回应道:「神父对女爵提出过这个论点,女爵认为合理,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只是推论,还没有足够证据。」

  「我们有证据,先生。」戴格说:「吉瑟曾与他们交谈,」

  「她和下界人交谈过?」达壬大感惊奇。「怎么做到的?」

  「我们姐妹是荡舟族,」弥莉解释:「而且我妹妹还是个异人。我不敢假装自己真的明白个中道理,可是我妹妹说她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所以很害怕。他们说自己之所以得活在世界最底下、过得十分痛苦,全都是我们上界人的错。」

  「恐怕没办法将这种事情呈报给国王当做证据。」达壬淡淡道:「斯帝芬诺的计划还可以试试看,我知道怎样引起国王的兴趣。你们可以详细描述吗?」

  戴格三言两语就解说完毕,达壬听得仔细,针对几个环节提问厘清。「我也听说过王船包围战的故事,那是战龙旅解散前最后一次大战役。你说的要塞在哪儿?」

  给了位置以后戴格又补充。「幸亏当时术匠成功保持要塞坠落后也完好无缺,不然落地时我人还在里头。」

  达壬本想束紧皮袋,不过转念以后取出一个钱包交给弥莉。

  「这是做什么?」她疑惑地问。

  「妳、少校还有妹妹最好都先去避风头,留在埃夫勒城太危险了。即使主教长现在还没有下令逮捕三位,但光是你们进过这间屋子就算是有嫌疑了。」

  戴格与弥莉交换眼神。

  「多谢先生的美意,不过也不能留班瓦——」

  「我会请女爵的私人医师过来诊治。」达壬立刻接口。

  「即便如此,伙伴生死未卜,我们也不能一走了之。」弥莉语气急促说:「更何况我的船也被女爵扣住了呀。」

  「她已经收回成命。」达壬浅笑道:「你们回去之前停船的地方就会看见翻云号了。如果你们不愿意出城,至少也回船上,不要待在这房子。我之后就上那儿找你们。」

  「他说的没有错,」戴格望向弥莉附和。「尤其吉瑟状态也很不好,离开这个环境比较妥当。」

  弥莉点点头。「那等医师到了我们就出发。」

  「我也要立刻面见陛下,可以的话今晚就去。」达壬说:「一有消息,会尽速通知你们。」

  弥莉送他到门口时问起。「那么杰柯神父呢?国王会不会帮忙他和安德爵士?」

  「教会内部的事务,陛下也很难插手,毕竟两人原本就隶属在主教长之下。」达壬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杰柯神父一直都游走在教会律法的边缘。」弥莉一边叹息一边取了斗篷和帽子交给达壬。

  「医师过来时会带着我写的字条,」达壬吩咐两人。「看到东西才放人进来,其他人都别开门。」

  弥莉送达壬到车厢,外头天色已暗,点灯人四处巡回。车夫开门,等达壬进去后才跨上驾驶席,执起鞭子、启动术构,车厢飘浮起来,一声令下之后翼蜥攀上天空。她目送翼蜥车的光芒消失在低垂的乌云中,又查看四周街道,不过只有路灯明亮,其他地方都埋在黑暗里。

  回屋内她告诉戴格。「没看见可疑人物。」

  「不会看见的。」戴格语气一寒。「如果圣克雷的僧侣不想要给妳看见,妳不可能会发现。达壬说得对,我们得离开这儿,太不安全了。」

  他关上门、锁起来,两人回到厨房里,弥莉动手将草药瓶罐装回箱子,却被戴格拦下。

  「不能坐车了,得走过去,否则很难确定自己有没有被跟踪。」

  「嗯,没错,」弥莉回答:「我没想清楚。」

  她神情落寞看着还没洗的衣服,有一些挂在椅背、有一些堆在地板,书籍则跟着杯盘、餐具散落在桌上。

  「你去陪班瓦,」弥莉说:「叫吉瑟过来帮忙。至少离开之前,先帮斯帝芬诺和里戈整理好屋子,等他们……回来。」她话讲到一半有点哽咽,嘴唇微微颤抖,拿起一件罗德里戈的衬衫抚平。

  戴格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弥莉后来感觉到一只手搭上肩膀,只是很快又放开了。两人之间仍旧尴尬,说不定一辈子都会如此。

