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猫头鹰和夜间来客
古国，珂睐冰川
莉芮尔看过的那两间卧室原来仅是客房而已。影像领着她走到真正属于阿布霍森的卧室，这儿的面积比客房大了不止两倍，但同样有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豪华大床。这张床有八根床柱，每个角落各两根，床柱是木制的，外层镀着金，上面装饰着富丽堂皇的雕花。床垫平整到不可思议，想必耗费了好几百只鹅的羽毛。床罩上饰有银色的流苏，还有银色的小珍珠绣成的，约六英尺长的阿布霍森银匙图案。
莉芮尔的背包被放在梳妆台上，她的新佩剑拉弥纳被放在梳妆台旁的剑架上。盔甲已清理干净，也放在一个支架上，法铃则被置于另一个模样怪异的书柜之上，与前门旁的那个一样。
莉芮尔查看自己的背包，发现影像已经将水壶里灌满了水，还装了应急的干粮，是用纸和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的硬饼干和更加硬邦邦的奶酪。她的斗篷被紧紧地卷了起来，比她自己以往卷得要紧得多，机械打火石换了一块新的，刀已被磨利，汤勺也擦得锃亮。
“谢谢你。”莉芮尔对门口的影像说。它站起来，示意莉芮尔看向另一堆物品，就在她自己的东西旁边。
“这是什么？”
那儿有几件折叠起来的衣物，被放在一个皮包上面。莉芮尔从最上面拿起一件，发现这是一件带兜帽的长袍。袍子的布料她不认识，看得出织得很密实，而且上面有好几个褪了色的咒印。也许这件衣服上曾经缀满了咒印吧，她想。那堆物品中还有两双长及手肘的手套，也是用同样的布料制成的，而它们的下面……是一个青铜面具。
莉芮尔拿起手套，便看到了面具，突然间，她的心如擂鼓般怦怦跳。她猛地后退几步，骤然警惕起来，因为这是克萝尔的面具！
莉芮尔心中顿时涌起惧意。她努力压下了恐惧，这才发现那不是克萝尔的面具，但可能与那个面具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这个面具也曾灌注了咒契魔法，如今仍有褪色的咒印在上面游走。
莉芮尔将面具放在一旁，去看那个皮包。包里装着三个金属瓶，还有带金线的纯银瓶塞，随时可以将瓶口封住。这是用来禁锢肆行魔法生物的瓶子，她曾经在《奈吉生物记》和其他巨著里读到过。
长袍、手套、面具和瓶子……它们都是古时阿布霍森用来对付肆行魔法生物的装备。与萨布莉尔所用的方式，或是她谈起过的方式相比，从前的阿布霍森离那些生物更近，与它们之间的牵扯也更多。萨布莉尔与莉芮尔谈起肆行魔法生物的时候不多，但是莉芮尔知道，萨布莉尔认为，在它们尚处于萌芽状态时便应尽量将其消灭。强大的肆行魔法生物很少，而且经常被赶到古国的边界以外，或是被禁锢在干涸的井底等类似的地方。
从这些旧瓶子和起保护作用的服饰可以看出，过去的阿布霍森可能会将自己的肆行魔法俘虏们关押在身边，并且用某种方式利用它们，甚至可能是与那些术士们相似的方式……
莉芮尔把包放到一旁，不由得心潮起伏。她想起克萝尔戴的面具上根本没有咒印，却不知为何与眼前这个面具有着相同的图案，这一定是一位昔日阿布霍森的物品。她决定要去问问梵赛莉，图书馆里是否有关于克萝尔的资料。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莉芮尔坐在那巨大的、如王座般的扶手椅上——往昔阿布霍森浮夸的品位由此再次得到充分的体现——立刻开始着手制作咒契皮肤。她全神贯注地工作着。这对她有好处，因为她有一些非常强烈的感觉需要暂时搁置起来。吉瑞丝令她愤怒，感到挫败，尼克叫她心意难平，那是一种更为复杂微妙的感情，既有渴望、兴奋和快乐，也有恐惧和忧虑。她害怕失去自己刚刚开始了解的东西。
渐渐地，她深深地沉浸在咒契中，寻找着每一个咒印，并将其编织到猫头鹰形状的复杂网络中，同时，也将所有的情绪和大部分有意识的思维抛到了脑后。她的心中只有咒契、咒印和成为一只猫头鹰的感觉，皮肤似乎为羽毛所替代，空气中不同的气流带着她扭转方向，将她托起，这是一种全新体验……
