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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Chapten Fifteen 姐姐

  奥菲丽背靠着电梯的丝绒内壁,在各层间缓慢下降。大使的最后几句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他想表达什么?现在,她不再确信自己的谎言骗过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香槟,还是因为缺少睡眠,或是看多了幻象,奥菲丽感到头晕目眩。她打了个哆嗦,然后搓搓手臂。花园里夏季的高温和电梯里的温差太大了。或者,这才是幻象的边界:刚才,当她以为自己很暖和的时候,身体却着了凉。她的目光落到了电唱机上,它正放着一首小提琴曲。她默想:“那么,这些人是如何在这种有毒的环境中生活的?”比起来,她母亲的歇斯底里倒是更让人感觉放松了。

  想到这个,奥菲丽若是不赶紧回去,等大家发现她的卧室是空的,姨妈一定会急死的。她从风帽底下观察这位老侍者:他穿一身红色制服,带松紧绳的帽子几乎遮不住他茂密的白胡子;他蜷缩在操作手柄上,像一位掌舵的老船长。

  “先生?”

  过了好一会儿,侍者才明白这低语是对他说的。他转身面向奥菲丽,眼窝深陷。奥菲丽看到他惊愕的眼神,忽然明白以前从来没有人用“先生”称呼过他。

  “我在,小姐?”

  “从仓库怎么走,才能去伯赫尼尔德夫人家呢?”

  老侍者建议她说:“这可有点儿远了,小姐得叫辆马车。仓库另一头的市场附近就有。”

  “谢谢您。”

  老侍者又回到了他的计数器那里。计数器上,楼层的数字在递减。过了片刻,他浅色的眼睛又望向了奥菲丽。

  “小姐是外岛人,对吧?一听就知道,在这里真是少见啊。”

  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看来,要想不被察觉,她得认真纠正一下自己的口音和举止了。

  当电梯路过某层时,栅栏后面露出了几具身形。侍者拉下手闸,打开门。奥菲丽则靠紧壁毯。一对夫妇和三个孩子进到电梯间里。他们要去“茶室”。他们裹着皮草大衣,看起来是那么魁梧,奥菲丽觉得自己像只掉进了熊窝的老鼠。

  男孩们喧哗打闹着,不停地推撞着奥菲丽,却对她视而不见。他们三个都剃着同样的光头,一笑便露出同样的兽牙,就像三滴一模一样的水滴。奥菲丽都快被挤扁在电梯里了,心想这些野孩子到底上不上学呢。她本来希望孩子的父母能让他们安静一点儿,但她很快就明白他们还有别的烦心事。

  “您得努力变得出众一些,才能改变局面啊。”女人用尖刻的声音对她的丈夫说,“您要是没本事说一句有智慧的话,月光堡的大门就会永远对我们关闭。我们得为儿子和他们将来进入社会考虑一下啊!”

  女人穿着一条蜜色的水貂皮裙,手伸在手笼里。如果她的脸不是被长期的愤懑弄得变了形,这裙子一定会让她美不胜收。女人的嘴唇痉挛着,软帽下面的浅色头发扎得很紧,鼻子像根刺一样直立着,眉间刻有一道深深的皱纹。她脸上的每个细节都诉说着长久的不开心和根植于内心深处的不满。这身体里散发出的焦躁,让奥菲丽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疼了。

  丈夫皱着眉。他金色的大胡子和大衣的皮毛混在一处,就像是长在了一起,无法分清。

  “我记得割掉伯爵夫人耳朵的人可不是我啊。亲爱的,您的神经质对我们的社交生活也没什么贡献。”

  这男人的嗓音就像山洪一般。他都不用叫喊,那声音就已经震耳欲聋了。

  “她侮辱了我!我总得捍卫自己的尊严吧,因为您已经懦弱到不敢出头了。”

  奥菲丽把自己缩到最小,藏在电梯的角落里。她任由孩子们推搡,再也不打算抗议了。

  “不过……我们在下降!”女人突然怒了,“我们要去茶室,老家伙!”

