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当风暴的中心不再移动时,你就在它的路径上。
——古代弗雷曼人智慧
厄崔迪家族护航舰满载着大量的旗帜、精美的衣服、珠宝和礼物,从卡拉市太空港出发前往帕迪沙皇帝的加冕典礼。雷托公爵想要确保他能为这场华丽的帝国庆典做出一些明显贡献。
“这是个好策略,”杜菲·哈瓦特冷冷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沙达姆总是醉心于他的地位。你穿得越华丽,送给他的礼物越多,他对你的印象就越深刻……因此也会更倾向于答应你的要求。”
“他似乎更看重形式而非本质,”雷托若有所思地说,“可外表有时是会骗人的,我可不敢小看他。”
凯莉娅穿着她那身漂亮的天蓝色和淡紫色的裙子为他们送行,但她会留在城堡里,独自欣赏这身服饰。雷托看得出来她是多么渴望去皇宫,但他拒绝改变自己的决定。在顽固这方面老保卢斯也把他教导得很好。
隆博也出现在了集合区,穿着一条灯笼裤和一件人工绸子衬衫,披着紫铜色的披风,那是失落的维尔纽斯家族的颜色。他一身骄傲地站着,凯莉娅对哥哥当众亮出家族身份的这份勇敢感到很是吃惊。他现在看起来更像个男人了,肌肉发达,皮肤黝黑,那种圆胖的婴儿肥消失不见了。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那是一种傲慢,我的公爵。”哈瓦特说着,朝隆博的衣着点了点头。
“这完全是一场赌博,杜菲,”雷托说道,“我们需要时不时回顾一下这个高贵家族在因为特莱拉人的背叛而被迫变节时所失去的荣耀。我们必须表明埃尔鲁德皇帝的阴谋是短视的。我们必须帮助沙达姆看到维尔纽斯家族对帝国皇位来说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盟友。毕竟”——他朝骄傲的隆博做了个手势——“你是愿意让这个人做你的盟友,还是愿意让肮脏的特莱拉人做你的盟友?”
暗杀大师对他谨慎地微微一笑:“我不会站出来直接对沙达姆这么说的。”
“我们确实不会用语言来表达的。”雷托回答。
“大人,您将成为一位令人敬畏的公爵。”哈瓦特说。
他们一起从集合区走向停机坪,在那里,人数比平时多一倍的厄崔迪部队刚刚登上了一艘护航舰,这艘护航舰将载他们前往等候着的远航机。
凯莉娅走上前来,给了雷托一个简短而正式的拥抱。她那柔软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沙沙作响,他把脸贴到她那暗红色头发上别着的一把金梳子上。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彼此都想要一个更加热情的拥抱。
接着,多米尼克和珊多·维尔纽斯的女儿眼含热泪,似乎更加绝望地抱住了她的兄弟:“小心啊,隆博。这太危险了。”
“这也可能是我们恢复家族姓氏的唯一方法了,”隆博回答道,“我们必须把自己置于沙达姆的怜悯之下。也许他和他父亲不一样。继续保留对我们的判决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也会失去很多——尤其是帝国现在处于动荡之中。他需要所有他能得到的朋友和力量。”说着他笑了笑,抖了抖紫铜色披肩。
“在贝尼·特莱拉手里伊克斯算是糟蹋了,”凯莉娅指出,“他们对如何经营一家银河范围的企业一无所知。”
雷托、隆博和哈瓦特将是来自卡拉丹的代表。这也许有些傲慢,是在炫耀自己的无礼——又或者会被视为冷静的自信?雷托希望是后者。
作为公爵,他知道公然违背宫廷政治是不明智的。但他的内心告诉他,当赌注足够重要的时候,当他站在正义一边的时候,他就必须去赌一把——而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老公爵教了他不少东西。
他的父亲曾告诉他,虚张声势的开局往往比保守和缺乏想象力的计划带来的回报要大得多……为什么不这样做呢?老公爵会不会做同样的事呢?或者在他妻子的引导下,他会不会选择一条更安全的路呢?雷托对此没有答案,但庆幸的是,现在没有像海伦娜夫人那样严厉、固执的人来妨碍他了。等他决定要结婚时,他绝不会选择像她这样的人。
他派了一名正式的信使前往东部大陆的孤绝姐妹会聚集点,通知他的母亲,他和隆博将前往凯坦星。他没有详细说明他们的计划,也没有指出其中明显的风险,但他希望她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没有其他继承人的存在,一旦出事,比如雷托被处决或“意外死亡”,那么海伦娜夫人将成为厄崔迪家族的统治者。虽然他知道是她唆使人谋杀了他的父亲,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别无选择了。这只是个形式。
厄崔迪家族的最后几件行李和箱子都装上了船,几秒钟之内,这艘大护航舰就消失在了卡拉丹灰色的天空中。这将是一次不同于以往的旅行——隆博的血脉前途未卜……也许还有他自己的。