三个小时后，她已经将咒契皮肤制作完成，只是还没折叠成方便储存和携带的形状，那要花费的时间可就更长了，莉芮尔必须先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工作。她站起来，身体直打晃，不得不扶住椅子的扶手，才没有摔倒。
莉芮尔累极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飞到黄沙村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吉瑞丝确实告诉过她已经有士兵从纳维斯赶了过去，可是士兵们也可能需要帮助。
莉芮尔从椅子旁走开一步，差一点摔倒在做好的咒契皮肤上。这套皮肤尚未收拾妥当，一压就会坏掉。她站稳了身体，眨巴眨巴眼睛，想等着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这可不行。她至少得睡上一小会儿。假如刚变成猫头鹰便睡着，一头栽到地上，还怎么帮忙？
“影像。”她小声对房间角落里那几乎看不见的安静仆人说，“一个小时后叫醒我。”
说完，她便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脸朝下，一下子扑在绣满刺绣的床罩上。她太累了，根本感觉不到那些小颗的珍珠。等她醒来后，面颊上便会出现一个抽象的图案。
但最后将她唤醒的并不是影像，唤醒的时间也不是一个小时之后。急迫的敲门声响起来，打扰了莉芮尔的梦。在梦中，有个木匠正和别的一些人捶打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木头。这时候，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不是影像那由咒契魔法做成的手，而是实实在在的真人的手。
“醒醒！莉芮尔！”
莉芮尔呻吟着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那棕色的脸颊上透出一片绯红，蓝色的眼睛不似平时那般明亮，那如云般的金色秀发也随意披散着。
“萨娜！”
这位平日里端庄美丽、自控力极强的珂睐看起来光彩尽失，一副憔悴的模样。过了一会儿，莉芮尔发现，虽然萨娜状态不佳，但却戴着发言人的银头环——是标准的头环，不是吉瑞丝戴的那种古董皇冠——而且还拿着象牙和钢制的权杖。
“你又当上发言人了？ 那吉瑞丝呢？”
“有人报告说她患上了流感。”萨娜说，“我真抱歉把你叫醒，莉芮尔。我也病了。实际上，莉拉刚刚批准我出院，她说我的确已经痊愈了。我正竭尽全力把最近发生的事理出个头绪来。吉瑞丝……嗯，她说的事，有些我听得不太明白，所以我只能把上个星期的所有来信都回顾了一遍，又找特恩娜了解了预视塔里‘看’到的情况，然后只能把病得不严重的人都召集起来进行预视，希望能够‘看’到一些有意义的景象。我们刚刚才完成这项工作。”
“很好。”莉芮尔说。她摇摇头，触摸着脸颊上奇怪的压痕，苦笑起来，“你们预视到黄沙村发生的事了吗？我做了一个咒契皮肤，一只猫头鹰。我会飞去那儿，我很快就能把它叠好 ——”
“那正是我把你叫醒的原因。”萨娜说，“你哪儿都不用去。术士们已经带着他们的木怪回到船上，离开了。役亡师也被从纳维斯赶去的士兵杀死了。萨布莉尔和国王黎明十分已经出发，正在飞往黄沙村。顺便提一句，这件事我们没有预视到。昨晚太阳落山前，有只信鹰飞进来，把他们的打算转告给我们，但是吉瑞丝却把来信放在袖筒里，没有归档。”
“但是……但是他们的假期！”莉芮尔抗议道。想到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让同父异母的姐姐失望了，她突然感到心中一沉。
萨娜笑了起来。
“他们那样的人能继续安心度假吗？”她问，“我想他们肯定很高兴被叫了回来，就算吉瑞丝这么做不妥。当然了，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对。这是我的问题，我道歉。嗯，我为我和瑞尔的错误道歉。我们犯了珂睐常犯的错误，也是我们的母亲经常警告我们要小心提防的错误。”
“什么错误？”
