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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二天,亚丽丝和梅西一起去上现代诗课,任由〈给玛丽安.摩尔小姐的邀请函〉[55]的文字从身上流过。妳的黑色宽帽沿上载着天晓得多少个天使,请速速飞来。读到这样的文字,在脑中听见,她总会感觉到另一种人生在拉扯;她可以清楚看见自己过那样的人生,就像吸收了灰影的记忆一样,聆听〈人羊之子〉[56]惊悚又美丽的诗句,或是在历史课上放下笔,仔细听教授讲解伯罗奔尼萨战争[57],将狄摩西尼[58]与丘吉尔做比较。何者是阻挡暴政的堡垒,何者成为时代改变之敌而受人讪笑,全都由胜利者决定。在那样的时刻,她感受到比生存更深刻的需求,在那样的时刻她得以窥见,若是她能够单纯学习,不必一直这么拚命,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发现自己憧憬那样的人生,不只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抱负。她阅读、上课,住在采光良好的公寓里。当有人谈到她没听过的艺术家、没读过的作家,她不会感到恐慌,只会感到好奇。她的床头柜上会摆着一堆书。她会听《清晨变成折衷派》[59],她会懂那些笑话、说那种语言;她会熟练悠闲从容。

  但这样的幻想撑不住,因为校园里发生两起教职员命案,秘密社团很可能涉案,而且达令顿还困在防御圈里,魔法随时可能失效。再过两周就是万圣节了,到时必须进行仪式,若是失败,她可能会失去性命,若是成功,她可能会失去一切。恐惧重新涌上心头,会失败的预感纠缠不去。诗的美与历史的规律被挤到一边,只剩下无趣又恼人的现实。

  课上到一半,道斯传讯息来,亚丽丝去下一堂课的路上打电话给她。

  道斯一接起来,她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呃,当然啦,不是真的没事。只是新执政官召见妳。」

  「现在?」

  「妳不能一直拖延。自从……滚动条钥匙会那次之后,安赛姆一直没有安排茶叙,新执政官等不及了。他下午两点到四点会在办公室,在林斯利—齐坦登馆。」

  基本上就在她的宿舍旁边。距离近没什么好处。

  「妳和他通过电话?」亚丽丝问。「他感觉是怎样的人?」

  「不清楚。就是一般教授的感觉。」

  「生气?开心?帮帮我嘛。」

  「他感觉没什么特别的。」道斯的语气冰冷,亚丽丝很想知道原因。

  「妳想几点去?」

  「他要见的人是妳,不是我。」怎么回事?执政官不想一起见道斯?

  「等一下,他是教授?他在耶鲁多久了?」

  「他在耶鲁任教二十年了。」

  亚丽丝忍不住笑出来。

  「怎样?」道斯追问。

  「他在这里这么久了,但我们现在才知道有个人,可见忘川会是真的找不到人了才会找他。」

  「不见得──」

  「妳以为有很多人抢着要这份工作?上一个人死掉了呢。」

  「死因是心肌梗塞。」

  「但发生在神秘的状况下。没有人想接手。所以他们才找上这个人。」

  「雷蒙.华许—惠特利教授。」

  「要不是我够了解妳,一定会以为妳在开玩笑。」

  「他年轻时是神童。十六岁就从耶鲁毕业,在牛津读研究所。他是英美文学系的教授,有终身教职,根据他在《联邦党人》发表的社论判断,他的观点非常老派。」

  亚丽丝考虑要不要编个借口再拖延一阵子。但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趁现在和执政官单独会面比较好,要是拖到安赛姆想起来要安排餐会,到时候除了执政官还有其他忘川会董事,所有人一起挑剔她。

  「好吧。」她说。「上完课我就去。」

  「等妳见完执政官,我们在强艾见。我们一起思考地狱通道剩下两关在哪里。」

  「好。」

  「要有礼貌。」道斯坚持。「打扮得体。」

  道斯在乎打扮真的很不正常,但亚丽丝知道人要衣装的道理。

  接下来的基础电工课亚丽丝尽可能专心,但即使在她状况绝佳的时候也很难做到。这堂课的地点是大型讲堂,很可能是耶鲁最民主的一堂课,因为这是必修课,大家不得不来──包括亚丽丝、梅西、萝伦。一小时的课程中,她们一直偷偷讨论万圣节酒趴的菜色,最后决定用小杯龙舌兰酒配虫虫软糖。

