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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实在太有效,亚丽丝非常惊讶。从地狱回来又饱受纽哈芬冷雨侵袭之后,她第一次感觉温暖。现在她肚子里有面疙瘩、舌头上有莳萝的滋味,好像一切都没有那么绝望了。

  「老天,道斯。」崔普笑嘻嘻,好像忘记了史宾赛以及世上所有烦恼。「拜托来我家住下来养肥我。」

  道斯翻个白眼,但亚丽丝看出她很开心。

  没有人望向窗户,窗帘依旧阖起。

  他们找出莱恩诺.雷特尔就读耶鲁时的忘川会日志。当时的味吉尔是鲁道夫.齐阙尔,然而,尽管他的《齐阙尔恶魔论》获准保留,但他的日志不见了。想必是连同其他证据一起销毁了。

  即使如此,梅西找到的防御咒文依然让道斯很激动。需要的材料忘川会库房全都有,她认为只要用亥伦坩埚就能做出来。她给每个人一张清单去找材料,接下来一个小时,他们在库房昏暗的灯光中打开一个个小抽屉和玻璃柜寻觅,专注安静的气氛中,只有崔普哼着车库摇滚歌曲,偶尔碰到不该碰的东西吓得哇哇叫。

  曾经属于丘吉尔母亲的炼坠盒咬了崔普一口,他吸着手指抱怨:「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总得有人保管。」道斯严肃地说。「请专心找清单上的东西,尽可能不要搞出爆炸事件。」

  崔普噘起下唇,但乖乖继续找,一分钟后,他唱起呛辣红椒乐团的〈Under the Bridge〉,假音还不赖。亚丽丝不忍心告诉他,只要能不再听到呛辣红椒的歌,她愿意接下来两个学期都待在地狱。

  配方看起来不太可怕──各种有保护力的香草,包括鼠尾草、马鞭草、薄荷,加上磨成粉的紫水晶与黑碧玺,用迷迭香绑成一束的乌鸦羽毛,晒干的寒鸦眼球扔进坩埚时发出清脆声响,像小石头一样。在透纳的帮助下,道斯拆掉坩埚下方的几块底板,露出一堆炭。道斯用希腊文低声说了几个字,炭发出红光,从底部小火加热黄金大碗。

  「这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刻。」梅西狂喜低语。

  「魔法是要付出代价的。」亚丽丝告诫。那堆炭从来不会完全变冷,不会熄灭,也不需要更换。联合太平洋公司靠这种炭称霸铁道,制作这种炭砖每一块都需要献祭一名活人。没有人知道为此牺牲的人是谁,但很可能是工人,从爱尔兰、中国、芬兰来的移民。不会有人来寻找的那些人。这批炭是骷髅会员威廉.埃夫里尔.哈里曼[10]送来耶鲁的。这种炭大多遗失或遭窃,但这批还留在这里,又一个送给忘川会的受诅咒礼物,又一个藏在地下室的血腥地图。

  亚丽丝和梅西扛出两大袋盐,分别来自南斯拉夫的普拉霍瓦盐矿与哥伦比亚席帕基拉地底盐矿大教堂的一间密室。她们把盐倒进坩埚里。「我们的材料只够做一次。」道斯说。「麻烦帮我拿个梣木铲。」

  崔普嗤笑一声,挨了道斯一记白眼之后急忙道歉。

  亚丽丝找到一个玻璃柜,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一支一八七三年款的温切斯特步枪,莎拉.温切斯特迁居加州后依然厄运不断,她认定是这支枪将厄运带了过去;一支扫帚,来历可以追溯到一六○○年代苏格兰大规模焚烧女巫事件,这支扫帚在火堆中虽然烧黑,但没有任何损坏;一支疑似纯金的令牌;一支细长的梣木铲,雕花并且打磨到光滑无比。看起来有点像巫师的魔杖──如果他打算做窑烤披萨。

