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就连凛冽的天气都浇不熄巴黎蒙马特区夜生活的热情。这个地方有种欢庆的气氛,那种「人生大乐」连伦敦都无法媲美。大批学生和狂欢者从一座酒吧涌向另一座酒吧,每换一个地点都甩掉旧的逢迎者、勾搭上新的。艺术家的模特儿、交际花与舞者绕着酒客打转,身上大量的羽毛和蕾丝微微抖动。这些女人鲜少要付钱才能获准进入比较私人的夜总会;她们时尚的衣着就是唯一需要的通行证。街角的小摊贩在卖烤坚果、糖果、小蛋糕、面包卷、热牛奶和咖啡。
桌子从蒙马特的建筑物漫到人行道上,塞满从墙壁到路边的街道空间,行人被迫成群结队地走在马路中央。这里的建筑物间距比较小,不像近代巴黎建的那些宽阔大道。派对延伸到较高的楼层,甚至扩散到屋顶上。当艾琳经过一间又一间酒吧时,听见楼地板回荡着脚步踩出的节奏。
她的年轻男子扮相并不是很有说服力,不过有了她的短发和男性服装,再加上脸颊上涂抹的一些阴影,使她在暮色笼罩下可以蒙混过关。她把借来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弯腰驼背地披着廉价大衣,脖子上裹着围巾。她只是又一个出来找点乐子的巴黎市民,穷得不值得那些夜女郎或专敲观光客竹杠的人给予职业关注。
她刚才从红磨坊的骨架式风车底下经过,那风车内嵌红色电灯,在建筑、雪地和底下的寻欢客身上投射出深红色光条。炽亮的煤气灯照亮黑暗,她经过一扇扇打开的窗户和门口时,由那些窗口和门口投射出的方形光芒打在街道上。一只小手试图滑进她的口袋,她不太粗暴地把它推开。蒙马特随时准备好猎食它的访客,一如它准备好娱乐他们。
此时牡丹正绕到大木偶剧场位于夏普特街的入口。她们的计划是牡丹要在入口附近高调地走动,让自己很显眼(不过绝对不能让自己被绑架或攻击),而艾琳则从后台入口偷溜进去侦察一番。这是由血腥伯爵夫人本人用过的技法变化而成──用公开展演的方式吸引注意力,同时在别处采取真实行动。艾琳不反对窃取好战术,正如同她不反对窃取一本好书。
当她在小巷中穿梭,朝大木偶剧场的后台入口前进时,她想着这座剧场的历史。这座剧场建在一间于法国大革命恐怖统治时期被摧毁的教会学校里,表演场地是原本的礼拜堂,屋椽间有木头小天使用嘲弄的眼神往下看。它源起于自然主义戏剧的传统,这种戏剧崇尚人类间真实的戏剧化事件,而不是浮夸的逃避现实手法。但它也助长了人们对有发泄作用场景及骇人暴力方面的热情。整场表演间会不断切换一出出短剧,剧情融合了笑料和血腥的恐怖。理论上,现场总会有医生和护理师待命,以防观众席中有人心脏病发作。艾琳有点希望自己有机会观赏一场表演,它听起来比今晚表定的歌剧更有意思。大木偶剧场或许是以凌虐与死亡作为卖点、哗众取宠的狂欢会,不过在本质上具备实验性。(不过她可能太中立了,大多数观众大概就是来看喷血的。)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血腥伯爵夫人会挑选为藏身处的理想地点。一座舞台上有假凌虐与处决戏码的剧场?因为用量太大了,而时时有桶保持流动的假血?太完美了。但这个选择会不会太明显了?还是这是虚实并用的双重诡计?