在正式欢迎仪式之后,雷托幸运地被允许在加冕典礼的四天之后觐见皇帝。到那时他和隆博将会正式向沙达姆请愿,陈述他们的情况,并祈求他的怜悯。
在光辉统治刚开始的日子里,新帕迪沙皇帝会冒着给庆典蒙上阴影的风险,重新宣布死刑吗?许多家族仍等着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寻找预兆,传言沙达姆和他们一样迷信。而这种预兆将会是很明显的。基于他的各种决定,沙达姆将建立起他统治的基调。而新皇帝会从否定正义开始自己的统治吗?雷托希望不是。
这艘公爵级护航舰已近停在远航机那巨大而拥挤货舱内的指定位置。在它周围,满载乘客的穿梭机优雅地停靠下来,运输船和货船则满载着卡拉丹的各种贸易货物:庞迪大米、加工海带制成的药物、手工挂毯和腌鱼制品。私有的驳船仍在不停往货舱里装着货物,穿梭于地面和远航机之间。这艘巨大的公会飞船将会从一个世界航行到另一个世界,迂回地前往凯坦星,足有一个省那么大面积的货舱里散布着来自帝国其他世界的船只,它们都是去参加加冕典礼的。
在他们等待起飞的时候,杜菲·哈瓦特看了看挂在护航舰舱壁上的精密计时钟。“在远航机完成装卸并出发之前,我们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大人,我建议我们利用这段时间来训练。”
“你总是让我们训练呢,杜菲。”隆博说道。
“因为你们还年轻,需要大量的指导。”
雷托的豪华护航舰是如此的舒适,以至于他和他的随行人员甚至忘记了他们现在身处太空。但他已经放松够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开始让他感到焦虑,他也想找机会把这种紧张的能量释放出来。“你有什么建议吗,杜菲?我们在太空里能做什么?”
暗杀大师的眼睛亮了起来,说道:“在太空里,有很多一个公爵——和一个王子——”他边说边冲隆博点了点头,“可以学到的东西。”
一架扑翼机大小的无翼战斗舱从厄崔迪护航舰的货舱里飞了出来,从远航机直线下降进入太空。在雷托操作控制系统时,隆博就坐在他右边副驾驶的座位上。这让雷托想起了他们在伊克斯尝试过的近轨道飞船训练,而那几乎是一场灾难。
哈瓦特站在他们后面,身上系着移动安全带。这些束带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根智慧之柱,正皱着眉头看着两个年轻人第一次摸索着操纵这架战斗舱。一个紧急控制面板漂浮在哈瓦特面前。
“年轻的大人们,这艘战斗舱和海上的小船可不一样,”哈瓦特说道,“与大型飞船不同的是,我们这里处于零重力状态,这意味着灵活性和约束性。你们都经过模拟训练,但今天你们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太空格斗。”
“我先负责开火。”隆博重复着他们之前的安排。
“而我先负责驾驶,”雷托补充道,“半小时后我们互换。”
他的身后传来了哈瓦特单调的声音:“公爵大人,您不太可能会遇到需要进行太空战的情况,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应该时刻准备着,”雷托说,“如果说我从你那里学到了什么,杜菲,那就是这个。”
“首先你必须学会操纵飞船。”哈瓦特指导雷托飞出了一道道巡航曲线和尖锐弧线。他距离那架庞大的远航机已经很远了,但他觉得在如此快的速度下,还是有可能撞上它。有一次,雷托的反应太快,使战斗舱陷入了失控的旋转状态,他发射了一道反作用力喷流才让它停了下来,同时还避免了转向相反的方向。
“反作用力和逆反作用力。”哈瓦特赞赏道。他那倾斜的移动安全带也调正了,“当您和隆博在卡拉丹遇上那起划船事故时,为了防止情况变得更糟,你们还可以选择在暗礁上搁浅。但这里是没有安全网来保护你们的。如果你们失去控制,就会一直处于失控状态,直到采取适当的对策。你们可能会燃烧着坠入大气层,也可能在更深处的太空里冲进虚空。”
“嗯,今天我们还是别出什么事故为好,”隆博看了看他的朋友说道,“雷托,如果你能让这东西直着飞几分钟的话,我想练习一下射击。”
“没问题。”雷托说。
哈瓦特低头看向两个男孩之间的弹药舱:“我把飞碟装进去了。隆博,你尽量多打些下来。你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你想用的武器。激光、常规炸药或多阶段炮都行。但首先,我的大人,”——说着哈瓦特捏了捏雷托的肩膀——“请带我们飞到星球的另一边去吧,在那儿我们就不用担心隆博的武器失控时,我们会把远航机打下来了。”
雷托轻笑了一声,照做了。他攀升到卡拉丹的云层之上,直奔星球的阴暗面而去。在他们身后,卡拉丹那耀眼的太阳形成了一个光环,映衬着黑暗的星球。