  虽然校园发生的两起命案,但是在哀悼气氛中学生依然继续开趴、上课、写作业,亚丽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目前学校师生以为只有一个人惨死。没有人知道玛珠丽.史蒂芬可能也死于凶杀。没有人为她举办纪念会或哀悼会。贝克曼的死骇人、凄惨,大家茶余饭后难免会讨论,晚上一个人走路回家也会因此提心吊胆。但是此刻在教室里坐着打瞌睡的学生没有去过犯罪现场,没有仔细察看过那张衰老惊恐的脸。他们没有亲身体会死亡造成的终结,因此他们能照常生活。不然还能怎么办?他们打扮成鬼魂、怪物、死去的名人,用谷物酒或夏威夷水果酒忘却体会生命短暂所带来的恐惧。

  酒趴算是重头戏之前的暖身活动,真正的狂欢派对之后才登场,亚丽丝可以趁机提早开溜去为仪式作准备。今年的手稿会万圣节派对禁止使用魔法,所以不必担心。上个学期他们没有管理好魔药,遭到布雷克.齐利滥用,导致梅西和其他倒霉遇上他的女生惨遭侵犯。但周四她还是要去监督他们进行鸣鸟仪式。

  亚丽丝和梅西、萝伦一起走回强艾。要准时在新任执政官的会面时间出现,她就得跳过午餐。她跑进房间换上最端庄的衣物:黑色牛仔裤、黑色毛衣,加上她跟萝伦借的白衬衫。

  「妳的打扮好像贵格派的古人。」梅西嫌弃。

  「这叫端庄好吗?」

  「妳知道她需要什么吗?」萝伦问。她进房间,然后拿着深红色丝绒发箍出来。

  「这样好多了。」梅西说。

  亚丽丝端详镜中毫无幽默感的严肃脸孔。「完美。」

  雷蒙.华许—惠特利教授的办公室在林斯利—齐坦登馆三楼,沉重木门上贴着他的会见时间。她犹豫了。他找她来究竟要做什么?说教?告诫?审讯那天在滚动条钥匙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轻敲门,听到冷淡的响应:「进来。」

  办公室不大,墙壁被书架挡住,书籍从天花板堆到地板,还有一些没地方放。华许—惠特利坐在一排铅玻璃窗户前。厚实的玻璃感觉水汪汪,彷佛是用融化的糖做成,黯淡的十月日光苦苦挣扎才得以照进来。绿色灯罩的黄铜台灯探头照亮乱糟糟的办公桌。

  原本看着笔电的教授抬起头,从眼镜上缘打量她。他的脸型瘦长,容貌忧郁,浓密白发往后梳露出前额,有点像飞机头。

  「坐吧。」他比比办公桌对面唯一的椅子。

  去年发生了那么多事,竟然有个前任忘川会监察员可以一直安然在校园生活,窝在这个小办公室里,实在很难想象。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过他?还有其他这样的人吗?

  「银河.史坦。」他说,往椅背上一靠。

  「教授,麻烦叫我亚丽丝。」

  「真是帮了大忙。用银河这种名字称呼别人,让我觉得自己像傻瓜。真是怪里怪气的名字。」他说怪里怪气的语气充满厌恶,一般人大概只有说到种族歧视才会用这种语气。「令堂经常这样异想天开吗?」

  稍微透露一点实情无伤大雅。

  「没错。」亚丽丝说。「加州人嘛。」她耸肩。

  「嗯。」他点头说,亚丽丝怀疑他可能早已将加州从心里抹去,甚至整个西岸对他而言都不存在。「妳是艺术家?」

  「绘画。」虽然上学期结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画笔或炭笔。

  「妳对新学年有什么想法?」

  累人?恐怖?太多死人?但目前校园关注的议题只有一个。

  「贝克曼院长的事太可怕了。」她说。

  「痛失英才。」

  「您认识他吗?」

  「他那种人无法忍受有人不认识他。不过我为他的家人感到难过。」他将双手立起、指尖相抵。「我就直说吧,史坦小姐。我这个人呢,幽默的人会说是恐龙,恶意的人会说是冬烘先生。以前的耶鲁大学专注于心灵修养,虽然有很多让人分心的活动,但没有比女性出现在校园更令学生心猿意马、无法投入学业。」

