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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婆之梦 3

  “呃,那要是我们为了给这东西腾地方把你的床搬走了,你睡哪儿呢?”

  “地板上啊。”贺拉斯据理力争,此时他就那么仰面朝上躺在硬木地板上,看着那些行星在他头顶旋转。

  “那些图片你也可以都拿走。”利蒂希娅又说道。书柜对面的墙上装饰着厚玻璃框,里面是一张张底片,全是各种星团。

  希波吕忒走上前去靠近了细看。“真有意思,这里面的星座我一个都不认识。”看了一会儿,她说道。她颇感兴趣地盯着一个螺旋状的星系图看了好半天,那图片旁边标示着《溺水的章鱼》。“你知道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拍的吗?”利蒂希娅摇了摇头。

  贺拉斯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了书柜旁边的一扇小窄门。“这里面是什么?”

  “去屋顶的楼梯。”利蒂希娅告诉他,“别上去了。”她又转向希波吕忒,说道:“我是真的想把这东西送给你。或许你可以把它放楼顶。”

  “要是能把这玩意儿弄上我们家楼顶的话,那可真是一大壮举。”希波吕忒大笑了起来,“别的先不用说,就是想把这玩意儿弄出这间屋子,也得把它都拆了。”

  “我能拆!”贺拉斯自告奋勇,“我还能替你把它拼装回去!我们能——”

  正说着,房门忽然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贺拉斯吓了一大跳,连他的母亲都禁不住要跳将起来。只有利蒂希娅面不改色,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老房子的穿堂风就是好啊。”她淡淡地说道。

  越来越多的客人陆续到达了。有的带来了家具,还有的为派对带来了食品和饮料。特里·霍金斯,就是那个丹麦·维西酒吧的保安也来了,还带了三个跟他块头一样大的朋友。他们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快要报废的凯迪拉克,车子的消音器还坏了一个。他们车子还没有开到,那动静就让在场的每个人,但凡是耳力还可以的都听到了。利蒂希娅心里的小算盘是当天晚上派对结束以后,让他们从后面偷偷溜走,把那辆破车留下,算是给所有的邻居一个警告:想找麻烦吗?放马过来吧,看看跟这几个巨汉比,你们谁能吵过谁!

  夜幕降临的时候,这座大宅子里已经聚集了不下五十个人。这些年里,温斯洛普公馆里可能还没来过这么多人,或许从来都没有过。利蒂希娅在餐厅检查着早已布置妥当的自助餐,在这里她遇见了艾提克斯的父亲,他送上的乔迁礼物是一把猎枪和一盒子弹。

  “三个人啊。”蒙特罗斯朝餐厅壁炉上方挂着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点了点头,照片上是海勒姆·温斯洛普,他的妻子,还有个跟贺拉斯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这么大的地方,就他们一家三口住啊。”

  “事实上是两个人。”利蒂希娅说道,“我做了些调查,发现温斯洛普太太在他们一家准备搬进来的时候去世了。所以,住进来的就是他们父子二人。当然,还有些下人。”下人都住在地下室里,位置就在餐厅和洗衣间的下面。

  “你知道他怎么赚钱吗?”

  “他们家在东部地区开了好几家纺织厂。不过我觉得老海勒姆在这边更在意的是怎么花钱而不是赚钱。”

  “纺织厂。”蒙特罗斯嘴里嘟囔道,“把棉花变成钱。”

  “没错,不过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了,很有意思,对吧。”

  此时在中庭里,特里和其他几个保安已经开始演奏乐器,一些宾客纷纷开始闻乐起舞,或者说努力地闻乐起舞。不知为何,乐队的演奏一直卡不上节拍,就连那些脾气温婉的好好先生们也忍不住抱怨起这蹩脚的节奏来。

  利蒂希娅朝坐在喷泉外沿上的查理·博伊德走了过去。盖在赫卡忒身上的床单如今已经换了种方式包裹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古罗马的托加长袍。不知道是谁把霍华德大学野牛队的队旗粘在了其中一个火炬上。“特里什么情况?”利蒂希娅问道,“他们平时的水平可比现在棒多了。”

  查理耸了耸肩。“这可不是今天他们参加的第一个派对了。不过特里一直说老有震动在给他们捣乱。”

  “震动?”

  “地板那里传来的。”查理模仿了一下拿着扫帚往上捅天花板的动作。“你还没让人住在楼下吧?”

