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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白人囚徒

  在南边远处,一头狮子从猎物旁站起来,威武地走向附近的河边,它对围在身边一圈的鬣狗和豺狼看都不看一眼。它们等着它离开被撕裂的猎物,当狮子起身后,它们都后退了几步。很快地鬣狗冲过去开始撕扯残羹冷炙,狮子也根本不屑一顾。这头巨兽的举止充满了王家的风采和自豪,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它巨大的身形、金黄色的外衣以及长长的黑色鬃毛。喝饱水以后,它抬起头,大吼一声,这也是狮子吃饱喝足后的惯常做法。大地在它的巨吼声中仿佛震动起来,随后丛林里一片寂静。

  然后,这头狮子本应该像其他狮子那样回到巢穴睡觉去了,晚上再出来捕猎。但是,它并没有这么做。它抬起头,嗅着空气,把鼻子贴着地面来回移动,就像猎狗追踪猎物的气味。最后,它停下来低吼一声,抬起头,沿着小路朝北跑去。

  鬣狗们乐享其成。豺狼们亦是如此,希望鬣狗也能一起走了才好。秃鹫在半空中盘旋,希望它们都走了才好。

  就在同时,有不少人正向北方进发,三个愤怒的受伤匪徒看着他们死去的同伴,诅咒命运把他们带到这位奇怪的白人巨人的面前。他们脱掉死去同伴的衣服,取下武器,扬长而去。虽然口中大声发誓,要是再次碰到他们厄运的始作俑者一定要报仇雪恨,心里却想着最好永远不要再遇上,他们希望和他了却了关系,但是不能。

  进入丛林后没有多长时间,泰山荡着一根悬垂的树枝,轻松地一跃而去。他现在非常生气,因为匪徒不仅吓走了他的晚餐,还要杀死他,这比破坏他的狩猎更令他恼火。他确信无疑的是,现在他必须重新觅食,弄饱肚子之后再处理匪徒的事情。

  泰山再次狩猎,直到吃到肉为止,没过多久,他就有了猎获,填饱了肚子。

  他心满意足地在树杈上躺了一会儿,但时间并不长。他在脑子里盘算匪徒的事情。这是他得认真对待的事情。如果匪徒们在行进,他自不担心,但是如果他们长期驻扎此地,那就另当别论了。泰山准备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搞清楚敌人的人数、特性和方位。

  回到河边,泰山蹚过河水,沿着有匪徒们清晰足印的小路前进。翻过一些低矮的小山坡,下到前面蹚过的小河河谷,这里丛林遍地,小河蜿蜒穿过,小路直通这里。

  这会儿天快黑了,短暂的赤道黄昏很快就变成了黑夜。林子里和山里的夜行动物活跃起来,从山谷的最昏暗处传来了几声捕猎的狮子发出的呼噜吼声。泰山嗅着从山谷里升起、飘向山上的温暖空气,闻到了野营的气味和人的气味痕迹。他抬起头,从胸膛里发出一声洪亮的吼声,泰山也要捕猎了。

  在越来越暗的黑影边,泰山站住了,直起身,悄无声息,只能让人依稀看到在荒凉的山边庄严地站着一个人影。黑夜迅速把他淹没了,他的身形消失在黑夜中,和山谷、河流以及树林融为一体。直到此时泰山才动身,朝着树林悄无声息地迈着步子。“大猫”现在准备捕猎了!每一个感官都警觉起来,嗅空气时,他灵敏的鼻孔会抖动一下,敏锐的耳朵也不会错过一丝轻微的声响。

  当他前行时,人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了,吸引着他不断向前。狮子的低吼声也越来越近了,但泰山毫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身处上风的“大猫”是觉察不到他的存在的。毫无疑问,狮子也听到了泰山的吼声,但是它不知道发声者在靠近自己。

