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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婆之梦 4

  露比从今往后跟那栋房子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你还生我的气?”她说道,“你把我生拉硬拽进一栋鬼屋。现在这事解决不了,居然是我的错吗?”

  “你自己都不愿意为它付出,还怎么指望着解决问题呢?”

  “你为它付出好了。”露比告诉她,“房子和钱都是你来管的,我不在乎——现在都是你的了。反正本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才不是这么想的呢!这房子是为咱们俩买的,露比!为了咱们俩!”

  “是的,没错,你也继续为这个愿望付出好了。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在夜里睡个安稳觉就行。”

  这不公平。利蒂希娅心里耍起了小性子。当然,她确实是想要自己独享这栋房子——的确如此——但是,这并不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露比就不明白呢?

  此时,她注意到在那群房客之中站着一个高个子但肤色并不怎么深的黑人。他手里握着自己的帽子。抬眼望着公寓楼上面一层其中一排被烟熏火燎的窗户,他的手越攥越紧,仿佛那顶帽子是一块儿抹布。看他那一脸的迷惘,利蒂希娅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冲动,此时仗义援手是不是也算是种补偿呢?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诉诸行动,那男子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突然朝她开炮了。“你看什么看?”她语气不善地质疑道。

  “塞莉娅!”男子厉声呵斥道,然后迅速投给利蒂希娅一个抱歉的眼神。公交车此时正好进站了,利蒂希娅不发一言地上了车,心里觉得像是被人训斥了一般。

  等她到站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从车站回去还得走一英里,而且她需要穿行而过的街区住的几乎都是有色人种,所以她一路保持着警惕,一只手始终不离衬衫口袋里的一把折叠剃刀。

  眼看就快到家了,一辆薄荷绿色的奥兹莫比尔轿车跟了上来。利蒂希娅认出这是街对面一户邻居家的车。开车的是个十八九岁的金发小子,他跟过来后冲着利蒂希娅叫道:“嘿……嘿……嘿。”

  老妈可没生过名叫哪个“嘿”的小崽子。所以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着。

  再往前走,左侧就是那家停业的酒店。酒店后面有条小巷可以直达温斯洛普公馆的楼后。利蒂希娅曾经发誓绝对不会走专供下人走的出入口,不过那金发小子却不知道这件事,看来今天是要破例了。就在她要到达小巷的路口时,那辆奥兹莫比尔突然加速,转头冲上了马路牙子,一下拦在了利蒂希娅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嘿!”金发小子又招呼了一声。他从驾驶室探出身子,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今晚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带你去兜个风?”

  利蒂希娅紧盯着他的双眼。“我要你他妈的从我面前滚!”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金发小子缩回身去,强作满脸夸张惊愕的神情。“喔……听你的还不行嘛。”另一边的车门打开了,下来另外两个小青年。金发小子也下了车。三个人把她围在当中。利蒂希娅比他们三人矮了不少,可她依然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着那把剃刀,心里发着狠劲儿:谁敢第一个上来我让他血溅当场。

  “你应该学着懂点儿礼貌。”那金发小子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是要以礼相待的。你看看,你自己一个人,这大晚上的,走在别人家的街区。”

  “我也住在这个街区。”

  “不,这不是你住的街区。”他举起一只手朝她脸上挥去,眼看差点儿就要扇上去了,却及时地止住了动作。“这里不是你该住的地方,你——”

  一声低沉的咆哮打断了他的话。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半转过身子,那只手还停在半空中。一条大狗从小巷的阴影之中窜了出来。是条德国牧羊犬,身材健硕,正呲着獠牙,一对耳朵紧贴着脑袋。

  “这位是小查理·博伊德。”利蒂希娅此刻心里有了底气,“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帮我看管这栋宅子……查理,这小子说这里不是咱们该住的地方。你说该怎么办呢?”