哈瓦特发射出了十几个旋转的、闪闪发光的球体,它们飞到了随机的路径上。隆博攥住了武器控制杆——一根镶有彩色面板的漂亮杆子——然后向四面八方射击起来,只是大部分都没打中目标,尽管他确实靠着喷洒多阶段炮弹干掉了一架无人机。但他们都清楚这次命中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外,隆博也确实并不以此为荣。
“耐心和克制,王子,”哈瓦特说道,“你必须把每一枪都当作最后一枪来看待。尽可能打中。你得先学会打中目标,然后才能像你现在这样不珍惜弹药。”
在隆博尽全力射击时,雷托则默契地追赶这些无人机。当隆博最终成功消灭了所有的目标后,他和雷托才交换了位置,二人又进行了更多的演习。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最后,门泰特指示他们返回公会远航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领航员折叠空间并引导飞船前往凯坦之前,好好休息一下了。
雷托懒洋洋地坐到他那把镶着鹰毛的豪华椅子上,凝视窗外远航机舱里那些拥挤的大大小小的飞船。他呷了一口温过的酒,不禁想起了凯莉娅和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们一起在老公爵的财产里翻箱倒柜的场景。他渴望这种平静的间歇和温暖的陪伴,尽管他清楚要过很长时间自己的生活才能重新安定下来。
“这里的飞船靠得都太近了,”他说,“这让我感到不安。”他看到两艘特莱拉运输舰停在了厄崔迪护航舰附近。而在这两艘运输舰的后面,一艘哈克南护航舰也停到了公会指定的地方。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的公爵,”哈瓦特说,“根据大联合协定所规定的战争规则,远航机内没人能发射武器。任何违反这一规则的家族都将面临永久丧失进入公会船只权利的惩罚。没人会冒这个险的。”
“我们的屏蔽场打开了吗?”雷托问道。
“地狱在下,我们没有屏蔽场,雷托!”隆博回答,声音里假装透着惊恐。然后他笑了起来:“你在伊克斯时应该多了解一下远航机——难道那时你一直都在看我的妹妹?”
雷托涨红了脸,而隆博很快解释起来:“在远航机上,屏蔽场会干扰飞船的霍尔茨曼曼推进系统,使其无法折叠空间。一个激活的屏蔽场会扰乱一个领航员保持灵态的能力。我们就会死在太空里了。”
“而根据我们公会的运输合同,这也是被禁止的。”哈瓦特也说道,似乎提到法律能在某种程度上使其更有分量。
“所以我们就一起挤在这里,毫无保护,赤身裸体,只能互相信任。”雷托嘟囔着,眼睛仍透过强化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哈克南飞船。
隆博则带着挫败的微笑说道:“多谢你提醒了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王子,在这架远航机里的所有船只都同样脆弱。”哈瓦特说道,“你现在还不到担心的时候。你最大的危险是在前方,在凯坦。现在的话,就算是我也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在我们的护航舰上我们是很安全的。”
雷托抬头望向远航机那高高在上的穹顶。在一间极小的导航舱里,一名单独的领航员把自己泡在一箱橙色的香料气体中,以控制着这艘巨大的飞船。
尽管哈瓦特一再向他们保证,但他仍然感到不安。在他身旁的隆博也是一样的坐立不安,只不过他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焦虑。年轻的公爵激动地吸了一口气,往后一靠,试图驱散自己紧张的情绪,开始为他即将在凯坦引发的政治危机做起了准备。
风暴产生风暴。愤怒带来愤怒。复仇招致复仇。战争引发战争。
——贝尼·杰瑟里特谜语
公会远航机的外部船体舱口被密封起来,洞穴般的入口关闭,意味着飞船准备离开了。不久,领航员就会进入灵态,带领飞船前进。这条路线上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目的地便是凯坦星,在那里,兰兹拉德联合会大小家族的代表们已经陆续抵达,前来参加帕迪沙皇帝沙达姆四世的加冕典礼。
领航员操纵着这艘巨大的飞船离开了卡拉丹的重力井,进入了开放的太空,准备启动巨大的霍尔茨曼引擎,带着这艘飞船在折叠空间里进行堪称疯狂的跳跃。
客舱内的那些家族护航舰上的乘客没有觉察到任何动静,发动机没有响动,位置也没有变化,什么声音也没有。这些拥挤的护航机就像安全图书馆里的数据砖一样,悬挂在各自的独立空间里。所有的家族都遵循着同样的规则,也都把信心寄托在一个变异生物找到安全路线的能力上。
就像屠宰场里的吉迪牛一样,当拉班爬上他那艘隐形攻击舰时,他心里这么想着。
他本可以在别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干掉十几艘护航舰。如果让拉班做主的话,他一定喜欢制造这样的混乱,享受这种过度暴力带来的快感……
但这不在计划之内,至少目前不在。