  亚丽丝一下子无法理解华许—惠特利教授的话,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您认为女性不该获准进入耶鲁?」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百分之百支持女性接受高等教育,但是男女混在一起没有半点好处。同样的,忘川会也不该让女性加入,至少不该担任味吉尔或但丁的工作。」

  「眼目呢?」

  「我依然认为最好不要让环境中有诱惑存在,不过,眼目的工作单纯是研究与照顾,可以作为特例接受。」

  「像是高级一点的保母?」

  「没错。」

  现在亚丽丝明白为什么道斯那么不高兴了。

  华许—惠特利从袖子上捏起一根线头。「我活得够久,亲眼见识过照理说掀不起波涛的微弱反主流文化变成文化,我也曾经目睹德高望重的学术单位被无知竖子把持,为了讨好鄙俗心灵,而将数百年的文学与艺术连根拔起。」

  亚丽丝思考该怎么回答。「我完全同意。」

  华许—惠特利愣住。「什么?」

  「我们正在目睹西方经典消亡。」她希望语气传达出适当的愤慨。「纪慈、特洛勒普、莎士比亚、叶慈。您知道吗?现在竟然有一堂课专门研究流行歌曲的歌词。」她慢慢喜欢上莎士比亚与叶慈。她嫌纪慈[60]无聊。特洛勒普她读得很开心。听说他发明了邮筒。不过她猜想华许—惠特利教授应该不太在意开心与否,而且她真的很喜欢歌词那门课,上学期他们研究了地下丝绒乐团和饶舌之神图帕克。

  他端详她。「艾略特.桑铎就是那种无知竖子。自以为是又毫无风骨,令人恶心的组合。丑话先说,我绝不接受忘川会的屋檐下出现任何问题,不准耍猴戏、不准乱闹事。」

  竟然有成年男性用「耍猴戏」这个词,而且语气不带一丝嘲讽,要她不觉得好笑也难,但亚丽丝只是说:「是,遵命。」

  「妳已经太久没有味吉尔,也没有真正能够领导妳的角色。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妳养成了多少坏习惯,但是在我的监督下绝不会容许。」

  「明白了。」

  他靠向前。「真的?桑铎院长任职期间怠惰职守,一个学生失踪、一个差点死掉。他放任秘密社团糜烂堕落,甚至做出犯罪行为。我好几次写信向理事会痛陈时弊,很庆幸他们听进了我的逆耳忠言。」

  她双手交迭放在腿上,尽可能显得弱小无力。「我只能说,我深感安慰,现在终于有人挺身而出……呃……拨乱反正。」天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失去味吉尔让我非常害怕、不知所措。」

  华许—惠特利得意地低笑一声。「我能想象,妳是女人又出身低微,在这里一定觉得格格不入吧。」

  「是。」亚丽丝说。「确实很艰难。不过,迪斯雷利[61]不是说过吗?『没有比逆境更好的教育』。」感谢餐厅茶包的智慧。

  「有吗?」华许—惠特利说,亚丽丝担心她是不是演过头了。「史坦小姐,我不是傻瓜,我不会因为花言巧语而动摇。忘川会容不下巧言令色、滥竽充数之辈。我希望妳每次监督仪式之后都尽快交出报告。我也会列书单给妳──」她的表情一定泄漏了不爽,因为他举起一只手。「我也不喜欢说话被打断。妳必须时时注意言行举止,不可以辱没忘川会。若是妳沾染上任何一丝争议,我便会建议立即将妳逐出忘川会与耶鲁。妳在滚动条钥匙会做了那种可耻的行为,那个麦克.安赛姆和理事会竟然还让妳留下,我实在难以理解。我已经严正向安赛姆先生表达过我的不满。」

