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复活
帮科尔特引路的人走在他前面，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笑容满面，指着前面说：“快看，先生，是营地!”他欣喜若狂地呼喊道。
“太感谢上帝了!”科尔特松了一口气，大声叫道。
“这个营地空寂无人。”托尼说道。
“看样子的确没人，对吧?”科尔特表示赞同，“我们四处看一下。”科尔特的同伴跟着他，在帐篷间走动。他的同伴疲惫不堪，把沉甸甸的行李卸了下来。
此时，民兵们四肢伸开，躺在树荫下面，托尼跟在科尔特后面，仔细查看营地各个角落。
突然科尔特注意到了一只帐篷在剧烈晃动。“里面一定有人。”科尔特一边对托尼说道，一边步伐轻快地向帐篷入口走去。科尔特看见帐篷里的场面，不禁叫了出来。一男一女在地上扭打，男人掐着女孩的喉咙，女孩用握紧的拳头软弱无力地打在男人脸上。
贾法尔一心设法制服卓拉，没有注意到科尔特进来了。科尔特用力把手放在贾法尔肩膀上，猛地把他拽到一旁。贾法尔勃然大怒，跳起来要打他，结果反而被打了一拳，往后退了几步。贾法尔朝科尔特冲了过去，结果，他的脸又被狠狠地打了一下，这次他被打倒在地上。贾法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科尔特抓住他推来推去，最后把他推到入口，并及时给了一脚，迅速地将他踢出帐篷。
“托尼，他要是再进来，就毙了他。”他朝托尼厉声说道，接着把女孩从地上扶起来。科尔特搀着她，把她放平，让她躺在床上，然后用水桶打了水，帮她擦额头、喉咙和手腕。
贾法尔看见搬运工和民兵躺在帐篷外的树荫底下，又看见安东尼奥·莫里满脸怒容，他的手里正拿着左轮枪。贾法尔一边愤怒地咒骂，一边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气得脸色发青，心生杀意。
卓拉睁开眼睛，抬头看见科尔特正看着自己，看见他一脸担心的样子。
泰山躲在营地上方隐蔽的树叶里，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泰山在小奇玛耳边“嘘”了一声，喋喋不休的小奇玛顿时安静了下来。科尔特注意到剧烈晃动的帐篷，贾法尔突然从帐篷里被抛了出来，托尼手里拿着枪威胁贾法尔，阻止他进去闹事，这所有的场景都尽收泰山眼底。
泰山对这些都不在意，对他们之间的争吵和矛盾也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泰山为了了解事情的原因，制定了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一直监视他们，直到他们的行动暴露了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另一个计划：找到远征队首领，进入营地，询问他想知道的信息。但泰山不会轻易实施第二个计划，除非获得了充足的信息，占据了有利的条件。帐篷里正发生什么，他不清楚，也毫不在意。
卓拉睁开眼睛，盯着科尔特看了好几秒，科尔特也看着她。“你一定是那个美国人吧。”卓拉最终开口说道。
“我是韦恩·科尔特，”他回应道，“既然你能猜到我的身份，那这里一定是兹弗里同志的营地吧。”
她点了点头，说道：“科尔特同志，你来得很是时候。”
“感谢上帝。”他说道。
“世上没有上帝。”卓拉提醒他。
科尔特脸一红，解释道：“我们自打出生就习惯这么说。”
卓拉微笑着，“的确是，”她说，“不过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改正许多坏习惯，不仅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整个世界。”
科尔特把卓拉放平，让她躺在床上，一直静静地打量着她。他不知道兹弗里的营地里居然还有个白种女人，就算如此，也没有料到会有像卓拉这样的女孩。他一直以为，跟随一帮男人，进入非洲心脏地带的女性政治家，都是皮肤粗糙，蓬头散发的中年农妇。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的头发鬈曲靓丽，脚形纤巧，从头到脚和农妇扯不上一点关系，更别说蓬头垢面了。这个女孩能置身于这种环境，一定聪明机智，而且，她还年轻貌美。
“兹弗里同志离开营地了?”科尔特问道。
“是的，他去进行短途远征了。”
“我们还没有互相介绍呢。”他微笑着说。
“噢，对不起，”她说道，“我是卓拉·德里诺弗。”
“我没料到会遇见这样意外的惊喜，”科尔特说道，“我以为这里只有像我一样无趣的男人。之前被我打扰的家伙是谁?”