他的叔叔想出了一个巧妙的计策。“看着点,学着点。”他说,好主意,拉班对自己承认道。他已经发现了精心谋划的好处和慢慢品味复仇的乐趣。
但这并不意味着拉班会放弃他擅长的直接暴力形式,相反,他会简单地把男爵的妙计添加到他的谋杀计划之中。当他接管哈克南家族时,他将会是一个全面的领袖。
哈克南家族护航舰的舱门悄然打开了,屏蔽场消失的时间刚好够拉班那艘光滑的战舰潜入远航机内的密封空间。
慢一点儿,静一点儿,耐心一点儿。
还没等别人看到他的战斗机,他就开启了无场,按照皮特·弗里斯给他演示的方法操纵起来。他觉得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反正从他的监视器里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幽灵杀手:无人可见,不可战胜。
也就是说从任何人的视角,包括外部传感器,所有的电磁信号撞到无场后都将会被反射和弯曲,他的船由此变成一个空洞。而这架攻击机的引擎要比最柔和的耳语声还要安静,所以也没人能探测到声音或振动。
没有人会怀疑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甚至没有人能想象出一艘这样看不见的船。
拉班启动了无场船的姿态喷气,悄无声息地把这艘致命的战舰从看起来很无辜的哈克南护航舰旁驶离,径直朝厄崔迪家族的飞船而去。这艘攻击舰对他来说有些太大了,操纵起来不是很方便,对于一个快速战斗机来说确实有些笨重,但是它的隐身能力和死一般的寂静改变了一切。
他那粗壮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舞动,他感到喜悦、力量、荣耀和即将到来的满足。很快,一艘满载着肮脏野蛮的特莱拉人的飞船就会被摧毁。数以百计的人将会死去。
在此之前,拉班总是利用他在哈克南家族里的地位,不容置疑地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操纵别人,杀死那些为数不多的不幸挡在他路上的人。但那只是他当做个人娱乐的一种游戏。现在的他正在执行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哈克南家族的未来就靠他了。而男爵选定了他来执行这项任务,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做好。他当然不想回家后被放逐去见他的父亲。
拉班把船慢慢地、轻轻地移到适当的位置——现在还不能着急。他的这次跨太空之旅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发动战争。
他的攻击舰周围环绕着无场,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藏在暗处的猎手。而这次是一种不同的狩猎方式,比自己在厄拉科斯炸沙虫更复杂,也比在哈克南森林保护区追捕那个孩子更精细。此时此地,他的战利品将是帝国政治版图的一个重大改变。最终,他一定会把象征着更大权力和更大财富的战利品挂到他的墙上,挂得高高的,塞得满满的。
这艘隐形的攻击舰接近了厄崔迪护航舰,近得几乎可以触碰到它。
拉班悄无声息地启动了他的武器系统,确保所有的多阶段大炮准备就绪。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打算依靠手动瞄准。
而在近距离射击时,他不可能失手。
拉班调转他的无场船,将炮口瞄准了附近的两艘飞船,都是特莱拉人的运输船,哈克南家族通过向公会支付了巨额的贿赂,才让这两艘飞船停到了厄崔迪护航舰旁边。
这些飞船从特莱拉七号星跃迁而来,毫无疑问携带的是基因产品,这是贝尼·特莱拉的特产。每艘飞船都由特莱拉大师坐镇,还有一群变脸者,也就是他们的变形仆人。货物很可能是猪蝓的肉,动物的移植物,或者是一些可憎的死灵——用死人的肉体制造的克隆人,一些在培殖罐中培育出来的副本,这样失去亲人的家庭便能再一次看到逝去的亲人。这些产品价格高昂,让这些像侏儒一般的特莱拉人变得极为富有,哪怕它们永远不会被赋予显赫的家族地位。
这真是完美!年轻的雷托·厄崔迪公爵在兰兹拉德联合会众目睽睽之下,公开了他对特莱拉人的仇恨,发誓要为他们对维尔纽斯家族所做的一切报仇雪恨。雷托对自己被记录在案的陈述并不谨慎。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一定恨透了那艘特莱拉飞船上的人。
作为意外的收获,那个变节了的隆博·维尔纽斯此时也正在厄崔迪护航舰上,又是一个落入哈克南之网的人,又是一个血腥的厄崔迪—特莱拉之战的牺牲品。
兰兹拉德联合会将会指责雷托公爵是个鲁莽之人——性急、冲动、暴力,因着他错误的伊克斯友谊和他父亲的去世所导致的无法释怀的悲伤,他被迫采取了不明智的行动。真是可怜啊,这个可怜的雷托没有受过足够的训练来应付他身上的压力。
