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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赛姆的三只宠物嘤嘤撒娇,彷佛察觉它心情愉快。那个长着布雷克憔悴脸庞的怪物用头磨蹭安赛姆的腿。

  「到底是怎样?」透纳质问。

  安赛姆伸手摸摸假布雷克的头发。「耶鲁的人建造了地狱通道,将他们的旅程称之为探险。不过,所谓的探险只是表面,实质是征服。所有探险家都一样,看到可以掠夺的财物,就决定不可空手而回,这批人也一样。」

  「看来又是浮士德的故事再度上演。」达令顿说。

  安赛姆冷哼一声。「差别在于,浮士德自己为罪孽付出代价。那些朝圣者不一样。他们索讨财富、名声、知识、影响力。不只是为他们自己,连他们的社团也要分一杯羹。只是他们留下别人付账。」

  骷髅会。书蛇会。滚动条钥匙会。亚丽丝想到他们怎么也用不完的钱。赠送大学的各种礼物。代价是未来世代的痛苦。忘川会一直坐视不管。藏在皮博迪博物馆地下室的那个地图,忘川会明明可以调查出处。梅西受害之后,忘川会至少应该要争取惩罚手稿会停止活动,塔拉惨遭杀害之后,忘川会同样应该严惩滚动条钥匙会。但是并没有。讨好校友太重要、延续魔法太重要,无论谁因此受到伤害都无所谓。

  「噢,天啊。」道斯说。「所以他们才抹除那趟旅程的纪录。为了掩盖他们所做的交易。」

  「地狱通道不是游戏,」达令顿说,「也不是实验。而是献祭。」

  「效果非常好。」安赛姆说。「他们离开时得到了财富、权力、大量的古老知识与好运,他们留下通道,用他们的血做记号,成为一座灯塔。」

  「塔罗牌里的塔。」道斯喃喃说。

  「吸引什么的灯塔?」透纳的表情严厉。

  「轮行者。」达令顿轻声说。

  「我原本不知道妳是什么,银河.史坦。那次妳从黑榆庄的防御圈进来,偷走理应属于我们的灵魂,我才恍然大悟。我们没想到要等这么久才出现妳这样的人。」

  亚丽丝大笑,毫无喜悦的苦涩狂笑。「因为黛西先拦截了。」

  黛西.惠洛克本身也是轮行者,她靠着吃年轻女性的灵魂延长寿命,并且伪装成玛格丽特.贝尔邦教授。她最喜欢的猎物就是同类:像她一样的轮行者,不知为何,她们受到纽哈芬吸引。受到地狱通道吸引。

  「就算你们建造了灯塔也没用,」亚丽丝说,「因为每次轮行者一出现,就会被黛西吃掉。」

  「但妳不一样,银河.史坦。妳活下来了,而且来到这里,从一开始妳就注定要来。只要妳在地狱,门就会保持开启,妳会永远待在这里。地狱少了一个杀人凶手,欠债就得还。」

  「不,」达令顿说,「该留下来服刑的人是我。」

  「必须是达令顿。」透纳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恶魔做交易,但他刚才说过,假使亚丽丝留下来,地狱之门会保持开启。也就是说,恶魔会不断来来去去,不再以亡魂为食,而是改吃活人。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安赛姆依然笑容满面。

  「留下来吧。」它对亚丽丝说。「妳留下来,妳的恶魔男伴就可以清清白白回到人间。妳留下来,妳的朋友就能得到自由。妳的母亲将受到真正的地狱军团守护。」它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知道我有多神奇的能力吗?受到恶魔帮助有多大的好处?你们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失去的一切都能恢复。」

  亚丽丝感到一阵晕眩,她用力吞咽一下,眼前的场景改变。她坐在一张餐桌的桌首,这是一场晚宴,餐盘映着烛光,文雅交谈中能听见大提琴轻柔的乐音。坐在桌尾的人举杯,他的眼眸绽放光彩。「敬教授。」过了一秒钟她才认出那个人是达令顿。

