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逃离魔爪
茹科夫站在简·克莱顿面前,眼神轻蔑地瞥着她,然后把目光投向躺在简腿上的小家伙。简早就拽过毛毯的一角盖住孩子的脸,好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孩子在睡觉。
“你真是自找麻烦,”茹科夫说,“还非得自己把孩子带到村里来。如果你当时老实点,我就亲自帮你把孩子送过来了。”
“你大可不必这么辛苦,还冒这么大险。不过,我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一路上还得想着怎么照顾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得多麻烦。”
“我原本就打算把孩子送到这个村庄来。麦格维扎姆会悉心照料,把他抚养长大,将他培养成一名优秀的食人者。如果你有朝一日回到文明之地,想到自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可儿子却在麦格维扎姆的食人族部落与野兽为伍,一定足以让你装食难安了。”
“再次感谢你帮我把孩子带到这儿,现在,你必须得把他交给我,好让我把他送给养父母。”说罢,茹科夫咧开嘴,泛起一丝邪恶的阴笑,伸手就去抱孩子。
令茹科夫意外的是,简·克莱顿居然一句也没反驳,站起来把包裹严实的小家伙直接递给他。
“孩子给你,”她说,“谢天谢地,他再也不用受你的折磨了。”
茹科夫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把扯下孩子脸上盖的毯子,想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简·克莱顿密切观察着他的表情。
俄国人一见孩子死了,才意识到自己最后一注报仇的砝码也被老天剥夺,立刻暴跳如雷。这么多天以来,简一直很迷惑,茹科夫究竟知不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可看到他的反应,简心中的谜团也随之解开。
茹科夫把孩子扔到简·克莱顿怀里,气得握紧拳头,指爹骂娘,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他停在简面前,把脸凑向她。
“你在嘲笑我,”他尖叫起来,“你以为你打败我了一嗯?我会让你像你那悲惨的人猿‘丈夫’一样,好好瞧瞧坏了尼古拉斯·茹科夫的好事,会是什么下场。”
“这孩子本该由我处置,你却夺走了他。我没法让他成为食人族酋长的儿子,不过——”茹科夫故意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让威胁听起来更可怕——“我可以让孩子的母亲成为食人者的妻子,而且我得在自己一亲芳泽之后,再把她送到食人者手里。”
如果茹科夫是想用这些话来吓唬简·克莱顿的话,那很不幸,他并没有得逞。简压根儿不会被这些威胁吓倒,因为她已经痛到麻木,对这些痛苦和打击都失去了知觉。
相反,她嘴角竞挤出一丝近乎开心的微笑,这让茹科夫很是意外。原来,简不禁萌生感激之情,因为她发现茹科夫并不知道这具可怜的小尸体不是自己的小杰克。
她本想在俄国佬面前说出实情,刺激刺激他,可又不敢。只要茹科夫继续相信这个死去的孩子是她的儿子,真正的小杰克无论在哪儿,都会更安全些。当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儿子的下落——甚至不知道儿子是死是活,不过谁也不敢保证,日后茹科夫会不会打听到。
很可能是茹科夫的同伙背着他,用这个孩子偷梁换柱顶桦了小杰克。那个背叛他的同伙可能会去伦敦勒索点赎金后,放了格雷斯托克勋爵的儿子。而那些有钱有势的朋友一定会付赎金把小杰克赎回来,儿子现在可能已经安全地回到了伦敦。
自从发现安德森抱给她的孩子不是小杰克以来,简把以上猜测在脑中重复了上百遍。她想象着小杰克回到伦敦的场景,幻想着每一个细节,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慰藉。
不,千万不能让这个俄国佬知道孩子不是她的。现在安德森和丈夫都死了,世上再也没人会来救她,也没人知道她在哪儿。简发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
她也知道,茹科夫的威胁绝不是随口说说。简相信,只要他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出来。不过,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早点结束这痛苦的折磨。她一定得想办法,在俄国人进一步伤害自己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眼下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好想想办法,同时为自杀做准备。除非能找到回去的路,见到儿子,否则她也不想一个人苟活。但只要不到最后一刻,简都不会放弃希望。她觉得自己得先想办法逃跑,如果实在逃不了再走这最后一步。现在,她面临一个可怕的抉择——一边是尼古拉斯,一边是自杀。
“走开!”她对俄国人说,“走开,让我和死去的儿子安静地待一会儿。你对我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过不去?”
“要怪就怪那只该死的猿猴,你本可以拥有一位绅士——尼古拉斯·茹科夫的爱,可你偏偏选择了那只臭猿猴,”他回答,“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得把孩子埋在这儿,之后我就立刻带你去我的营地。等到明天,再把你送回来,交给你的新丈夫——可爱的麦格维扎姆。走吧!”