拉班非常清楚地知道最终兰兹拉德联合会和帝国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因为他的叔叔和变态门泰特都已经详细地向他解释过了。
拉班立即在厄崔迪护航舰前面盘旋起来,身份不明,踪迹隐形,拉班瞄准了附近的特莱拉飞船。他那肥厚的嘴巴上浮出一丝微笑,随即他抓住了控制杆。
然后开火了。
提奥·霍尔茨曼是伊克斯历史上最多产的发明家之一。他经常进行狂欢节式创作,也就是连续几个月把自己关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不受打扰地工作。有时等他再一次现身时,就立即需要住院治疗,人们总是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和健康状况。霍尔茨曼英年早逝——刚过三十个标准岁——但他的工作却永远地改变了银河系。
——《传记胶囊》,一部帝国胶片书
当拉班肩负着他的重要职责离开哈克南护航舰时,男爵就坐在一张高高的观察椅上,盯着外面巨大的远航机。领航员已经发动了引擎,把这艘巨大的飞船送入了太空。较小的船只像木柴一样并排而立,丝毫没有意识到大难即将临头……
当然,即使该知道往哪儿看,他也看不见那艘隐形飞船。而男爵看了一眼他的计时器,知道时间快到了。他望向毫无戒心的厄崔迪护航,它正停在指定的位置上,沉默而傲慢,然后他把目光停在了特莱拉飞船上。男爵用指尖轻敲椅子的扶手,观察着,等待着。
分分钟过去了。
在策划这次袭击时,哈克南男爵最初曾计划让拉班用激光枪攻击那两艘倒霉的特莱拉飞船——但设计了这艘实验飞船的李芝设计师乔本恩曾在他的笔记中留下过模糊的警告。这种崭新的无场技术与最初作为屏蔽场基础的霍尔茨曼效应有一定的关系。而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当激光枪的光束击中屏蔽场时,产生的爆炸会像原子弹爆炸一样猛烈。
男爵不敢冒这个险了,毕竟那个李芝发明家已经被处理掉了,现在他们想问都不知道问谁了。也许自己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无所谓了。根本也不需要用激光枪去破坏特莱拉飞船,因为在远航机里的船只禁止激活屏蔽场。相反,多阶段大炮——大联合协定建议的用来限制附带损害的高能炮弹——将会发挥作用。这种炮弹穿透了一艘目标飞船的机身,在一次可控爆炸中摧毁了船身内部,之后分阶段地进行的二次和三次爆炸将会扑灭船上的火焰,保存机身残骸。他的侄子是理解不了这些技术细节的,拉班只知道如何瞄准和发射武器。但对他来说也就足够了。
最后,男爵的眼前迸发出一团黄白相间的火光,两颗致命的多阶段炮弹射了出去,看上去就好像是从厄崔迪护航舰正面射出去的。炮弹就像是一团黏稠的火焰,互相撞击在一起。倒霉的特莱拉运输船在这团火焰里颤抖着发出耀眼的红光。
噢,男爵是多么希望其他的船只都能亲眼目睹这一切啊!
第一颗炮弹直接击中了一艘飞船,在几秒钟内把船体烧成灰烬。然后按照计划,另一枚炮弹击中了第二艘特莱拉飞船的尾部,既让飞船动不了,又不用杀死船上所有的人。这给了这些受害者一个向厄崔迪攻击者还击的极好机会。事情就这样逐步升级了。
“很好,”男爵微微一笑,好像他能直接跟那群已经发疯了的特莱拉船员对话似的,“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跟着感觉走吧。”
发射完炮弹后,拉班的无场船疾驰而去,从头顶上停着的护航舰之间穿了过去。
在一个紧急频道里,他听到了那艘受损的特莱拉飞船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和平的特莱拉运输船遭到了厄崔迪护航舰的攻击!这个行为违反了行会法律。请求紧急援助!”
在事情发生的这一刻,公会远航机正处在无处——它正在各维度之间穿梭。在他们离开折叠空间到达凯坦之前,他们既不能指望报复,也不能指望强制执行。而到那时就太晚了。
拉班希望这更像是一场酒馆里的斗殴,他和他的朋友们经常会前往杰第主星那些偏远的村庄酒吧,找一些麻烦,砸破几个人的头,享受一下美好的旧时光。
在无场船舱内的控制面板屏幕上,他看到了一幅巨大货舱的图像,上面的每一个灰点都代表了一艘船。现在这些圆点都变成了橙色,因为各个大家族的舰只都启动了他们的武器,准备在这场全面的遭遇战中保卫自己。
拉班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拥挤舞厅地板上的老鼠,他驾驶着无场船,跟在一艘哈克南货船后面,绕到其他船只都看不见的地方,货船打开了舱门,让这艘游击船飞了进去。
进入了母船的安全范围内,拉班关闭了无场发动机,让自己这艘攻击舰在哈克南船员面前现了形。舱门打开,他走到平台上,擦去了前额上的汗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问道:“其他飞船都开火了吗?”
