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黄金城
当泰山在涨满的湍急河水中拼命挣扎时，他完全没有了时间观念。对于他麻木的感官而言，他和死亡的搏斗似乎永无止境。
翻滚的河水有时候会将他带到河的岸边，他试图用手抓住岸边的一些东西，免得他被疯狂的水流带到瀑布摔死。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他的手指牢牢地抓住了一根顺河而长的藤蔓。
他成功地从湍急的河水中抽身而出，并上到岸上，在那里躺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身，像狮子一样抖掉身上的水，在黑暗中四处张望，试图看穿这无尽的黑夜。透过灌木丛，他隐隐约约地看见远处有一丝灯光。有光就有人。泰山小心翼翼地靠近去观察。
离河几步远，他遇见了一堵墙，离墙很近他就看不见灯光了。爬到高处，他发觉城墙的顶部还在自己张开的指尖外。墙虽然建来是阻止人进入的，但总是有攀爬的地方。
后退几步，泰山猛地冲向墙壁，跳了上去。他张开的手指紧紧握住墙壁的边缘，慢慢抬起身子，从墙顶迈过一条腿，朝墙壁的另一边看过去。
他看到四五十码远有个灯光昏暗的庭院，仅此而已。这可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他悄无声息地下到有灯光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前进。他光着脚，感到脚下是石板路，便猜测自己到了一个铺满石板的庭院。
走到一半，消退的风暴在远处打了最后一道闪电，但足以让泰山看清自己的周围：一座低矮的建筑，一扇有灯光的窗户，深凹进去的门廊处站着一个人，泰山已经很明显地站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立刻，沉寂就被一阵锣声打破了。大门打开，一群手持火把的人冲了出来。泰山在野兽本能的驱使下，正准备逃走，但他看到侧翼的门也被打开了，冲出来的也是一群手持火把的人。
意识到逃走无望，泰山只好抱着双臂站在那里，人群从三面将他包围起来。人群手里的火把让泰山看清自己站在一个铺满石板的四合院内，三面有屋，第四面是他翻越的墙。同时也看清包围他的大概有五十来人，各个手持标枪，虎视眈眈。
“你是谁?”一个人大声问道，同时，对泰山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他们讲的语言和泰山从沃尔萨那里学来的一样——阿特纳和卡士内两个敌对城市共同的语言。
“我是来自南方的一位陌生人。”泰山答道。
“为何到尼莫宫殿来?”讲话者的语气充满威胁和指责。
“我在上游很远的地方渡河，洪水将我裹挟到此地，碰巧我在这里上岸。”泰山答道。
问话的人耸了耸肩：“好吧，盘问你并不是为了我，来吧，你要向我们的军官讲讲你的故事吧，但是他也不会相信你的。”
他们将泰山带到一座无屋顶、很低的房子里面，那里有几张简陋的椅子和一张桌子。墙上挂着武器，有矛和剑，还有象皮制作的镶有金边的盾牌。墙上还挂着一些动物的头骨，比如山羊、绵羊、狮子和大象等。
两个人站在屋角看守着泰山，另一个被派去叫上级军官了。其他人在屋子里闲聊，玩游戏，擦拭武器。泰山借机观察捉拿他的人们。
尽管长相粗野和愚笨，但这些人供应充足，有些人还很好看。他们的头盔、铠甲、脚踝套子和手腕套子都裹着象皮，镶着金边。长长的狮子鬃毛镶嵌在脚踝套子、手腕套子的边缘和头盔的顶部以及一些矛和武器上，做装饰之用。铠甲上的象皮被切割成圆盘状，这些铠甲的制作样式和沃尔萨穿戴的象牙铠甲相似。每块盾牌的中央都有一块结实的金子，普通士兵的马具和武器上也都有这些贵重的金属。
泰山默不作声，用看上去一动不动的眼睛打量着整个场面，不漏任何细节。两个勇士进来了，他们一迈过门槛，聚集在屋子里的人便鸦雀无声。泰山知道这两位是军官，他们的衣着服饰明显看出官阶高人一等。
按照一位军官的吩咐，普通士兵靠后，空出屋子的一角，然后两人坐在桌边，命令卫兵将泰山带过来。当泰山在他们面前站定后，两人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他。
“为什么到安萨尔来?”其中一位明显是长官的人大声叫道，在盘问中都是他在提问题。
泰山回答的问题和被俘时大同小异，但是他可以感受到两位军官都不相信他的话。他们似乎预先确信他讲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
“他看上去不大像阿特纳人。”年轻的军官评论道。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另一个厉声喝道，“直率的人就是直率的人，他要是和你穿的一样，莫非你就像对你表弟一样放过他?”