  “还没有啊。不过,楼下倒是有几张很不错的双层床,要是你有兴趣的话……”

  “谢了,我已经住在地下室里了。要是你愿意租给我个楼上的房间的话……”

  “等改天咱们专门聊聊这事。”利蒂希娅给他打了保票,“你瞧见艾提克斯了没?”

  “他先前说要到楼顶去。”

  摆放星象仪那间屋子墙上的开关坏了,怎么按灯都不亮。借着楼下客厅里透过来的灯光,利蒂希娅发现去屋顶的那扇门开着。她小心翼翼地绕过星象仪时,瞥见那颗气态巨行星玻璃模型里面的液体中,像是有个什么小东西,长着很多条腿,正在水中游来游去。等到她直直地看向那里时,那个东西却又消失不见了,也许是影子捣的鬼吧。

  屋顶之上,一个个烟囱就像是史前巨石阵一样分布在天窗的周围。艾提克斯就背对着她,坐在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利蒂希娅正想开口叫他的名字,一阵突如其来的疑惑却让她怔在了原地。也许是错觉作祟,她分明觉得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身影竟然留着一头顺直的秀发,从前往后梳理得整整齐齐,而再往下看,头发下面露出来的脖颈竟然是苍白的。

  这时艾提克斯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嘿,”他说道,“之前我有没有说你今晚看起来真漂亮?”

  她敷衍了事一般地在天窗旁边转了个圈。这一动作让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得到的这件特别的礼服。他显然也记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她走上前来,站到了他的身边。朝着下面的街道举目望去,正在办派对的并不止他们一家。音乐不行,喝酒也不行。回忆起父亲当年观察过的白人的庆祝方式,利蒂希娅心里抱怨着。

  “那群家伙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艾提克斯率先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刚才有几个小子还跑到草坪上,妄图用眼神就掀翻特里的凯迪拉克呢。不过最后他们还是蔫头耷脑地撤了回去。我想今晚你肯定不会有什么麻烦了。至于明天……”他耸了耸肩。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利蒂希娅下意识地说道。

  “露比会担心啊。不过,也不能怪她。”

  “露比跟你说过什么吗?什么时候,刚才?”

  “前几天在街上碰到过她。利蒂希娅,我知道其实这不该我瞎操心——”

  “你说得没错。”她声音里带了怒气,“你要是真的关心我们,怎么会等到露比需要在街上碰到你你才会知道这些事?从我们回来到现在整整三个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你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来看过我几次?”

  “我明白,”他点点头,“我都明白。对不起。但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我觉得我应该跟你保持距离,或许这样才会让你更安全一些。我怕那件事并没有结束。”

  “没错,我理解。但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我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方式来安身保命!我不配吗?”

  艾提克斯无言以对。他的双眼飘向了夜色之中,空中正有一架客机穿行而过,他强装着自己是在对着飞机的航行灯出神。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还是利蒂希娅岔开了话题。“听说你现在在给乔治打工?”

  “看你怎么想了。”艾提克斯答道,“我一直在帮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工作,当然大部分是给《指南》做调查工作。他一般安排我去各条旅行路线探路。”

  “就像希波吕忒那样?”

  “希波吕忒伯母的路线是她自己说了算。乔治则会给我一张表,然后给我报销汽油和路费。”

  “听起来这工作倒是挺适合我干的。”

  “老爸说我这就是为了工作而工作,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毫无意义。他一直唠叨着让我别再这么胡闹下去了,我不是还符合《退伍军人安置法案》优惠政策嘛,他想让我去大学念书。他这么想也没错。”艾提克斯说道,“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事情还没了结。”

  “你要是还想再找点儿什么别的打发时间的工作,”利蒂希娅提议道,“我这儿倒真是需要帮手。你会修电梯吗?”

  “听起来这活儿倒是更适合老爸。你可以去问问他啊。”

  “我现在是在问你。先说好了,我可付不起工钱,不过你不在外面帮乔治跑路线的时候,我可以食宿全包。这样还能让你和你父亲之间拉开点儿距离,如果你愿意的话。”

  艾提克斯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这么说我就成了你随叫随到的勤杂工了?还能帮你看家护院,对吗?”

