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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丽丝准备好承受坠落的种种不适──乱钻乱戳让她无法呼吸的手指将她往下拉──但这次不一样,她直接仰天倒在水里。四周的大海水很暖,乱摸的手没有出现,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她看到泡沫迅速流过,她也看到其他人──达令顿的黑色大衣拖在身后、透纳双手紧贴着身体,道斯的红发有如战旗。

  她看见前面有光,于是踢水想要游过去,感觉自己往上方前进。她的头露出水面,她大口吸气。上方的天空平坦明亮,像上次一样空无浑浊的颜色。她看到前方有一片土地,可能是沙滩;后方则是一大片乌云笼罩海平线。

  其他人在哪里?海水的温度高到让人不太舒服,水的味道也怪怪的,有种金属感。她不敢再把头探进水里。她不想看到满身鳞片的怪物张大嘴朝她快速逼近。

  她朝岸边游去,划水的动作很丑。她不太会游泳,但潮水将她往陆地推。她的脚碰到水底,她终于能站起来了,这时她才仔细看海水。她的皮肤染上红色。刚才她在血海中游泳。

  亚丽丝的胃一阵痉挛。她弯腰呕吐。她吞进去多少?

  但当她低头往下看,血不见了,她的衣服是干的。她转身看海平线,大海也不见了。她站在以前住的公寓外面。原爆点。她双手都拎着超市塑料袋。

  亚丽丝错乱晕眩,现实人生消失,如梦散逸──达令顿、道斯,所有事。全都只是白日梦。她的心思飘荡,编织出故事,但细节已经开始模糊了。这才是现实。楼梯的碎石触感。不知哪间公寓传出重低音咚滋咚滋,他们自己的公寓传出电玩《最后一战》的撞车与枪弹音效。

  亚丽丝不想回家。她从来都不想回那个家。她喜欢在超市流连,喜欢推着大购物车在干净的走道间游荡,即使她买的东西从来装不满购物车,听店里播放的可怕音乐,因为冷气太强而冒出鸡皮疙瘩。但她终究得离开,一走进停车场,柏油路面热气蒸腾,如果运气好,她可以挤进小喜美车──假使遇上里恩很混蛋的日子,她就得等公交车。

  现在她拎着袋子爬上楼梯,里面有几包多力多滋、午餐肉,加上几盒特价的早餐谷片,她推开大门。海莉和她一起去的时候会轻松一点,但今天海莉心情不好,疲惫暴躁,亚丽丝问什么她都只回一个字,心不在焉,魂不知飘去哪里。

  肯定是更好的地方。海莉的背景和他们不一样。真正的父母。真正的学校。真正的房子,有后院、游泳池。海莉只是来度假。她上错车,结果去到很糟糕的地方旅游,但她依然乐在其中。亚丽丝很清楚,有一天当她醒来,会发现海莉已经离开了。她玩够了。亚丽丝心情慷慨的日子甚至会希望海莉快点走。但是想到海莉觉得这样的人生配不上她,依然会让亚丽丝难过,因为虽然是用单薄轻木黏合的人生,也是亚丽丝尽力拼凑出来的。住处、食物、大麻,加上不见得总是感觉像朋友的朋友。这是她能力所及最好的生活了,但对于海莉并非如此。

  亚丽丝用臗部推开门走进公寓,大麻的气味很浓,空气满是烟雾。电视发出的噪音非常吵,《最后一战》没完没了的砰砰声响,里恩、贝恰、卡迈坐在长沙发上互相大吼大叫,贝恰的彼特犬洛基在他脚边睡觉。茶几上摆着一袋打开的奇多干酪玉米条,旁边还有一个蓝色玻璃水烟管和空的大麻袋,加上里恩的电子烟。海莉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星球椅上,抱着用胶带补起来的抱枕,她穿着长版T恤和内裤,好像起床之后没力气换衣服。她呆望着电视,亚丽丝走进小厨房准备收拾买来的东西,海莉看都不看她一眼。

  亚丽丝刚拿出一罐意大利面酱,突然看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边有一团血淋淋的毛。罐头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合成地板上碎裂。

  「妈的,妳在搞什么鬼?」里恩在游戏噪音中大骂。

  不可能。一定是幻觉。她看错了。

  亚丽丝知道应该去查看笼子,但她没办法让腿动起来。一块碎玻璃黏在她的脚掌侧面,她的夹脚拖上全是西红柿肉酱。她脱掉鞋子,拨掉玻璃,强迫自己踏出一步,然后再一步,感觉脚下粗糙的地毯回弹。她经过时没有人回头看,她有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她根本没有走进公寓。