  “请夫人和先生原谅我。”侍者尊敬地躬下身去,“我得先送小姐去仓库。”

  女人、她的丈夫和三个孩子同时转向那个绝望得想要消失在风帽里的小小的影子,仿佛他们刚刚才发现它的存在。奥菲丽几乎不敢看他们高高在上的、刀片一样的眼睛。

  尽管留着棕色大胡子的男人是所有人中最高、最壮的,但她更担心的是他的妻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个女人让她的头很疼。

  “您为什么比我们有优先权?”女人轻蔑地吐出这句话。

  奥菲丽担心口音会再次背叛自己,所以她不断地摇晃自己的风帽,以表示她并不在乎这个所谓的“优先权”。

  不幸的是,她的态度让女人很不高兴。

  “瞧瞧!”她怨恨地哼着,“看起来,这个年轻人觉得我不值得她回答。”

  她的丈夫在胡子里面叹了一口气,说:“芙蕾雅,淡定一点儿。您有些太敏感了,一丁点儿事都要闹大。我们从仓库过一下算了!”

  她尖刻地反驳他道:“就是因为有您这种人,您的家族才大权旁落。如果想让别人尊重我们,我们就分毫都不能让步。来吧,露出脸来……”她继续对奥菲丽说,“您是幻族的吗?所以才懦弱地藏起眼睛?”

  孩子们被母亲的激动鼓舞,又是笑又是跺脚。奥菲丽实在是不明白,她怎么就又捅了马蜂窝呢?!老侍者眼见情况急转而下,觉得是时候介入了:“小姐是外岛人,她一定是没听懂夫人的话。”

  芙蕾雅的愤怒就像火苗一样熄灭了。

  “一个外岛人?”

  她又细又浅的眼睛盯住奥菲丽藏在风帽阴影里的眼镜。同时,奥菲丽也观察着这女人从手笼里抽出来的手。手上有文身,和伯赫尼尔德的一样。这些人属于龙族,是她未来的婆家。

  芙蕾雅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您是我以为的那位吗?”

  奥菲丽点点头。她明白以她现在的处境,承认事实要比被误认作敌人的一员好得多。

  “我们能知道您在这里做什么吗?”

  芙蕾雅的面孔因为惊讶而舒展开了,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奥菲丽小声回答说:“我迷路了。”

  “下去仓库。”芙蕾雅妥协了,她的丈夫和侍者都舒了一口气。

  当电梯到达目的地后,芙蕾雅让奥菲丽先出去,然后踩着她的步子跟在后面。

  她边关栅栏边说:“阿尔多,带孩子们先走。”

  “呃……您确定吗,亲爱的?”

  “我一把这女孩送到地方,就去茶室找你们。如果她遇到什么坏人就麻烦了。”

  奥菲丽看了一眼等候室里的座钟。现在想要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已经太晚了,宅邸里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起来了。

  她们穿过仓库。芙蕾雅提起水貂裙子,避免沾到地上一摊摊的污水。

  “我猜您住在伯赫尼尔德那里?我们需要叫辆马车。”

  市场里已经人山人海。她们横穿过敞厅。鱼的味道让奥菲丽反胃。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杯咖啡。芙蕾雅叫了一辆车,坐上横座。奥菲丽在她的对面坐好。马车晃动起来。两人中间只留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压迫着气氛。

  一个高傲的金发大个子女人和一个笨拙的棕发小女人。

  “谢谢夫人。”奥菲丽喃喃低语。

  芙蕾雅笑了一下,眼里却黯淡无光。

  “您喜欢极地吗?”

  奥菲丽字斟句酌后小心回答:“这里对我来说还很新。”

  她明白芙蕾雅是那种极度敏感的人,最好不要惹恼她。

  “那我弟弟呢?可还合您的口味?”