  「必须不停搅拌。」道斯说完之后开始以固定的速度搅拌原料。「现在呢,吐口水进去。」

  「什么?」透纳说。

  「我们需要用唾液融化盐。」

  「终于到我表现的时刻啦。」崔普说完之后开始大吐特吐。

  「好恶心喔。」梅西嫌弃,但还是秀气地对着坩埚吐口水。

  她说得没错,但亚丽丝觉得比起手稿会的鸣鸟仪式,这根本不算什么。

  「好,谁想接手?」道斯问,动作没有停。「要保持节奏。」

  「要搅多久?」透纳问,以流畅的动作接过梣木铲。

  「直到里面的东西活化。」道斯似乎觉得这样便足以解释。

  他们一个个轮流搅拌,手臂都快酸死了。感觉不像魔法,亚丽丝觉得有点尴尬。魔法应该要神秘兮兮、充满危险,而不是在巨大的碗中不停搅拌一堆东西。或许她内心有一部分希望能令其他人赞叹忘川会有多厉害,能够支配多神奇的力量。但道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工作上,坩埚发出嗡鸣,她说:「给我。」然后抢走亚丽丝手中的梣木铲。

  亚丽丝后退,坩埚散发的热让地板温度越来越高。

  坩埚里的东西发出闪光与嘶嘶声响,照亮道斯坚毅的脸。她的包头散开,湿湿的红色鬈发落在肩上,苍白的前额满是汗水。

  要死了,亚丽丝想着,道斯是女巫。她制作的灵药、茶汤、外伤药膏效果都非常神奇,她的纯手工汤更没话说,冰箱里还有满满几个保鲜盒的高汤随时可以派上用场。她用热茶、小三明治、热汤、腌渍蔬果疗愈亚丽丝与达令顿多少次?

  「跟着打拍子!」道斯命令,他们一起拍打坩埚侧边,发出的音量非常不合理,响彻整个库房,连墙壁都在震动,道斯的大锅里升起高热,产生摇曳波纹。

  亚丽丝听见响亮的啵一声,有如香槟开瓶的声音,坩埚冒出琥珀色浓烟,涌进亚丽丝的鼻子和嘴巴,刺痛她的眼睛。他们全都顾不得打拍子,忙着弯腰咳嗽。

  浓烟散尽之后,坩埚里只剩下一堆粉粉的白灰。

  梅西歪头:「好像失败了。」

  「难……难道我弄错比例了?」道斯说,她的自信随烟雾消散。

  「等一下。」亚丽丝说。底下有东西。她弯腰进坩埚,伸长手。坩埚太深,高度到她的腰,她得踮起脚尖才行。但她的指尖在灰里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捞出来拍掉灰。那是一个盐形成的蛇雕像,绕成一圈在睡觉,扁扁的头靠在身体上。

  「护法。」道斯说,她的脸庞绽放自豪光彩。「成功了!」

  「可是这要怎么──」亚丽丝差点惊呼,因为那只蛇在她手中动了。牠拉直身体,绕着她手臂爬上手肘,然后消失在皮肤下。

  「快看!」梅西喊。

  亚丽丝的整只手臂冒出闪亮鳞片。亮光熄灭之后,鳞片也随之消失。

  「这样正常吗?」她问。

  「我也不确定。」道斯说。「梅西找到的法术──」

  「只是一个防御法术。」梅西帮她说完。「妳有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亚丽丝摇头。「全身都是挨揍留下的瘀青,肚子里满满好汤。没有变化。」