电喇叭响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声音像毛拉枪的弹片一样从通讯系统里喷洒出来。有人在用帝国加拉赫语[62]疯狂地大叫着,战斗代码也从远航机拥挤的通讯线路里传了出来:“厄崔迪家族已经对特莱拉人宣战了!武器发射!”
拉班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十分得意,他对全体船员喊道:“激活我方护航舰的武器阵列。确保没人向我们开火——你们知道,厄崔迪人可是十分残忍的。”说完他窃笑起来。
装卸设备这时抓住了这艘小船,然后把它放进了假舱壁之间。门上的嵌板关闭,现在就连行会的扫描仪都无法探测到它了。当然,也不会有人会去寻找这艘船的,因为压根就没有无场船这种东西。
“保卫自己!”另一名飞行员用通信器喊道。
接着传来了一个特莱拉人的哀号:“我们在此通知他们,我们打算反击。我们完全有权利这么做。丝毫没有预警……公然无视行会规定。”
另一个粗重而深沉的声音则说道:“但是,厄崔迪护航舰没有武器。也许他们不是攻击者。”
“这是个障眼法!”特莱拉人尖叫道,“我们有一艘飞船被毁了,另一艘严重受损。你们看不见吗?厄崔迪家族必须付出代价。”
完美啊,拉班想道,不由得赞叹起叔叔的计划来。现在是个关键点,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但计划依然会奏效。雷托公爵是出了名的鲁莽,现在大家都认为他做出了十恶不赦的懦夫之举。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的飞船将在特莱拉人报复性的攻击中被摧毁,而雷托的恶行将让厄崔迪家族遗臭万年。
或者这只是厄崔迪家族和特莱拉之间长期血腥争斗的开端。
无论如何,雷托凭自己是逃不掉的了。
在厄崔迪护航舰的指挥舰桥上,雷托公爵正在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清楚他的船并没有开火,所以他花了几秒钟才搞清楚对他的指控。
“我的公爵,炮弹源头就在咱们附近,”哈瓦特说,“就来自我们船头的正下方。”
“这么说,这不是场意外?”雷托问道,一股寒气笼罩着他。那艘被摧毁的特莱拉飞船仍然放着橙色的光,而另一艘飞船的驾驶员则继续对他尖叫。
“地狱在下!真有人对贝尼·特莱拉下手了,”隆博边说边向强化玻璃舷窗向外看去,“要我说早该这样了。”
雷托听到了无线电通讯里那些刺耳的声音,包括愤怒的特莱拉求救信号。起初,他还琢磨自己要不要去帮助那艘受损的飞船。很快,特莱拉飞行员就开始咆哮着厄崔迪的名字,并要他血债血偿了。
他看向特莱拉飞船那已经烧没了的外壳——忽然发现里面的伤员正用掉转枪头瞄准自己:“杜菲!他要干什么啊?”
在公开通信器里,特莱拉人正和那些拒绝相信是厄崔迪家族开火的人激烈地辩论。越来越多的声音支持了特莱拉人。有些人甚至声称自己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说自己亲眼目睹了厄崔迪飞船向特莱西人开火。苗头很不好。
“地狱在下,他们觉得是你干的,雷托!”隆博喊道。
哈瓦特已经跑到了防御控制面板前:“我的公爵,特莱拉已经把反击您的武器充能完毕了。”
雷托跑向通信器,打开了一个频道。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他的思维能力提高,大脑加速,这让他大吃一惊,毕竟他不是一个具有高级推理能力的门泰特。他意识到,这就像人们提炼出梦境一样……或是一个人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他脑海中出现的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画面似的。这可真不吉利。他必须让自己尽快摆脱这个想法。
“所有人注意!”他对着扩音器喊了起来,“这里是雷托·厄崔迪公爵。我们没有向特莱拉飞船开火。我否认所有的指控。”
他心里清楚他们是不会相信他的,也不会很快冷静下来从而避免做出可能导致全面战争的公开敌对行为。有那么一瞬,他知道自己还得做些什么才行。
过去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祖父基恩·厄崔迪似乎正满怀期待地盯着自己,一生的沧桑都写在了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祖父那双温和的灰色眼睛和自己一样,拥有能解除人们心防的力量,而他的敌人却常常忽视了这种力量,这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危险。
如果我能和我的祖先一样强大就好了……
“不要开火。”他对特莱拉飞行员喊道,希望其他的舰长也都能听进去。