  「哦?然后呢?」亚丽丝问,怒火让她失去理智。

  执政官气得口沫横飞。「什么然后呢,史坦小姐?」

  「安赛姆怎么说?」

  「我……一直没有联络上他。我们双方都很忙。」

  亚丽丝好不容易压抑住笑容。安赛姆没有回他电话。忘川会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找他。没有人想听华许—惠特利教授唠叨。说不定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亚丽丝静静等候,确定他的话都说完了,同时在心中衡量各种策略。她知道企图让华许—惠特利成为助力应该只是徒劳,不过,他应该很希望丹尼尔.阿令顿回来吧?毕竟他是具备所有适当资质的忘川会监察员。

  「我的味吉尔──」

  「痛失英才。」

  刚才说到贝克曼院长遭到杀害时他也说了同样的话。毫无意义。他挥挥手。

  亚丽丝再接再厉。「不过,要是有办法能找到他、带他回来──」

  执政官扬起眉毛表示质疑,亚丽丝准备承受另一波愤慨说教,但他的语气很温和。「孩子,人死不能复生。Mors vincit omnia,死亡征服一切。」

  但他没死。他就坐在黑榆庄的宴会厅里。至少一部分的他在那里。

  亚丽丝再次怀疑华许—惠特利究竟知道多少。

  「在滚动条钥匙会──」她放胆说。

  「不要奢望我的同情。」他严厉地说。「希望妳有自知之明,不要冒进。任何视察或仪式活动都必须先经过我的许可。标准之所以存在是有理由的,尽管理事会认为降低要求也无所谓,但我绝不会坐视忘川会的名誉再次遭到破坏。」

  视察。这是亚丽丝告诉滚动条钥匙会的借口,安赛姆也同样告诉他们的校友。亚丽丝以为安赛姆会将他的猜疑告诉忘川会董事会。但或许董事会没有告诉执政官?既然知道这只狗爱乱吠,何必刺激牠?如果执政官不知道她和道斯企图闯进地狱,那么要烦恼的问题就少了一个。

  她松了一口气但努力掩饰。「我明白。」

  华许—惠特利摇头,一脸怜悯。「妳陷入如此窘境并不是妳的错。妳只是欠缺技能与背景,因此无法应付加诸在妳身上的责任。妳不是丹尼尔.阿令顿。妳的资质不足以担任但丁,更别说味吉尔。不过,只要有我的督导加上妳虚心学习,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度过难关。」

  亚丽丝考虑用笔捅死他。「谢谢您,院长。」

  华许—惠特利摘下眼镜,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一块布擦拭。他的视线往左飘,亚丽丝跟着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青年一起在帆船上休息。

  他清清嗓子。「妳真的能看见鬼魂?」

  亚丽丝点头。

  「不需要魔药或灵药?」

  「对。」

  亚丽丝一进来就解读过这间办公室。照片旁边的架子上装饰漂流木、贝壳、海玻璃,镇纸里框着一句话:隐密并自得吧,因为世上无有更艰难之事[62]。但她并未成功解读华许—惠特利。她太紧张,以致于没有看见藏在虚张声势之下的迫切。

  「现在这里就有一个灰影。」她撒谎。这间办公室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鬼魂,很可能是因为执政官本人距离尸体只差一步了。

  他吃了一惊,但努力保持镇定。「是吗?」

  「对,男性……」现在只能赌了。「相当年长。」教授蹙眉。「不对……他有点模糊。是年轻人。非常英俊。」

  「他……」华许—惠特利看看四周。

  「在你的椅子左边。」亚丽丝说。

  华许—惠特利伸出一只手,彷佛能穿过界幕摸到灰影。那个动作满怀希望、毫无防备,亚丽丝感到内疚刺痛。但她需要这个人站在她这边。

  「他有没有说话?」执政官问。他语气中的渴望有点尖锐,因为多年孤寂而变得锋利。他爱那个人。他失去了他。亚丽丝很想再看一眼壁炉架上的照片,她相信那两个笑容满面的青年当中有一个是华许—惠特利,他们青春、黝黑,相信还有很长的人生。

  「我能看见灰影,但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亚丽丝再次撒谎。接着不忘一本正经地补上一句:「我不是通灵板。」

  「当然不是。」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的冷笑怎么不见了?但她知道必须谨慎应对。以前外婆会用土耳其咖啡渣为人算命,那种咖啡又苦又黑,非常浓稠,慢吞吞地滑下食道。