  崔普伸手进坩埚,差点栽进去。透纳抓住他短裤的裤腰把他拉出来。崔普手中的雕像是鸟。

  「海鸥?」崔普问。

  「是信天翁。」道斯纠正,语气带着困惑。

  那只鸟在他们眼前展开白色盐翅膀,绕着崔普飞一圈,最落在他的肩膀上,缩起身体,彷佛找到了完美的栖息地。银白羽毛如雨落在崔普身上,然后消失在他的皮肤下。

  「这种鸟很厉害,可以锁住翅膀,一边飞一边睡觉。」梅西挥挥双手做出飞行的样子。

  崔普笑嘻嘻伸长双臂。「真的假的?」

  「真的。」梅西说。这是他们之间最和平的一次对话。

  道斯畏畏缩缩地伸手进去。「我……这是什么?」

  道斯手中的小小盐动物有着巨大的眼睛,怪怪的手脚很像人类。牠坐在道斯手上,好像想把脸藏起来。

  「这是懒猴。」梅西说。

  「根本是可爱的化身。」亚丽丝说。

  盐懒猴从手指缝偷看,然后爬上道斯的手臂,动作优美谨慎。懒猴推推她的耳朵,然后趴在她的颈窝慢慢消失。一瞬间,道斯的眼睛发出亮光,像月亮一样。

  透纳不太捧场。「那玩意能做什么?把恶魔可爱死?」

  「这种动物很有杀伤力。」梅西辩驳。「牠们是唯一有毒的灵长类,而且行动几乎无声无息。」

  「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亚丽丝问。

  「小时候都没有人跟我玩。身为边缘人的好处就是有很多时间可以读书。」

  亚丽丝摇头。「老天,妳真是来对地方了。」

  「我在书上看过懒猴,」道斯说,「只是从来没看过真的。牠们是夜行性动物,而且非常不适合当宠物。」

  亚丽丝大笑。「根本就是妳啊。」

  透纳叹息,注视那堆灰。「最好给我出现狮子。」他从坩埚拿出雕像。「树?」他难以置信地问。

  崔普狂笑。

  「好像是橡树。」道斯说。

  「力量的象征?」梅西给他安慰。

  「为什么你们都拿到好东西,只有我拿到一棵树?」

  「咒文表明护法来自阳间。」道斯说。「除此之外──」

  「橡树活过来了!」崔普狂笑到弯腰。「你可以用橡实砸敌人,砸到他们认输。」

  透纳板起臭脸。「不好笑──」

  橡树在他掌中开展枝叶,直直往天花板去,白色盐树枝张开成一个白色天棚,树根在地板迅速增长,将崔普撞倒在地。树包裹住透纳,沉入他的皮肤。一瞬间竟无法分辨树与人。接着散发微光的树枝消失。

  最后一个是梅西。亚丽丝扶着她,她探身进坩埚,拿出一匹腾跃的马,鬃毛如流水般飘逸。

  梅西的脚一回到地面上,马立刻张开翅膀,并且用后腿人立。马绕着库房奔跑,好像越变越大,马蹄撼动地面。马直接往梅西跳过去,她尖叫一声,举起双手防护。马消失在她的胸口,一瞬间,梅西的背上张开一对巨大翅膀。

  她笑得很灿烂,喃喃说了一句亚丽丝听不懂的话。

  「我们要清掉那些灰。」道斯说。

  「等一下,」崔普说,「里面还有东西。」

  他再次弯腰进坩埚,从灰中拿出第六个盐雕像。

  「猫?」透纳望着手中的雕像说。

  道斯忍不住啜泣,一手摀住嘴。

  「不是一般的猫。」亚丽丝说,感觉喉咙后方痛痛的,她讨厌这样。

  那只猫的一只眼睛有疤,而且那个瞧不起人的表情绝对不会错。仪式选择柯斯莫作为达令顿的护法,不过她猜想那应该不是牠的真名。她记得在老人记忆中看过那只白猫。这个生物在黑榆庄多久了?

  「这些动物真的会保护我们?」崔普问。

  「应该会。」道斯说。「遭受攻击的时候,舔一下手腕或手掌……舔得到的地方应该都可以。」

  「超恶。」梅西说。

  道斯噘嘴。「有另一种法术可以用,但是我得拆下其中一个人的胫骨去搅拌。」

  「谢谢喔,还是算了吧。」透纳说。

  「我保证不会痛。」

  「还是算了吧。」

  亚丽丝想起达令顿用来清除她身上刺青的信蛾,他用这种方式向她展示超自然力量并非只会造成她的痛苦,也可以用来做好事。这是童年想象中美好的魔法。友善的精怪给予保护。猫、蛇、长翅膀的动物,守护他们的心。她将盐塑造的柯斯莫放进口袋,和阿令顿橡胶靴瓷盒放在一起,现在她不管去哪里,都随身携带那个瓷盒。她需要魔法帮他们一次。只要能带达令顿回家,只要能将四只恶魔拖回它们的老巢……唉,天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她能就此放下海莉和达令顿,放下所有放不下的事。说不定忘川会董事会将大发慈悲。之前向安赛姆提过的交易,她可以再跟董事会提一次。只要能留住这个王国的钥匙,她很乐意以她的天赋交换。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再去一次?」亚丽丝问。