  「恭喜获得终身教职。」她右手边的女人说,所有人大笑。那是亚丽丝,年纪比较大了,或许也更有智慧。她满脸笑容。

  帕梅拉转身看到镜中的自己。她是她,但也不是她,姿态自信从容,红发垂落背脊。现在一切都好轻松。早晨起床、洗澡、挑选衣服、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优雅走过人间。她亲手为宾客准备今晚的餐点。她出过书。她可以教学。每一天都会像这一天,每件事都轻轻松松完成,再也不会没完没了地犹豫不决。各种可能都被狠狠铲除,只留下一条清晰的道路。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尽皆美好。

  「你表现得太好了。」以扫说。

  透纳一手搂住弟弟。「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后还会有更多成就。」

  他们站在杰奎琳广场公园,看着为他欢呼的群众──为他欢呼,为了他带来的工作机会欢呼,为了可能看见不同的未来欢呼。

  他高举手臂,握拳往上挥了几下。他的母亲喜极而泣。他的父亲还在人世,就站在她身边。身边全都是他信赖的人。他不再是负责会场维安的小警察。他是英雄、国王,有头有脸的参议员。他的妻子站在左手边,笑容耀眼。她对上他的双眼,彼此的眼神道尽一切。她比谁都清楚他有多努力,他们为了这一刻做出多少牺牲。

  再也没有神秘魔法,没有怪物,只有在华府他必须同桌用餐的那些人类怪物。现在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他们可以去迈阿密,也可以奢侈一下去加勒比海。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过去他经常缺席或心不在焉,以后他都会补偿。

  「我们成功了。」她在他耳边呢喃。

  他将她拥入怀中。尽皆美好。

  达令顿坐在黑榆庄的办公室里,望着开满鲜花的园地,树篱修剪得整整齐齐。像平常一样,黑榆庄高朋满座,来访的朋友、学者,他们留在黑榆庄使用这里收藏的大量书籍,并且举办座谈会。他听见外面传来的欢笑,厨房里有人在热烈交谈。

  他想知道的一切现在都知道了。他只需要伸手碰一下书本,就能掌握内容。他只要端起瓷杯,就能知道哪些历史人物用过。他拜访即将死去的旅行家与神秘学家,握着他们的手,减轻他们的痛楚。透过接触,他看见他们的人生经历、吸收他们的知识。人间与死后世界的所有秘密都在他眼前敞开。他不必举行仪式,甚至不必拚命研究奥秘学,因为魔法就在他的血液中。他差点放弃希望、放弃童年心愿。但其实那神秘的力量一直都在,等着他唤醒。

  他看见花园里的亚丽丝,有如一只黑鸟,满是星辰的夜空笼罩着她,有如丝质披肩。他的怪物女王。他的温柔主人。现在他也知道她是什么。

  他低头继续写作。

  尽皆美好。

  亚丽丝站在一栋新刷过油漆的平房外面──白色泥砖墙装饰蓝色线条。门廊挂着风铃。花园里,佛陀石像端坐在茂盛的熏衣草与鼠尾草之间,彷佛在讲道。妈妈坐在堆满鲜艳抱枕的躺椅上喝茶。这是她的房子──真正的房子,不是孤独的公寓,以前她住的公寓虽然有阳台,但只是正对着另一间孤独的公寓。米拉站起来伸个懒腰进屋里去,她没有关门,亚丽丝跟着飘进去。