有一件事很确定:如果血腥伯爵夫人在这里,而且已经待了一段时间,那么整个地方的混沌应该会高于寻常。既然席尔维检查过各大剧场,他应该会注意到才对。不过从今天早晨以后就没人见到过席尔维……
艾琳把自己强拉回来,专注在眼前的状况上。在合理范围内她自己可以确信从旅馆出来时没有被跟踪。在合理范围内。街道这么拥挤,很难完全确定。至少她没看见任何猫偷偷摸摸地躲在阴影处或屋顶上。
虽然一切都不顺利,而且她自己和大图书馆都面临危险,艾琳却发现自己在人群中感觉很放松。能回到正常人类之间,身处于朝气蓬勃的生活、热情与艺术中,远离昂贵旅馆冷冰冰的傲慢以及黄金与象牙材质的装潢,令人安心。她不是当外交官的料,她在这些暗影中快乐多了。
要是没有那些重责大任该有多好。
她偷偷看了一下怀表──牡丹现在应该正在前门附近引起一些注意,之后会离开──然后朝大木偶剧场的后台入口闲晃过去。虽然离中场休息时间还有好一会儿,那扇门外已经排了一条人龙。黑白海报列出今晚的表演──《沥青博士与羽毛教授的疗法》、《肉票》、《货物诈欺记》、《菲菲小姐》、《夜晚那一吻》──与旁边的俗丽图片形成对比。一个女人被矛尖刺穿;一个全身白衣的外科医生与护理师斜睨着被绑在手术台上的病患身体;两个穿灰西装的中老年人把第三个男人抓住,并用手术刀贴近他的眼睛。炽亮的煤气灯光芒滤除了图画中的色彩,使它们呈现黑白,但那些姿势与表情仍然传达出戏剧性与恐怖效果。
艾琳悠哉地走到队伍前方,不理会在她经过时窃窃私语的人,她压低音量对魁梧的后台守门人低声说:「在你的认知里,我有权进入,不该被拦阻。」
「了解。」男人点头说,替艾琳拉开门,嘴角还叼着香烟。她迅速溜进门内狭窄的走廊,在她身后关上的门蓦然阻绝外头涌现的抱怨声浪。
她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意识到事情非常不对劲。虽然她绝对称不上剧场后台走廊的专家,但她确实知道这地方不该有这么多人。她看到的不只是搬运道具的舞台工作人员,或是准备就位的男女演员。甚至不只是那一对朝剧场前方走去、身着利落制服的护理师。(显然这部分传言是真的。)这里还有不断来来去去的男人──全都是男人,没有女的,有意思──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穿进穿出。
而且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本身就很不正常。演员和舞台工作人员的地域观念是很强的:艾琳原本预期会在最初的几分钟内遇上五、六次挑战,「在你的认知里……」这句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可是似乎没人注意到她,或是任何四处游走的男人,他们好像把这地方当作某种接待大厅。
灯光变暗,表演即将开始。
艾琳感觉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混沌力量。这地方感觉和巴黎其余地方没什么不同,更绝对不像罗浮宫大饭店的妖精基地。但她确定找对地方了。这里或许不是血腥伯爵夫人真正的巢穴,不过可能是她仆人聚集的地点。她沿着目前所在的走廊往前走,试着摆出认得路的模样,同时留心有没有可以跟踪的可能目标。
这时一声尖叫划破空气。这叫声一点都不假,听起来出自真实的疼痛、真实的失去理智,化作一声精炼过的尖叫,让艾琳乍然停住脚步。她无法克制地畏缩了一下。
有两个男人刚绕过转角──他们刚从外头进来,靴子上的泥雪还是湿的,他们穿着和她类似的粗劣衣物。现在他们两人都狐疑地盯着她,艾琳意识到她曝露出自己完全是新来的。这里的常客应该对舞台上的尖叫声无动于衷才对。
