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Chapten Forteen 花园
奥菲丽压低下巴,用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结结巴巴地搪塞道:“先生,我是一名女仆。我是新来的。我,我刚刚才到职。”
男人脸上的微笑立刻就消失了,眉头在礼帽下皱了起来。他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强行拉她穿过重重镜厅。奥菲丽震惊极了。在她脑海深处,一个并不是出自她的想法命令她不要再说一个字。无论她的胳膊和腿怎么反抗,她还是被拉回到城市那恶臭的雾气里。他们走了许多砖石路,穿过了很多条街道,大使才放慢了速度。
他向后掀开奥菲丽的风帽,抚摸着她厚实的褐色发卷,动作放肆到不可思议。他沉思了一会儿,接着便抬起了她的下巴,借着路灯的微光恣意打量她。至于奥菲丽,她也在观察他。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浅色的头发看似月光,皮肤也如同象牙一般白皙。这一切更是突出了他那双清澈到不可思议的蓝眼睛。还有,他眉间并不是一颗痣,而是一个文身。
这个男人无疑很美,但那是一种令人害怕的美。就算他的礼帽破开了口,看起来像盒罐头,奥菲丽还是生不出一点儿想要嘲笑他的心。
“这轻微的口音,这可笑的着装,还有乡下人的举止……”他越说越高兴,“您是托恩的未婚妻!我就知道他在骗我们,狡猾的家伙!那么,在这副黑眼镜的后面,藏着什么呢?”
大使轻轻地摘下奥菲丽的眼镜,直到两人四目相对。她也不知道在这一刻,自己有着怎样的表情,但男人瞬间就柔和下来。
“不要担心,我此生从未伤害过一个女人。还有,您这么小,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他轻轻拍着她的头,就像大人对待迷路的孩子那样。奥菲丽怀疑他是不是在直白地嘲笑自己。
“真是位无忧无虑的小姐啊!”他用温和的语气训斥道,“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在幻族的地盘上耀武扬威,您是活腻了吗?”
这句话让奥菲丽非常震惊。托恩和伯赫尼尔德的警告难道不是夸张?!“幻族”难道是那些眼皮上有文身的人的称谓?对于幻术师来说,这名字还真是量身定做,恰如其分。不过,她更搞不懂了:如果这些人这么恨龙族和与龙族有关的人,又为什么会把宅邸送给伯赫尼尔德呢?
“您把舌头吞下去了吗?”大使逗她说,“还是,您被我吓到了?”
奥菲丽摇摇头,却不发一言。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逃离他。
“如果托恩知道您在我身边,他会杀了我的。”他欢欣雀跃,“我太开心了!年轻的小姐,您得陪我走一走。”
奥菲丽虽然很想拒绝这个提议,但挽着她胳膊的那条臂膀让她无法拒绝。她的叔祖父说得对,在男人面前,她孱弱不堪。
大使拉着她去了一些气味更难闻的街区。那气味简直达到了恶臭的极致。奥菲丽的裙子被地上一摊摊的液体弄湿了。它们颜色乌黑,肯定不是水。
“您才刚到我们这里没多久,对吧?”大使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她,总结道,“我猜阿尼玛的城市要漂亮多了。您很快就会发现,在我们这里,人们只会用三层清漆来掩盖所有的污垢。”
在一个转角处,他突然不说话了。奥菲丽的脑子里又冒出一个不是来自她自己的念头:她得戴上风帽。奥菲丽很吃惊,抬眼看向大使。作为回复,他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原来这不是她的想象,这个男人真的可以把他的想法叠加在别人的思想之上。这个发现让她很不快。
大使带她穿过一间间装得满满的仓库。在每间仓库里,箱子和编织袋都被高高地摞到天花板上。虽然已是深夜,但工人们还在忙碌。大使路过的时候,他们会敬重地用手指夹住鸭舌帽的帽檐,以示敬意。但是,他们对那个陪在他身边、戴着风帽的小女人视而不见。一只只吊灯挂在长铁链的底端,它们发出的光芒让工人们脸上的疲惫和漠然无处遁形。奥菲丽看着这些被榨干的人,终于开始认识到她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在这里,一些人封闭在幻象的泡泡里,在舞会里跳舞;还有一些人负责转动机器,让一切运转。
奥菲丽想:“那么我呢?我在这一切里扮演什么角色?”