“我们以为能预视到每一件重大事件的发生。”萨娜答道，“其实我们心中都清楚这一点，只是有时会忘记。除了这一次的流感之外，我们没有预视到任何大事，而且也觉得给平常没有机会成为发言人的姐妹几次安慰，并不会让她们得意忘形。有的人真的劳苦功高，比如负责蒸汽工程的佩格伦，还有老阿拉贝特，她在上层餐室制作非常甜美的糖果。还有些人不那么合格，比如吉瑞丝。我们只是厌倦了成天听她抱怨自己的价值无人赏识。”
“那么说我可以继续睡觉了吧。”莉芮尔说。
“暂时是这样。”萨娜回答，“信鹰传来消息，说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正赶往黄沙村。但是应该不会花很长时间，因为我们预视到他们会来这儿。”
“来这儿？”莉芮尔问，“为什么？”
“他们带来一名信使。”萨娜说，“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来自干草原之上的遥远群山，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
莉芮尔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困意汹涌地袭来，她再次回到了床上，这才感觉出羽毛床垫有多么舒服。比起她的旧床来，它是这么温暖和妥帖，并且更宽大，两人共眠也绰绰有余。比如说，她和尼克……
萨娜还在说着什么。莉芮尔正全身心地陶醉于非常愉悦的想象当中，所以对萨娜的话，她大部分听而不闻，只有几个字眼触动了她非常疲累的神经。当听到萨娜提起了一个人的时候，她猛然间清醒过来，将神思重新聚到当下。
“你的母亲。”
莉芮尔坐直身体，仿佛有一根硕大的针突然出现在羽毛床垫正中间。
“我的母亲？”她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来自遥远群山的信使。”萨娜柔声回答，“她从你的母亲那儿捎来一条消息，这消息牵扯到一些更大的麻烦。国王已经召集了大家开讨论会。我估计他们会在中午时到达。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都驾驶着纸翼，他们会把信使带来。”
“可是我母亲已经死了。”莉芮尔的声音很低，“不是吗？”
“没错。”萨娜来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给了她一个拥抱，“但是她是个珂睐，而且能力不俗。我们猜测，她可能在几年前预视到了什么，‘看’到了眼下将要发生的事，而且安排了一个信使来提醒你，提醒我们。”
“我明白了。”莉芮尔说，她轻轻地苦笑一声，“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一如既往，没能‘看’到。”
“你有其他的天赋。”萨娜说，“非常重要的天赋，我们都知道。你是准阿布霍森，也是忆往师。我想阿瑞丽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非常非常的骄傲。”
“为一个被她抛下的五岁孩子？”
“不。”萨娜平静地说，“为你今天成为的这样的人。我想，她‘看’到了你。她什么都知道。也许这位信使有更多消息要告诉我们。你现在该睡觉了。”
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你的朋友很帅，顺便说一句。”萨娜说。
“哦。”莉芮尔说，“你说尼克？你……你预视到他了？预视到我们了？”
“时候还没到，不是在冰川。”萨娜说道，这叫莉芮尔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过他的卧室开着门，而且他也是和衣睡下的，和你一样。”
“他身体恢复后会更帅的。”莉芮尔说，“可那不是……那只是一部分……他还有很多别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透过一张英俊的脸看到其背后的灵魂，向来非常重要。”萨娜说，“睡个好觉吧。”