  “又不会让你少块儿肉。”利蒂希娅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心里的小算计,“或许你偶尔还可以再穿穿军装,好让街坊四邻都知道有个大兵住在这儿呢。”

  “好吧。”他点头应道,“就有一件事,我明天要去趟卡罗拉多。那儿有个新的连锁汽车旅店我得去看看,还要去跟几位加油站老板谈谈销售《指南》的事。星期五才能回来。在这之前,你跟露比俩人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况且我们也不是孤身在此啊,圣灵与我们同在。”

  老妈要来这里看看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利蒂希娅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星期一一早她突然惊醒过来,马上意识到快没时间做准备了。

  她冲进走廊,随即变得一脸沮丧:她居然还忘了收拾星期六晚上派对之后的烂摊子。中庭的黑白格瓷砖已经淹没在成堆的彩色纸屑里,屋里到处都是彩纸带。她抬眼朝餐厅看去(餐厅已经挪到了一层),噢,那里更是一团糟:桌面上杯盘狼藉,污渍甩得满墙都是,不使劲擦是别想清理干净了。

  还有赫卡忒。那女神像又让人给扒光了,而且样子变得更加香艳。胸部变大了,臀部也更加丰满。她的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仿佛是预见到了老妈看到这一幕时的反应。利蒂希娅的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里万分的惊恐:老妈不得打死我啊!

  她转过身,想赶紧去厨房里找把扫帚,把这堆烂摊子——纸屑、彩带、餐具、赫卡忒,总之所有这一切——统统打扫干净。然而就在此时,女神像的一只铜制手臂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头,将她紧紧地抓住。而门外传来了出租车的关门声。利蒂希娅听见老妈在跟出租车司机嘱咐着千万小心她的行李箱。

  楼下的走廊中突然闪过一片光亮,电梯居然从地下升了上来,电梯轿厢里闪烁着惨白的光,就像个灯塔似的。海勒姆·温斯洛普就站在里面,身着宇航服,透过玻璃面罩,他直勾勾地瞪着利蒂希娅。眨眼之间,温斯洛普的头竟然变成一团打着旋的黑影,里面有一种许多条腿的东西在游来游去。

  电梯一直往上升,赫卡忒抓着她的手也越攥越紧,利蒂希娅的肩膀都快被捏碎了。老妈在外面砰砰砰地敲着门。“利蒂希娅!”她大声喊着,“我知道你在家!利蒂——”

  “——西娅。”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之中,姐姐的手正扶在她的肩头。“怎么了?”她问,“出什么事了?”

  “屋里有人。”露比对她耳语道。

  利蒂希娅侧耳倾听,一开始什么声音也没听到,随后察觉到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声音。“什么声音?”没等回答,她一耸肩甩掉搭在肩头的手,一摆腿就下了床。她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一阵凉意从脚底涌上全身,让她睡意全无。她把手探进床底拽出了那只猎枪,一使劲把枪管掰开。她用大拇指在子弹的外壳上摸了一下,子弹早就上好了膛。检查无误,她把枪管往回一扣,大步走上了长廊。

  月光顺着天窗洒了进来,照亮了整个中庭——利蒂希娅注意到地面上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而赫卡忒也依然肃穆地立于原处。目光转向右侧,利蒂希娅看到了跟刚才的梦境里同样的一幕情景:电梯停在了二楼,电梯门敞开着。“就是它把我吵醒了。”露比惊恐地说道,“我听见它在动。”

  利蒂希娅把脑袋探进电梯的轿厢,里面空空如也,弥漫着一股木头和皮革发霉的味道。她稍作停顿,继续听着动静。那富有节奏的响声越来越大了:滴答滴答啪嗒,滴答滴答啪嗒。

  放置星象仪的那间屋子的房门虚掩着,一抹温暖的灯光从里面顺着门缝透到了走廊上。利蒂希娅默数了三下,在心里反复念着救世主的名号,然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滴答滴答啪嗒,滴答滴答啪嗒。星象仪上的星辰与行星在有规律地旋转着。利蒂希娅也在转悠着。她端着枪从一边检查到另一边,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不过这里貌似什么人也没有。

  “是什么东西?”露比的声音从十步开外的走廊上传了过来。

  “没事。”利蒂希娅应道。她向后退出了房间,手中的枪也放了下来。可就在这时,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外的露比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那部电梯,电梯门猛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就像引发了连锁发应,好像整栋房子里的每一扇门都在发生着同样的状况:砰、砰、砰、砰、砰……摔房门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绝于耳。

  “噢,天哪!噢,天哪!”露比惨呼连连。可她的惊慌失措却将利蒂希娅的情绪由恐惧推向了愤怒。

  “该死的,露比,”她喊道,“别在那儿鬼叫了!那就是些杂音!”

