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洪水下游
新的一天乌云密布，很是吓人。虽然雨季结束了，但看上去姗姗来迟的风暴正在高耸入云的山顶蓄势待发，穿行其间的是寻找难以捉摸的泰纳山谷的泰山和沃尔萨。
一整天，他们都向着东北进发。有时候天下一点雨，有时下得更大。大风暴正在集结，但是在白天还没有爆发。中午时分，泰山捕杀了一些猎物，吃完以后，两人又立即前进了。
黄昏时分，两人从山谷上到一块高地，近处见不到高山了，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细雨中的山峰。
突然，沃尔萨兴高采烈地高声叫起来：“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仙乐特。”
泰山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见远处有一座平顶的山峰，下方的低云反射出一片暗红的光。“那就是仙乐特，”他问，“泰纳就在它的东边?”
“是的，”沃尔萨回答道，“那也意味着安萨尔就在这个高台边缘的下方，就在我们面前了，来吧!”
两人沿着平坦的草地迅速地走了一两英里，来到高台的边缘，下面有一个宽阔的山谷。
“我们几乎到了安萨尔的南端，”沃尔萨说道，“那里是卡士内，黄金城——一个富裕的城市，可是他们的人民是我们的敌人。”
透过细雨，泰山看到河流和森林之间有一座带城墙的城市。房屋全是白色，带有深黄色圆顶，穿城而过的河流上横跨一座大桥，在黄昏的暴风雨中也是暗黄色。
泰山看到河流穿过十四五英里长的山谷，汇集着山上流下来的数条小河，沿着山谷还有一条标记清楚的大路。
泰山的眼睛又回到卡士内，问沃尔萨：“为什么你们叫它黄金城?”
“你没有看见黄金屋顶和黄金大桥吗?”沃尔萨说道。
“它们是金色油漆吧?”泰山问。
“它们是真金白银覆盖的。”沃尔萨回答道，“屋顶上的黄金有一英寸厚，大桥是用金块搭建的。”
“他们在哪里发现的黄金?”泰山问道。
“他们的金矿就在城南的山里。”沃尔萨回答道。
“你的祖国泰纳在哪里?”泰山问道。
“越过安萨尔东面的群山就是。你看到了城市上方五英里处的河流和大路穿过的树林了吗?你看，它们穿过群山。”
“是的，”泰山回答，“我看到了。”
“大路和河流穿过勇士关，流进了泰纳山谷，山谷的东北一点就是阿特纳——象牙城。那里，关口以外，就是我的祖国。”
“我们离阿特纳多远?”泰山问。
“二十五英里远，可能更近。”沃尔萨回答道。
“我们倒不如现在动身，”泰山建议，“因为在这样的大雨中躺一夜，不如现在就进发更舒服。我猜想在你的祖国可以找个干燥的地方睡觉。”
“当然啦，”沃尔萨回答，“不过，大白天穿越安萨尔不安全，我们会被站在卡士内城门口的岗哨发现，因为敌对的关系，要是穿过这个山谷，有可能我们要么被杀，要么被俘。”
“听你的，”泰山耸肩赞同，“不管现在动身，还是等到天黑，对我都一样。”
“这里不太舒服，”沃尔萨答道，“这里的雨水太冷了。”
“我之前也感觉不舒服，”泰山说道，“但雨不会一直下的。”
“如果我们在阿特纳，就会很舒服。”沃尔萨叹气，“我父亲的房子里有火炉，即便是现在这样的天气，火苗在原木周围燃烧，温暖极了。”
“云端上方已经阳光明媚了，”泰山回答，“可惜我们不是在云端，阳光并不明媚，也没有火炉，冷死了。”一丝微笑掠过嘴角，“说说火炉和太阳并不能让我暖和起来。”
“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现在就在阿特纳，”沃尔萨坚持，“那是一座了不起的城市，泰纳是一个可爱的山谷，在那里，我们养山羊、绵羊和大象。那里没有狮子，除非是那些从安萨尔迷路逃来的，会被我们杀死。农民们种植蔬菜、水果和晒干草。工匠们制作皮革商品，用山羊毛和绵羊毛织布。雕刻师用象牙和木头制作的东西巧夺天工。我们和外界进行少量贸易，用黄金和象牙付款。要不是卡士内人，我们本可以过上无忧无虑、和平幸福的生活。”
“你们从外面买什么，和谁买卖?”泰山问道。
“我们买盐巴，因为我们不出产，”沃尔萨解释，“我们也买一些钢材做武器，这些我们从索马里匪徒那里买。就是同一拨匪徒在和我做交易，匪首和国王来了又走，但是我们和这伙匪徒的关系没有改变过。我就是在找他们的时候，迷了路，被另一伙匪徒俘虏了。”
“你们从来不和卡士内做买卖吗?”泰山问道。
“一年一次，我们会休战以便双方能够和平交易。他们给我们黄金、食物和干草，我们则将从匪徒们那里买来的盐巴、钢材和我们自己出产的布匹、皮革和象牙作为交换。”
“除了开发金矿，卡士内人为了打仗和娱乐还养狮子，另外也种植水果、蔬菜、谷物和晒干草。大部分卡士内人在金矿工作，小部分在象牙车间工作。他们的黄金和干草对我们最有价值，我们最珍视干草，因为没有干草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减少象群的数量。”
“为什么相互依赖的两个民族还要打仗呢?”泰山问道。