她可以逃跑,或是试着反过来利用这个状况。
「你们知道我们该往哪里走吗?」她低声说,并迎向他们。她很庆幸正在进行的表演意谓他们得轻声细语。用气音说话时比较容易装出男人的语气。「我是新来的。」
他们互看一眼──那是心怀鬼胎的人的眼神,而不是舞台工作人员的眼神。「去哪里,为什么要去?」块头较大的人质问。
该赌一把了。「去见她。」艾琳说,试着让语气充满无可救药的崇拜。「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必须再见她,我需要见她。」她伸手抓住男人的袖子,尽力模仿瘾君子的狂热,几乎都要痛哭流涕了。「听着,我可以付钱……」
他轻蔑地甩开她,但他眼中的怀疑消失了。「没那个必要,你这个鼠辈。跟着我们,态度放尊重一点。」
「我们最好赶快下去了。」第二个男人说。「来吧,我们走。」
他带头走在前面,转向一个新方向。艾琳跟上去,刻意落后几步,清楚意识到自己刚才多么惊险地逃过一劫。她很讶异他们连她的身分都没有确认;他们毫不迟疑地就接受她是他们一分子的事实。难道他们预设后台这里的所有人都参与了阴谋吗?如果是这样,艾琳现在正深处于胡蜂巢里,要脱身势必很困难。
第一个男人推开挂在杆子上的一排戏服──沾血的上衣、紧身衣、制服、修女袍──露出后方墙面上的门。门打开时寂静无声,连最轻微的摩擦声都没有,但门后飘来的空气散发下水道、灰尘和血的气味。两个男人都吸了一口气并微笑。
门后有道往下的阶梯,材质和外头的墙壁与这栋建筑的地基是同样的石材──这地下室一定可以追溯到这个地方最初被建成礼拜堂的时代。他们往下走,一盏盏油灯照亮前方路径,灯光随着每一道气流摇曳,使角落里充满跃动的影子。前方传来压低音量的喃喃说话声,像是教堂里等待仪式开始的司仪神父。
阶梯底部是一座小型前厅,再往前是比较大的地窖。石墙上贴着大量的大木偶剧场海报;艾琳和她的同伴走进去时,睥睨的脸孔与死气沉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
突然间,艾琳能够尝到空气中的混沌力量,它就好像是强酸。她的大图书馆烙印有如毒藤在她背后烧起来。她迅速环视周围,试着找出力量程度突然改变的原因,却没有任何显眼的异状能提供解释。她又一次希望大图书馆有一门好用的课程叫「混沌程度波动的原因,以及如何快速脱逃」。
她前方的两个男人,好像被磁铁吸引般地往前走。艾琳刻意落后;如果这个前厅里有什么东西能解释血腥伯爵夫人是如何隐藏行踪的,她要知道是什么东西。她不去理会心中的声音,那声音指出她只是不想继续往前进入血腥伯爵夫人的巢穴。在这个地方,懦弱与常理是同义词。
但血腥伯爵夫人究竟是怎么压抑住这么高程度的混沌?恐怖文学提供了各种令人不愉快的想法:在石板地底下埋尸体,墙后有某种装置让龙血循环流动……好吧,也许龙血概念的可能性很低,更别说恶心极了,可是并没有任何教科书列出什么是有可能、什么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与妖精有关的事。
艾琳决定检查最明显的突兀之处,也就是墙上的海报。就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所能分辨的程度而言,它们是标准的大木偶剧场产品,海报中的人摆出掠食者的姿态,张着嘴巴尖叫或大笑。海报上没有涂写奇怪的符文,或是在墨水中掺杂血液,或是……
她深思地用指尖滑过一张最大的海报,以规律的模式来回触摸。对,她就觉得在变幻的灯光下看到某种怪异之处──海报左下角有一小块方形区域特别厚。她仓促地将指甲插入海报边缘底下,把纸张掀开。浆糊已经脆化不黏了,因此很容易就揭起海报一角。海报底下有另一张纸。不对,是羊皮纸。她小心翼翼地把羊皮纸抽出来以免弄破,再把海报平整地黏回去,然后看着她刚发现的东西。