  道斯用舌头抵住牙齿弹了一下,开始计算。「三天后月圆。我们应该等到那时候。地狱之门会为我们开启。只是这次不会那么容易。」

  「容易?」透纳难以置信。「我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你们人生中最惨的时刻。真是多谢了。」

  「我的意思是传送门不会那么容易开启。」道斯说。「因为我们没有万圣节的助力。」

  「应该不会。」亚丽丝说。「我认为门一定会立刻为我们敞开。」

  「为什么?」

  「因为另外一边会有东西往外推,想要出来。最困难的部分是关闭。」

  「我们应该……」道斯咬着脸颊内侧,彷佛她有颊囊,并且在那里储存了过冬用的词汇。「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可能会发生更糟的状况。」

  崔普将他的耶鲁帆船队帽子摘下,头发乱七八糟也不管。亚丽丝发现他的发线开始后退了。「更糟?」

  「恶魔热爱谜题,也热爱整人。我们回到它们的领域,它们不会让我们玩同样的剧本。」

  崔普的表情好像很想爬进坩埚再也不要出来。「我不确定能不能再经历一次。」

  「你非去不可,没得选。」梅西说。她的语气很严厉,崔普像挨了一巴掌。但亚丽丝终于明白为什么梅西如此厌恶崔普。他太像布雷克。他不是掠食者──他的残酷属于无意间伤人,拥有比别人更多的资源,这就像手握一把刀,但他不知道那是伤人的武器──不过他们的外在特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们全都有选择。」透纳说。

  亚丽丝张嘴想反驳──要是想好好活下去、不受折磨,就非去不可,他们必须偿还债务──但这时她闻到烟味。

  「有东西烧起来了。」她说。

  他们冲下楼。

  「厨房!」透纳大喊。

  但亚丽丝很清楚道斯不会忘记关火。

  一楼全都是烟,他们到了楼梯底,亚丽丝看到彩绘玻璃窗映着火光。恶魔在令牌居门口放火。

  「它们企图把我们熏出去!」透纳说。他已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消防队了。「你们的灭火器在哪?」

  「厨房。」道斯呛咳着说,急忙跑去拿。

  亚丽丝转身对梅西和崔普说:「从后门出去。不要分开。在外面等我,好吗?」

  「好。」梅西坚定点头,然后对崔普说:「快点。」

  令牌居的烟雾警报器开始发出哔哔声响,受了伤哀哀哭泣。确定梅西和崔普往后门走去之后,亚丽丝拔腿冲向厨房。她拦截道斯,抢走灭火器。以前里恩在公寓厨房煎培根,油烧起来,所以她用过,但现在还是不太熟练。

  透纳从她手中接过灭火器。

  「走吧。」她说。

  她一把打开大门。火烧上草坪与树篱,眼看要烧到大门外的柱子上。亚丽丝觉得好像自己也着火了,彷佛可以听见房子惨叫。

  四个恶魔站在火光中,身后的影子彷佛在绷跳舞动。她听见灭火器发出咻咻声响,透纳正在努力灭火。亚丽丝没有停下脚步。她大步走到恶魔面前。

  「亚丽丝!」透纳大喊。「妳在搞什么鬼?它们就是想要妳过去。」

  假装海莉的那个东西嘻笑。她变得比较瘦,好像没吃饱。更像亚丽丝,但还不是亚丽丝。她的双手勾成爪状。她的眼睛颜色很深,眼神疯狂,嘴里有太多牙齿。

  「廉价仿冒品,妳想要我?」亚丽丝质问。她舔一下手腕。「那就来抓我啊。」

  恶魔冲向她,然后尖叫,猛然往后跳开,恶心的笑容消失。亚丽丝看见自己的影子变形,彷佛她长出一百只手臂──不是手臂,是蛇。那群蛇围绕着她发出嘶嘶声响,对着恶魔张口就咬,恶魔瑟缩躲开。