沃尔萨耸耸肩：“或许是因为习俗。尽管讲了很多次想要和平，我们却会怀念和平不能带来的紧张和兴奋。”他的眼睛亮起来。“偷袭!”他叫道，“这是我们的游戏。卡士内人带着狮子来捕猎我们的山羊、绵羊和人民，我们想要游戏，就会进入安萨尔去夺取黄金。不，我不认为我们和卡士内人会在意和平。”
两人聊了一会儿，沃尔萨讲述了自己在阿特纳的生活。说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浓密不祥的黑云在北边的山顶集结，在山谷的顶部积压得很低。
“我觉得我们可以动身了，”沃尔萨说，“天很快就要黑了。”
两人下到一个水沟，这里正好掩护他们以免被卡士内人发现。两人往水沟底部走去。
忽然，黑压压的风暴云后面劈出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闷雷声，山谷上面，风暴之神怒不可遏，雨水像瓢泼一般，群山从他们视野里消失了。在他们到达平地前，暴雨已经下来了，山洪已经暴涨到他们刚刚下去的水沟里了。夜晚很快降临，黑暗彻底笼罩了他们，道道闪电刺破黑夜，争先恐后的雷声震耳欲聋。雨水就像厚重的毯子将他们包裹起来，像海浪裹挟着他们。这可是两个人从没见过的暴风雨。
他们也不好交谈，幸好有闪电照耀才不至于使两人分开，仅靠这一点，沃尔萨就能在山谷的草地上保持前往黄金城的方向，在那里他可以找到通往勇士关的道路，并继续前往泰纳山谷。
现在两人来到了城市灯光能够照得到的地方，一些窗扉发出了暗淡的灯光，不一会儿，两人就找到了通往目的地的道路，顶着狂风暴雨往北继续通行。
走了几英里，风暴之神的愤怒更加炽烈了，仿佛没有边际，它的巨力似乎要将这两个弱小之人也打得麻木不已。突然，就在最后巨力将要吞没两人之际，一道闪电火光冲天，照得整个山谷一片通明，雷声携万钧之力劈将下去。一团洪水落下来，将两人掀翻在地。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发现已经站在一片开阔的激流中，没膝深的洪水在腿边打转，激流冲过两人，流向河里。
最后一搏之后，风暴之神力气用尽了。雨停了，黑云的缝隙里，月亮也出来了。雨季的最后一场风暴终于结束了。令人惊奇的是，在一片泽国之中，沃尔萨领着路，前往勇士关。
离黄金大桥还有七英里，那是通往卡士内的门户，那里有一个渡口，通往泰纳的大路要跨过这条河流。走到这里，两人花费了三个小时，终于到达了河岸边。
通往卡士内城内的河流变宽了，翻滚的河水挡住了去路。沃尔萨犹豫了一下，说：“通常，河水只有一英尺深，现在，肯定有三英尺深。”
“很快会更深的。”泰山评论道，“只有少部分的风暴雨水有时间从山上和山谷高处抵达这里。如果我们要今晚渡河，最好现在就动身。”
“好吧，”沃尔萨答道，“跟我来，我知道渡口位置。”
当沃尔萨蹚进河水时，乌云遮住了月亮，周围又陷入黑暗中。以至于泰山跟着蹚河时，几乎看不到前面的向导。因为沃尔萨知道渡口的位置，他比泰山走得快，更让泰山看不清他在哪里。泰山只好摸索着朝河对岸过去，根本想不到有危险。
沃尔萨认为河水只有三英尺深，实际上已经到了泰山的腰部，他错过了渡口，一脚踩进一个水坑，瞬间，水流就裹挟着他，把他冲得很远。
溪水流速强劲，虽然同样强劲的还有泰山的力量，但此时也无用武之地。泰山在湍急的河水中拼尽全力想游向对岸，但是全然无助。
看到连自己的巨力都没有用，泰山放弃了挣扎，努力将鼻子保持在汹涌的水面上。就这也不容易做到，因为翻滚的河水将他不断翻来覆去。他的头淹没在水中，有时头浮出来，有时脚浮出来。他尽可能保持体力，期盼有哪股奇怪的水流将他带到靠近河岸之处。
他知道在卡士内城下几英里处，河流会经过一个狭窄的峡谷，因为之前他在高台边缘就看见了安萨尔的河谷。沃尔萨已经告诉过他峡谷外面还有深达上百英尺的瀑布，落入怪石嶙峋的峡谷底部。如果不能摆脱河水的钳制，他的厄运就不可避免。
但泰山既不害怕也不恐慌。因为在荒郊野外生活，他的性命一直处在危险之中，可他活得好好的。他在想沃尔萨怎样了。或许，他也被水冲走了，在自己前面或者在后面。
事实并非如此。沃尔萨已经安全地到了对岸，在那里等候泰山了。当泰山没有在合理的时间出现时，沃尔萨着急地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没有听到回音，沃尔萨不确定泰山是否还在对岸。河水的轰鸣声淹没了两人可能的喊话。
然后沃尔萨决定等到天亮，他不能将自己还不熟悉的朋友置于荒野。
他一直等到天明，急切地朝对岸望去。可他的朋友安然无恙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因为大白天也根本看不到泰山的一丝踪迹。最终他确信泰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淹死了。心情沉重的沃尔萨转身离开了，继续踏上通往勇士关和泰纳山谷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