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重返荒岛
一行人需要考虑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淡水,安营扎寨。他们清楚,这次在丛林岛上一待可能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
泰山还记得最近的水源地,便立即带领大家前往。一到水源地,水手们就开始动手用原始的材料搭建栖身之处,而泰山只身前往丛林觅食,留下忠心耿耿的穆戈姆拜和莫苏拉部落的那个女人守护简,“金凯德号”上那些船员都是杀人犯,他可不放心把简交给他们。
流亡在这荒岛之上,简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她悲痛欲绝,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想到可能永远无法得知宝贝儿子的情况,打听到他的下落,或者缓解他的处境——各种惨不忍睹的画面瞬间浮现在简的脑海。
两个星期过去了,每个人都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营地边有一座断崖,悬伸的岩石俯瞰着大海,天一亮就有人专门爬上去,留意有没有过往的船只,一直守到日落。为了更容易被发现,他们在崖顶放了一大堆能随时点燃的干树枝,又从地面竖起一根长杆,在顶上系着一个临时求救信号——一件“金凯德号”大副的红色汗衫。
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双双眼睛望眼欲穿,可茫茫大海之中连船只或人烟的影子都没见着。
最后泰山想出个主意,他们可以自己动手打造一艘轮船回大陆,而且他也可以教大家怎么用原始器具造船。拿定主意后,大家立刻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任务也越来越艰巨,大家纷纷互相埋怨,争论不休。于是,荒岛流亡的生活中又平添了内讧和猜忌的危险。
现在泰山更不放心留简一个人和“金凯德号”上这帮人面兽心的船员待在一块儿了。可他又不得不外出捕猎,派其他人去的话,谁也不敢保证能像他一样百发百中。有时候穆戈姆拜会替他去,可黑人的长矛弓箭还是比不过人猿的麻绳石刀。
后来,水手们一个个儿地全都偷懒,三三两两地跑进丛林探险捕猎去了。期间希塔和阿库特部落的猿猴并没有回营地,不过泰山在丛林里捕猎时倒是遇到过它们几次。
流落荒岛的这群人越来越混乱,位于丛林岛东海岸的营地也是一片狼藉。就在这时,另一群人在东海岸也扎起了营地。
东海岸一处狭窄的海湾,小型帆船“玛瑙号”搁浅于此。帆船的甲板几天前就被船长和船员们的鲜血染红。自毛利人古斯特、莫玛拉和大恶魔凯山上船以来,“玛瑙号”就厄运连连。
另外,还有十来个来自南海港口的恶根,不过古斯特、莫玛拉和凯山是这帮无赖的头目。他们三个企图瓜分“玛瑙号”上运送的珠宝,才煽动了这次叛乱。
凯山趁着船长睡觉的时候谋杀了他,毛利人莫玛拉带几个无赖袭击了船上值班的军官。
古斯特却有自己的“规矩”——只负责出主意却从不亲自动手。他并不是对杀人有所顾忌,只是怕引火烧身,危及性命。杀人终归是要冒险的,受害人很少会坐以待毙,静静等死,大多会拼命反抗,和同犯一起杀人也要冒险,不免会因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古斯特宁愿放弃出手,避免这些争执。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摆平,这个瑞典人渴望统领这帮叛乱者,成为领导人。他甚至理所当然地套上死去船长的“装备”,戴上象征权威的徽章。
凯山对此不屑一顾。他对权利没什么兴趣,更不愿意臣服于一个普通瑞典水手的统治之下。
在丛林岛东海岸搁浅的“玛瑙号”上,矛盾的种子就这样在恶棍船员们心中悄悄地生根发芽。不过凯山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行事,这群杂七杂八的人里只有古斯特知道怎么开船,带他们走出南大西洋,绕过海岬,到达安全的海域。等到了那儿,说不定能把那笔不义之财卖个好价钱,也不会有人打听这笔横财从何而来。
就在看见从林岛和内陆海湾的前一天,值班的水手发现南面的海岸线出现一艘战舰,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
船上谁也不想被军舰盘问调查,于是他们便把船停靠在海湾准备躲几天,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出发。
现在,古斯特并不想冒险出海。虽然没什么凭据,可他坚持认为那艘军舰是来找他们的,凯山挑明这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
可古斯特毫不妥协。奸诈的他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法子独吞这笔战利品。他一个人就可以启动“玛瑙号”,如果没有他,其他人就离不开丛林岛。他准备偷偷找几个帮手一起开船溜走,把凯山、莫玛拉和剩下的船员都丢在丛林岛,可什么时候下手好呢?