“我们到了。”大使欢快地说,“时间刚刚好!”
他示意奥菲丽看向一座落地钟。指针马上就要指向清晨六点。她觉得很奇怪,在这些仓库中间,竟然有这么一座漂亮的落地钟。渐渐地,她意识到他们正处在一个类似“小等候室”的地方。地上铺着优雅的绿色地毯,上面放着舒适的椅子,墙上还挂着画。她的前面是两扇铸铁栅栏门,栅栏后面则是空空的电梯井。
这景象和前一个场景的装潢差别太大,而且没有一点儿过渡,这太令人惊讶了。大使注意到奥菲丽讶异的神情和她那黑色眼镜后面睁大了的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这正是我跟您说的,污垢上的清漆!这附近有很多幻象在乱晃。虽然这些幻象的效果并不怎么和谐,但您很快就会习惯的。”他叹了一口气,似乎看破世事,“粉饰太平!面子工程,这基本上就是幻族所扮演的角色。”
奥菲丽心想,他自己穿得像个乞丐,保不准也是出于某种挑衅的意图。
落地钟响了六下。伴随着一阵轰隆声,一部电梯出现在栅栏门的后面,一名侍者从里面打开了门。这是奥菲丽平生第一次登上一座如此富丽堂皇的电梯。电梯的四壁包着丝绒,一台电唱机放着轻音乐,但是,奥菲丽还是没有看见镜子。
“您近来去过夏季花园吗?”大使问。
“没有,先生。”侍者回答,“它已经过时了,现在烟馆更受欢迎。”
“太好了!请送我们过去。另外,别让外人打扰我们。”他把一个小物件递给侍者。后者马上报以灿烂的微笑。
“好的,先生。”
奥菲丽感到眼下的情形已经完全失控了。在侍者扳动操作杆,电梯缓缓上升的期间,她一直在想自己该怎样摆脱这个强势的男人。
时间在流逝,奥菲丽觉得这场在天塞堡各层楼之间的旅行无休无止。她在脑子里默数着层数:“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楼层数还在不断上升,每一层都让她离宅邸更远一些。
电梯的门开了,骄阳刺目。大使在身后合上了铸铁栅栏,电梯继续朝上开去。奥菲丽把双手搭在额前遮挡太阳,尽管她镜片的颜色很深,但她依然觉得眼前色彩斑斓。一片一望无际的丽春花田,在明亮湛蓝的天空下起伏波动,宛若一张鲜红的地毯。空气灼热,蝉鸣占满了整个空间。
奥菲丽回身朝后望,那两部电梯井仍留在原地,它们嵌在一堵墙的中间,就这么荒诞地立在丽春花海之中。
大使一边用手转着他的折叠大礼帽,一边说:“在这里,我们可以自由地交谈。”
“我没什么可跟您说的。”奥菲丽警告他。
大使的微笑像松紧带一样张开了。他的眼睛比头上的蓝天还要湛蓝。
“您非要这么说,小小的小姐,还真是让我吃惊呢!我可是才把您从几乎必死的情境中拯救出来,您难道不该先谢谢我吗?”
感谢他什么?让她和镜子隔绝?炎热让她很不舒服,她掀脱风帽,解开披风。但大使就像对待孩子一样掸开了她的手指:“不要脱衣服,您会着凉的!这里的太阳和这无垠的天空、美丽的丽春花,还有知了的歌唱一样虚幻。”
他展开破斗篷,把它撑在奥菲丽的头上遮阳,然后淡定地迈开步子,帽子朝天。
“托恩的未婚妻,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
“我想您是误会了。”她用细小的声音说,“您认错人了。”
他摇摇头。
“哦不!我可不同意。我是大使啊。作为大使,我只要一听口音,就能分辨出外岛人。您是亚底米的孩子。”他轻柔地抓着她的手腕说,“还有这个,我打赌这是物灵阅读者手套。”
在他说的这段话里,奥菲丽没有听出一点儿口音。奥菲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行家,这令她震惊。
他打趣说:“您一看就是外岛人。您既没有贵族的仪态,也没有仆人的举止。我得承认这异域情调令人欣喜陶醉。”他没有松开奥菲丽的手腕,而是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嘴角露出顽皮的微笑。
“我叫阿尔奇巴德。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了吗,托恩的未婚妻?”