她走出门去，影像在她身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不过莉芮尔并未马上躺回床上。虽然她仍旧很疲乏，却还是站起身，将裙子脱下来，小心地放在椅子上。影像立刻走上前来，从衣柜里拿出睡袍递给她。这个衣柜丑得叫人过目不忘，因为柜顶的四角都装饰着怪兽的雕塑。莉芮尔乖乖穿上睡袍，却没有直接回到床上。她解开领带上系着的口袋，拿出那个小小皂石雕像。她用左手紧紧地攥着它，走到床了边。这一次她钻进了被褥里面，蜷缩起来，愉快地感受着上好丝绸的质感，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莉芮尔看过的那两间卧室原来仅是客房而已。影像领着她走到真正属于阿布霍森的卧室，这儿的面积比客房大了不止两倍，但同样有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豪华大床。这张床有八根床柱，每个角落各两根，床柱是木制的，外层镀着金，上面装饰着富丽堂皇的雕花。床垫平整到不可思议，想必耗费了好几百只鹅的羽毛。床罩上饰有银色的流苏，还有银色的小珍珠绣成的，约六英尺长的阿布霍森银匙图案。
莉芮尔的背包被放在梳妆台上，她的新佩剑拉弥纳被放在梳妆台旁的剑架上。盔甲已清理干净，也放在一个支架上，法铃则被置于另一个模样怪异的书柜之上，与前门旁的那个一样。
莉芮尔查看自己的背包，发现影像已经将水壶里灌满了水，还装了应急的干粮，是用纸和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的硬饼干和更加硬邦邦的奶酪。她的斗篷被紧紧地卷了起来，比她自己以往卷得要紧得多，机械打火石换了一块新的，刀已被磨利，汤勺也擦得锃亮。
“谢谢你。”莉芮尔对门口的影像说。它站起来，示意莉芮尔看向另一堆物品，就在她自己的东西旁边。
“这是什么？”
那儿有几件折叠起来的衣物，被放在一个皮包上面。莉芮尔从最上面拿起一件，发现这是一件带兜帽的长袍。袍子的布料她不认识，看得出织得很密实，而且上面有好几个褪了色的咒印。也许这件衣服上曾经缀满了咒印吧，她想。那堆物品中还有两双长及手肘的手套，也是用同样的布料制成的，而它们的下面……是一个青铜面具。
莉芮尔拿起手套，便看到了面具，突然间，她的心如擂鼓般怦怦跳。她猛地后退几步，骤然警惕起来，因为这是克萝尔的面具！
莉芮尔心中顿时涌起惧意。她努力压下了恐惧，这才发现那不是克萝尔的面具，但可能与那个面具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这个面具也曾灌注了咒契魔法，如今仍有褪色的咒印在上面游走。
莉芮尔将面具放在一旁，去看那个皮包。包里装着三个金属瓶，还有带金线的纯银瓶塞，随时可以将瓶口封住。这是用来禁锢肆行魔法生物的瓶子，她曾经在《奈吉生物记》和其他巨著里读到过。
长袍、手套、面具和瓶子……它们都是古时阿布霍森用来对付肆行魔法生物的装备。与萨布莉尔所用的方式，或是她谈起过的方式相比，从前的阿布霍森离那些生物更近，与它们之间的牵扯也更多。萨布莉尔与莉芮尔谈起肆行魔法生物的时候不多，但是莉芮尔知道，萨布莉尔认为，在它们尚处于萌芽状态时便应尽量将其消灭。强大的肆行魔法生物很少，而且经常被赶到古国的边界以外，或是被禁锢在干涸的井底等类似的地方。
从这些旧瓶子和起保护作用的服饰可以看出，过去的阿布霍森可能会将自己的肆行魔法俘虏们关押在身边，并且用某种方式利用它们，甚至可能是与那些术士们相似的方式……
莉芮尔把包放到一旁，不由得心潮起伏。她想起克萝尔戴的面具上根本没有咒印，却不知为何与眼前这个面具有着相同的图案，这一定是一位昔日阿布霍森的物品。她决定要去问问梵赛莉，图书馆里是否有关于克萝尔的资料。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莉芮尔坐在那巨大的、如王座般的扶手椅上——往昔阿布霍森浮夸的品位由此再次得到充分的体现——立刻开始着手制作咒契皮肤。她全神贯注地工作着。这对她有好处，因为她有一些非常强烈的感觉需要暂时搁置起来。吉瑞丝令她愤怒，感到挫败，尼克叫她心意难平，那是一种更为复杂微妙的感情，既有渴望、兴奋和快乐，也有恐惧和忧虑。她害怕失去自己刚刚开始了解的东西。
渐渐地，她深深地沉浸在咒契中，寻找着每一个咒印，并将其编织到猫头鹰形状的复杂网络中，同时，也将所有的情绪和大部分有意识的思维抛到了脑后。她的心中只有咒契、咒印和成为一只猫头鹰的感觉，皮肤似乎为羽毛所替代，空气中不同的气流带着她扭转方向，将她托起，这是一种全新体验……
