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拉斯与魔鬼娃娃 5
露比却摇了摇头:“目前,这件事只有我和‘我’可以知道。你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上次跟她通电话时她还没想好。可能是明天晚上吧。”
“好的。你不用担心她。你只要保持冷静就行。等你爸爸回来,我就去联系我的……朋友。我应该今晚就能联系上他。要是今晚没有,那最迟明天我肯定能告诉他这件事。”
“他知道该做什么吗?”
“他最好能知道。”露比说道,“你明天去上学的时候只要小心一些,放学后——”
“放学后,我就去干活。”贺拉斯说道,“我今天缺席是没办法,不过我答应罗洛了,明天肯定会去。”
“好的,听我跟你说,”露比说道,“你就去罗洛的店里,我会去那儿找你。不过你在街上的时候要时刻留心,贺拉斯,万一你看到了那两个探员,或者是兰卡斯特队长,你一定调头就跑。不用担心惹麻烦——就去做你需要做的事就行了,我们以后再来处理,好吗?”
“好的。”突然,贺拉斯双眼里噙满了泪水,“谢谢你,露比。我之前一直都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此时,他们俩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嗵的一声,就像是个足球重重地撞在了安全出口的门上一样。露比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然后指了指贺拉斯背后墙上的电灯开关。他站起身,关上电灯。露比也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水池边,探身透过窗户外面的防盗栏杆朝外看去。
“什么东西?”贺拉斯悄声问道,但露比还是打手势让他继续保持安静。她从干燥架上抓起一把小刀,蹑手蹑脚地朝门那边走去,与此同时,示意贺拉斯退到客厅里去。她打开门走了出去,而贺拉斯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过了一小会儿露比就回到了屋里,摇了摇头。
“没人。”她说道,“什么人也没有。”
都到第二天晚上六点半了,露比还是没有出现。
早在二十分钟以前,贺拉斯就送完了当天的最后一份外卖。罗洛说他可以回家了,然而他却待在店里没走,同时选择在店前来回溜达,这样他就不用跟老表奥蒂斯一直大眼瞪小眼了。而且这样他还能注意到外面人行道上的动静。送完最后一份外卖回来,他无意中瞥见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可能是只小猫,也说不定是只大老鼠——在离他有半个街区远的地方,一下子窜到一辆停着的轿车底下。如今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盯着街对面一盏碎了的路灯底下的一小块黑影。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坐立不安?”罗洛的眼睛从手里的赞恩·格雷的小说上抬了起来,朝贺拉斯说道。
“对不起。”贺拉斯说道,“我能打个电话吗,罗洛?”
“不是长途电话就行。”
贺拉斯拨了此前露比给他的号码,但是电话一直在响,就是没人接。然后他又心血来潮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可依旧没人接。他又试了试自家旅行社的号码,结果另一边接通的却是非工作时间留言服务。“没什么信息要留。”他朝电话另一边的女子说了声。
挂上电话,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父亲之前倒是提过他下班后可能要出去办件事。当时贺拉斯并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到时露比肯定会跟他在一起的。可是现在他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想到自己得回到楼上那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去,还是自己一个人。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吓了贺拉斯一跳。
罗洛看了他一眼,然后拎起了话筒。“这里是丹佛食品店,我是罗洛·丹佛。”他听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过了订单本,“是的,我们可以送到那里。”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一个地址。“那是独栋的房子还是公寓?……好的……您就要这些?……当然,没问题……请问您怎么称呼?……喂?”罗洛皱了皱眉头,一耸肩,随即挂上了电话。
