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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把补给品空投给他们。”阿卡迪又强调了一次。
“夏天还有4个月呢。”安说。
“你只是想到北极去而已。”弗兰克附和菲丽丝的话说。
“那又怎样?”安回答说，“你来这里搞政治，我只想多看看火星。”
娜蒂雅做了个鬼脸。两个人讲不下去了，弗兰克一定很生气。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安，安……
第二天，地球决策单位评估各方意见之后认定，极冠还处于原始状态，有必要系统化地采集标本。基地里没有人反对，弗兰克拒绝再参与讨论。西蒙和娜蒂雅欢呼：“到北极去喽!”
菲丽丝摇摇头。“我不知道去那里干什么。乔治、爱德华和我留在这里当预备队，照看采冰机。”
安、娜蒂雅和西蒙开动三号越野车，往北极前进。他们先开回北峡谷，再转而往西，极冠向外突出的冰川到此已是强弩之末，逐渐倾斜接上平地，这里是非常理想的攀登地点。越野车的强化钢丝网轮胎发挥了雪地传动系统的威力，在崎岖的地形面履险如夷。不管是暴露在地表的碎尘沙坑，结实而雪白的小冰丘，刺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二氧化碳结霜地带，还是冰化为水、水再蒸发掉的环状地形，越野车都可以轻松驶过。浅谷一圈一圈地以顺时针的方向向外扩展。有的谷口还宽得很。颠簸的斜坡上遍布明亮的冰块，越野车必须忽左忽右曲折前进。行进20千米之后，触目所及一片雪白，接下来是他们常见的红色冰块斜坡，上面还有一圈圈的轮廓线。在他们越过壕沟之后，世界分为两半，背后是白色的，前面是脏脏的粉红色。开上往北的斜坡，他们发现了一片破碎的冰原。安说，极冠到了夏天，边缘会蒸发成丝绒纤维状，冬天时结实的冰川倾轧而至，就会把冰壶填满。越野车庞大结实的轮胎经过这样的地形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在螺旋谷地之后，他们发现越野车驶上了一片平坦的雪原，四面望去看不到尽头。从越野车上，透过染色的偏光镜望出去，雪原洁白无瑕。他们穿过几座低矮的环形丘——这是新近遭到陨石撞击留下来的痕迹，只是现在低洼处都被冰填满了。当然，他们少不了停下来钻取样本。娜蒂雅限制西蒙和安一天只能钻取四个样本，一是为了节省时间;二是节省车内空间。沿路风光令他们心旷神怡。越野车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冰块上的孤立的岩石像极了马格利特(16)的作品——其实，这都是陨石。他们收集了许多小陨石，陨石如果太大，他们便敲下一些碎片。其中有一块陨石体积几乎跟越野车一样。这里的陨石多半是镍铁陨石，要不就是球粒状陨石。安敲下一小块陨石，对娜蒂雅说：“你知道吗?有人在地球上发现过来自火星的陨石。当然，这里也可能发现来自地球的陨石。但是，需要很大的冲击力才能让地球上的石头摆脱地心引力，飞溅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算起来，轨道改变速度要每秒15千米才行。据说，只有2%的地球喷出物可以抵达火星。所以，只有非常巨大的冲击，像是白垩纪-第三纪灭绝事件(17)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如果我们真的在这里发现尤卡坦半岛的碎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已经是6000万年前的事情了。”娜蒂雅说，“要是有，也早埋在冰层底下了。”
“那倒是。”她朝越野车走去，“如果极冠融化的话，就可以找到了。那时候，我们这里会有一个陨石博物馆，散落在沙堆里。”
他们经过更多的螺旋谷地，又开始走上忽高忽低的波浪行进路线。这一次的波浪要大得多，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经常要三四十千米。他们用时钟来保持生活的规律，从晚上10点停到第二天上午5点，选择小丘或是环状丘的边缘扎营，尽可能放宽视界。他们用双层的偏光镜滤去强光，让他们在晚上能安稳地睡个觉。
有一天早上，他们再次艰辛前进。安打开无线电，检查他们的太空同步卫星。“要找到北极点并不容易。”她一边工作一边说，“早期，地球的探险家在北极的探险格外辛苦危险，他们在夏天来到北极，看不见星星，又没有卫星帮他们定位。”
“那他们是怎么找到北极点的?”娜蒂雅问道。
安也正在想这个问题，面带微笑。“我不大清楚。可能是用陆标定位法去推测的吧。”
娜蒂雅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在她的笔记本上开始计算。她并不擅长几何，但是，理论上在夏天的北极，太阳会在地平线上方，不高不低均匀地划下一个漂亮的圆圈。如果你已经接近北极了，时间又接近夏季，就可以用六分仪精准计算太阳和地平线的角度……但这样做对吗?