艾琳哽住呼吸。上头的字是用语言写的。她吞了吞口水,背靠在墙上,试着让自己突然因惊慌而猛跳的心脏缓和下来。纸上签着:妖伯瑞奇。
黑暗似乎朝她包围逼近。不。不。他死了,她亲眼看见他死了。
前方较大房间的人声变大了,迫使艾琳将自己从越来越强烈的慌乱中拖出来,回到现实中。她不能被逮到在这里逗留;她得加快动作。她勉强自己去读其余的文字,她读到一些她并不认得的语言词汇(这岂不是很有意思吗),不过基本上这算是某种防护文字,功能是把混沌局限在特定范围内。有意思;它用复数形式来指称自己。这是否表示这种纸条还有好几张,它们画出了一块区域,让血腥伯爵夫人能躲藏在其中?这能解释许多事。
她手指间的羊皮纸摸起来又硬又干,纸质很旧,不是新的。艾琳把它塞进大衣口袋,口中暗念祈祷,希望它真如它的触感一般古老,写下它的人也属于过去。要是他在这里……
她逼自己走向内侧的空间后,几乎松了一口气。
她的第一印象是「王座室」,但怪的是,第二印象变成「动物园里的狮笼」。许多男人像是吸了鸦片懒洋洋地躺卧在朴素的石地上,动作缓慢地闲聊或是没完没了地玩着骰子或扑克牌。在他们之间悠哉走动的猫是室内唯一真正有活力的物体,牠们在悬吊的油灯光芒中像是会动的影子。当艾琳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房间另一端的王座变得清晰,王座上披着三色旗帜。不过它是空的。暂时是。
这房间的边界在哪里并不确切,原因不单纯出在光线。整个空间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它的边缘很模糊,现实中夹带着恐怖性及各种可能性。这个房间让她的皮肤滋滋作响,她呼吸时觉得嘴里有股不对劲的味道。她以前到过高度混沌区域,那些地方都是为了特定目的而创造并维系的。而这里体现出它的女主人的印记。这是血腥伯爵夫人做她最爱做的事的地方,她在这里做的事能定义她本人。
更多怪异之处──王座两侧立着铁处女,它们的门暂时关着,但作用昭然若揭;角落里的阴影显示那里放着奇形怪状的机械装置,更适合出现在楼上的剧场里;门边有张摆满武器的桌子,像是在邀请访客挑选最合他们胃口的一件武器:折迭刀、黄铜手指虎、勒绳,以及歪七扭八的金属,唯一可以辨认用途的部分是作为握柄、较钝的一端。艾琳拿了一把小折迭刀,悄悄放进大衣口袋。她离开门口,一点一点地深入房间。
然后她看见他们而僵住了,他们被铁链拴在王座后方墙面的壁龛里。凯,失去意识,颓软地被手铐给吊住。韦尔在望着房间,有六只猫回望着他。他是否已经试图脱逃过了?他的袖子里绝对藏有开锁工具。他的手杖靠在附近,刚好在他构不着的位置,像是刻意摆在那儿嘲弄他。他们两人都穿着劳工或低阶职员会穿的衣服,而不是西装──他们是想乔装吗?显然没有用。
她的目光顺着墙面移动。席尔维也在,也被铁链拴住,他看起来在等着和管理阶层谈话,好抱怨他的住宿环境。
至少她知道他们三个都在哪里了。现在她只要想出某个办法把他们弄出去。有鉴于这里有满屋子共犯(以及猫),这可能不是易事。也许最好的行动方针是先撤退,再去找麦勇督察搬救兵……
艾琳听到后方的阶梯传来声响,迅速放弃这个计划。她移到在附近赌博的一群人那里,在他们旁边坐下来。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她。