罗洛从订单本上把最上面的那张撕了下来,又回身拿了一包契斯特菲尔德香烟。他把纸和香烟从柜台上一甩,滑给了另一边的贺拉斯。“把这个送到南公园街,”他说道,“送完后你直接回家就行了,明天再把钱带回来就好。”
目光落在那包烟上,不过贺拉斯脑子里还在想着外面的那盏破路灯。“我不知道,罗洛。”他说道。
“你不知道什么?”罗洛问道。
贺拉斯抬起一只手,在脑袋顶上挠了起来。“没什么。”他说道。
十五分钟之后,他在一盏路灯下站住了脚,掏出那张订单来确认上面的地址。在他的左边,穿过一条双车道的林荫道,就是那个占地三百七十多英亩的大公园——华盛顿公园。远处的树丛背后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但是公园的这个区域却是黑灯瞎火,没什么光亮。身在此处,感觉就像是站在一个幽暗的巨大湖泊之畔。
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公园。等把那张纸塞回口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格外留意着停在路边的汽车旁的路缘线。
就跟此前自己早已经查验过的几十遍一样,什么也没瞧见。
于是他继续向南走去,仔细看着狭长的一排房屋。来到这排小楼的尽头,他发现了自己要找的门牌号。只见这栋房子的前门早已被钉上了一大块喷漆的木质胶合板。看着木板上贴着的“危险”告示,贺拉斯心想:是不是罗洛把门牌号写错了?可是此时头皮上的刺痛感却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
砰!传来一声玻璃破裂的声音,就像闪光灯泡炸了一样,他刚刚站在下面的那盏路灯的灯泡忽然爆掉了。贺拉斯循声望去,目光自动瞄向了路灯柱脚下的马路牙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可等他再抬起头,伸手在脑袋上抓挠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阵,等再能看清楚时,他发现黑暗之中竟然有一只红色的眼睛在闪动。
不,那不是眼睛,那是一根雪茄。兰卡斯特队长就站在那盏路灯下面。那副野兽般的面孔笼罩在阵阵烟雾之中,燃烧的烟火照亮了那张脸。他的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蜡像一样僵硬,这让他看上去倒像是个人体模特,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朝别的地方逃。”贺拉斯的耳中响起了露比的声音。他刚一转过身,南边街角处的路灯也灭了。可是那灯却又像是打开了一样,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诺布尔探员。
“贺拉斯。”
他猛地看向右边。只见伯克探员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这栋贴着“危险”标识的房子的台阶上,就在贺拉斯跟前,抬手就能碰到。跟兰卡斯特队长一样,他也是姿态僵硬,就像个稻草人一样,不过他的眼睛里流露着生气。他咧着嘴笑着,跟老表奥蒂斯的嘴脸一模一样,而且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张白人的脸上,让人看了更加惴惴不安。
现在贺拉斯的退路就只剩下了背后这一条。他倒退着向后走去,后面来的汽车一直在拿车灯照着他,可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伯克探员。那辆汽车的司机按着喇叭加速朝他驶来,贺拉斯一个转身,慌忙从路上跳开,书包在身后飞了起来。那辆车子丝毫没有减速,呼啸驶过时一下撞上了那书包,书包猛地回弹,正砸在贺拉斯的脸上。他踉踉跄跄地迈上对面的马路牙子,朝公园里面退去。
来到树林之中,他朝后面看去。队长和两名探员的身影此时已经被暮色所吞没。黑漆漆的街道上,贺拉斯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之中鬼鬼祟祟地发出些响动。而且,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转过身,朝着公园深处猛冲而去,目标正是远处树林之外的一点灯火。等他终于跑到那儿的时候,早已浑身发热,上气不接下气。他甩掉肩头的书包,靠在灯柱上喘息着。头顶的路灯洒下一片冰冷的白光,罩在光亮下面的是个已经冰冻的游乐场。他拉开大衣的拉链,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此刻,除了自己费力的呼吸声,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忽然吱嘎一声传来,是金属和木头的声音。旁边的一个跷跷板动了。一股看不见的重量把跷跷板的一头压了下去,随着另一头的翘起,堆在上面的一大块积雪滑落了下来。贺拉斯离开灯柱时,一阵他并没有感觉到的风把秋千吹得摆了起来。