“这就是了。”安说。
“什么?”
他们停下越野车四处打量。安又开始微笑了。白色平原缩成一团，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地平线。这里没有任何特征，只有宽广的红色轮廓线。轮廓线向外扩散，没有一个核心。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站在火星的顶端。
“到底在哪里?”娜蒂雅问道。
“应该再往北边一点儿。”安依旧微笑，“应该在方圆1000米之内。也许在那边吧。”她指了指右边，“我们得先到那边去，然后用卫星定位;再比对太空同步卫星的数据，就可以精确地找到北极点的位置，误差最多正负一米。”
“如果我们再多花点儿时间，误差值可以降到正负一厘米。”西蒙兴奋地说，“来，我们现在就把北极点定下来!”
他们又开了一分钟的车，看了看无线电波图，转而向右，开了一会儿，又跟卫星确认一次。最后，安说，他们找到北极点了，就算有误差，最多也只有一点点。西蒙在计算机上算了好一会儿，大家穿上活动服，走到车外逛逛，享受一下踩在北极点上的滋味。安和西蒙在地上钻了一个洞。娜蒂雅绕着圈子走，越走圈子越大，脚步怎么也停不下来。眼前是一片略带红色的雪白平原，地平线约在4000米之外，真近。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就跟那天在沙丘上看落日一般惊心动魄。这真是站在外星的感受——明显感到已在世界之巅，身子轻飘飘的，有如在梦中，这是一个如此辽阔的世界，但终有尽头……现在，她就站在北极点上。时间是Ls=92度，已近仲夏。如果她站在那里不动，太阳会维持相同的高度，一整天只会绕着她转圈圈。夏至前后的那个星期，站在北极点，都是这样的奇观。真是奇怪!她开始旋转起来，好像自己真的站在陀螺的顶端。好长一段时间她都静止不动，为什么感受不到火星的运转?
她的偏光护目镜把直射在冰上的太阳赤焰减弱成一道彩虹状的弧形圆点。她可以感觉到一股强风吹过她高举的手掌。一道优雅的红色沉积岩线垂直划过北极平原，像是一根经线。她笑她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太阳周围有一大圈淡淡的冰环，冰环的弧形边缘几乎切到了地平线。在这里冰很容易升华，空气中常常见到亮晶晶的悬浮颗粒，冰环外闪闪发光。她微微一笑，重重地在火星的北极上留下了她的脚印。
傍晚他们校准了偏光镜，车外原本刺眼的白色平原顿时黯淡了下来。娜蒂雅吃完晚餐，把餐盘放在大腿上，啜饮咖啡。数字钟从11:59:59跳到00:00:00后停了下来。停顿的时间衬得车内更加安静。西蒙已经睡着了。安坐在驾驶座上往外望去，瞪着窗外的景象，晚餐只吃了一半。除了抽风机嘶嘶的声音，万籁俱寂。“很开心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娜蒂雅说，“棒透了。”
“有些人真的应该好好看一下，”安说。她在生气或是苦恼的时候，声音会变得平板、冷漠，就好像根本是个局外人似的，“美景难再。”
“你确定吗?安。这里的冰有5000米厚，哪有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就算是萨克斯把黑沙搬过来，也不见得能遮住这片冰原。”
安耸耸肩。“那要看我们想让火星变得多温暖，这星球上到底有多少水，还有我们给大气层加温的时候，从风化表层中散失多少水分。这种事情只有发生之后才知道会怎样。我的想法是，极冠中绝大部分是水，对外界的变化也就格外敏感。增加50度，永冻土或许才刚刚开始解冻，动摇不了根本，但是，这片冰原就已经全部蒸发掉了。”
“全部吗?”