“那个人是贾法尔，他是印度人。”
“他也是我们的人?”科尔特问道。
“是的，”女孩回应道，“但他很快就不是了，等兹弗里回来，他就不是我们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兹弗里回来会杀了他。”
科尔特耸了耸肩，“那是他罪有应得，”他说道，“或许我本该杀了他。”
“不用，”女孩说道，“把他留给兹弗里，让他动手。”
“你一个人留在营地，没有人保护你吗?”科尔特问道。
“有的。兹弗里让仆人和十个民兵留下来了，但不知道贾法尔做了什么，把他们赶出了营地。”
“你现在安全了，”科尔特说道，“兹弗里同志回来前，我会确保你的安全。我现在要去驻扎营地，我会派两个民兵在你帐篷前站岗。”
“你太贴心了，”卓拉说道，“我想既然你在这里了，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还是会派人来站岗的，”科尔特说道，“这样我会更放心。”
“你扎好了营地，过来跟我一起吃晚饭吗?”卓拉问，她又接着说道，“噢，我忘了，贾法尔把我的仆人也打发走了，没有人给我做饭。”
“你可以跟我一起吃晚餐，”他说道，“我的手下烧得一手好菜。”
“那可真是太好了，科尔特同志。”她回应道。
科尔特离开帐篷后，卓拉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这个男人跟她想象中的迥然不同。卓拉回想科尔特的样子，尤其是他的眼睛，这样的男人居然会背叛自己的父亲，背叛自己的国家，简直难以置信。但卓拉又意识到，许多人会为了道义原则反抗自己的国家政府。但俄国人的情况不同，他们从未有过反抗的机会，在专制统治者的控制下无法翻身。那些叛国者始终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家，这些受真诚信念鼓动的人，是根本不会因叛国而受到指控的。卓拉虽然是一个道地的俄国人，但她打心底瞧不起背叛自己政府，帮助别国助长野心的人。我们或许乐意从外国人的唯利是图和他们的卖国行为中受益，但我们并不钦佩他们。
科尔特从卓拉的帐篷走过，来到手下身边，给他们扎营作必要的指示。而此时贾法尔正在自己的帐篷里盯着科尔特。
贾法尔脸色阴沉，面露恶意，眼里冒着仇恨的怒火。
泰山在树上注视着下面的动静，他看见科尔特正对手下发布指令。泰山对这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印象良好，虽然对他心生好感，但他毕竟是外来人。泰山如野兽一般，本能地对外来人心存怀疑，尤其是对白人。泰山注视着他，视野范围内的事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见贾法尔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枪支，这一幕只有泰山和小奇玛看到了，但也只有泰山觉察到了不祥的预兆。
贾法尔从营地径直走进丛林，泰山悄悄地在树林间摇荡，跟在他后面。贾法尔走进隐蔽的树丛里，绕着营地走了半圈后停下来。贾法尔站的地方可以望见整个营地，而他的位置却隐藏在树叶间。
科尔特正监督他的手下们安置行李、支帐篷。他的手下正忙着完成分配到的各种各样的任务，他们累得精疲力竭，没怎么吱声，大多时间都在默默地忙碌，整个场面笼罩着异乎寻常的静谧。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苦的尖叫声和枪火声打破了静谧，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几乎同时发出，很难说清哪种声音在前，哪种声音在后。一发子弹从科尔特的脑袋边“咻”地擦过，打中了站在他身后手下的耳垂。营地里刚刚还在进行着平静的活动，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不一会儿，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对子弹和叫声的来源各抒己见。这时，科尔特看见营地边缘的丛林里升起一缕烟。
“在那儿。”科尔特说道，朝那个地方走去。
民兵首领制止他，“老爷，不要过去，”他说道，“也许那里有敌人，我们可以先往丛林里开枪试探一下。”
“不行，”科尔特说道，“我们先调查一番，你带上几个人往右走，我带着其余的人往左走，我们在丛林里慢慢地包围他，然后再会合。”
“好的，老爷。”民兵首领说道，他呼喊自己的手下，向他们下达了必要的指示。
他们进入丛林时，没有听到逃跑的声响，没有感觉到生物出没，也没有发现侵入者的迹象，过了一会儿，两边会合，他们背朝着丛林形成了一个半圆。随后科尔特一声令下，他们朝营地方向前进。
正在这时，科尔特发现贾法尔躺在营地边上死了，他的右手握着枪支，一只锋利的箭矢穿过了他的心脏。
黑人们围聚在尸体周围，面面相觑，一脸疑惑，看着对方，之后他们走回丛林里，爬到树上。其中一个黑人仔细地端详着箭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箭，”他说道，“这不是人类做的箭。”
这些黑人十分迷信，很快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
“这是朝老爷开的枪，”其中一个黑人说，“那么射箭的恶魔应该是老爷的朋友，我们不用害怕。”
黑人们对这个解释表示赞同，但科尔特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命令手下把贾法尔的尸体埋了，然后一边往营地走去，一边思索这件事。
卓拉站在帐篷门口，看到科尔特时，向他走去，“怎么啦?”卓拉问道，“发生了什么?”