  走道很安静。他们从来没有在墙上挂画或照片,只有一张摇滚乐团「年轻岁月」的海报,那还是因为有人在派对上一拳打破石膏墙,所以贴上去遮掩。

  他们的卧房和平常一样。一个老旧电视柜,她在里面塞满平装小说,大多是科幻或奇幻作品。安妮.麦考菲利[24]、海莱恩[25]、艾西莫夫[26]。地板上的睡垫,红蓝条纹旧床单乱七八糟。有时候她和里恩睡床,有时候他们三个一起,有时候只有她和海莉。只有她们的时候最棒。窗台边摆着小兔几的笼子。里面是空的。门开着。

  亚丽丝靠墙站着。感觉好像从中间裂成两半。她和海莉在劳夫超市外面看到宠物领养会,于是去领养了这只小小的垂耳兔。申请书上的所有问题她们都捏造答案,她们住的地方、赚多少钱,所有数据都是假的。因为一旦亚丽丝将洁白柔软的小小兔子放在手心,牠就成为她一生最想要的东西。她们带兔子回家,里恩只是翻个白眼,然后说:「不要让我闻到那个东西的臭味。我不想住在屎坑里。」

  亚丽丝很想说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屎坑,但他没有乱发脾气就让她非常庆幸了,于是她只是和海莉一起匆匆回房间关上门。她们和兔子玩了一整天。牠其实什么都不会,但光是在牠身边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当她把兔子捧在掌心,感受牠的心跳放慢,知道这个活生生的动物信赖她,这让亚丽丝看什么都变得更美好。

  她们称呼牠小兔几,一开始是因为想不出名字,后来就改不掉了。

  有一次贝恰嘲笑说:「那个鬼东西长得好像老鼠。」

  「不花钱就能让马子开心,超划算。」里恩回答。每次她们聊起小兔几或哄牠,里恩都会嫌烦。「总比搞大其中一个的肚子好。」

  诱饵。

  亚丽丝走出卧房。什么都没有改变。连人都没有动过。她变成了鬼魅。那团血淋淋的毛躺在地毯上一动也不动。她强迫自己看,仔细看,绝对错不了。小小的尸体。洛基的嘴上有血迹。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每个人都装作听不见。

  「海莉?」

  海莉缓缓转头,彷佛这个动作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耸一下金黄肩膀。平常她看起来像阳光下的珍宝。就连现在也一样,即使她一副全身虚弱、双眼无神的模样,即使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们想看看牠会不会和洛基玩。」

  亚丽丝跪在小小尸体旁。牠被撕扯开,内脏几乎全都不见了。小部分没有沾上黏稠鲜血的毛依然柔软。亚丽丝很爱用拇指摸牠的耳朵,现在被咬烂了,软骨外露,有如细细的线条。仅存的一只粉红眼睛睁开着,但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要闹。」里恩说。「只是意外而已。」

  贝恰一脸歉疚。「我们没想到洛基会那么激动。」

  「牠是狗。」亚丽丝说。「你们以为牠会做什么?」

  「牠控制不住嘛。」

  「我知道。」亚丽丝说。「我知道牠控制不住。」

  她不怪洛基。

  亚丽丝抱起小兔几的残骸进厨房。她洗干净夹脚拖,将肉酱和碎玻璃推到角落。

  「噢,别这样嘛。」里恩说。「兔子根本是有害动物,跟老鼠没两样,有什么好哭的?」

  但亚丽丝没有哭。还没有。她不想在这里哭。她没有问就直接从流理台上拿走里恩的车钥匙。晚点再面对后果吧。

  她将小兔几被咬烂的身体放进夹链袋,然后出去坐上喜美车。她希望海莉会跟来。她下楼,走过那片干枯的草坪、人行道、马路,一直希望。她在驾驶座上坐很久,依然希望。

  终于她转动钥匙开车。她开上穿过整个谷区的四○五号公路,经过佳乐利亚购物中心和城堡公园游乐场的棒球打击场,一路上山。他们每次来这里都说是「上山」。亚丽丝开在山路上,她甚至不知道这座山的名字,只知道这是圣费南多谷与西区之间的天然地界。站在穆荷兰大道顶端往西望,就能看见那片梦想之地,大海、博物馆、豪宅。往东望则会看见谷区,那里只有安慰奖:雾霭、廉价公寓。负担不起比佛利山庄、贝雷尔、马里布豪宅的人,只能接受这种次等的加州梦。

  她在史格伯文化中心转上小路,开往穆荷兰大道顶端。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去很高的地方。

  当她把车停在教堂旁边宽广的停车场,望着下方山谷中雾茫茫的城市,双手捧着装在塑料夹链袋中的小小尸体,这才终于哭出来,她嚎啕大哭,但只有橡树和杂酚灌木听见。她不打算将小兔几葬在这里。她担心会有郊狼把牠挖出来,吃掉最后一点残骸。但她想找个美观、干净的地方,不会让她想起过去的地方。