“哦，到了冬天，当然还是会有一些水会继续结冰。但是，如果从全火星的观点来看，水其实没有那么多。火星是一个干冷的世界，大气层尤其干得厉害。改造火星之后，南极会变得跟丛林一样。但是，你记得这地方是怎么把我们吸干的吧?如果温度真的升高到某一个程度，冰会以极快的速度蒸发掉。北极冰帽等于是移到大气层里，朝南方飘去，各地晚上就会结霜。换句话说，等于是把水平均分配到火星的表面，理论上各地都会结一厘米厚的霜。”她扮了一个鬼脸，“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因为有一部分水还是会留在空气里。”
“但是，如果气温变得比较暖，霜就会化掉，也会下雨。然后我们就会有河流、湖泊，不是吗?”
“那要大气压力够高才行。火星表面想要有流体，除了温度之外，压力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两者都升高了，接下来几十年我们都得走在这样的沙地上。”
“那我们这里就成了陨石博物馆了。”娜蒂雅故意说点儿俏皮话，想让安轻松点儿。
没用。安依旧紧抿着嘴，瞪着窗外，摇摇头。她脸色阴沉，应该不只是担心火星，还有别的，让她从骨子里紧张起来，怒火中烧。玛雅悲伤的时候，像是艾拉·费兹杰拉(18)唱蓝调，明明知道是做作，却又非常流畅、沁人心脾。但是安不高兴时却让人不忍卒睹。
她端起她的意大利面，往微波炉里一塞。在她身后，白色的冰原映衬着黑色的天空，外面的世界好像是照片的负片。数字钟突然跳到了00:00:01。
4天之后，他们离开了极冠。他们按照来时的轨迹，回头找菲丽丝、乔治和爱德华。三号越野车驶过一个上坡，停了下来。在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栋建筑。那是一座古典的希腊神殿，有6根多利斯式的圆柱、一个拱形的平顶。
“那是什么玩意儿?”
等他们开近一点儿，这才发现柱子是由一块块圆桶状的冰块堆砌而成的，充作屋顶的是劈成薄片的冰块。
“乔治的点子。”菲丽丝用无线电跟他们解释。
“我发现我们做出来的冰砖，尺寸跟希腊古典建筑的大理石石柱是完全一样的。”乔治很满意他的成果，到现在还得意扬扬，“接下来就不用解释了，采冰机运作正常，所以我们盖了这栋神殿来消磨时间。”
“真的很棒。”西蒙赞道。这话一点儿也没错。异星神殿、梦想王国，像是在漫长的薄暮中终于有了骨肉;在冰封的大地下面，有了血液流动。“火星神殿。”
“海王星神殿。”乔治纠正说，“别动不动就打火星的主意，好不好，我不喜欢。”
“你应该跟基地里的那群人说一说的。”安说。
他们回头往南。来时的路上遍布越野车的轨迹，还有一闪一闪的雷达收发器，就跟铺了水泥路面的公路一样。用不着安说什么，他们也发现，回程的心情跟来时完全不同。不再是无人处女地的密境探险，火星表面的本质被他们彻底改变了。辽阔的地面现在纵横交错着轮胎的印记，雷达收发器闪着绿光，灯罩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尘，灯光看起来有些黯淡：标志着“往这儿走”。这里不再是荒原，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帮三部越野车设定好前进行程，就很少理会关于车子的事情了。
他们依旧用30千米的时速前进，一路无事可做，就呆呆地望着窗外天地相连的景色。大家都不怎么讲话，除了一天早上为了弗兰克·查默斯这个人而辩论了起来——安认为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政客;菲丽丝认为，所有的当权者都会招来这样的误解。娜蒂雅想起她曾经跟弗兰克谈过玛雅的事情，知道这两种看法都失之肤浅。但她没有想到安如此不忌讳，倒吓了一跳。菲丽丝滔滔不绝地称赞弗兰克在旅程的最后几个月里是如何尽心巩固团队。娜蒂雅瞪着安，想用脸色警告她，不要在这些人面前说出她的心里话。菲丽丝以后一定会把她说的话在外面乱传。但是，安却不是一个会看脸色的人。