  芙蕾雅是托恩的姐姐?的确,他们两人有着一样的眼睛,都充斥着暴风雨。奥菲丽从车门上的小窗向外望去。小窗被风吹着,颤动不止。马车刚刚已经走到了户外,是那个真的外面。它沿着一道狭窄而高耸的峭壁颠簸而上,直至一座壁垒的最高处,然后又沿着天塞堡的侧翼急转而下。奥菲丽偷瞄了一眼下方。在远处,针叶森林树冠上那白雪起伏的地方,黑夜正在退去。而太阳,那个真实的太阳,则假装正在升起。但它是个叛徒,每次还没到地平线,就会调转回头,一如既往地把极地抛给冬天。马车转了个弯,又冲进了天塞堡的内部。

  奥菲丽回答说:“我们彼此还不太了解。”

  芙蕾雅奸笑着说:“您永远都不会了解托恩!您知道您被许给了谁吗?一个私生子、一个机会主义者、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他厌恶女人是众所皆知的事。相信我,一旦您怀上他的孩子,您就不会比一个破玩意儿更值钱了。您会成为宫廷的笑柄!”

  奥菲丽感到冰冷刺骨,只能不住地搓着两只手套。她自己也看得出来,托恩绝对不是个圣人。但对于诽谤中伤这种事,她向来不能忍。她怀疑这个单刀直入的女人另有目的,想借助劝她悔婚来获取私利。还有,她又头疼了,这种疼痛很难解释,就像周身被某种充满敌意的刺扎着。

  “恕我冒昧,夫人,但我想自己来评断。”

  芙蕾雅在对面的横座上坐着,一动不动,双手仍然放在手笼里。但一记蛮横的耳光直接把奥菲丽扇到了窗户上。她被打懵了,睁大眼睛望着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对这一切难以置信。她的眼镜被打掉了。

  芙蕾雅用冰冷的声音说:“这个,比起那个男人为你们的私密生活所准备的,算是和善了。”

  奥菲丽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掉从鼻子流到下巴的血。龙族的天赋原来是这个吗?远距离杀伤。她在地板上摸索到眼镜,把它戴上。

  “我也没得选啊,夫人。”

  一股隐形的力量又狠狠地打了她的另半边脸。奥菲丽听见自己脖子上的椎骨齐声抗议的声音。在她对面,芙蕾雅的脸被一个满怀厌恶的笑容撕裂了。

  “嫁给这个私生子,亲爱的,我会亲手把您的生活变成地狱。”

  奥菲丽实在不确定她能否活过芙蕾雅的第三个巴掌。幸好,马车在刹车。透过窗户上的雾气,奥菲丽认不出眼前这道带着柱石的外墙。

  芙蕾雅帮她打开院门,然后用生硬的语气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一声鞭响,马车伴随着马掌踩在石头地面上的嗒嗒声,消失在雾气中。

  奥菲丽揉着疼痛的脸颊,盯着耸立在她面前的大理石建筑。这栋建筑物嵌在两排房子之间,正门带有石柱。芙蕾雅为什么把她放在这里?她犹豫着走上那级通向华美镀金大门的台阶。

  入口处的牌子上刻着:

  伯赫尼尔德夫人的领地

  她们刚来的那天,托恩是从后院把她们领进去的。奥菲丽本该想到宅邸是有正门的。她在台阶上坐下来,稍微缓了一会儿。她已经站不住了,更何况她还需要冷静一下。

  阿尔奇巴德说过,“所有人都厌恶总务长”。奥菲丽现在认识到这句话有多么正确了。这种憎恨已经落在她的身上,夺走了她为自己而活的所有可能。她是托恩的未婚妻,如此而已!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已经够了。

  奥菲丽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把鼻子里的血擤干净。接着,她摘下头上的发卡,用头发挡住惨不忍睹的脸。当初,她想亲眼看看等待她的世界,如今她看到了。虽然教训惨痛,但这将会是她生活的日常。她宁肯知道真相,而不是坐井观天。

  奥菲丽站起身来,掸了掸裙子,然后走到大门前,拽了三次门铃绳。门口响起了一声金属的叮叮声,是有人掀开了小猫眼,以查看来人。总管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夫人!夫人!”好一阵寂静后,伯赫尼尔德亲自来给她开门。