“兹弗里同志没有机会杀贾法尔了。”科尔特回答道。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他已经死了。”
“是谁射的箭?”科尔特把贾法尔死亡情况告诉卓拉后，卓拉问道。
“是谁射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承认，“这完全是个谜。这也意味着营地已经被人监视了，我们一定要格外小心，不要独自进入丛林。”
“大家都认为，这支箭保护了我，我才逃过了暗杀者的枪击。虽然贾法尔完全可能有杀我的意图，但我认为，如果单独进入丛林的不是贾法尔，而是我的话，现在躺在那里、死了的人会是我。你们在这里扎营后，土著人有没有找你们麻烦，或者你们有没有闹得不愉快?”科尔特问。
“我们进入营地后，一个土著人都没有看见。尽管这里到处是猎物，但我们总觉得这个国家看起来荒无人烟。”卓拉说。
“至少可以证明这里的确没人居住，”科尔特猜想道，“更确切地说，是空寂无人。或许我们无意间闯入了某个部落的地盘，这个部落的人异常凶狠，想通过这种方式，警告我们赶紧离开。他们并不欢迎我们。”
“你是说我们中有人受伤了?”卓拉问道。
“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子弹擦伤了耳朵。”
“你当时离他很近吗?”
“他恰好站在我后面。”科尔特回应道。
“毫无疑问，我觉得贾法尔一定想杀你。”卓拉说道。
“或许吧，”科尔特说道，“但他没有成功，他甚至没能破坏我的食欲。等手下的情绪平复下来，我们很快就能吃上晚餐。”
泰山和小奇玛远远地看见贾法尔的尸体被埋，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卡伊亚和他的民兵，以及卓拉的仆人瓦马拉回来了。他们之前被贾法尔打发离开了营地。
泰山对小奇玛说道：“你之前告诉我，这个营地里有许多白人和黑人，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之前带着雷棍离开了，”小奇玛回应道，“他们要猎捕小奇玛。”
泰山露出罕见的笑容说道：“小奇玛，我们一定会追上他们，查明他们的目的。”
“但丛林很快就要暗下来了，”小奇玛恳求地说道，“狮子、豹子很快就要出来了，它们也会来抓小奇玛。”
科尔特的手下宣布开饭前，天已经黑了，泰山也改变了计划，又躲到营地上方的树里去了。他相信这个营地的远征目的并不简单，一定有某种阴谋。泰山通过营地的规模大小判断，这个营地一定有很多人，这些人去哪儿了，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都至关重要，他一定要弄清楚。
泰山认为，无论这个远征计划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个营地里，远征计划会是他们的主要对话内容。于是他找了一个最佳位置，偷听下面两个白人对话。此时，卓拉和科尔特坐在饭桌前，泰山蹲伏在他们上方一棵大树的树叶里。
“你今天真是受尽了煎熬折腾呢，”科尔特说道，“经历了刚刚那件事，你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还以为你被吓着了。”
“科尔特同志，我的人生已经经历了太多，没有什么能把我吓住。”女孩回应说道。
“我想也是，”科尔特说道，“你一定经历了俄国革命。”
“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女孩，”她解释道，“不过我清晰地记得这件事。”
科尔特专注地看着她，“看你的样子，”他冒昧地问道，“我猜你应该不是生在工人家庭吧。”
“我的父亲是一名工人，他受制于沙皇统治，死于流放，这也是我憎恨封建专制和资本主义的原因。我得到机会，加入兹弗里同志的队伍，这是实现复仇的另一个途径，同时也能增进全世界工人阶级国家的利益。”
“我上次在美国见到了兹弗里，”科尔特说道，“现在正执行的计划，那时他显然没有制定好，也没有提起过关于远征的这些事。后来，我接到和他会合的命令，也没有人告知我其中的细节，可以说，我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
“他只会把计划告诉服从命令的优秀士兵。”女孩提醒他。
“是的，这个我也知道，”科尔特表示赞同，“但清楚任务的话，就算是表现不好的士兵，行事也会更加理智。”
“当然，我们都知道总体计划，”卓拉说道，“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们计划将资本主义国家卷入战争和革命，这样他们就无法联合起来对抗我们，这也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是在非洲要怎么实现这个目标?”科尔特问道。