牡丹被逼着进入房间。她摆出走向死囚车的贵族模样,浑身散发愤怒和受侮的傲气,但她的脸色很苍白,即使光线昏暗都看得出来。这里的混沌应该让她有种生病的感觉,比起艾琳自己的感知要糟得多。牡丹两侧各有一个男人抓住她的手臂,还有第三个男人走在她正后方;艾琳看到他手里有金属物的寒光,那东西抵在她背上。即使是龙族,当他们化为人形时,近距离发射的子弹也会构成威胁。又或者,她和艾琳一样,本来打算将计就计,让对方逮住她,以便查出敌人的计划,结果突然发现自己已身处比预期中更危险许多的境地。
援军没指望了。求救没指望了。牡丹、艾琳和他们几个可能也都没指望了。
牡丹看到被铁链拴住的凯。「殿下!」她焦急地喊。「殿下,醒一醒──」
混沌力量袭卷房间,牡丹喊到一半突然把话吞回去,还像是被打了一耳光似地别过头。房间另一端的王座上突然出现一个人。
艾琳由先前会面的经验认出那就是血腥伯爵夫人,虽然要说她认得那女人的长相有失精确──令人熟悉的是她的存在感,就像血的味道或气息。她就像入侵的军队一样占据那个王座。她的头发和衣服的颜色,都像是断头台底座上干涸的血,而她本人端坐的姿态也像是一把赤裸裸的利刃。满屋子男人都迅速地跪下地或跪起身,并转向她,喃喃的「自由」与「革命」声像祷告一样盈满空气。多罗蒂亚阴沉地伏在王座底部,乍看像一大团鲜艳的披巾。群猫由房间各角落拥过来,在牠们的女主人脚边伸长身体表示臣服。
艾琳像其他被迷惑住了的群众一样弯下身体,低垂着头来隐藏她的脸孔,内心一团慌乱。她能感觉到魅惑之网在她的心智表面铺展开来,用血腥、暴力、失序的梦境来引诱她──里头充满叫嚷、杀戮、陶醉──但大图书馆烙印和她受的训练赋予她意志力来忍受这些。
血腥伯爵夫人懒洋洋地伸出手,群众安静下来。「今天的访客还真是源源不绝啊,」她表示。「把人犯带过来。」
牡丹看起来在考虑反抗,但那把枪再度戳向她的脊椎,她不情愿地走向前,直到站在血腥伯爵夫人的王座前。但不是太近──血腥伯爵夫人显然脑筋够清楚,不会允许愤怒的龙站在伸出手臂就能构着自己的范围内。牡丹站在那儿,容忍别人抓着她的手臂,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怎么样?」血腥伯爵夫人问。「妳没有话要说吗?」
「对妳吗?没有。」
血腥伯爵夫人露出微笑。「我知道妳是法官调查员,至少我的猫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本人在那方面也有点才华。我想再过一下子,妳会非常乐意卸下重担,吐露我可能想知道的任何事。当然,到时候我或许已经没兴趣听了。」
「妳的威胁毫无意义。」牡丹冷冷地回答。「要刑求尽管来吧,我和我的同事们只会一笑置之。」
「我可没这么说喔。」席尔维碎念,音量颇大。
「妳已经曝光了。」牡丹继续说,抬高音量来盖过席尔维的干扰。「妳的巢穴已经被发现了。我故意让你们把我带到这下面来,好和妳协商。如果妳投降,并且让妳的追随者接受净化,那么我有权提供一些条件给妳。」
艾琳想象自己把头撞向地面,毕竟实际上她不可能这么做。牡丹不擅长虚张声势。艾琳认为她自己或许可以成功做到,因为她骗人的经验丰富多了……
血腥伯爵夫人笑了,她的嗓音莫名地带着血液淌下的音效。「只不过楼上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是不该出现在那里的。剧场里挤满观众,观赏他们最爱的木偶表演,共同赞颂痛苦、凌虐和死亡。妳已经走投无路了,小龙,那救不了妳。妳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不要在此时此地就杀了妳,然后比妳更加妥善利用妳的血?」
艾琳站起身。「她或许不能,」她说。「但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