突然间，越野车自动驾驶仪刹车停了下来。没有人管车，大家全冲到驾驶舱一探究竟。
在他们面前，是薄薄的一片，亮晶晶地盖住前面100米的道路。“那是什么?”乔治叫道。
“水分收集器的电泵，”娜蒂雅指着前面说，“一定是坏了。”
“应该说它太好了!”西蒙说，“这是冰啊。”
他们把越野车的驾驶仪切换到手动，开近一点观察。薄薄的冰像是一层白色的冲积土。他们慌忙套上活动服离开越野车，走到冰层边缘仔细观察。“我们的专属溜冰场。”娜蒂雅说。她走到电泵旁边，拧开输送管瞧了一眼。“哈哈，里面有条裂缝，水冻在这里撑破了活塞。这里的压力一定很大。冰越结越厚，水就流不出来了。用锤子在这里狠狠敲一下，保证水会像喷泉一样冒出来。”
她跑回越野车，从舱底工具箱取出一把十字锹。“小心。”她在电泵联结水管的地方敲了一下，一道水柱蹿了出来。“哇!”水溅到薄冰上，几秒钟就冻住了，冒出一股蒸汽，在原先的冰层上留下一片叶片般的新冰层。“你看看!”那个新敲出来的洞又冻住了，丝丝冒着的蒸汽随风而逝。
“这么快就冻住了!”
“有点像是在路上见到的溅出型环形丘。”娜蒂雅说，嘴角不自觉地挂着微笑。这幕景象看起来真的很舒服，水花四溅，结冰时的蒸汽有一股气势汹汹的感觉。
娜蒂雅在断流阀附近劈下一块冰来;安和菲丽丝则在争论怎样才能把这片永冻土里的水移到别的地方去、这里的水量究竟有多少，诸如此类的问题，她们可以争上一辈子。外人一定会觉得这两个人很烦。这两个人也的确瞧对方不顺眼，一碰面就非斗嘴不可。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结伴旅行，应该是可以确定的。娜蒂雅就不想再跟菲丽丝、乔治及爱德华一道出远门了，这些人都太自大，心里根本没有团队。安独来独往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再不小心点儿，将来就找不到人陪她长途旅行了。举个例子来说，弗兰克——那天她对弗兰克的恶评迟早会传出去的，再加上菲丽丝的添油加醋，保证一发不可收拾——就一定很讨厌她。
大概只有西蒙受得了她。安一开口就伤人，激动起来就流弹四射;但西蒙·弗雷泽反正也不怎么说话，他是“登陆首百”中最沉默的一个，整趟旅程大概只说了20句不到的话，实在是不可思议，好像跟一个又聋又哑的人做伴。也许他只和安私下谈话，谁知道。
娜蒂雅关掉活塞，又关掉电泵。“朝北的这一端，得用比较厚的隔离管才行。”她自言自语。娜蒂雅收拾工具，回到越野车上。她受够了这些小鼻子小眼的工程，想回基地去做点正经事。她想跟阿卡迪聊聊，他总能逗她开心。不知道为什么阿卡迪一见到她也是笑口常开。
他们从遍地的冰块中敲下几块当样品，等回到基地再慢慢化验。他们又放了四部雷达收发器，引导无人驾驶的运输车通过结冰区顺利前进。“这片冰可能也会挥发到大气层里面，对吧。”娜蒂雅说。
安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于娜蒂雅的话，她压根没有听进去。“这里有好多水。”安喃喃自语，语调中充满了忧心。
“你说得没错，这里真的有很多水。”菲丽丝说，“我们怎么不到马里欧提斯北端去看看，说不定那里的水跟这里一样多。”
越接近基地，安的脸色越阴沉，越不肯开口讲话，身影也越孤独。她的脸紧绷得跟张面具一样。“到底怎么了?”一个傍晚，娜蒂雅跟安一起修理一部受损的雷达收发器时问她。