“兹弗里同志认为，实现这个计划很简单，”卓拉说道，“法国与意大利之间相互怀疑猜忌，众人皆知。他们为争夺海上霸权地位，近乎臭名远扬。一开始两国之间会公然对抗，战争一触即发，最终意、法战争将席卷整个欧洲。”
“可兹弗里同志在这偏远的非洲，如何使这两国交战呢?”科尔特质问道。
“目前意、法红军代表团在罗马商议这个问题。这些可怜人只知道一部分计划，不知道计划的全部，不幸的是，他们必须为推进世界计划，为了事业牺牲。他们已经拿到了文件，里面是法国军队入侵意属索马里兰的计划。兹弗里同志在罗马的间谍会在恰当的时候，向法西斯政府揭露这个阴谋。与此同时，远征队中数量相当的黑人，穿着法国军装，假扮成法国军队，白人则穿着军服，装扮成法国军官。黑人将在白人的带领下入侵意属索马里兰。同时，我们的间谍在埃及、阿比西尼亚以及北非部落地区活动。我们确信，一旦意、法因战争分散注意，英国因印度革命而不安，那么北非当地人民势必振奋精神，为摆脱外国统治的束缚，发动神圣之战，最终在整片地区建立起苏维埃自治国家。”卓拉回答。
“这个计划真是胆大冒险，令人惊叹，”科尔特惊呼道，“但它需要大量的金钱资源和人力资源。”
“这也是兹弗里同志最重视的地方，”卓拉说道，“当然，他所在的组织，他背后的支持者，这些细节我一无所知。但我知道，他已经为初步行动筹集好了所需资金，而现在很大程度上，他需要从这个国家找到大量所需的金子，推进更大的行动，这个行动将确保事业最后的成功。”
“兹弗里恐怕注定要失败了，”科尔特说道，“这个项目如此庞大，在这个未开化的国家，一定找不到足够的资金。”
“兹弗里同志和你想的正好相反，”卓拉说道，“事实上，他现在进行的远征行动，就是去寻找他要的宝藏。”
黑暗中，泰山在他们头顶的树里，惬意地摊开四肢，一动不动，躺在一根大树枝上。泰山耳朵灵敏，听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谈话。小奇玛则蜷缩着身体，躺在泰山古铜色的背上睡觉，它本可以听见远征队谋划撼动世界政府根基的内容，但它通通没听见。
“如果可以告诉我的话，”科尔特追问道，“我想知道，兹弗里同志要找的黄金在哪?”
“在欧帕著名的宝藏墓穴里，”卓拉回应道，“你一定听说过。”
“听说过，”科尔特回答道，“但我一直以为欧帕墓穴只是个传说，从没想过它真的存在，这些神秘的宝藏墓穴都是世界各地的民间传说。”
“但欧帕并不是神话传说。”卓拉回应道。
科尔特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吃惊。换作泰山的话，不会有任何外在表现，泰山沉着冷静，一声不响，听着他们的对话。若不是泰山受过训练，具备极强的自制力，躺在大树枝上、躲在掩护的树叶里时，就已经离开了。
科尔特听了这个惊人的计划，一段时间里，坐着一言不发，思索着计划成功的可能性。科尔特认为，这个计划几乎是黄粱一梦，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科尔特想到，远征队员会面临重重危险。一旦英、法、意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没人可以逃脱。科尔特潜意识里感到害怕，但这种害怕竟是出自对卓拉安危的担忧，这点他自己毫无觉察。科尔特很清楚，自己是在同什么样的人合作，所以，对计划的可行性提出质疑，是非常危险的。
科尔特遇见的革命者一律分成两类，一类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家，这类人认为，世间万物因自己所想而存在;还有一类是奸诈的恶棍，他们受贪婪驱使，企图使事物现有的秩序发生变化，从中获取权力和财富。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竟会铤而走险，来到这里，实在令人震惊。卓拉看起来聪明过人，绝非是简单无脑的工具。科尔特和卓拉简单接触后，更加不敢相信，她会是个坏人。
“这项事业无疑充满着重重艰难险阻，”科尔特说道，“这主要是男人的职责，执行这项危险的任务，必然要面对困难和危险。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答应让你来到这里。”
“女人的生命和男人的生命一样有价值，”她说道，“兹弗里需要我。有大量重要机密的文书工作要处理，兹弗里同志需要找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承担这项工作。兹弗里信得过我，而且我接受过打字和速记方面的训练。这些理由足以解释我来这里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想和兹弗里同志一直在一起。”