  话音未落,这一夜最剧烈的那声巨响传来。整栋房子都陷入剧烈的震颤之中,像是被整个搬起又一把扔下。利蒂希娅使尽浑身解数控制着自己的平衡,而露比则被晃到了墙上。“利蒂希娅。”她哀号着。若不是害怕会被这“天塌地陷”掀翻在地,她早就逃走了。“我想回家。”

  “你就是在家里。”利蒂希娅喊道。等到温斯洛普公馆第二次震荡之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双脚紧绷,就像是位船长仍然坚守在即将倾覆的轮船甲板之上。这里就是她自己的轮船。

  “我们才不会走呢,”她厉声喊道,“这里现在是我们的家。”此时的她就像是那个直面风暴的船长。“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咬咬牙挺过去就没事了。”

  但是露比还是不肯留下来。

  刚过破晓,利蒂希娅就眼巴巴地瞅着露比把匆匆打了个包的行李箱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这一幕看起来倒真像是把她那场梦的情节倒过来了一样。“你去哪儿啊?”利蒂希娅问道,然后传来了她姐姐的答案:“离开这儿就行。”

  出租车绝尘而去。利蒂希娅忽然觉得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抬眼望去,正好瞧见街对面房子门廊下的那个白人妇女,看着她那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利蒂希娅有些疑惑,莫非她还知道些什么自己这栋房子里闹鬼的内幕吗?然后,她的注意力就落到了特里的凯迪拉克上。车还是停放在门外的马路牙子上,但是四个轮胎都瘪了下去,引擎盖上粗乱地画着两个扎眼的大字“黑鬼”。原来如此,利蒂希娅心中了然。你以为露比是因为这事儿跑路的啊?她扬起轻蔑的目光狠狠地回瞪过去,对面的那位邻居没坚持一会儿,脸上的嘲讽之色就像被扎破了的轮胎一样泄了气,然后似乎是想起了有什么要紧事还没做,赶紧跑回了屋里。

  “我绝不会走的!”利蒂希娅冲着空空荡荡的大街呼喊道。

  回到温斯洛普公馆之内,一切都很平静。之前那番震荡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然后突然就停了下来,让人一阵恍惚,就好像这房子是一节电池,此际电量忽然耗光了一般。多久充一次电呢?利蒂希娅心里琢磨着,嘲弄的眼神落在赫卡忒身上。每天都会来这么一出?还是一个星期两次?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吧。但还是需要有人来租我的房子啊。就眼下这种情况,恐怕就是南区的那些家伙也容忍不了动不动就来场半夜地震吧,还不如在高架地铁线路附近租房子。

  还是吃完早饭再来考虑这些烦心事吧。她迈步朝厨房走去,忽然发现买房子时就自带的锅碗瓢盆居然在这么强烈的震动之中毫发无损。看到这情景,利蒂希娅马上想起来,楼上星象仪那间屋子里墙上挂着的底片相框也是一个也没掉到地上。看来,这鬼魂倒是不愿意弄坏它自己的东西呢。这倒是挺有意思。

  利蒂希娅拿出了一个碗和一盒煎饼粉。她正要再去拿量杯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房门合页的吱嘎声。她循着声音来到洗衣间和厨房之间的过道里,发现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面前那一蹬一蹬的台阶通向下面的黑暗之中。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着身子,同时拍了一下墙上的电灯开关。什么反应也没有。她想到了位于楼梯底下的保险丝盒子,心里犯起了嘀咕:算了,还是晚点儿再说吧。她把地下室的门一关,又回到了厨房。

  利蒂希娅重新拿起了那盒煎饼粉,马上注意到盒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是奇怪。她把盒子倒扣进搅拌碗里,一大堆恶心的东西倾泻而出:蟑螂、蛆、蜘蛛,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碗里或是来回蠕动,或是爬来爬去。一条肥腻的马陆从量杯里窜出,爬到了她的手背上。利蒂希娅惊叫一声慌忙向后跳去,一边狠命地甩着胳膊。盒子掉落到地板上一阵颤动,几个侧面眼瞅着胀了起来。利蒂希娅向下一瞥,只见一大堆红色的蚯蚓顺着纸壳的裂缝涌了出来。她吓得后退连连,穿过一道旋转门,退到了中庭之内。