  “进来。我们正喝着茶等您呢。”

  就这些?没有指责,也没有训斥。伯赫尼尔德的面孔依然那样温柔,但她的金发卷和宽松的真丝睡衣却透着一丝僵硬。她比外表看上去要生气得多。奥菲丽明白原来这就是上流社会夫人的做派:用温柔的微笑掩盖真实的情感。

  奥菲丽跨过门槛,进到一个漂亮的小房间。光线透过彩色玻璃,把暖洋洋的颜色投到了三架竖琴和一架拨弦古钢琴上。奥菲丽很吃惊,这里竟是音乐室。伯赫尼尔德关上了门。奥菲丽一直都以为这扇门的背后是个大壁橱。那么,这栋房子和外界,还有别的通道吗?

  奥菲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伯赫尼尔德那双带着文身的纤纤玉手就捧住了她的脸。在检查奥菲丽脸上的青紫时,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睫毛的阴影下变细了。奥菲丽迎上这目光。她知道自己早晚要给出解释,倒不如顺着伯赫尼尔德,不敢直说她把自己弄疼了。她的脖子受伤了。虽然她还没有照镜子,但伯赫尼尔德那凝重的瞳仁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她也只是问:“谁?”

  “芙蕾雅。”

  伯赫尼尔德眼都没眨,说:“我们去客厅吧。您得跟托恩谈谈。”

  奥菲丽把手插进头发,好把它们拨到脸颊上。

  “他在这里?”

  “我们一发现您失踪了,就给总管府打了电话。是您的围巾报的警。”

  奥菲丽含混不清地嘟囔:“我的围巾?”

  “那个东西在大半夜把我们都吵醒了。它打翻了您房间里的所有花瓶。”

  围巾见她不回来,一定是吓坏了。奥菲丽自问自己怎么会这么傻,之前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在面对托恩之前,她多么希望能先休息一下,但她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没有提出异议,只是一路跟着伯赫尼尔德。她们一进客厅,萝丝琳姨妈就冲了过来。她脸色惨黄,身上穿着睡衣和白睡帽,像个鬼魂。

  “你脑子里是进了什么水?你就这么在大半夜出门!我都没陪在你身边!你,你能不能不要像只茶几一样思考?!”

  姨妈的每一句责备都让奥菲丽的脖子一阵剧痛。她一定是发现了奥菲丽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先是强迫她坐到一把椅子上,又塞了一杯茶给她。

  “你脸上这些痕迹是什么?你遇到坏人了吗?有人对你动粗了吗?”

  伯赫尼尔德温柔地拍了拍萝丝琳姨妈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

  为了让姨妈放心,她说:“不是男人,如果您担心的是这个。奥菲丽只是遇见了她的婆家。龙族的人有时举止是比较生硬。”

  姨妈震惊地重复说:“举止比较生硬?您在取笑我吗?看看她的脸!”

  “萝丝琳夫人,您的外甥女欠我侄子一个解释。我们先去前厅等一下好了。”

  两个女人退到隔壁的房间,给房门留了一道缝。奥菲丽无精打采地转着柠檬茶里的勺子。托恩的身影立在客厅的窗户那里,宛如一个静止的剪影。从她进门以后,他就一直专注地看着花园,一眼都没看她。他身穿配有金色肩章的黑色制服,这让他显得比平时还要高傲,这大概就是他工作的制服没错了。

  窗外的风景和往常不同,秋季的色彩黯淡下来。树冠上乌云压顶,时不时闪着亮光。空气里都是暴风雨的味道。

  当托恩离开窗户,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近她时,她对某些事物的感受突然变得异常敏锐——地毯上的闪光,两只手套间茶杯的温暖,房子里亢奋的喧闹声。但是,这一切之上,托恩的沉默才是无法摆脱的背景。她直视前方,扭伤的脖子让她无法抬起眼睛和他高高在上的双目对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这让她很恼火。他会像芙蕾雅一样扇她巴掌吗?