  牧羊犬闻言朝前一窜,目露凶光,犬吠大作。那金发小子吓得往后连蹦带跳,嘴里一直“嘿……嘿……嘿!”地不停叫着。那声调比之前高了许多。利蒂希娅一直等到狗儿把金发小子逼得靠在自己的车上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不紧不慢地数了十个数。等数到十的时候,打了个响指,狗儿马上安静了下来,溜溜地跑回主人的身边。

  金发小子的眼光一直不敢离开牧羊犬分毫,手偷偷摸摸地摸向车门把手。利蒂希娅朝另外两个小子扫了一眼,两人吓得匆忙躲到车的另一边。三个人慌忙窜进车里。金发小子在驾驶位坐定,又看向利蒂希娅,嘴里不依不饶道:“小爷跟你没完!”话音未落,小查理·博伊德的前爪就已经摁到车门上,扒着车窗又是一通咆哮。金发小子大骇,一把挂上倒档踩下了油门。车子一路猛退,穿过整条马路,一下子撞上了对面人行道上的路灯杆。当场撞碎了一边的尾灯,挡泥板也凹进去好大一块儿。金发小子咬牙切齿,面色铁青,终于调整好了车子,加速驶离此地,高速的摩擦在柏油路上留下一大片轮胎印。“这事儿没完!”奥兹莫比尔一路呼啸,狼狈地消失在夜色之中,金发小子的咒骂还在空气中飘荡,另外两个家伙的威胁声也渐行渐远。

  利蒂希娅只是笑了笑。那撞坏的车尾灯和挡泥板还抵不上特里的凯迪拉克,不过这只是个开始,等着瞧吧。

  她看向小查理·博伊德,狗儿也满眼期待地回望向她。“很好,”她说道,“现在你家爸比已经上升到优先房客名单的第一位啦。”

  这回小查理·博伊德的叫声里明显有了许多欢愉之色,它一路跟着利蒂希娅来到屋子的前门,但是却不肯跟她一起进屋。等利蒂希娅把钥匙插进锁眼,这条牧羊犬的两只耳朵又重新支棱起来。门一开,他立马调转方向,一路小跑回到屋子旁边的车库里那处临时搭建的狗窝,留下利蒂希娅一个人面对赫卡忒。

  星期四。

  霍金斯先生是妈妈的一位老朋友,经营着一家救世军商店。这天他要过来拜访一趟,看看利蒂希娅还缺不缺什么家具。他提出要是利蒂希娅能租给他母亲一间房并且免除半年房租的话,那么利蒂希娅需要什么他都能给弄来。利蒂希娅有十足的把握能跟他把免费的租期讲价到三个月。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得精打细算一番。这种用来搭人情的房间已经快被她用光了。

  她坐在餐厅里等着霍金斯先生,手里拿着一副扑克在配着牌。父亲曾教过她,玩儿牌也是一种向上帝展现自己虔诚的特殊方式。华伦·丹德里奇一直坚信,打扑克是属于基督徒的一种游戏。在牌桌上践行美德的玩家——懂得学习并尊重胜机,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能理智地管理分配手头的筹码——往往会无往而不利。而那些在赌场上恶行不断的家伙——总想一笔捞个大的,意气用事,利令智昏——最终都会万劫不复。

  尽管他是在浸礼宗的生活环境中成长,但教会方面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的这种想法。特别是有一次,他和一位牧师的儿子一起打牌,那家伙一番虚张声势,诈称自己已经顺子听牌了。最后他从那小子身上赢走了五百美元。不过自从他邂逅了妈妈以后,他就懂得以后绝不跟可能会与自己在教堂一起做礼拜祈祷的任何人玩牌了。没了周边人一起打牌,他就像是摇身一变成了个到处巡回的传教士,在旅途中讨生活,一路上在一个个后院密室和地下赌场之间转悠。他一向赌品正直,总是跟由老千、小偷、警察所组成的罪恶铁三角势不两立。他回家时常常鼻青脸肿,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囊中羞涩。他,养活着全家。

  那是1944年的一天,他正在底特律的一家地下赌场里玩牌,警察突然来查抄。那家赌场有个后门,不知什么原因,警察并没有堵住那里。在一片混乱之中,他和一个朋友居然从那里溜了出去。他们一路逃命,都跑出一个街区了还不打算停下。此时正好遇到一个早就下班的巡警从酒吧里晃悠出来。他对于查赌之事一无所知,可是见此情景他就掏出了配枪,一枪正中华伦·丹德里奇的后背,华伦就这么死了。

  利蒂希娅非常想念父亲,不过她知道父亲一直在天上看着他,只要有一副扑克牌在手,她随时都可以将父亲召唤到人间来。此刻,她在桌上摆弄着扑克,父亲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倾囊相授一个专业扑克玩家的具体“参数设置”——什么赌局、赌注、每局赌多大、针对其他对手如何选择自己的位置——然后,提出一个问题: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此时此刻应该如何表现呢?利蒂希娅就会如实给出答案,随后面带微笑,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颔首赞许。

  她把桌面上的牌归拢到一起,再次洗牌的时候,她察觉到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她并没有回头。

  “你好,温斯洛普先生。”她随意打着招呼,“要玩牌吗?”