另一个形象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的父亲,老公爵,有着绿色的眼睛和同样的表情,但那张脸庞和雷托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只有十几岁。微光之中,更多的图像出现了:他那富有的叔叔、阿姨、堂兄弟、忠诚的仆人、佣人、政府和军队。他们都面无表情,仿佛是一个多重有机体,从不同的角度研究他,准备对他做出判断。他看不出他们脸上有爱、赞同或不尊重的表情——只是一种虚无,仿佛他真的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并且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母亲冷笑的脸出现了,又逐渐消失了。
不要相信任何人,他想。
沮丧的感觉笼罩了雷托,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痛苦的孤独。在他内心深处,在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雷托看到他那双冷漠的灰色眼睛也在盯着自己。这里很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做领袖是一项孤独的任务。”
厄崔迪家族的血脉会和自己一道止步于此吗?或者他能孕育一些孩子,而这些孩子的声音将会加入到自古希腊以来所有厄崔迪人的声音中去吗?他在嘈杂声中寻找这些孩子的动静,但却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那些指责的目光没有动摇。
雷托自言自语起来:政府是一个保护性的伙伴关系,你得照顾你的人民,他们繁荣或死亡都取决于你的决定。
那些画面和声音渐渐消失了,他的思想变成了一个安静、黑暗的地方。
他这一趟紧张的精神旅程花费了不到一秒钟,而现在雷托清楚地知道他必须做什么了,不管后果如何。
“激活屏蔽场!”他大喊道。
拉班盯着那艘看似无辜的哈克南护航舰腹部的一个观察屏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从一层甲板跳到另一层甲板,最后满脸通红地跑到了他叔叔面前,气喘吁吁。因为愤怒而胆怯的特莱拉飞行员还没来得及开火,一个屏蔽场就开始在厄崔迪飞船周围闪烁起来了!
而屏蔽场是被公会运输合同所禁止的,因为它会粉碎领航员的灵态并扰乱折叠空间。
在这种干扰下,远航机那巨大的霍尔茨曼发电机将会无法正常工作。拉班和男爵都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忽然,远航机在他们周围晃动起来,冲出了折叠空间。
在货舱顶部的领航室里,这位经验丰富的领航员感到他的灵态崩溃了。他的脑电波发散开来,又绕了回来,失控地旋转和扭曲起来。
霍尔茨曼发动机发出了轰鸣声,折叠空间在它们周围荡漾开来,失去了稳定性。飞船出问题了。在那间充满了美琅脂的罐子里领航员开始手刨脚蹬起来。他那有蹼的脚和手胡乱摆动着,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巨大的飞船偏离了航线,被抛回了真实的宇宙。
隆博被紫铜色衣服绊倒,摔在了铺着地毯的护航舰甲板上,雷托则抓住了一根舱壁扶手以保持平衡。他默默祈祷着。祈祷他和自己英勇的船员们能安然渡过这一关,同时希望远航机不要径直飞进太阳里。
就像雷托身旁的一棵大树,杜菲·哈瓦特凭借自己的意志力保持了平衡。这名门泰特出神地站着,在逻辑和分析的模糊区域里整理着整个事件。雷托不确定这种预测现在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也许这个问题——在远航机内激活屏蔽场后发生灾难的概率——非常复杂,需要多层门泰特处理。
“初步预测。”哈瓦特终于开口了。他舔着自己红莓色的嘴唇,舌头的颜色也是一样,“随机抛离折叠空间,撞到天体的概率是……”
护航舰颠簸了一下,甲板下有什么东西发出“砰”的一声。哈瓦特后面的话在一片混乱中被淹没了,他又回到了门泰特的神秘灵态之中。
隆博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把一副耳机戴到了他乱蓬蓬的金发上:“你在远航机上激活了屏蔽场?这简直就和,呃,有人刚才向特莱拉人开火一样疯狂啊。”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朋友,“今天一定是个疯狂的日子。”
雷托趴在一堆仪器上,做了一些调整。“我别无选择,”他解释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有人想让它看起来像是我们出手袭击了特莱拉人——这是可能在兰兹拉德联合会各派系间引发大战的大事件。我能想象到所有的那些旧恩怨都找上门来了,而战线就是在这架远航机里划下的。”说着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一种直觉,就像一个门泰特预测出来的东西。“我现在必须尽快阻止这一切,隆博,在事态变得严重之前。”
远航机不稳定的状态终于停止了。背景噪声安静下来了。