  「妳这是在贩卖谎言欺骗大众。」亚丽丝妈妈如此抱怨。米拉说这种话实在好笑又讽刺,她将人生的希望寄托在各种类似的东西上:水晶、能量浴,绑成一束束的鼠尾草号称能带来净化、财富、回春。

  「我没有卖东西给他们。」爱丝翠雅对女儿说。

  确实如此。爱丝翠雅.史坦算命从不收费。但人们会带来面包、装在锡箔平底锅里的Jiffy PoP爆米花,巴布卡酵母蛋糕、草莓软糖。他们离去时往往眼眶含泪,满怀感激亲吻她的手。

  亚丽丝坐在厨房餐桌边看,赞叹道:「他们爱妳。」

  「孩子,他们现在爱我,但迟早会恨我。」

  亚丽丝当时不懂,直到她亲眼目睹那些人在街上假装没看到外婆,在超市排队时把她当陌生人对待,收银员挂着制式微笑但视线飘移。

  「我看过他们最落魄的样子。」爱丝翠雅解释。「当人们让妳看见他们最深的渴望,绝不会希望看到妳出门买小西红柿。好了,不要告诉妳妈妈喔。」

  亚丽丝没有说出有人去外婆家算命,因为妈妈每次发现爱丝翠雅帮人算命,回家的车程就会不断碎念:「我去算塔罗牌她还笑我,结果自己做这种事。」米拉气呼呼用掌根拍方向盘。「虚伪。」

  但亚丽丝知道外婆之所以笑米拉,是因为她总是在那些假货上寄托希望与幻想,一波波如海浪般周而复始。因为那些全都是骗人的,而爱丝翠雅说的都是真的。她看到现在。她看到未来。如果杯子里什么都没有显示,她也会老实说。

  「帮我看嘛。」亚丽丝哀求。

  「宝贝,我不需要咖啡就知道妳的命运,」爱丝翠雅说。「妳会承受很多考验。但妳感受到的痛苦?」她用枯瘦手指捏住亚丽丝的下巴。「妳会十倍奉还。」

  亚丽丝觉得十倍太夸张,但爱丝翠雅.史坦从来没有说错过。

  现在她端详执政官。他也像那些去外婆家厨房算命的人一样,表情满怀希望,内心的痛楚有如光晕散发。爱丝翠雅说她无法在看到人心之后说谎。亚丽丝似乎没有遗传到这种特质。她突然想起父亲,她很久没有想到他了,那个神秘的人物,她只知道他长相很英俊、笑容很迷人。她长得很像他──至少妈妈这么说。或许他也是个骗子。

  「那个灰影感觉很自在,」她说,「他喜欢在这里看你工作。」

  「太好了。」华许—惠特利声音沙哑。「真的……太好了。」

  「需要一点时间他们才会愿意表达出他们需要表达的事。」

  「当然。嗯。」他重新戴上眼镜、清清嗓子。「我会请眼目准备等候核准的社团仪式时间表,明天晚上我们一起确认。」

  他掀开笔电,继续刚才的工作。这表示她可以走了。

  亚丽丝看着眼前的老人。她很清楚,等她走了以后他一定会哭。她也很清楚,他会再次问起那个年轻人的事。他可能会暂时对她和善一点或公正一点。但只要他一产生怀疑,就会加倍修理她。好吧。反正她不需要讨他喜欢太久,顺利带达令顿回家之后就无所谓了。到时候忘川会金童自然会摆平一切。

  回宿舍的半路上,她突然想起执政官说的话:忘川会容不下巧言令色、滥竽充数之辈。企图游说梅西留在英美文学系的三位教授当中,有人也以巧言令色这个词形容深受爱戴的贝克曼院长。很少人会用这个词。他那种人无法忍受有人不认识他。

  成为执政官就表示他可以取得忘川会的所有档案与资源──包括库房里的大量灵药与毒药。华许—惠特利院长上周才获指派,就在命案发生之前,而且他显然不欣赏贝克曼院长。

  动机与手法都有了,亚丽丝思索着打开强艾的闸门。至于机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靠自己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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