奥菲丽抽回手,用手指轻轻掠过丽春花。手到之处,几片红色的花瓣掉落下来。这里的幻象很完美,比伯赫尼尔德花园里的那些还要成功。
“德尼丝,我得提醒您,我已经嫁给了家族中的一位表亲。我在这里只是恰巧路过。就像我告诉您的,您认错人了。”
阿尔奇巴德的微笑动摇了。奥菲丽突发灵感,即兴编出了这么一个谎言。既然她无法否认自己来自阿尼玛悬岛,那么她可以假装成别人啊。最重要的是,一定要阻止这个男人在她和托恩之间联想到某种亲密关系。她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件不可挽回的蠢事,最好不要再让情况恶化下去。
在他挡着光的斗篷下面,阿尔奇巴德沉默地端详着奥菲丽那张平静的脸,好像试图望穿她的黑色眼镜。他能够听见别人的思考吗?奥菲丽也不太确定。她决定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一首童谣。
“那么,您是夫人了?”阿尔奇巴德若有所思地问,“还有,您和托恩的未婚妻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近亲表妹。我想了解一下她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阿尔奇巴德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得承认,我有点儿失望。如果我手上是托恩的女人,那该多么有趣啊!”
“为什么呢?”她皱着眉问。
“当然是让她失去童贞了!”
奥菲丽呆呆地眨着眼皮。这是她这辈子所听到的最出乎意料的表白了。
“您是打算在这座花园里的高草丛中侵犯我的表妹吗?”
阿尔奇巴德摇摇头,颇为恼怒,仿佛自己被冒犯了。
“您把我当作野蛮人了吗?杀一个男人我眼都不会眨一下,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一个女人。当真,我会吸引她!”
奥菲丽被这位大使的厚颜无耻震惊了,甚至都生不起气来。他的坦率匪夷所思。突然,奥菲丽的脚在一片花海中碰到了什么东西。若不是阿尔奇巴德顺势拽住了她,她会直接摔趴进草丛里。
“小心石砖!虽然看不见,但我们实际上就踩在上面。”
“如果我表妹拒绝了您呢?您会怎么做?”奥菲丽继续问。
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您还真是自信!”
阿尔奇巴德露出冷酷的微笑:“您真的知道她要嫁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相信我,她对我的挑逗不会无动于衷。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渴死了。”他虽然是在提议,却并没给奥菲丽留下回答的时间。他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举起来放在井沿上,仿佛她没有重量一样。接着,他拽动滑车链条汲水。
“它是真实的?”奥菲丽很吃惊。
“井是真的。来感受一下它有多冰凉!”
说着,他在她的手腕上,手套保护不到的地方撒了几滴极冰的水。奥菲丽实在是不明白,在天塞堡的楼层之间钻出一座真实的水井,这怎么可能?!幻象难道可以随心所欲地打乱空间吗?
阳光照在奥菲丽的脸上,热草的味道扑鼻。她耐心地等着大使解完渴。在这场不幸的偶遇中,她至少有幸遇到了个话痨。水顺着他干净的下巴不停地流下来。强烈的日光照出了他皮肤上完美的纹理。他比在路灯下看到的还要年轻。
奥菲丽好奇地盯着他看。阿尔奇巴德很英俊,这毋庸置疑,但她并没有被他吸引到心神不宁。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做到过这点。记得有一次,她读了一部姐姐借给她的言情小说,但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些爱情的骚动。那本书简直无聊至极。这是不正常吗?她的身体和心灵会永远对爱情的召唤无动于衷吗?