  奥菲丽直言不讳:“我做事向来不后悔。”

  她等着托恩的责备、愤怒或是耳光。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只等来了一个平静到可怕的声音:“我实在不明白,我的哪句警告,您没有听懂?”

  “您的警告,对我来说都是空泛的话。我需要亲眼看看你们的世界。”

  为了谈话时可以跟他面对面,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她的脖子卡住了,托恩又是那样高。现在,她满眼尽是托恩的怀表。这怀表的链子挂在制服上。

  “谁放您出去的?”

  “是你们后院的院门。我驯服了它。”

  托恩的声音低沉,北方口音更是显得严厉。这让奥菲丽说了实话。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让仆人们替她受过。在她面前,一只瘦削的手抓住了怀表,拇指一按,打开了表壳。

  “谁伤害了您?为什么?”

  他的语气是那样客观冷静,就像一位正在办案的宪兵队长。这些问题并不是出自关心,托恩只是想估算一下奥菲丽到底给他们造成了多大损害。她决定只字不提跟大使的相遇,这当然是个错误,不过也免去了跟托恩交代他们谈话内容的尴尬。

  “只有您的姐姐芙蕾雅。她是我无意间遇到的。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满意我们的婚姻。”

  托恩纠正说:“异母姐姐。她恨我。您能从她的手里生还,我很吃惊。”

  “但愿您没有太失望。”

  托恩的拇指突然扣住了表盖。

  “您刚刚在公共场合被人发现了。现在只希望芙蕾雅能够守口如瓶,不要找我们的麻烦。从现在起,我恳切地建议您低调行事。”

  奥菲丽扶了扶眼镜。看托恩盘问她的做派,她本以为他大概并不太在意。但她错了:这件事让他非常不高兴。

  她轻声说:“这是您的错。您把我置于无知之中,让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充分的准备。”

  她看见托恩的手指握紧了怀表。伯赫尼尔德回到音乐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那接下来?”她温柔地问。

  托恩把双臂背在身后,说:“我们得更换策略。”

  伯赫尼尔德晃动着金色发卷,做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她既没有化妆也没有修饰,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丽。

  “你姐姐能把她见到的告诉谁呢?她跟整个天塞堡都有仇。”

  “假设有其他什么人知道了这件事,让谣言传了出去。如果我未婚妻在这里的事被大家知道,我们就不会再有安宁了。”

  托恩转向奥菲丽。她无法抬起眼睛看他,但她几乎能感觉到他钢铁般的目光射在她的皮肤上。

  “还有,我们尤其要提防这个冒失的人。”

  “那你有什么提议吗?”

  “我们得加强警戒,还得让她清醒一点儿。您和我,轮流上阵。”

  伯赫尼尔德脸上的微笑扭曲了。

  “如果我们往上面去得少了,一定会引起注意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除非,这是有缘故的。”托恩反驳道,“姑妈您出现了一些并发症。而我,还有什么比陪在您身边更正常的呢?”

  伯赫尼尔德本能地把手放在了肚子上。奥菲丽突然明白,那些自打她来到这里,就一直在她眼皮底下晃的各种迹象意味着什么了——那些宽松的衣服,时不时的疲倦和无精打采……

  孀妇伯赫尼尔德怀孕了。

  伯赫尼尔德有气无力地喃喃道:“应该由他来照看我。我不想远离宫廷。你明白吗,他对我是真爱。”

  托恩露出轻蔑的表情。这些情感流露明显让他厌烦。

  “法鲁克已经对您不感兴趣了,您自己也知道。”

  奥菲丽错愕不已。族灵?这个女人怀了自己祖先的孩子?

  伯赫尼尔德变得比她的丝绸睡衣还要惨白。她默默忍下这一切。

  她一点一点地重塑出一张平静的面孔,赞同道:“那就这样吧。我的孩子,你说得对。你总是对的。”

  在她的微笑中,她看向奥菲丽的眼神是怨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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