下一个动起来的是转盘。随着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这转盘开始自己转了起来,开始速度还很慢,而后却转得越来越快,落在上面的积雪和冰块都被甩了下来。贺拉斯盯着这个转盘,呆呆地望着那金属把手不断旋转所留下的虚影。
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转盘的一边。贺拉斯定晴看去,只见那魔鬼娃娃正用自己的小手紧握着扶手,骑在上面朝自己这边转了过来。等它从转盘上蹦下来,贺拉斯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却被自己的书包给绊倒在地。
他仰面倒在雪地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跟他视线齐平的魔鬼娃娃忽然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贺拉斯慌忙翻身,一脚踢飞了自己的书包,连滚带爬地朝后退去。
游乐场旁边是一条小径,小径的另一头是个混凝土砌成的小石屋,上面写着“厕所”。贺拉斯抬脚就朝那里冲了过去,心里还在不住祈祷着门可千万别锁着啊。门确实没有上锁,可等他进去才发现没上锁是因为锁坏了。他用后背死死地顶住大门,同时四下查看着有没有什么武器或者别的出路。
可惜,他一样也没找到。这个厕所就是个混凝土的牢房,连扇窗户都没有。里面倒也不算太小,至少能容纳下一个洗手盆,一个小便池和一个厕位。洗手盆上方挂着一个空空的镜框,镜框上安着一盏黄色的白炽灯,照亮着整个厕所。贺拉斯朝灯泡看过去的时候,灯泡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背后的门板上传来重重的一记锤击。贺拉斯寸步不动。一下又一下的重击砸下来,让门板不住地在门框里跳动着,但贺拉斯就是死死地顶着,门始终没被砸开。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停了下来。
紧接着是一阵轻轻的抓挠声:那声音很小,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来回地抓着,让他的脊梁骨一哆嗦,头皮瞬间一阵发麻。贺拉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绝不让你进来!他心里就这一个念头。
抓挠声也停了。他睁开了眼睛。
厕所的那个厕位里有人!木头隔断底下,贺拉斯看到一双男人的鞋,还有两条早已磨得破破烂烂的裤脚。“嘿,小子!”一个低沉刺耳的声音响起,“想不想挣一块钱啊?”
想得美!贺拉斯心里叫道。可是那厕位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里面正站着那个骰子男。本来那点儿胡子茬此时已经参差不齐地落满了下巴,还满是污垢。他的头发和上下衣衫也都是脏兮兮的,浑身上下还散发着臭味,就跟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一样。他的皮肤血红,裂得到处是口子,结满了疮痂。“让我摸摸你的头,”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一只满是病态的手,“我需要沾点儿运气。”
贺拉斯向后一缩。“你不是真的。”他气喘吁吁地喊道,可那骰子男却拖拉着脚朝他靠近了一步。贺拉斯吓坏了,他转过身想推开门逃出去,可他忘了这门是朝里面开的。然后他听到自己背后的又一声脚步声,感到那满是疮痂的手指在自己的头皮上摸来蹭去,他再也忍不住,忽的一下把门拉开,一个箭步就往外跑去。
可他刚刚冲出门口,脚下就是一个趔趄,然后直接扑倒在地。下巴重重地撞在一块冰坨子上,顿时眼冒金星。越来越多的冰和雪压在他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衬衫上,不断地将他身体里的热量吸走。可让他坠入冰窟的并不仅仅是这冰冷的地面。等视线恢复正常,他才猛地发现自己正跟那魔鬼娃娃脸对脸地看着对方。
在头顶白光的映照下,它的皮肤看起来煞白,它浑身的部落伤痕清晰可见。拴在辫梢上的骨头微微地闪着光亮。它的双眼里闪着暗红色的邪异光芒,就在它的目光锁住贺拉斯的双眼之时,那魔鬼娃娃开始摇摆着跳起一种舞蹈,那是一种巫医的催眠之舞。