阿尔奇巴德用手帕擦了一下脸。这手帕和他的帽子、西服以及露指手套一样破旧不堪。
“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位小阿尼玛女士会在没有任何陪护的深夜,出现在幻族的宴会上?!”
“我迷路了。”
奥菲丽历来不善于说谎,所以她决定尽可能地接近事实。
“我真是喜欢您!”他高兴地喊道,说着也在井沿上挨着她坐下来,“那么,身为名副其实的绅士,我该把您送回哪里去呢?”
作为回答,奥菲丽盯着裙子下面露出的鞋尖。它们被地上那一摊摊污水弄脏了。
“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您为什么意图在我表妹大婚之前勾引她?”
阿尔奇巴德面朝前方,露出他那被阳光净化了的侧颜。
“偷取朝臣妻子的童贞,是个能让我排遣无聊的游戏,屡试不爽。不过,我的小德尼丝,这可是托恩的未婚妻啊,你不会明白这有多么刺激!所有人都厌恶总务长,总务长也厌恶所有人。如果他的小宝贝落在别人的手里,那我一定会非常惋惜的。我可是认识一大把要跟托恩算账的人,他们可不会像我这么斯文。”
他朝她眨了一下眼,这让奥菲丽觉得脊背发凉。她咬着手套的缝线。有些人紧张的时候会啃手指,奥菲丽则会啃手套。
“您不适合我将要带您去的地方。”托恩在飞艇里的话现在突然有了意义。阿尔奇巴德弹着自己的帽子,让它偏向一边。
“这个坏蛋太了解我们了。”他奸笑着说,“那位亲爱的伯赫尼尔德到处散布谣言,说托恩的未婚妻会等到婚礼举行时才过来。不过,如果您在这里……”他用天使般的神情补充说:“我猜,您的表妹事实上也不太远。您愿意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吗?”
奥菲丽想到了刚才他们在楼下见到的那些仓库工人,想到了他们疲惫不堪的肩膀和那些他们至死都在装卸不休的货物。她眨了几下眼皮,把眼镜调成透明色,然后直视阿尔奇巴德的眼睛。
“先生,真的,您的十个手指就这么无所事事吗?您的人生得多么空虚啊!”
阿尔奇巴德猝不及防。这样健谈的一个人,眼下却只能张开嘴又闭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奥菲丽用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您说,这是一个游戏?所以,让一个年轻的姑娘失去贞操,同时制造外交事故,这让您觉得很有趣吗,大使先生?您真是不配您所肩负的责任。”
阿尔奇巴德惊愕极了。奥菲丽还以为他的微笑终于要从唇边消失了。他望着她,睁大了眼睛,好像她不再是刚才的那个她。
“已经很久没有女人对我这么坦诚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让我震惊,还是让我着迷。”
“您自己也很坦诚啊。”奥菲丽盯着一朵夹在两块石砖中间孤零零生长的丽春花,轻轻说,“您的不轨意图,我会提醒我的表妹的。我会强烈建议她按照原计划行事,在婚礼前不要离开阿尼玛。”
这不是她最具灵感的谎言。不过,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谎的艺术。
“那么您呢,小德尼丝,您离家万里是为了什么?”阿尔奇巴德用温柔的声音问。
“我已经告诉过您了,我在游学,边溜达边学习。”
至少,这句话让奥菲丽不用费劲儿演戏,她不能比此时此刻更真诚了。她看着阿尔奇巴德,眼都不眨一下。
“您额头的文身,是您家族的标记吗?”