“我不想回去。”安说。她跪在一块孤立的岩石前，设法敲下一块，“我不想结束这次行程。我希望能一直旅行，到峡谷下面、火山口上面去看看。我想去希腊峰附近的山脉，看看这片辽阔的大地。我就是不想休息。”
她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是团队的一分子。我必须跟大家一起回到简陋的小屋中。”
“我们住的地方真有那么差吗?”娜蒂雅问道。她想起美丽的拱顶居住点，冒着蒸汽的按摩浴缸，一杯冰透的伏特加。
“你不知道吗?一天24个半小时窝在半埋进地面的小房间。玛雅和弗兰克商量政治阴谋;菲丽丝跟阿卡迪什么事都可以吵上半天。这事大家都清楚，骗不了人——乔治总是抱怨，约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广子埋首在她的小王国里——韦拉德也是，萨克斯也是……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组织?”
“他们也不算特别差。跟别人一样，不好也不坏。你得跟他们相处，这里是火星，总不能一个人生活吧。”
“是不行。但是，窝在基地里跟没到火星有什么区别?我还不如回到船上去呢。”
“不，不。”娜蒂雅说，“你忘记了一件事。”她踢了安正在敲的岩石一脚，安讶异地抬头看她。“你可以踢这块石头，明白吗?我们已经到了，安。这里是火星，我们踩在火星表面上啊。每一天我们都能够出去逛逛。你还是可以到处去旅行，坚持你的看法。”
安的眼神瞄到别的地方去了。“有的时候，我就是觉得不够。”
娜蒂雅看着她。“安，我们被困在地底下，是因为这里的辐射无所不在。你的意思好像是说，我们要隔离过强的辐射，必须增厚火星大气层，所以万不得已，只好改造这个星球，这不是违背你的本意吗?”
“我知道。”她的喉咙紧紧的，紧得连那种局外人的冷漠都不见了。“难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吗?”她站起来，挥挥锤子，“这是不对的。我看着这片土地，我爱这片土地。我希望一辈子都能在火星表面旅行，研究它，住在这里，探索奥秘。但我知道，这么做的时候，我就改变了它——我毁掉了它的原貌和我对它的挚爱。这条路是我们开的，但我每次看到它都一阵心痛!我们的基地像一个开放矿坑，坐落在开天辟地以后就没有人碰过的沙漠中央。如此丑恶，如此……我真的不想在火星上做这种事，娜蒂雅，我真的不想。我宁可死。让这个星球保持原貌，让它荒芜一片，让辐射去肆虐。那只是概率而已，我知道过多的辐射会增加1/10的致癌率，那又怎样?我还是有9/10的可能性好好的啊。”
“你可能不在乎。”娜蒂雅说，“一定也有别人不在乎。但是，对我们住在火星上的群体来说——基因突变的可能性却不能不防。否则时间一长，后果不堪设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能只想我们自己。”
“我们是团队的一分子。”安麻木地说。
“没错，我们都是。”
“我知道。”她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总是这么说，我们会继续努力，让这片土地更安全。有道路、城市、新的天空、新的土壤，直到这里变成新的西伯利亚、新的西北领地(19)，火星不见了。我们在这里只会感到无穷无尽的空虚，却不知为什么。因为，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我们自己，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