  「亚丽丝。」那个假装海莉的东西说──她又变回海莉的样子,眼睛的颜色是浓烈水彩蓝,而且含着泪。「妳承诺过会保护我。」

  亚丽丝的心在胸口扭绞,哀伤太过强大、太过熟悉。对不起、对不起。

  蛇的影子晃动,彷佛感应到她的犹豫。亚丽丝深吸一口气,被呛到咳嗽,口中满是空气中的烟味,她的家在燃烧。她听见响尾蛇发出的嘎嘎声响,蛇尾随着她的愤怒震动,发出警告。

  「最后一次机会。」她对假海莉咆哮。「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海莉瞇起眼睛。「这是我的人生。妳才是假货。」

  好吧。或许亚丽丝只是个贼,偷走了别人改头换面的机会。但她活着,海莉死了,她要保护属于她的东西──即使她没资格拥有,即使很快就会失去。

  「这不是妳的人生。」她对着那个不是海莉的东西说。「而且妳擅闯私人土地。」

  一条蛇扑向前,动作太快,亚丽丝只看到残影,那只恶魔整个缩起来,手捧着冒烟的脸颊。

  「妳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驱逐我吗?」海莉哀怨地说。现在她的样子很像里恩,头发乱糟糟,前额满是青春痘。「我们了解妳。我们熟悉妳的气味。妳不过是块踏脚石。」

  「或许吧。」亚丽丝说。「但现在我是看门的保镳,你们最好快给我滚。」

  亚丽丝知道那些恶魔一定没走远。它们需要新鲜采收的悲惨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它们一定会回来,而且会准备更充足。

  她听见警笛声从街道另一头迅速接近,她转身看到火势已经控制住,不再往屋内延烧。令牌居正面被烧黑,而且洒满泡沫,大门两侧的石柱也烧黑了,还在冒烟,彷佛令牌居大大吁了一口气,吐出大量煤灰。树篱与草坪的火已经熄了──被透纳的树根拍熄。象征力量的橡树。她看着树根缩回,她的蛇也消失了。

  恐惧与胜利在她心中纠结成团,难以拆解。魔法生效了,但能维持多久?除非将那些恶魔塞回瓶子里把盖子盖紧,否则他们会一直遭受威胁。他们要怎么跟执政官和理事会解释失火的事?她大言不惭宣称令牌居是她的,但其实她已经不是忘川会的人了。

  「妳去和其他人会合,」透纳说,「我负责跟消防员说明。我已经通报警局了,我依然是警察,即使妳们两个已经被……」

  「逐出忘川会?」亚丽丝帮他说完。执政官很可能根本不会想到她们在令牌居里,因为起火点在外面。不过,假使他稍微观察一下屋内的状况,就会发现没吃完的晚餐还放在桌上,还有其他来不及收走的东西。安赛姆说会以擅闯民宅的刑事罪处理,亚丽丝不确定他有多认真,但她不想试探。

  梅西、崔普和道斯一起在巷子里等,冷得直跺脚。

  她接近时,道斯问:「妳没事吧?」

  「亚丽丝,」崔普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刚才太酷了。那些恶魔落荒而逃,不夸张!史宾赛吓到快挫屎。」