“有道理。那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呢?一个人不会单独从泰纳来袭击安萨尔的。除非——”年轻军官犹豫了一下，“除非他是来刺杀女王的。”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年纪大的军官说，“因为上次我们俘虏了阿特纳人，他们对女王很怨恨，是的，他们很可能试图刺杀女王。”
泰山乐了，这两位竟然这么轻易地认定自己认为对的就是对的。但是他也想到如果他的命运就被这样一个审判所裁决的话，那么这样单边的审判对于决定他的命运是灾难性的，因此他示意开口讲话。
“我从来没有去过阿特纳，”泰山平静地说道，“我来自南方一个国家。一场意外把我带到这里。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你们的女王或其他什么人。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城市的存在。”这对于泰山来说已经是很长的讲话了，虽然他觉得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类是很怪的，这一点没有人比泰山更懂了。因为见到的野兽比人多，他倾向于研究那些自己见到的人。他判断那个年纪大的军官喜欢发号施令，狡猾、残酷无情。泰山不喜欢他，这是野兽的直觉判断。
年轻军官完全不同，与其说狡猾，倒不如说是聪明，他的长相说明他是一个直率和开放的人。泰山判断他是一个诚实勇敢的人。
同时泰山也确信年纪轻的军官没有权威，和他的上级军官一比较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泰山宁愿和他说话，因为他认为自己有可能赢得年轻人的同盟，而非那个年纪大的军官，除非他有极大兴趣愿意被影响。因此，泰山问年纪轻的军官：“阿特纳有人长得像我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很直率地说：“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人。”
“他们的武器像我的武器吗?”泰山继续问，“角落里有我的武器，你们的人从我这里拿走的。看看吧。”
年纪大的军官似乎也有兴趣了，他命令一个士兵道：“把它们拿过来。”
这个士兵把东西拿过来并放在两位军官面前的桌子上，有矛、弓、箭袋、草绳和刀子。两人逐一拿起并仔细查看，似乎都很有兴趣。
“它们像阿特纳人的武器吗?”泰山问。
“一点儿也不像。”年轻军官承认，“你认为这个东西是干吗的，托马斯?”当他检查泰山的弓时问同伴。
“让我来，”泰山建议，“我展示给你们看怎么用。”
年轻军官将弓递给泰山。
“小心啊，盖蒙，”托马斯提醒，“这可能有诈，用一个托词借机获取武器好杀死我们。”
“他用那玩意儿杀不死咱们，”盖蒙回答，“让我们看看他是怎么用的，来吧，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泰山，”丛林之王回答，“人猿泰山。”
“好吧，泰山，继续，但注意不要尝试袭击我们。”
泰山走到桌子边，拿起箭袋里的一支箭，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墙的远处，从屋顶上挂下来一只狮子头，张着大嘴。他迅速弯弓搭箭，将羽毛的箭柄靠在肩上，放了出去。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普通士兵都成了感兴趣的看客。每个人都看到箭柄在狮子的嘴巴中凸出来颤抖。每个人的喉咙里都发出不由自主的惊叹，还伴随着意外的掌声。
“把那东西从他手里拿走，盖蒙，”托马斯厉声说，“武器在敌人手里是不安全的。”
泰山把弓扔到桌子上，问：“阿特纳人用弓吗?”
盖蒙摇摇头，答道：“我们知道没有人用过这玩意儿。”
“然后你可以知道我不是阿特纳人了吧。”泰山说，他直直地看着托马斯。
“你是哪里人不重要，”托马斯厉声说道，“你是敌人。”
泰山耸耸肩，不说话了，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了。他确信他已经令他们相信自己不是阿特纳人，并且引起了年轻军官的兴趣。
盖蒙靠近托马斯小声地耳语，催促他采取行动。泰山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托马斯听得不耐烦了，很明显他不赞同盖蒙的意见。
“不，”等盖蒙说完，托马斯说，“我不允许这样，女王的生命如此神圣，绝不允许这个家伙自由。今晚把他锁起来，明天再决定怎么办。”他转身朝向一个下级军官，“把这个家伙押到大屋去。看着他别让他跑了。”然后起身，大踏步从屋子里出去了，盖蒙也一起走了。
他们走后，负责看押他的人拿起弓检查，并问泰山：“你叫这什么东西?”
“弓。”泰山回答。
“这些呢?”
“箭。”
“能杀人吗?”
“用它，我能杀死人、狮子、大象和水牛。”泰山回答说，“你要不要学学?”他认为看守室的和蔼气氛可能对他将来有用。目前他还没有想着如何逃跑，因为他对这些人和黄金城都有很大兴趣，他想要看到更多、了解更多。
摸弓的人犹豫了一下。泰山猜测对方很想试试这个武器，但又害怕耽误执行命令。
“只要一会儿，”泰山说，“让我给你展示一下。”
虽然很不情愿，看守还是把弓递给了泰山，泰山选了一支箭。
“这样拿着，”他在对方的手里正确地搭上弓箭，“告诉你的同伴站在一边，一开始你可能射不准。像我那样，瞄准狮子头。现在用力将弓弦向后拉。”
这个人五短身材，非常结实，但是泰山很轻松拉开的弓弦，他却很吃力。他放开弓弦，箭只飞了几英尺远，掉在了地上。“怎么回事?”他问。
“需要练习。”泰山告诉他。
“其中有诈吧，”下级军官坚持道，“你再拉一次我看看。”
别的士兵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小声自言自语或者公开评论着。
“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才能拉得开这根棍吧。”一个士兵道。
下级军官艾尔西迪斯认真地看着泰山再次弯弓搭箭，他奇怪这个陌生人那么轻松地将这么沉重的木头拉开，其他士兵也羡慕不已。当泰山将箭再次射入狮子嘴里时，掌声又起。
艾尔西迪斯挠挠头皮，说：“我得现在就把你锁起来，否则，老托马斯会将我的人头挂在宫殿的墙上，但是我要学习使用你的弓箭，你确信拉弯那个你叫作弓的东西不会有诈吗?”
“不会有诈。”泰山向他保证。然后，泰山被一个卫兵押着穿过院子，来到另一幢大楼，被安置在一个房间，借着陪同卫兵的火把，他看见已经有一位居住者了。然后，士兵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