  房子整洁舒适;壁炉架上摆满水晶。妈妈在洗碗槽前洗杯子。有人敲门。一个金发女子站在门口,一边肩膀挂着卷起来的瑜伽垫。她有点眼熟,但亚丽丝不太确定为什么。

  「准备好了吗?」那个女人问。

  「等我一下喔。」米拉说。

  她们看不见亚丽丝。

  「我女儿也想加入,可以吗?她学校放假回家。」

  海莉站在门口那个女人身后。但不是亚丽丝熟悉的那个海莉。她非常耀眼,洋溢自信,手臂纤细但肌肉明显,金黄长发扎成整齐马尾。

  「妳家好漂亮喔。」她笑着说。

  亚丽丝看着海莉母女在客厅闲逛,等米拉换衣服、拿瑜伽垫。

  海莉在看照片,里面的人是亚丽丝,她穿着牛仔外套,靠在她们的老旧丰田Corolla汽车上,几乎没有笑容。海莉的妈妈比比照片说:「那是她女儿。」

  「很好看。」海莉说。

  「她一直过得不太好。几年前过世了。才十七岁。吸毒过量。」

  她死了。

  照片前面点着香,尖端一点黑的白羽毛。亚丽丝的照片后面还有另一个立着的相框。照片里是个年轻男子,一头黑色鬈发散乱落在黝黑脸庞上。他站在沙滩上,一手抱着立在沙上的冲浪板。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坠子,但亚丽丝看不清是什么。

  「真可怜。」海莉说。她走向茶几,桌面上放着一迭纸牌。「哇,米拉会算塔罗牌?」

  她从最上面拿起一张牌。命运之轮。

  看着海莉,拥有汪洋蓝眸的完美海莉,亚丽丝心中第一次出现不是爱与后悔的情绪。

  「妳不该让他们杀死小兔几。」她说。「我绝不会让牠死。」

  亚丽丝看到命运之轮转动,燃起蓝色火焰,先烧光纸牌,接着爬上海莉的手,迅速延烧海莉全身、她妈妈、客厅、房子。整个世界都被蓝焰吞噬。尽皆美好。

  她站在史特林图书馆的台阶上,身体四周出现一轮火焰,其他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她。亚丽丝抹去眼泪,内心因为羞愧而揪紧。她并未因为自己死去而难过,反而因为世界变得干干净净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妈妈一定为她哭泣过,但是活着的女儿让她浪费过更多眼泪。

  海莉呢?唉,那才是她最大的错误。要不是那天亚丽丝和里恩一起去了威尼斯海滩,说不定海莉根本不会跟他们回家。说不定她不会停留那么久。她会离开地狱,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那里有垒球比赛、大学成绩单,星期六一早做瑜伽。她不会死。

  「不要为难了。」安赛姆温柔地说。「银河.史坦,留在这里。妳可以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什么都不缺,而且妳在人间造成的伤害都可以一笔勾销。每个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尽皆美好。」

  成为鬼魂会怎样?

  达令顿抓住她的手臂。「全都不是真的。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活在虚假之中。」

  他说得没错。她很清楚里恩的爱不是真的。她很清楚妈妈给予的保护不是真的。这样的透彻会每天折磨一个人。感觉就像走在绳索上,等候断裂瞬间。那确实是一种地狱。

  「我可以让选择变得更简单。」安赛姆说。「要是不留下来,妳亲爱的朋友都得死。」

  在女人桌变成的水池微光中,亚丽丝瞥见一丝动静。

  有个男人进入中庭,正在朝梅西走去。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埃丹。

  她听见他说话,声音彷佛从非常遥远处传来。「那个贱人在哪?妳以为这样很好笑?」

  他找到她了。

  「他会对她动手。」安赛姆说。「妳很清楚。不过妳可以制止他。妳不想救她吗?还是说她即将成为另一个错信妳的人?因为妳坚持要活下去,所以又有一个人失去生命?」

  另一个海莉。另一个崔普。

  亚丽丝看着道斯的眼睛说:「我留下,妳设法把门关起来。我知道妳可以。」

  透纳来到她面前。「我不能让妳留下。我不想看见大批恶魔跑去人间吃我们的痛苦。如果妳打算为了救一个女生让我们的世界万劫不复,我会先杀了妳。」

  他的演技不太行,但他不必演。

  「教士,退下。」安赛姆笑着说。「轮行者有我的保护。你在这里没有公权力。」

  达令顿抓住亚丽丝的手臂。「这就是妳的计划?交出自己?史坦,不该由妳牺牲。」

  亚丽丝差点露出笑容。「我不这么想。」她的人生建立在谎言与偷来的机会上,一次又一次的诡计、隐瞒、偷天换日。她早已熟悉恶魔的语言。她一辈子都在使用那种语言。一点魔法。很能挨揍。