  泰山估摸着狮子下到山谷的远近和自己离树林的距离,预计在狭路相逢时自己能爬上树。他并不是要捕猎狮子,只是带着野兽天生的戒备,让他尽量避免与之正面遭遇。

  那营地里混合的人、马、食物气味和烟味在他鼻孔里越来越浓烈。在这荒郊野外,伸手不见五指。泰山知道自己离捕猎的狮子越来越近,但不管对狮子还是对自己,这些气味都是备受欢迎的。泰山对这些气味的反应是把人类当作敌人的野兽反应——他的肌肉紧绷,抑制着低吼声。

  当他到了树林的边缘,狮子也就近在咫尺了。泰山爬到树上,从那里他可以轻易地、悄无声息地荡到匪徒营地里去。他看到下面有一群有马匹和装备的匪徒,大约二十来人。营地周围竖立的大截儿树桩和灌木丛作为防备野兽的部分措施,很明显更多的是依赖营地中间生起的火堆。

  只是快速地瞟了一眼,泰山就记住了所看到的场景的细节。很快地,他的眼睛就落在了唯一能够让他感兴趣和好奇的人身上——一个离火堆不远睡得安稳的白人。通常泰山不会关注白人也好黑人也罢,更不会关注和他扯不上一点关系的人的命运。但是在此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原因能够激发丛林之王对俘虏的兴趣,其一,或许是最主要的,他希望对匪徒们进行报复;其二,就是好奇心,躺在地上的这个白人和他以前看到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那人唯一的服饰就是一件短铠甲,由象牙做的瓷片拼接而成。脚踝、手腕、脖颈儿和头部的某些饰物或许也有一些实用之处,材质可能属同一类。除此以外,他的胳膊和腿部都是赤裸的。他的头枕在地上,脸偏离泰山,以至于泰山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看见他的头发黝黑浓密。

  泰山观察营地四周,寻找最能惹怒匪徒和给他们制造麻烦的方法,突然他想到最公平的报复就是拿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就像他们拿走他想要的小鹿那样。很明显,他们很想要这个囚犯,否则不会不辞辛劳一路看押得这么仔细,因此泰山决定从他们那里偷走这个白人。

  为了达成计谋,他一直在树杈里舒服地躺着,等到营地里的人睡熟。他用捕猎野兽时养成的不知疲倦的耐心彻夜监守,他看到几个匪徒试图和囚犯交流,但是非常明显,他们互相听不懂。

  泰山非常熟悉卡法人和盖拉人说的语言,但是他们问囚犯的问题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一个问题他们要用不同的方言和方式问几遍,而种种迹象则表明囚犯要么听不懂要么假装听不懂。泰山倾向于后者,因为手势语是不大会被误解的。他们在问囚犯通往满是黄金和象牙之地的通路,可是一无所获。

  “猪都能明白我们,”一个匪徒咆哮道,“他假装听不懂!”

  “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四处带着他,有什么用呢?还得给他吃的,倒不如现在杀了他吧。”另一个要求。

  “我们要他今晚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明显是头的家伙回答道,“如果明天他还是拒绝回答,就杀了他。”

  他们通过话语和手势向俘虏传达了这个决定,然后他们蹲在火堆边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和将来的打算。谈话的主要内容就是奇怪的白人巨人将他们的三个同伴杀死,并且骑着他们的马匹逃走了。这三个人在详细地讨论了半天以后,又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勇猛行为,然后就退回到搭建的简陋小棚子里去了,将狮子、泰山和一个岗哨留在了黑夜里。

  泰山——这位默默的观察者在树影里耐心等待着,一边等待着营地里的人都陷入沉睡,一边计划着袭击匪徒,抢走他们的俘虏,实现自己的报复计划。

  终于,泰山觉得实施计划的时刻到了。除了岗哨外,其他人都睡熟了,即使是岗哨也在火堆边打瞌睡。泰山就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隐藏在火堆影子里。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听到了狮子的呼吸声,就在火堆外圈的阴影里,他知道这位百兽之王也在附近暗中观察着。于是,泰山就躲在树后观察,看见岗哨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他走到开阔地带,暗中悄无声息地靠近毫无防备的匪徒。当他看见一支火枪就靠在这个家伙的腿边时,他还是有点敬畏的,因为树林里的百兽都会如此。