  亚丽丝掰开他的手。「好啦、好啦。不过它们还会再来。我们必须保持警觉。还有,你要记住,那个东西不是史宾赛。」

  「遵命。」崔普严肃点头。「不过还是酷得要命。」

  梅西翻个白眼。「房子的状况很糟吗?」

  「不算太严重。」道斯的声音很沙哑。「希望消防员会告诉透纳受损的程度。」

  「妳的声音超难听。」崔普说。

  梅西气急败坏地吁一口气。「我猜他的意思是妳的声音很沙哑,好像吸到太多烟。」

  「外面有救护车。」亚丽丝说。「去给他们检查一下吧。」

  「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道斯反对。

  亚丽丝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不应该,但她很庆幸透纳愿意包庇她们,而且道斯愿意配合。

  除了消防车、救护车,现在还多了两辆警车,透纳在和两名警员说话,亚丽丝看到华许—惠特利教授来了,他穿着长大衣、头戴帅气小软帽,朝透纳走去。

  「执政官来了。」亚丽丝说。

  道斯叹息。「我们要出去见他吗?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亚丽丝对上透纳的视线,他轻轻摇头。以前的亚丽丝会怀疑他只是想自保,让麻烦远离他,并且直接引向她与道斯。她们是最方便顶罪的人选。毕竟是亚丽丝带他们来令牌居,并且宣称那栋房子属于她。

  「我们快点离开吧。」亚丽丝带领他们走向停车场。他们可以溜到林肯街等透纳。

  「我没看到安赛姆。」道斯说。

  崔普似乎不在意。「他大概回纽约了吧?」

  「有可能。」

  他有家庭。他有自己的生活。但亚丽丝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中断他们的地狱小旅行之后已经过了两天,他一直没有联络。没有正式的开除通知,也没有后续行动,令牌居也没有禁止她们进入。安赛姆打断了史特林的仪式。亚丽丝不知道恶魔世界的规矩,但会不会安赛姆也被盯上了?

  她回头看令牌居一眼,烟从房子冒出来,有如轻柔云朵,示警之焰、仪式之火。

  她放慢脚步让其他人先走,她一手按住墙壁,彷佛抚摸动物侧腹给予安抚。她想着妈妈的公寓,用丝巾盖住的台灯,到处都是水晶和精灵摆饰。她想着原爆点,鲜血喷在墙上,她想着黑榆庄,像坟墓一样困住达令顿,逐渐腐朽。亚丽丝感觉石墙隐隐震动。

  透纳以他的方式搏斗,运用法律、武力以及警徽赋予他的所有权力。道斯用她的书、她的头脑,以及追求秩序的无尽能力。亚丽丝有什么工具?一点魔法。天生衰运。很能挨揍。不够也得够。

  这是我的家,她发誓,什么都休想夺走。

  艾美莉雅.贝纳第的盐珠项链;盐与银线

  出处:意大利曼托瓦;十七世纪早期

  捐赠者:不明,可能由纽哈芬博物馆秘密馆藏所赠

  为何盐能够防御恶魔?其中的机制至今依然无解。我们知道盐有净化作用,许多文化都用来对抗邪恶。也可能是因其生活上的功能而引发联想──擦洗时作为磨砂颗粒,以醋清洁时也可以作为催化剂;天然防腐剂,可以使花朵与水果保鲜。盐曾经是士兵的薪饷。盐也曾经是朋友之间的赠礼。然而,当伊莱沙将盐倒入耶利哥人的水源中,使耶利哥人重新服从上帝[11],这又有什么含意呢?为何日本家庭会在葬礼过后在地上洒盐?为什么所有纪录都显示,驱逐恶魔──无论有形或无形──用盐效果最好,远胜过其他物质?

  艾美莉雅.贝纳第可能在盐珠上施了魔法,也可能只是单纯订制,我们无法得知何者为真。然而,一六二九年曼托瓦爆发恶魔瘟疫,艾美莉雅与其家族是少数幸存者。一八八○年代,她的后代移民美国,定居纽哈芬,后来成为意大利小区的中流砥柱,一九三六年于圣安德鲁社交庆典所拍摄的照片中即有他们。随着旧世界的迷信逐渐失传,盐珠项链可能也随之弃置。这串项链后来列入纽哈芬历史学会秘密典藏,但无人得知该会如何获取。

  ──引自《忘川会库房目录》,眼目帕梅拉.道斯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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