  「上前来接受妳应得的惩罚。」安赛姆说。他举起枷锁。这个和达令顿之前被迫配戴的不一样,上面镶的宝石是石榴石与黑色缟玛瑙。很美,但依然是枷锁。

  「亚丽丝,」达令顿说,「我不会让妳做这种事。」

  她释放火焰,达令顿急忙收手,他的犄角出现。「由不得你。」

  「我喜欢我们的游戏,」安赛姆柔声哄劝,「以后还可以玩更多呢。」

  但亚丽丝没有在听。她看着水镜中的倒影。茨维站在埃丹身后。他夺走梅西的剑。埃丹双手握枪。

  梅西拿着一个瓶子。曼陀罗油。她将瓶子扔向埃丹。瓶子打中他之后碎裂。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梅西一把将他推进水池。

  亚丽丝从安赛姆手中抢走枷锁,往水池冲过去,另一只手伸到水面下。

  她听见四周的人喊叫。安赛姆朝她扑过去,它抛弃了人形。她不知道它是什么──长着尖角的山羊、红眼睛的兔子、腿上满是粗毛的蜘蛛。它同时呈现出各种恐怖。但道斯、达令顿、透纳围住她。

  「保护她!」透纳大喊。「任何人都休想过去!」他的羽毛斗篷现在不像是道具,而是真正的翅膀,大大展开。道斯举起双手,学者长袍上出现文字──符号、草书,千种语言,很可能包含了人类从古至今的所有语言。达令顿的犄角绽放金光,他拔剑。刚才他们为安赛姆演了一场戏,现在他们准备要迎敌了。

  她放出诱饵将埃丹拐来,她说要改投莱纳斯.雷特尔麾下,她说知道埃丹的秘密,要全部说出来换取吸血鬼的保护。她拜托透纳打电话给埃丹,发挥纽哈芬警局的所有公权力,质问埃丹和她的关系,让他知道她出卖了他,留着她只有坏处。亚丽丝知道埃丹会亲自出手解决她。毕竟他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他在蓝州咖啡厅外面堵她时,她就明白了。她刻意保持手机启动,并且交给在中庭的梅西,让他能顺利找到她。

  现在她感觉到他的灵魂在抵抗,不停尖叫、企图逃跑,他很久没有害怕过了,他奋力挣扎想留在人间。她想起掌心里小兔几心跳的感觉。

  她将他的灵魂拉过来,就像召唤灰影那样,就像为了带达令顿回家而召唤他的灵魂。他拚命抵抗,但他逃不出亚丽丝的手掌心。埃丹的灵魂涌入她体内。她看到高楼林立的城市、被太阳晒褪色的石头,舌尖尝到咖啡的苦味,听见下方山谷里四○五号公路车水马龙的喧嚣。

  她急忙把他吐出来。

  埃丹出现,气喘吁吁,衣服湿透,全身燃烧着她的蓝焰。「你想要杀人凶手?给你。」

  安赛姆冷笑。「妳无权决定谁该下地狱。妳不能──」

  「我是轮行者,」亚丽丝说,「你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埃丹气急败坏地说,他脖子上的金炼分解成灰烬。

  亚丽丝将黄金枷锁从他头上往下压,看着宝石扣死锁。安赛姆拉着的那三只枯瘦恶魔尖叫、悲鸣。

  「异端!」安赛姆怒不可遏。「婊子!」

  亚丽丝放声大笑。「连在来德爱药局排队都会有人骂我婊子。」

  安赛姆长久以来打交道的对象,都是有教养却不懂事的耶鲁男学生,以致于它无法分辨出自己的同类。

  「快走!」亚丽丝大喊,一手继续放在水中。他们一个接一个跳进水池,穿过她回到人间──道斯、透纳,最后是达令顿。她是轮行者,她是导体。她感受到他们每个人,明亮、恐惧、愤怒,活生生。道斯有如图书馆走道,幽暗清凉;透纳有如夜晚的城市,鲜亮灿烂;达令顿则是耀眼辉煌,伴随着钢铁敲击的声响。