  并没有什么答复声响起,不过从后脖梗子上骤然生起的鸡皮疙瘩就能知道他正紧贴着自己站着。要是他还能喘气的话,她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

  利蒂希娅将手里的扑克又洗了一遍,然后发了一手牌:一张方块三,一张梅花三,一张梅花六,一张红心六,一张黑桃七。“上家顺子听牌,小盲注一块钱,大盲注两块钱,每轮加注限两块钱或四块钱。”她说道,“买定离手,还有四个人在你后面等着。你是跟还是不跟呢?”

  空气中闪过一丝电流。那张黑桃七在桌面上抽动了一下,与另外两对牌拉开了距离。

  “嗯哼,”利蒂希娅轻声道,“你想做成三条一对的牌面可只有十二分之一的机会啊。当你不——”

  那张黑桃七又抽动了一下。

  “好吧,要是你这么急着想破产的话……”利蒂希娅又发了一张牌。方块六。“呃……”利蒂希娅拿起那张牌,在背面来回检查着是否有记号之类的东西。什么记号也没有,不过可能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记号吧。“有点儿意思……我要请你就座了,不过咱们是不是应该玩个偷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游戏呢?西洋跳棋怎么样?你跟你儿子玩过吗?我爸——”

  一只看不见的拳头突然砸在了桌子上。利蒂希娅手中的扑克被一把揪走,纸牌被甩得满屋乱飞。

  “什么情况?”利蒂希娅叫喊道,“我说什么了?”

  咚的一声巨响!

  那动静就像一只飞鸟一头扎到前窗玻璃上一样。利蒂希娅扭头看去,就见一块像泥巴一样的东西甩溅到窗户上,然后顺着窗格滑下,落到窗台上。紧接着,第二块更大一些的土块砸中了窗口,引得窗玻璃一阵乱颤。利蒂希娅一把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此时屋里其他地方的窗户还有屋外的墙皮上,都传来咚咚咚的击打声。等她冲进中庭,那噪声已经不绝于耳。就如同一阵棕褐色的冰雹风暴一口气全都倾泻在温斯洛普公馆的正脸上。

  她乍一开前门,一阵粪肥的恶臭扑鼻袭来。两辆农场卡车停在街上,几个头戴兜帽的身影站在敞开的后车盖前,正在从一个个大桶中捞新鲜的牛粪。其中一个人瞧见了利蒂希娅,朝她一指,那些家伙就开始朝利蒂希娅集中火力。幸好利蒂希娅及时地向后一跃撤进了门里。门刚一关上,一坨坨的牛粪就噼里啪啦地在门板上炸开了花。

  小查理·博伊德在屋子边乱窜,被一阵牛粪弹堵了个正着。其中一块说巧不巧正砸中它的眉心,疼得它扯着嗓子嚎叫不止。

  屋外的狂轰滥炸还在继续。利蒂希娅一个箭步冲上二楼。刚把猎枪握在手里,就听见一间卧室的玻璃被砸破了。可千万别是已经放了床的那间啊,她心中祈祷着。随后,外面传来了卡车发动机轰轰的加速声。“别跑!”她高声喊道,飞身冲下中庭。她一把拽开前门冲了出去,在门口差点儿一脚滑了个跟头。牛粪已经堆满了门阶。“滚回来!”她叫道,“你们这帮孙子有种滚回来!”她冲上街去,眼看着卡车在面前离去,端起了手里的猎枪。

  大部分肇事者一见她冲出来就一哄而散。不过其中一个家伙跑错了方向,于是立即就成了利蒂希娅的首选目标。那双管枪筒稳稳地瞄准了那家伙兜帽之下肩胛骨之间的位置。就在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父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提醒她不要忘了这场特殊游戏的规则:并不是每个从背后朝人开枪的人都能逍遥法外,你要是搞不清这一点,可就危险了。