  她站在二楼走廊,直直地看着旋转门底下的缝隙。刚刚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可才平静下来,又不知从哪儿传来流水的声音。她看向赫卡忒那边,喷泉里是干的。她从廊檐底下走出来,朝上面看去。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爬上去。水是从她卧室旁边的浴室里流出来的。浴缸里面的水眼看就要溢出来了,里面飘着什么东西。利蒂希娅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鼓鼓囊囊的,一身紫色。然后她就看到了上面亮片上的一丝反光。她在浴缸边跪下身子,拧上水龙头。伸手从滚烫的水里将那件湿透了的礼服一把捞了出来。指缝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紫色的水,里面还掺和着其他几件礼服被浸泡下来的颜色。这些衣服全废了。

  她呆愣愣地跪在那里,泫然欲泣。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扭过脸来看向水盆上面的镜子。镜面上凝结了一层水雾,不知被谁用手指在上面写下了跟画在特里的那辆凯迪拉克车身上一样的字。在那两个字底下还有句污言秽语,更是不堪入目。利蒂希娅快速地眨着眼睛,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在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

  旋即,她怒火中烧。呼的一声站起身。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抓起猎枪,一头冲向星象仪那间屋子。人还没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可利蒂希娅却丝毫没有犹豫,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冲着门锁就是一枪,门把手直接被一枪崩飞,上面还连带着一块直径六英寸左右的门板。一把推开门,她冲进去就举枪瞄准了星象仪。

  就在手指扣动扳机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将枪管猛地向上一推。这一枪在天花板上开了个窟窿。眼前全是从上面不断落下的石膏粉末,利蒂希娅不停地挥着手,总算恢复了视线,随即像握棒球棍一样把枪抓在手里。可是那鬼魂却轻而易举地把枪夺了过去,接着利蒂希娅就感觉到一双手落在自己的肩上,连推带搡地把自己弄到了走廊里。刚一退出房间,房门再次被猛地一甩关了个严实。

  “你不可能永远把我赶出来!”利蒂希娅嘶声喊道。她朝着房门连踢带踹,然后又矮下身子,顺着门上的窟窿怨毒地盯着里面。“等我进去了,看我不把你那小玩意儿一个一个地连零件都拆了。看你有什么本事来拦着我!”

  又传来吱嘎一声响,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电梯的门再次打开了。利蒂希娅挺直身子,循声望去,心中突然涌起些许惊恐。这时那幽灵的双手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肩头,她奋力反抗,可惜就算她挥拳反击,也都是落在空气里。就这样,她被生生拖拽到走廊里,纵使一通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

  此时,电梯的轿厢既不在二层也不在一层。那鬼魂把利蒂希娅推到电梯井的边上,眼看就要把她推下去。利蒂希娅一只手抓住电梯门,拼命地紧握不放。

  “你到底想干吗?”她的嗓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你弄断我的脖子了。我要是死了怎么办?你以为我做了鬼还能放过你吗?那就来吧,把我也变成鬼,看看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推着她的力量松了下来。满满的怨恨之意在周围的空气中波动,不过她感觉到这情绪之中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犹豫。

  “我知道咱们之间有个先来后到。”利蒂希娅游说道,“我知道在你心里这就是你的地盘。但是现在你已经不能自己独享了,以前或许可以,但以后再也不可能了。我就待在这儿不走了。管它是死是生,是战是和——随你的便。”

  突然传来一阵摇晃,她的手再也抓不住电梯门。利蒂希娅大口地喘息着,眼睛也紧紧闭上。听天由命吧,她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了上帝。

  然而,那鬼魂并没有把她推入万劫不复,而是把她拽离了电梯井口。利蒂希娅重重地跌落在走廊的栏杆上,然后她听到电梯门吱吱嘎嘎地关上了。

  星期三晚上。

  国家大道上的一栋公寓刚刚发生了一起火灾。公寓里的房客们此际都聚在外面的人行道上,就等着消防员撤离后可以回去——要么是去抢救自己的财物,要么是重新规整一下刚刚经历了水深火热的房间,继续将就着住下去。对于别无选择的人来说,还能怎么办呢?

  利蒂希娅就站在人群旁边的公交车站,她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此前,她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在以前那个单间公寓里找到露比。结果发现露比根本就没把这房子交出去,还一直留在手里。利蒂希娅原本是打算心平气和地好好跟姐姐谈谈,希望她能再给温斯洛普公馆一个机会。结果却发现原来露比居然一直筹划着逃离那里。即便露比再三赌咒发誓,这仍然对利蒂希娅打击甚大,对她来说这跟背叛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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