“站起来,”贺拉斯朝自己说道,“它就是个愚蠢的娃娃,跟它一比你就是个巨人……站起来啊!站起来一脚把它踩扁!”然而他却动弹不得,就连一块肌肉都动不了。他心想这娃娃会不会现在就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啊,或者说就这么一直制住自己,直到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彻底冻僵。
接着,就见这娃娃举起了手里的法杖,反手握住,用法杖的底部指着贺拉斯的脸,就像拿着根刺矛。贺拉斯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抽搐起来。此刻他想起了海贼老乔,想起他身处吉姆·克劳之地,瞎着一只眼坐在汽车的残骸之中,身边的母亲马上就要死了,等不到任何援助——不是赶不及,而是在这个国度之中根本就没人会来救他们。一阵比自己身下这冰天雪地还要寒冷的绝望涌上心头,可是又有一股愤怒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起来。凭什么这么不公呢!一瞬间,愤怒取代了恐惧,而制住他的魔咒居然也减弱了几分。与此同时,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右手之下正有一块碎砖头。
魔鬼娃娃一步一步地朝他舞来,手里的法杖直指他的双眼。就在这时,贺拉斯忽然抡起胳膊,一砖头就砸在它身上。那娃娃直接被砸得飞了出去,咒语就在此刻解除了。贺拉斯一跃而起,抄着手里的砖头就准备继续上前大战一场。却见那娃娃居然已经缓过劲儿来,正直勾勾地瞪着贺拉斯,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见此情景,贺拉斯的愤怒和勇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接着,贺拉斯又开始逃跑。他沿着小径一路狂奔,后面那魔鬼紧追不放。他感到自己的肺脏又开始一点点地肿了起来。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绝不能停下来。
脚下的小路在前面猛地出现一个转弯,贺拉斯抬眼望去,前面有许多盏路灯。他这是转了一大圈,又跑回到了南公园街。这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自己的父亲——也许还有自己的母亲——正在等着自己回去,这又给了他内心几分希望。
可就在这时,小路上又冒出一个身影,是个白人警察。不是队长,也不是探员,就是一个身穿制服的普通巡警,正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贺拉斯朝自己冲了过来。“嘿,长跑冠军,”警察说道,“你这么急匆匆地是要上哪儿啊?”
这也不是真的,贺拉斯心想。于是他丝毫不放慢脚步,还是继续跑过来。那警察伸出一只脚,把贺拉斯绊翻在地。
“我刚才问你,你跑这么快干吗!”那警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喘如牛地躺在地上,质问道,“你从哪儿跑来的?你干了什么?”
贺拉斯手脚并用地朝警察爬了过去,来到他身边才翻身坐下。然后就看见魔鬼娃娃正站在小径拐弯处一盏路灯投下的光圈里。他正想伸手去指,谁知这警察居然粗暴地向他腋下一抓,一下把他提了起来,然后直接按在一棵树上。“你跑什么跑?”警察质问道。贺拉斯被压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听到这话勉强地抬起胳膊,无力地朝那边指去,心里一个劲儿地在说:看,看,快看啊……可是这警察却在一直不停地问着这个问题,看样子变得越来越愤怒。
魔鬼娃娃把头朝旁边一歪,接着贺拉斯便发现这警察也把头朝旁边一歪。娃娃垂下一只手去抓挂在自己草裙上的那颗干瘪的头颅,而这警察也垂手去腰带那里打开了自己的枪套。等这警察拔出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并上了膛,贺拉斯便再也没什么心思去看那魔鬼娃娃了。
“我再问你一次,”警察说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贺拉斯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他知道那只会白费唇舌罢了。
眼前这把左轮手枪的枪口此时已经成为全世界的中心了。
紧接着,眼前的场景就像是被压缩了一般,一条看不见的绳索连到了警察的后背上,然后猛地把他扯到了半空中,直接拽飞进了小径另一边的树林里。贺拉斯滑落到了地面上,还是感觉喘不动气。比这黑夜还要深暗的一片黑色在他的眼前沸腾着。贺拉斯心里纳闷:自己到底中没中枪啊?难道中枪后就是这感觉?