古斯特苦苦等待着时机的到来。说不定哪天,凯山、莫玛拉和三四个船员刚好要离开营地外出捕猎。瑞典人绞尽脑汁,想把他们几个引到看不见“玛瑙号”的地方去。
之后,古斯特又组织了好几次狩猎,可凯山那个恶魔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只有和古斯特同行时才愿意外出捕猎。
一天,凯山对着毛利人莫玛拉棕色的耳朵悄悄地说,他怀疑瑞典人心怀鬼胎,莫玛拉提议立即拿把长刀刺穿那个叛徒的心脏。
其实凯山拿不出什么证据,完全是居心不良的猜测。不过他换位思考了一番,如果自己像古斯特一样会开船,那也会动这样的歪心思。
但凯山又不敢让莫玛拉杀了瑞典人,毕竟还得指望他带大家回去。不过,他们最后决定吓唬吓唬古斯特,让他乖乖听话。另外,毛利人莫玛拉也想趁机“自立为王”,统领队伍。
莫玛拉向古斯特提议即刻启程,可再次遭到了反对。古斯特辩解说战舰很可能就在南面的海域侦查,在那儿守株待兔,等着抓他们。
莫玛拉嘲笑古斯特贪生怕死,战舰上压根儿没人知道叛变之事,他们不可能被怀疑。
“啊!”古斯特惊叫起来,“这你就不懂了。还好你走运,有我这个受过教育的人来指点你该怎么做,你就是个无知的野人,莫玛拉,你根本不懂无线电。”
毛利人气得跳了起来,手握刀柄。
“我不是野人。”他大叫一声。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瑞典人急忙解释,“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莫玛拉,我俩可千万不能吵架,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凯山那个老家伙正企图一个人独吞财宝呢。只要他找到一个会开船的人,就会立刻抛下我们。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起航,就是因为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尽快摆脱我们。”
“可无线电呢,”莫玛拉问,“无线电和我们待不待在这儿有什么关系?
“哦,是哦。”古斯特挠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他在想这个毛利人是不是真的无知到会相信自己接下来编造的谎话,“当然有啊!你看啊,每艘战舰上都配有无线电设备,船上的人利用这些设备可以和几百英里外其他轮船上的人对话,还能听见其他船上的一举一动。现在你知道了吧,你们这些人在‘玛瑙号’上大声嚷嚷,开枪作战的时候,南方的战舰肯定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了,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艘船的名字,但他们一定知道这艘船上的船员掀起了暴动,谋杀了军官。所以你想啊,他们一定会仔细搜查所有过往的船只,可能现在就在我们不远处。”
古斯特说完强装镇定,生怕引起莫玛拉的怀疑。
莫玛拉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古斯特,随后站了起来。
“你这个大骗子,”他说,“如果你明天还不带我们离开,那你以后连撒谎的机会都没有。我听两个水手说,想一刀捅死你,要是你继续把他们留在这荒郊野岭,他们就准备动手了。”
“不信你去问问凯山有没有无线电这回事儿,”古斯特回答,“他会告诉你确实有无线电这么个玩意儿,而且相距数百英里的轮船可以通过它对话。另外,告诉那两个想杀我的家伙,要是他们真把我杀了,那他们也没命享受瓜分的财宝,只有我才能把你们带到其他港口。”
紧接着,莫玛拉跑去问凯山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无线装置,能让相距很远的轮船通话,凯山告诉他确实有。
莫玛拉迷惑不解,可他还是想离开小岛,宁愿驶入公海碰碰运气也不愿再待在单调的营地虚度光阴。
“要是我们能找到其他会开船的人该多好啊!”凯山哀嚎着说。
当天下午,莫玛拉和另外两个毛利人一起向南出发,外出捕猎,刚离开营地没多远,前方的丛林里突然传来什么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
他们知道并没有同伴走在前面,这座荒岛又无人居住,那只能说这个地方闹鬼了——很可能是“玛瑙号”上被杀死的那些长官和船员,是他们的鬼魂回来了,一想到这儿,几个人吓得失魂落魄,落荒而逃。
可莫玛拉似乎没那么迷信,反而对此更加好奇。渐渐地,他抑制住逃离“超自然”声音的本能欲望,示意同伴们像他一样,双手双膝趴在地上,悄悄地匍匐向前。就这样,三个人心惊胆战地朝声音的源爬去。
不一会儿,莫玛拉在一小片空地的边缘停了下来,深深地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原来眼前是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正坐在一棵卧倒的枯木上热切地谈论者什么。
其中一个是“金凯德号”上的大副施耐德,另一个是水手施密特。
“我觉得我们能成功,施密特,”施耐德说,“造一只结实的独木舟并不难,如果顺风顺水的话,我们三个人一天就能划到大陆。没必要等他们造一只大船,载上所有人,他们已经不耐烦了,没人想再像奴隶一样整天干活了。反正我们也没必要救那个英国人。要我说,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他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对方的态度,然后继续说:“不过我们最好带上那个女人,把她这么漂亮的女人丢在荒岛岂不是太残忍了。”
施密特抬起头,咧嘴一笑。
“所以到时也会把她带上,是吗?”施密特问,”你怎么不早说啊?要是我帮你,到时候好处也有我一份吧?”