  亚丽丝无法描述心里的感觉。她只知道一开始就不该带小兔几回家。当海莉指着关在笼子里的牠,亚丽丝不该过去抱牠,不该将牠小小的身体贴近心脏。牠的主人应该是住在恩西诺那种富裕郊区的小朋友,会帮牠取真正的名字,带牠去学校给老师和同学看,向大家介绍牠,也会好好保护牠。亚丽丝偷妈妈的东西。她撒谎、诈骗,犯过很多法。但她知道,带小兔几回家是她做过最恶劣、最自私的行为。好东西不该属于她。

  她看着夕阳西下,余晖照耀谷区。

  「妳想去哪里都可以。」她对着夜空说。但她不会离开。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抹抹眼睛,过马路将小兔几埋在一片造景美观的花园里,旁边就是一所私立学校的大门。她将尸体从塑料袋拿出来,这样才能自然分解,成为扁蒲桃树篱的养分。

  亚丽丝好想躺在穆荷兰大道中央,就在那条有如脊椎的白色虚在线。她想象一个妈妈开车,后座载着孩子,车头灯照亮前方的人,下一瞬间就撞上去。她感觉自己浮起来,悬在路面上,飘过停车场空空的格子,喜美车怠速停在那里,驾驶座的车门依然开着。她飘过灌木林、白色鼠尾草、古老橡树,飘过山上的豪宅,虽然建在高高的支柱上,但依然毫无畏惧地矗立,游泳池在暮色中闪耀,然后往更高处飘去,灯光变得很小,有如开满花园的发光花朵,整整齐齐种在花圃中。

  她在那里待了多久?飘飘荡荡,不受感情侵扰。不知不觉间太阳出来了,粉红阳光照耀,星星消失。但下方的城市她不熟悉也不理解。她嗅到秋叶与雨水的气味,潮湿水泥的矿物气息。她看见宽阔的公园,小径交错形成星形,三座教堂,尖塔有如寻觅暴风雨的避雷针。草地碧绿,天空灰暗柔和,满是云层;树枝上红色与金色的树叶随风窸窣。

  微风轻拂树梢,带来苹果与新鲜面包的香气,所有令人向往的好东西。每个表面、每块石头彷佛都散发柔和光晕。

  那片公园──不,是绿原,三个角落都有人走出来。她不认识这个地方。她又在作梦吗?还是终于醒了?她认识那些人,在记忆中找到他们的名字。道斯、透纳、达令顿。崔普没有来。都是她害的。她也记得这个。

  他们逐渐接近,亚丽丝发现他们的朝圣者服装和上次不一样。道斯依然穿着学者的长袍,但现在像懒猴的眼睛一样反光。透纳的羽毛斗篷中交织着古铜色橡树叶。王子的白盔甲穿在达令顿身上比崔普更合适,但他的头盔上多了一双角。亚丽丝呢?她举起双臂,钢铁护臂上多了蛇的图案。

  她知道应该要去哪里。回到果园。回到图书馆。

  他们缓缓在街头走,这条路可能是榆树街,经过哈波学院与伯克利学院。之前那种不祥的气氛消失了,不是上次那个失去美好的耶鲁。这次的校园彷佛是艺术家的作品,雪球里的场景,梦幻大学。学生餐厅的厚实铅玻璃透出琥珀色灯光,她看到里面的人在吃喝谈笑。她很清楚,如果她选择进去,大家都会欢迎。

  史特林图书馆变得不像图书馆,也不是大教堂或果园。闪耀银光的高塔拔地而起,无法攻克的城堡,轻盈明亮的宫殿。她对上达令顿的双眼。这个地方是他们理想中的大学。祥和富足。这里的魔法属于童话故事,只要许愿即可,不需以鲜血或生命献祭。女人桌光滑如镜,亚丽丝在里面看见梅西不停来回踱步。

  「这里……这里是天堂吗?」道斯低语。

  透纳摇头。「我所知道的天堂不是这样。」

  「别忘记,」达令顿告诫,「恶魔不只吃痛苦与悲伤,也吃欢喜。」

  宫殿大门开启,一个怪物走出来。它至少有八英尺高,白兔头,但身体是人类。两只兔耳中间戴着一个红色烈火王冠。怪物全身赤裸,像达令顿在防御圈中那样,差别在于,它身上的符号发出红光,有如烧红的炭。