说完,茹科夫就伸手去抱孩子。简连忙起身,转脸走开。
“我要亲自埋,”她说,“你派几个人去村外挖个坟坑。”
茹科夫急着办妥此事,然后把简带回帐篷里。他见简一脸冷漠,以为她已经向命运屈服,便走出茅屋,示意简跟上。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手下和简一起走到了村外。黑人们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一个浅浅的坟坑。
简用毯子把小家伙的身体包住,轻轻地放到坟坑里,然后转过头,生怕看到发霉的泥土落在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身上。她站在那个无名流浪儿的坟边,默默祈祷。显然,小家伙在她心中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简欲哭无泪,悲痛欲绝。随后,她站起身,跟着俄国人穿过漆黑阴森的丛林,走出麦格维扎姆的村庄,沿着路两旁枝叶繁茂的蜿蜒通道,向白人恶魔——尼古拉斯·茹科夫的营地走去。
小路两旁簇叶丛生,藤蔓缠结,像一座拱门,遮住了林中的月光。简听到猛兽鬼鬼崇祟的脚步声,周围还响起捕猎的狮子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连大地都被震得随之颤动。
随从们点亮火把,举在手里挥舞着,想吓退那些外出捕食的野兽。茹科夫催促他们加快速度,从那颤抖的声音里,简·克菜顿听出他被吓得不轻。
从林之夜的各种声音唤起了简的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当年她和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丛林之神——人猿泰山在丛林中度过了无数个日夜。虽然也会听到这些可怕的声音,可有丈夫泰山陪在身边,简当时什么也不怕。
要是丈夫现在正在某片荒野中寻找自己,该多好啊!那样的话,自己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动力,也有理由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得救——可他已经死了!真是不敢相信结局会是这样。
他的身体那么强壮,肌肉那么结实,怎么有人能置他于死地呢!如果是茹科夫告诉他泰山的死讯,简一定不会相信。可她没想到,麦格维扎姆也欺骗了自己。她并不知道,酋长去找她之前,就早已和俄国人串通好。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了营地。茹科夫的手下还给他的帐篷四周围起了荆棘栅栏。到了那儿,他们发现到处一片狼藉。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她看到茹科夫非常生气。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她得知茹科夫不在的时候,又有几个人逃跑了,而且还卷走了大部分食物和弹药。
茹科夫向剩下的几个手下发泄完怒气之后,又回到简这儿,此时她正由几个白人水手看守着。茹科夫粗暴地一把抓住简的手臂,拽着她就往帐篷里走。简奋力反抗,拼命挣扎,而两个水手站在旁边看热闹,笑话这少见的好戏。
茹科夫见很难把简拽进帐篷,便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暴力。他来来回回给了简·克莱顿好几个巴掌,直到最后把她打得意识模糊,才拖进了帐篷。
茹科夫的手下早就点亮了俄国人帐篷里的油灯,只要茹科夫一声令下,就会立马溜走。简倒在帐篷中间的地面上,渐渐恢复了意识。清醒之后,她的大脑立刻开始飞速运转,眼睛迅速扫视一圈,记下了帐篷里的每一件设施。
这时,俄国佬正抬起简的双脚,试图把她拖到靠边的简易床上。他的腰带上别着一支沉甸甸的左轮手枪。简·克莱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恨不得一把上去抓住枪柄,接着,她继续假装昏迷,不过眼睛半闭着,静静等待时机。
就在茹科夫把她抬上床时,时机来了。茹科夫身后的帐篷门口突然有声音,他顺着声音转过头,正好看不到简。而此刻枪柄离她只有一英寸。她闪电般地从枪套里一把夺过武器,与此同时,茹科夫刚好转过脸来正对着简,立马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危险。
简不敢开枪,她怕枪声会引来茹科夫的手下。要是茹科夫死了,她可能就会落到那帮小喽啰手里。茹科夫打她时,那两个畜生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情景历历在目,所以那些小喽啰也不见得就比茹科夫强到哪儿去,要是真落到他们手里,自己的处境可能会更糟糕。
就在茹科夫气愤又恐惧地转过脸看着简时,简高高地举起手枪,用尽浑身力气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捶。
茹科夫瞬间瘫倒在地,没有一点声响。简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这会儿至少不用受他淫欲的威胁。
这时,帐篷外又传来那个分散了茹科夫注意力的声音。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不过担心茹科夫的手下进来后事情败露,简立刻走到小桌子前,把桌上亮着的油灯熄灭。
帐篷里一片漆黑,她停留了一会儿,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步逃跑的计划。
帐篷四周都是敌人。躲过这些家伙之后,就是一片黑压压的荒野丛林,里而到处是比这些衣冠禽兽还要凶猛可怕的野兽。
而对前方的危机四伏,简想存活几天都很难,甚至压根儿就没有活命的希望。不过,想到自己已经挺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而且一个婴儿此刻可能正在某个角落呼唤她,简下定决心要努力实现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她打算穿过这片阴森恐怖的陆地,找到大海,求得一线生机。
茹科夫的帐篷几乎处于营地的正中心。四周全是白人同伴的帐篷和土著民兵的栖身处。从他们中间穿过,到达营地的出口似乎根本不可能,可简别无选择。
如果继续待在帐篷里很快就会被发现,那么自己冒这么大风险才获得的自由将化为乌有。所以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帐篷的后面,开始了冒险。
她沿着后面的帆布墙摸索了一遍,并没发现出口。接着,又迅速回到失去意识的俄国人这里。简在他的腰带间摸到一把长猎刀,用它在帐篷的后墙上划开一个大口子。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帐篷外面。看到整个营地的人都睡得很沉,她才放心地松了口气。透过微弱闪烁的余火,简只看到一个哨兵,正在营地对面打着瞌睡。
简躲过站岗的哨兵,离开帐篷,穿过土著民兵的栖身处,朝荆棘围墙外走去。
走出营地后将是一片漆黑、藤蔓缠结的丛林。远远传来狮子的咆哮声、土狼的嗥叫声,还有丛林之夜中各种神秘的声音。
没有任何退却的余地。简勇敢地迈步向前,细嫩的手扯断浓密的荆棘“围墙”。虽然手指被扎破,鲜血直流,她依旧气喘吁吁地披荆斩棘,直到开出一条小道,可以勉强挤过去。最后,她终于走到了营地外。
调头回去再落到那帮人的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继续向前也许只有一种结果——死——但是,虽死犹荣。
她义无反顾地离开营地飞奔向前,片刻之后便消失在神秘的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