“她那么想回到文明之地,应该会给我们不少好处,”施耐德解释说,“我来跟你说说我的打算。我准备找两个帮手,到时候好处我拿一半,另一半由两个帮手平分,一个是你,另外还得再找个人。我已经受够了这个鬼地方,现在只想尽早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我同意,”施密特回答,“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大陆,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只有你会开船,我以后就投靠你了。”
毛利人莫玛拉竖起耳朵听着。他对水手们的每种口音都略知一二,以前也在英国人的轮船上做过海员,所以很清楚施耐德和施密特两人在谈论什么。
莫玛拉站起来,向那片空地走去。施耐德和同伴像见了鬼似的忐忑不安,施耐德伸手就去掏枪。莫玛拉掌心向前,伸出右手,以示和平。
“我是你们的朋友,”莫玛拉说,“我听见你们说话了,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各取所需。”
莫玛拉对施耐德说:“你会开船,可你们没有船。我们有船,可没人会开。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起,保证不乱打听,我们就让你来开船,之后会告诉你我们要去哪儿。你可以带上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我们也不会向你们瞎打听,你看行吗?”
施耐德还想从莫玛拉嘴里多打探点消息,可毛利人提议他去和凯山谈。就这样,“金凯德号”的两名成员跟着莫玛拉和他的同伴来到一处丛林,紧挨着叛乱者们的营地。莫玛拉把两位成员藏在丛林中,叮嘱毛利人同伴留下守着这两个水手,以防他们变卦逃跑,然后只身去找凯山,施耐德和施密特俨然已经成为笼中之鸟,而两人却全然不知。
不一会儿,莫玛拉找来了凯山,途中还向他简单叙述了这次幸运的经历。凯山虽然生性多疑,可攀谈几句之后便相信施耐德跟自己差不多,就是个小混混,而且他也想赶紧离开丛林岛。
双方达成了协议,凯山相信施耐德不会要什么花招,便同意让他指挥“玛瑙号”。至于以后,凯山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听命于自己。
施耐德和施密特离开丛林,朝自己的营地走去,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感到最轻松的一次。现在他们至少有一个可行的计划,可以乘坐一艘经得起风吹雨打的船离开丛林岛。再也不用卖力地造船,不用冒险乘坐粗制滥造、临时搭建的独木舟了,要是真的凑合乘独木舟离开,可能还没上岸,船就沉底了。
而且,他们还可以带那个女人同行,甚至把两个女人都带上。莫玛拉听说他们营地里还有个黑种女人后,坚持让他们把她和白种女人一起带走。
凯山和莫玛拉走进营地时,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古斯特了,便径直向他的帐篷走去。这个时候,他应该刚好在里面休息。虽然待在船上更舒服些,可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互不信任,最后只好在海边扎营,这样大家都比较安全。
考虑到谁留在船上对其他人来说都不安全,于是每次只允许两三个人上船,要不就所有人都上船。
凯山和莫玛拉穿过古斯特的帐篷时,毛利人伸出积满污垢、长满老茧的拇指摸了摸他的长刀。如果瑞典人看到这一幕,或知道毛利人邪恶的脑袋里打着什么鬼主意,一定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现在古斯特恰巧在厨师的帐篷里,离自己的帐篷只有几英尺。他虽然听见凯山和莫玛拉走近的脚步声,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到来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古斯特不经意间往厨师的帐篷外一瞥,刚好看到凯山和莫玛拉准备走进自己的帐篷。一看到他们鬼鬼崇祟的样子,古斯特就明白他们有何目的。就在两人偷偷摸摸地溜进帐篷时,古斯特还瞅见毛利人莫玛拉背上插着一把长刀。
瑞典人吓得瞪大了双眼,汗毛直立,面无血色,迅速从厨师的帐篷里冲了出来。无需过多表露,古斯特一眼便看出他们的意图。
他仿佛亲耳听见两人谋划一般,确信凯山和莫玛拉就是来杀他的。知道船上只有他一个人会开船后,目前为止都平安无事。可显然现在出了变故,他不知道是什么,可这个变故却足以让同谋者消灭他。
古斯特片刻不停地飞速穿过海滩,跑进丛林。他害怕这片丛林。这迷宫般神秘莫测的丛林深处不断传出诡异、恐怖的声音。
可比起可怕的丛林,古斯特更害怕凯山和莫玛拉。进了丛林可能会遇到危险,而落到那两个人手里就是必死无疑,不是被长达儿英寸的钢刀捅死,就是被那根纤细的绳子勒死。他曾亲眼目睹凯山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勒死了一个人。所以比起毛利人的长刀,他更怕凯山的那条绳子。不过足以致命的两样武器他都怕,于是便逃进了冷酷无情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