  离猎物越来越近了,一定要做到悄无声息,不能发出声音,所以,泰山蹲在对方的身后,耐心等待着。在火堆的边缘,狮子也在等待着,满心期待,因为它看见火堆慢慢要熄灭了。忽然,一只古铜色的手迅速出击,钢铁般的手指紧紧摁住岗哨的棕色喉咙,一把刀瞬间就从左肩扎进了心脏,岗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死掉了。

  泰山从松软的身体里拔出尖刀,在岗哨尸体的白袍上擦拭了一下,然后悄悄靠近躺在开阔地带的囚犯。匪徒们嫌麻烦不愿为他搭棚子。在靠近囚犯的路上要经过两个匪徒睡觉的棚子,泰山为了不吵醒他们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当他靠近囚犯时,借着快要熄灭的火光,他看见这个人睁着眼睛,用充满疑虑的目光平视着泰山。泰山把一只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来到他的身边,跪在地上,割断了绑着他手腕和脚踝的皮带。泰山帮他站起身,因为皮带很紧,绑得腿脚都麻木了。

  泰山等了一会儿,让陌生人快速伸伸腿脚,以便恢复血液循环,然后他示意对方跟着自己。此时,除了狮子,一切顺利。因为狮子突然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

  狮子的吼声陡然打破了半夜的寂静无声,惊醒了沉睡的人。十几个匪徒操起火枪冲出帐篷,借着依稀的火光,他们没有看见狮子,倒是看见被松绑的囚犯和站在他身边的泰山。

  从帐篷里最先冲出来的是下午被泰山伤得最轻的家伙。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古铜色的白人巨人,大声向同伴叫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白鬼杀了我们的朋友!”

  “杀了他!”另一个叫道。

  完全包围这两个白人之后,匪徒们慢慢向他们围拢,因为害怕伤着同伴,他们不敢随意开火。

  泰山不能放箭或扔标枪,因为除了绳子和刀,其他武器都被他放在树顶上了。

  一个匪徒胆子大,但或许没有同伴聪明,竟用火枪托当木棒冲到了泰山跟前。也该他倒霉。泰山正蹲在地上,发出低吼,看到一个人几乎靠近自己了,便冲了过去。火枪托从半空里飞来快要砸到泰山了,他不但躲开了,还抓住武器,夺了过来,就像孩子玩一件玩具一样。

  泰山把火枪扔在同伴的脚边,然后紧紧抓住这个冒失的盖拉人,拧住他的身体,把他当作盾牌抵挡其他匪徒的武器。尽管出师不利,但其他匪徒看上去毫无放弃的迹象。

  因为更怕泰山,两个匪徒冲到泰山的背后,准备攻击那个白人囚徒。但很快他们就知道那个囚犯也不应该被轻视。此时,那个囚犯拿起火枪,抓住枪口,把它当作了木棒。

  回头看到同伴的举动使得泰山确信这是个好伙伴,但因为人数上他们寡不敌众,所以非常明显他们不能恋战,他认为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协商一致,突围出敌人的松散包围圈,他也试图将自己的计划传递给背靠背的家伙。尽管泰山用英语以及几种欧洲大陆语言和对方讲话,他得到的唯一答复却是一种他此前从未听过的语言。

  该怎么办?他们必须要一道走,对方必须要明白泰山的意图,可是双方不能理解彼此,怎么办呢?泰山转过身轻轻抚摸同伴的肩膀,用拇指指着要逃跑的方向,并点头示意。

  同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泰山见状,就地一滚,用手里的人质作为连枷,放倒靠近自己的敌人,寻求逃跑的机会。但敌人人多势众,他们成功地将泰山手里的人质拽了回去,现在泰山和他的同伴似乎陷入了绝境。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匪徒处在绝佳位置,可以不会危及同伴地放枪,此时他正用肩膀端起火枪瞄准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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