  「安赛姆。」亚丽丝说。

  兔子大笑。「轮行者,用我的真名吧。」

  「王八蛋?」亚丽丝放胆说。

  怪物变形,现在完全是安赛姆的样子了,人类外观,穿着衣服。这次它穿的不是西装,而是轻松但贵气的周末打扮──牛仔裤、克什米尔羊毛上衣、昂贵手表,不用辛苦就很有钱的模样。没有黑榆庄的达令顿。没有灵魂的达令顿。

  「看着达令顿杀你真的超爽。」

  安赛姆笑嘻嘻。「那只是凡人的躯壳。太弱小,一下子就死了。没有人能杀死我,因为我没有生命。但我会杀人。」

  亚丽丝看到它双手握着一条牵绳,它用力一扯,三个怪物手脚并用爬出来。它们惨白的身体消瘦,一把骨头只靠筋连在一起。亚丽丝几乎看不出它们的人形,但她慢慢看清悲惨的细节──一个比较老,皮肉松垂,灰色平头;一个年轻但虚弱,鬈发秃了好几块,憔悴五官隐约还能看出曾经的俊美;一个女人,胸部干缩,嘴巴周围长满烂疮,黄色头发黏成块。

  卡麦克、布雷克、海莉。它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戴着金枷锁,像达令顿戴的那个,枷锁连向同一条金锁炼,握在安赛姆手中。

  现在它们显得软弱无力、惊恐畏惧,但依然是恶魔。

  「可悲的猎犬。」安赛姆说。「它们会一直挨饿,直到它们以亡魂的痛苦为食,或是再次穿过传送门追逐你们。到那时,它们会一直吃,直到饱为止,你们的亲朋好友也会成为它们的食物。这是恶魔的梦想。丰饶之地。我很乐意赐予它们。」它停顿一下,然后微笑,表情温柔,彷佛赐福众人,有如生日卡片上的耶稣。「除非你们偿还欠地狱的债。地狱有权索讨丹尼尔.阿令顿的灵魂。他是我们的人,必须永生为地狱服务。」

  「我愿意。」达令顿说。

  「去你的,至少讨价还价一下吧?」透纳说。

  「没什么好讨价还价,」道斯说,「他不属于这里。」

  安赛姆颔首表示同意。「没错,他整个人透出善良恶臭。但你们当中有人不是这样。」

  「不用客气啊,直说嘛,」亚丽丝说,「他们都知道是我。」

  安赛姆的牙齿雪白整齐。「妳听过他们的心声。妳透过他们的眼睛看过世界。他们全都受内疚与羞愧折磨,但妳不一样,轮行者。妳只后悔无法拯救那个女孩,却一点也不后悔杀害那些男人。妳的心中对一只死兔子充满怜悯,却毫不怜悯被妳打成烂泥的那几个男人。」

  确实如此。亚丽丝从一开始就知道。前一天晚上她也对梅西老实说过。

  「不行。」道斯说。她断然伸手凌空一劈。「说什么都不可以。你不能带走亚丽丝、也不能带走达令顿。谁都不会留下来。」

  无人可逃。亚丽丝感觉喉咙刺痛。勇敢的道斯,她只希望家人一个也不少。亚丽丝很庆幸她也是其中一分子。即使不能持续到永远。

  「妳一直很勇敢,」亚丽丝说,「但这不是妳的战场。」

  「妳也不属于这里。无论那个……那个东西怎么说。」

  「学者,妳说得很笃定。」安赛姆说。「不过呢,建造地狱通道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她来这里,鲜血的灯塔、战场的狼烟。」

  亚丽丝保持面无表情,但冒险偷看一眼倒影中的梅西。安赛姆在说什么?难道这是它的新伎俩,想藉此拖延他们?它的新策略?

  「一开始,你拚了命阻止我来地狱。」亚丽丝说。「不只我,而是我们所有人。」它想尽办法防止他们找到地狱通道来拯救达令顿。

  「那时候我不知道妳是轮行者。噢,我懂妳的魅力所在。有趣的玩物,适合娱乐宾客的小把戏,制造痛苦的无限能力。但那时我没有看出妳的真面目。我无法理解你们如何逃离我的狼群。直到妳将他的灵魂拉进身体。」

  「它撒谎。」道斯说。

  透纳摇头。他向来能够分辨,即使在地狱也一样。「它没有。」

  「妳也很清楚,你们并非第一批走过通道的朝圣者。」安赛姆说。

  这时亚丽丝终于明白,为什么地狱通道的存在与那些冒险前往的人都从资料中消失,为什么他们要大费周章隐瞒在图书馆中建造了如此惊人的通道。自从达令顿回来之后,亚丽丝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恐惧爬上心头。

  「他们谈了条件,对吧?」

  安赛姆眨眨一只眼睛。「恶魔爱谜题,但更爱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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