  「他们会回来的,弥莉。」戴格说。

  她心上一暖,吸了口气挤出微笑。「嗯,我知道。」

  戴格去跟吉瑟换班,弥莉再次烧水,等水开时就折衣服。吉瑟出来帮忙,说班瓦已经睡熟了,气息平缓、脸色红润了些。

  弥莉清洗好碗盘,医师正好也来了。他出示达壬准备的证明给戴格检查,由弥莉陪同进了班瓦的卧房,诊断时听了心跳。弥莉也解释了自己调制的药剂。

  「妳的治疗很妥当,」医师赞许。「我想心脏没有受损,病人确实是因为精神状态影响到脉搏。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持续服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但是我建议送他住院几天,由修女看护。」

  弥莉对医师的印象不错,尤其他居然愿意称许自己的治疗。她实在不大乐意抛下班瓦,而且也知道老人家不会想一整天躺在病床上,周围还都是修女。

  「我实在不太想让陌生人照顾班瓦,」她对妹妹说:「是不是该留下来才对?」

  吉瑟拉起她的手,用力掐了一下,接着开始比手语。「姐姐,我们要回船上啊!待在这里我好害怕,要是僧侣又回来了怎么办?赶快走吧,我想回家!」

  弥莉望着妹妹,看她情绪这么激动也不免担心。吉瑟真的吓着了,她感觉得到妹妹身子颤抖。

  「好,吉瑟,我们回翻云号。乖,不要怕。」

  吉瑟点点头,却又忽然紧紧抱住弥莉一阵,然后回头为班瓦盖好被子,先为送他去医院做准备。

  马车到了门口,戴格将老人抬进去。弥莉也拿了毯子给他裹好,不过过程中班瓦昏睡不醒。医师在老人旁边就座,弥莉在班瓦额头留下一吻,再度目送客人离去。马车速度放得很缓慢,避免惊扰病患。

  弥莉折好衣服放进箱子,戴格也将罗德里戈的书本都搬到房间,吉瑟在箱子上施加了防护术构。接着弥莉又收了洗好的碗盘,在储藏室里头找到艾灵顿大夫,牠的胡须上沾了像是肉馅的东西。将猫咪抱给戴格以后,她拿了提灯,又在屋内巡了一圈,确定是不是都整理完毕。

  戴格、吉瑟和艾灵顿大夫在后门等着,弥莉站在昏暗的厨房里。

  「原本以为回家就没事了。现在看来,事态只是更糟糕。」她轻声说。

  弥莉吹熄提灯,放在厨房桌上,与两人会合,锁了门、钥匙给戴格,戴格拿去藏在围墙松动的砖头后面。三人都披上暗色斗篷以后溜出花园,进入小巷子。

  乌云从远方山头滚过。星子闪耀,满月辉煌,能够清楚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们在无声中前进,都没有开口的情绪。弥莉和吉瑟穿着皮拖鞋,走起路来没什么声响。戴格脚上是厚重的靴子,脚步声咔哒咔哒在夜色里回荡。他注意到弥莉蹙眉,但也只能苦笑耸肩,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弥莉比较担心妹妹。斗篷底下,吉瑟手臂抱着自己,头一直很低,根本没有仔细看自己朝哪儿走,要不是弥莉拉开她,眼看就要摔进淹了水的水沟里。

  她抓着妹妹的手。「吉瑟,和我说说吧,到底怎么了?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呀,妳知道的。」

  吉瑟眼神很哀伤,抽了手径自加快脚步向前。

  弥莉看了很心痛,以前姐妹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但是吉瑟改变很多,她觉得自己快要不懂妹妹了。吉瑟不是以前那个因心理创伤而充满畏惧的孩子,就像戴格说的:她已经「长大成人」了,会自己做决定,也有自己的人生。

  但她不免怀疑吉瑟是不是还在幻想与巴纳比谈恋爱。和修士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弥莉说过很多次了,尤其巴纳比又对上帝极度虔诚。此刻她只能摇头叹息,希望妹妹可以迷途知返,不要执着下去。

  顺着小巷他们到达草市街,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走下去就能找到翻云号。钻出巷子时,弥莉回头瞧瞧,注意到有个影子闪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戴格,有人跟踪!」她低声提醒。

  「嘘,我有看到。」戴格悄悄回答,拉了弥莉的手臂。「先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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