“是的。”他说。
“这意味着您能够进入别人的思想,然后控制别人吗?”她继续问,心里有些不安。
阿尔奇巴德大笑起来。
“幸好不是!我要是能像读一本敞开的书一样读懂女人心,那生活该有多么无趣啊!事实上,是我把自己向您变得透明。这个文身……”他敲着额头,补充道,“是这种透明的担保。而透明,是我们这个社会严重缺乏的。我们家族的人,我们从来不会口是心非。与其说谎,我们宁愿闭嘴。”
奥菲丽相信了。她自己也看得出来。
“我们不像幻族一样恶毒,也不像龙族一样咄咄逼人。”阿尔奇巴德趾高气扬地接着说,“我的整个家族都在外交领域工作。我们是两股毁灭性势力之间的缓冲带。”
伴随着这些话,两人都在思考中沉默了。蝉鸣填补了他们之间的寂静。
“我现在真的得走了。”奥菲丽小声说。
阿尔奇巴德看起来有些犹豫。然后,他拍了一下自己的礼帽。礼帽被压扁,又弹了起来,像个弹簧。他跳下井沿,向奥菲丽优雅地献上他的手和他俊美的微笑。
“真可惜您不是托恩的未婚妻。”
“为什么呢?”她担忧地问。
“我多想和您做邻居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奥菲丽的头上拍了一下。在他眼里,与其说她是女人,倒不如说她更像是个孩子。他们穿越田野,回到了电梯的那堵墙下。
阿尔奇巴德看了看怀表。
“稍微耐心一点儿,电梯很快就要下来了。您希望我送您回去吗?”
“最好不要,先生。”她用尽可能礼貌的方式婉拒他。
阿尔奇巴德摘下帽子,用一根手指戳着帽子的底部。帽底就像一盒罐头一样开了。
“如您所愿。但您千万要小心,小德尼丝。天塞堡对于一位没有同伴的姑娘来说,无论她是否已婚,都不是一座值得推荐的城市。”
奥菲丽蹲下来,摘了一朵丽春花。她在指间绕着毛茸茸的、看起来无比真实的花茎。
“说实话,我本以为在这个时间不会遇到人。”她嘀咕着,“我只是想四处走走。”
“这个嘛,我们可不是在您家的那些美丽山峦里。在那里,白天和黑夜都有意义!在我们这边,跳舞、诽谤和谋划阴谋都是无时无刻的。只要一沾上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人就丧失了对时间的掌控!”
奥菲丽把花朵从花茎上拔下来,再把每片花瓣朝下顺去,直到花朵变得像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娃娃。小时候,雅格特教过她这个魔术。
“您喜欢这种生活吗?”
阿尔奇巴德也蹲下来,欣喜又好奇地从她的手中拿走了丽春花娃娃。
“不喜欢,但我也没有经历过别样的生活。小德尼丝,我能给您一个建议吗?您之后可以以我的名义转告您的表妹。”
奥菲丽惊奇地看着他。
“她永远都不要,是永远都不要接近我们的族灵法鲁克。他既任性又难以捉摸,她会很惨的。”
他说得这么严重,让奥菲丽不得不认真思考那位族灵到底是什么样的,竟让他自己的子嗣如此地不信任他。
“先生,请您告诉我,我的表妹能够相信谁,才能不用担心她的性命和贞操呢?”
阿尔奇巴德赞许地点点头,眼睛像气泡水一样灵动。
“很好!您总算是明白了我们这个世界的运转机制。”
一阵金属的吱嘎声传来,暗示他们电梯来了。
阿尔奇巴德把奥菲丽的风帽套回她的头上,帮她打开折叠栅栏,然后轻轻把她推进钉了壁毯的电梯里。这一次,电梯里是一位老年侍者。他的皱纹极多,背驼得厉害,身子在发抖,看起来有一百岁了。奥菲丽觉得让这种老人家工作是可耻的。
“这位女士在库房那层下。”阿尔奇巴德命令说。
奥菲丽吃了一惊,问:“您留在这里?”
大使躬了躬身,抬起他那底盖开裂的礼帽,算作道别。
“我得去最高层。我会等下一部电梯。再见了,小德尼丝,保重……喔,最后一个建议!”他带着嘲弄的微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眉间的文身,“也告诉您的表妹,不要对有这个标记的人胡说八道。有一天,这可能会害了自己。”
电梯的栅栏门关上了,奥菲丽陷入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