一只温暖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他一下就感觉自己的肺部放松了下来。他一挺身,使劲吸了一口气,喘息声都有些刺耳。一个白人男子蹲在他的身边,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年轻极了。
“放松点儿,”男子说道,“现在放松一点儿就好……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一切,可是我需要把它给引到外面来。”他轻轻地移了一下放在贺拉斯胸口的手掌,隔着贺拉斯的大衣口袋拍了拍那包香烟。“帮我把这包烟留好。”
他站起身,把还在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贺拉斯留在了树下,然后转身朝魔鬼娃娃走去。此时,那娃娃已经顺着路走了过来,就站在十几英尺之外的地方。它还举着自己的胳膊,威胁一般地摇晃着手里的法杖。不过那男子看起来并没有被吓住,反而是被逗乐了。他来到娃娃跟前,一弯腰,揪着它的辫子就把它给拎了起来。那娃娃悬在半空之中,一双小腿来回蹬着。
“你可真迷人啊。”迦勒·布雷思维特说道。然后双手握住魔鬼娃娃一使劲,就把它的脑袋给扯了下来。
贺拉斯又一次被一动不动地按住,一个白人在他的头皮上不停地按摩着。不过,这次至少周围的环境要舒适许多:在家中的厨房里,爸爸坐在桌旁,就在自己的身边,妈妈双手抱臂,站在洗碗池一侧。
迦勒·布雷思维特做完了检查,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这是个印记,这么高层级的神技真是有些惊人啊。”
贺拉斯的母亲可不在乎什么神技层级:“有人在我们儿子的脑袋上做了个印记?”
布雷思维特点了点头:“在神技之中,有一派分支可以给无生命的物体赋予生命,一般是娃娃、塑像,还有尸体。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不过我知道海勒姆·温斯洛普对它有所研究。看起来兰卡斯特也会这一招,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明白,”贺拉斯的父亲说道,“你说的这些跟印记又有什么关系呢?”
“印记是个催化剂,”布雷思维特解释道,“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会趁虚而入的咒术。它利用宿主自身的感觉和情绪来寻找可以赋予生命的目标客体——理想的情况是找一个宿主害怕的东西。”
“被它赋予生命的东西就会来杀你?”贺拉斯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很幸运,因为兰卡斯特是用唾液来做的印记。”布雷思维特告诉他,“用鲜血做的印记更有效力,而且几乎不可能被移除。”说着,他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一个银质的酒壶,然后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一块手帕上。屋子里瞬间就充斥着了一股酸溜溜的气味。“会有点儿刺疼。”他朝前一探身子,把这块手帕按在贺拉斯的头皮上,来回擦蹭起来。还真的是刺疼,不过这也让贺拉斯感觉舒服了许多。呼吸时明显比这几天轻松了许多。
“可是为什么呢?”乔治不明就里,“为什么兰卡斯特会找上贺拉斯呢?”
“他是要借此向我传达一个信息。”布雷思维特说道,“兰卡斯特觉得我正在筹谋背叛他。他想得没错——但是那件让他火冒三丈的事其实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着,他看了一眼贺拉斯的妈妈,“冬至那天夜里,贵夫人潜入了远古黎明结社威斯康星州分社控制的一处产业里。很显然,兰卡斯特以为她是受我指使。”
乔治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希波吕忒?他在说什么啊?你干了什么?”
“你别这么看着我,乔治·贝里,”希波吕忒强硬地回答道,“你认识这位布雷思维特先生多久了?你跟我说过一星半点儿吗?”
乔治张了张嘴,又识趣地闭上。“咱们以后再说这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