哈瓦特也终于从门泰特状态中清醒过来。“您说得对,公爵。在这艘远航机上,几乎每个家族都有一艘代表船只,都是去参加皇帝的加冕典礼和婚礼的。在这里划下的战线将延伸到帝国,当战争委员会被召集之后,各个行星和军队都会开始选边站。不可避免地,更多的势力也会掺和进来,事态会像蓝花楹的树枝一样蔓延开来。自从埃尔鲁德去世后,联盟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各个家族都在寻找新的机会。”
雷托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帝国里现在到处都是火药桶,其中一个就在这个货舱里。我宁愿看到这架远航机上的每个人都死掉——因为与另一个结果相比,这算不了什么。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燃烧起战火来,会导致数十亿人的死亡。”
“我们这是被陷害了?”隆博问道。
“如果这事儿最终引发了战争,那么没人关心到底是不是我开的火。我们先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吧,然后再想办法找出真正的答案,”说着雷托打开了通信器,用轻快而威严的语气说道,“我是雷托·厄崔迪公爵,呼叫行会领航员。请回答。”
通讯线路“啪”地一声断了,一个波浪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沉重而扭曲,仿佛这位领航员已经记不起该如何与人类交流了:“我们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被你害死,厄崔迪。”他念出家族名字的方式不禁让雷托想起了“叛徒”这个词。“我们在未知区域。折叠空间消失了。屏蔽场抵消了领航灵态。立即关闭厄崔迪屏蔽场。”
“我尊敬地表示拒绝。”雷托回应道。
在通信系统的另一端,他听到还有其他信息发给了领航舱——那是各个飞船在指控和诉求。声音都很低沉且充满了愤怒。
领航员又开口了:“厄崔迪家族必须切断屏蔽场。遵守行规。”
“拒绝,”雷托站得很稳,但他的皮肤已经变得苍白冰冷,他知道他的表情几乎快要掩盖不住他的恐惧了,“我觉得只要我们的屏蔽场还在,你就不可能把我们从这里弄出去,所以我们留在这儿,不管怎样,直到你同意我的……请求。”
“在你摧毁了一艘贝尼·特莱拉飞船并激活了屏蔽场后,你就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请求了!”一个带着口音的声音喊道,那是特莱拉人。
“无礼,厄崔迪。”变异的领航员在水下声音模糊地说道。
这时传来了更多含糊不清的声音,领航员突然停止了讲话。“表明……请求……厄崔迪。”
雷托停了下来,在朋友们好奇又恭敬的目光注视下对通讯设备说:“首先,我们向你保证,我们并没有向特莱拉人开火,而且我们打算证明这一点。如果我们降下我们的屏蔽场,公会必须保证我的飞船和船员的安全,并把此事移交给兰兹拉德联合会。”
“兰兹拉德联合会?这艘飞船受宇航公会管辖。”
“你们受到荣誉的约束,”雷托反驳道,“你们也是兰兹拉德联合会的成员之一,和我一样。而有兰兹拉德联合会有一个法律程序,叫做没收审判[63]。”
“我的大人!”哈瓦特抗议道,“你不会是想牺牲有着几百年高贵传统的厄崔迪家族吧——”
雷托关掉了对讲机。然后把手放在门泰特战士的肩膀上,说道:“如果为了我们的封地必须死掉数十亿人,那么卡拉丹不值得这个代价。”杜菲低下头,表示了默许。“再说,我们知道我们并没有做这件事——像你这种级别的门泰特要证明这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雷托重新启动了通讯设备,说道:“我将接受没收审判,但所有敌对行动必须立即停止。不能有任何报复行为,否则我将拒绝解除我的屏蔽场,而这架远航机将留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雷托本想要虚张声势一下,比如威胁要用激光枪向自己的屏蔽场开火,从而造成可怕的原子相互作用,使这架巨大的远航机被炸得只能剩下一些熔化的碎片。相反,他还是试图以理服人:“再这么争论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投降了,我将前往凯坦星接受兰兹拉德联合会的没收审判。我只是想避免因为一个错误的指控而导致的全面战争。我们并没有犯下这样的罪行。我们会坦然面对指控以及后果,假如我们被判有罪的话。”
通讯线路断了,然后又接上了:“宇航公会同意你的条件。我将保证你们飞船和船员的安全。”
“那么,我在此宣布,”雷托说道,“根据没收审判的规则,我,雷托·厄崔迪公爵,打算放弃我封地的一切法律权利,并将听凭法庭的处置。我家族的其他成员不得遭到逮捕或是任何的法律程序。你认可兰兹拉德联合会对此事的管辖权吗?”
“我认可。”领航员用更为坚定的语气向他保证,他现在已经习惯开口说话了。
终于,只是雷托还是有些紧张,他关掉了护航机的屏蔽场,瘫坐在了椅子上,浑身发抖。巨大货舱里的其他船只纷纷关闭了武器,尽管他们仍旧怒火中烧。
现在,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