  应该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就这么过去了。利蒂希娅放下了枪。她并没有开火。那个被她饶过一命的家伙大声嘲笑着并嚣张地挥舞着手臂,随后卡车渐渐驶离。

  温斯洛普公馆之内,电话铃响了。耳朵里血液似乎在砰砰地撞击着鼓膜,电话足足响了二十来声,利蒂希娅才听到。又是二十多声响,利蒂希娅才拖着僵直的双腿走到近前,拎起了话筒。

  她冲着话筒沉重地喘息着问道:“哪一位?”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次只是个警告。下次我们可就要进屋了。”

  他挂断了电话。利蒂希娅撂下了话筒,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已经出离了愤怒。双腿似是毫无意识地把她又带回到餐厅。

  餐桌上刚刚散落得乱七八糟的扑克牌已经被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边。桌面上多出了个她从没见过的棋盘,在她这一侧已经摆好了黑子。对面白子的一个兵已经从原本的位置前移了两格。

  利蒂希娅目不转睛地盯了棋盘好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猎枪靠墙放好,接着一屁股坐在桌边,手肘往桌面上一撑,双手托着下巴。“好,”她点头自言自语着,“好!”

  然后她问道:“你想怎么玩儿?”

  星期五,黄昏。

  他们是从厨房潜进屋里的。日落前,屋子里一直保持着安静,直到咔嚓当啷的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厨房洗碗池上方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只撬棍伸了进来。一个小子费劲地顺着窗户爬进了屋。只见他头上罩着一个盛放粮食用的麻袋,双手戴着的手套还在隐隐散发着一股粪肥的臭味。他一只脚踩着窗台,另一只脚落在洗碗池的后沿儿上,心里仍然在不安地发着牢骚。他从腰间拽出了一把短管左轮手枪。先前从父亲的橱柜里摸出这把点三八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枪可真够劲儿,可现在越看越觉得它又小又不中用。他把枪举到了面前,手一直在抖个不停,那条德国牧羊犬会不会又从阴影里窜出来呢?

  牧羊犬显然并没有出现。害怕头上的麻袋会干扰自己的听力,他一把将这玩意儿扯了下来,露出一头金色的头发。从他背后的小巷之中,一个嘶哑的声音悄然传来:“上帝啊,道基!”

  “闭嘴!”他斥道,然后屏息听着整个屋子的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笨手笨脚地从洗碗池上爬下来,手指没敢离开手枪扳机分毫,还差点儿朝自己的大腿开上一枪。

  后门上着锁,还扣着门栓,卡得严严实实。不得已,他抄起手枪的手柄一阵猛敲,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才把门栓弄开,还把枪柄弄碎了一小块儿。他打开后门,另外两个小子闪身进来,一个拎着一桶汽油,另一个握着撬棍。

  “那条该死的狗在哪儿?”拎着汽油桶的小子问道。

  “谁知道呢。”金发小子应道,“估计在屋后面,要么就是让她带走了。”

  “她没带着狗。”拿着撬棍的小子说道,“我之前说过了。一个小时前她跟另一个黑鬼开车走了。狗没在车上。”

  “看来它也不在这儿。”金发小子松了口气,在他的眼睛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后,他开始在厨房里东张西望。这厨房可比他家的大多了。“你们能相信这地方有这么大吗?”他一边摸着操作台的台面,一边朝餐厅门走去。

  “道基,你要去哪儿?”油桶小子急道,“咱们赶紧做完了事,别节外生枝。”

  “我先溜达一圈看看。”

  “道基……”话音未落,金发小子已经进了餐厅,没过一会儿,油桶小子也只得跟了上去。撬棍小子也要跟上去,可穿过厨房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丝凉风不知从哪儿吹来。

  金发小子穿过餐厅,又来到中庭。乍一看到赫卡忒,他一下就举起了枪,等看清原委,才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油桶小子问道。此时,他也拽下了套在头上的东西,斜愣愣地看着那神像。“那是……是什么巫术之类的东西吗?”

  二人一起朝前走去,直到赫卡忒跟前才停下脚步。金发小子咧嘴笑了起来,油桶小子却皱紧了眉头。

  “赶紧的吧,道基。咱们放完火,然后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别那么紧张,”金发小子轻松地说道,“达伦哪儿去了?”

  “不知道,刚刚他还在我后面来着。”

  “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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