科尔特从卓拉说的话中，听出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可是在他看来，单凭第二个理由，卓拉都不该来到这里。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竟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泰山一声不响，在他们头顶的树上移动。他侧身，把手伸向后背，将小奇玛从他背上拎起来。小奇玛不乐意，想继续趴在泰山背上，泰山发出细小的低语声，小奇玛才安静下来。泰山有各种对付敌人的方法，很久以前，他就学习、练习了这些方法，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巨猿。泰山看见另一个白人之前，曾恐吓住了丛林里的黑人。泰山知道，在漫长的斗争中，要打败敌人，首先要打压他们的士气。泰山现在知道了，这群外来人不仅闯入他的领地，是他的敌人，而且威胁到了英国的太平，而泰山非常在意自己的国家——英国，并且他们还威胁到了其他国家的太平，至少他和这些国家没有任何纠纷。事实上，泰山非常藐视文明世界，但是他更藐视那些干涉其他国家、扰乱丛林和城市现有秩序的人。
泰山从躲藏的树上离开了，卓拉和科尔特并没有注意到泰山离开的动静，就像之前没有注意到他出现一样。科尔特一直思索着卓拉和兹弗里之间的感情，他知道兹弗里是什么样的人。像卓拉这样的女孩，竟会喜欢像兹弗里这样的男人，简直难以想象。当然，这一切跟他无关，只是他对这件事情感到困惑，似乎科尔特也因此改变了对卓拉的看法，对她产生了偏见。科尔特对卓拉感到失望，但同时又不希望对自己爱慕的人失望。
“你和兹弗里同志是在美国认识的吧?”卓拉问道。
“是的。”科尔特回应道。
“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她继续问道。
“他是一个性格坚定的人，”科尔特说道，“我觉得，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执行这个任务。”
如果卓拉原本想套出科尔特对兹弗里的看法，例如尊敬他，或讨厌他之类的话，那么她该失望了。倘若科尔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真是太明智了。卓拉意识到，有些事情，科尔特不想让她知道，从他那里，根本套不出任何信息。而科尔特却能轻而易举从别人那里，获取消息，因为他看起来让人放心。科尔特对人的态度，说话方式，行为举止都证明了他品质优秀，为人正直，可以相信，他不会利用别人的信任。卓拉倒是挺喜欢这个品行端正的男人，越看越难以相信，他竟会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和朋友，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但是，她知道，有许多令人敬佩的人为了信念，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也许科尔特就是这样的人。卓拉希望这个解释，能为他叛国的行为辩解。
接着，他们又聊了各种各样的话题，聊了各自的生活，在自己国家的经历，以及来到非洲后发生的事情，最后还聊了当天的种种经历。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泰山又回到树上，但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知道我们最后能否查明，是谁杀了贾法尔。”卓拉说道。
“那支置他于死地的箭，民兵中没有人认得，这始终是个谜。当然，不认识那支箭，或许是因为，那些民兵都不是这片地区的人。”
“之前发生的事，令他们担惊受怕，”卓拉说道，“我真心希望，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发现，就这么一会儿，这些土著人就心烦意乱了。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面对已知危险时，勇敢向前，但一旦牵涉超自然现象，他们的士气就会完全瓦解。”
“他们把贾法尔尸体埋了后，我感觉，他们的精神状况好多了，”科尔特说道，“但还有人认为，贾法尔死后还会复活。”
“这根本不可能。”卓拉笑着回应道。
卓拉话刚说完，就听见上方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时，一具尸体从上面掉了下来，重重地掉在他们中间的桌上，脆弱的桌子被砸碎在地上。
科尔特和卓拉跳了起来。科尔特迅速掏出左轮手枪，卓拉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科尔特感觉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他们中间躺着贾法尔的尸体，他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望着漆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