  「怎么回事?」埃丹吶喊。「妳胆敢搞我──」

  「现在你得自己挨揍了。」亚丽丝说。「欠地狱的债必须偿还。」

  她跳进水中,但安赛姆抓住她的手臂。

  「银河.史坦,妳注定要留在地狱。妳注定要属于我。」它用力咬她的手腕,剧痛窜过,亚丽丝尖叫。

  蓝色火焰瞬间冒出,从她身上跳到它身上。但它没有烧伤。

  妳注定要留在地狱。

  它在吸她的血,大口吞咽,每次吸吮它的脸颊都随之凹陷。她能感觉到血液被抽出,感觉到力量流失。

  妳注定要属于我。

  「好吧。」她倒抽一口气。「那就跟我来。」她抓紧它的手臂。「看看你在人间有没有本事对付我们。」

  她释放力量去拉它,将它的精魄拉进身体。感觉就像吸进烂泥,痛苦之河涌入她体内,深刻的折磨伴随着淫秽的欢愉,但她没有停止。

  亚丽丝在它眼中看见恐惧,对她而言像毒品一样令人上瘾。「尽皆美好。」

  安赛姆狂怒嘶吼放开她的手腕。她看到它的下巴沾满她的血。亚丽丝将它恶心的精魄推出去,然后跳进池水,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它抓住脚踝拖回去。

  她的肺因为缺氧而疼痛,但她不停踢水、不停游泳,等不及想看到前方的光。那里──先是一个光点,然后又出现一个。她穿透繁星之海往上冲。她突破水面,吸进冬夜冰凉的空气。

  亚丽丝努力想搞清楚四周的状况。他们在史特林图书馆的中庭。茨维不见了──可能是看到达令顿长出犄角的恶魔型态所以吓跑了──埃丹的尸体趴在烂泥里。她听见节拍器骤然停止。

  有个东西让她视线模糊──纷飞的白。下雪了。她清点朋友──梅西、透纳、道斯,以及达令顿,她的绅士恶魔。狼狈的军队,每个人都全身湿透,冷得发抖,每个人都平平安安、四肢健全。头顶上,织匠的网依然散发微光,脆弱的结构承载着霜雪与忧伤。

  昨晚顿巴从火车站带来一个流浪汉,他满身煤灰,黑得像炭,身上的衣服非常脏,污垢厚到衣服可以自己站立。他宣称能预见未来。鲁迪说这只是浪费时间,我也这么认为。那个人浑身廉价琴酒的臭味,一看就是骗子。他胡言乱语说着长途旅行、大富大贵,总之都是算命师骗人的那一套。他严重口齿不清,我根本听不懂,终于顿巴嫌无聊把他赶走,我们才不必继续忍受折磨。

  如果就这样结束,我也不会特别写下来──以后看到自己写的这些孬种蠢话,我一定会笑死。顿巴跟流浪汉说他可以走了,然后塞了张五元纸钞在他口袋里,那个人却宣称最重要的事还没说,接着他两眼一翻──俗滥的戏剧技巧──一脸认真地说:「当心。」

  鲁迪狂笑,自然而然地问:「当心什么,老骗子?」

  「那些隐藏在我们之中的东西。夜饮者,月言者,游荡在死亡与虚无中的东西。孩子们,最好谨慎提防。当他们到来时,务必把门闩好。」这时他说话变得很清晰,声若洪钟,连外面都能清楚听见。老实说,我手臂汗毛直竖。

  唉,鲁迪和顿巴受够了。他们把他押到门口扔出去,鲁迪最后还不忘赏他一脚。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后悔没有多塞五元给他。明天说起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笑疯。

  ──莱恩诺.雷特尔,骷髅会手记,一九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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