三个小时后，她已经将咒契皮肤制作完成，只是还没折叠成方便储存和携带的形状，那要花费的时间可就更长了，莉芮尔必须先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工作。她站起来，身体直打晃，不得不扶住椅子的扶手，才没有摔倒。
莉芮尔累极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飞到黄沙村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吉瑞丝确实告诉过她已经有士兵从纳维斯赶了过去，可是士兵们也可能需要帮助。
莉芮尔从椅子旁走开一步，差一点摔倒在做好的咒契皮肤上。这套皮肤尚未收拾妥当，一压就会坏掉。她站稳了身体，眨巴眨巴眼睛，想等着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这可不行。她至少得睡上一小会儿。假如刚变成猫头鹰便睡着，一头栽到地上，还怎么帮忙？
“影像。”她小声对房间角落里那几乎看不见的安静仆人说，“一个小时后叫醒我。”
说完，她便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脸朝下，一下子扑在绣满刺绣的床罩上。她太累了，根本感觉不到那些小颗的珍珠。等她醒来后，面颊上便会出现一个抽象的图案。
但最后将她唤醒的并不是影像，唤醒的时间也不是一个小时之后。急迫的敲门声响起来，打扰了莉芮尔的梦。在梦中，有个木匠正和别的一些人捶打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木头。这时候，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不是影像那由咒契魔法做成的手，而是实实在在的真人的手。
“醒醒！莉芮尔！”
莉芮尔呻吟着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那棕色的脸颊上透出一片绯红，蓝色的眼睛不似平时那般明亮，那如云般的金色秀发也随意披散着。
“萨娜！”
这位平日里端庄美丽、自控力极强的珂睐看起来光彩尽失，一副憔悴的模样。过了一会儿，莉芮尔发现，虽然萨娜状态不佳，但却戴着发言人的银头环——是标准的头环，不是吉瑞丝戴的那种古董皇冠——而且还拿着象牙和钢制的权杖。
“你又当上发言人了？ 那吉瑞丝呢？”
“有人报告说她患上了流感。”萨娜说，“我真抱歉把你叫醒，莉芮尔。我也病了。实际上，莉拉刚刚批准我出院，她说我的确已经痊愈了。我正竭尽全力把最近发生的事理出个头绪来。吉瑞丝……嗯，她说的事，有些我听得不太明白，所以我只能把上个星期的所有来信都回顾了一遍，又找特恩娜了解了预视塔里‘看’到的情况，然后只能把病得不严重的人都召集起来进行预视，希望能够‘看’到一些有意义的景象。我们刚刚才完成这项工作。”
“很好。”莉芮尔说。她摇摇头，触摸着脸颊上奇怪的压痕，苦笑起来，“你们预视到黄沙村发生的事了吗？我做了一个咒契皮肤，一只猫头鹰。我会飞去那儿，我很快就能把它叠好 ——”
“那正是我把你叫醒的原因。”萨娜说，“你哪儿都不用去。术士们已经带着他们的木怪回到船上，离开了。役亡师也被从纳维斯赶去的士兵杀死了。萨布莉尔和国王黎明十分已经出发，正在飞往黄沙村。顺便提一句，这件事我们没有预视到。昨晚太阳落山前，有只信鹰飞进来，把他们的打算转告给我们，但是吉瑞丝却把来信放在袖筒里，没有归档。”
“但是……但是他们的假期！”莉芮尔抗议道。想到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让同父异母的姐姐失望了，她突然感到心中一沉。
萨娜笑了起来。
“他们那样的人能继续安心度假吗？”她问，“我想他们肯定很高兴被叫了回来，就算吉瑞丝这么做不妥。当然了，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对。这是我的问题，我道歉。嗯，我为我和瑞尔的错误道歉。我们犯了珂睐常犯的错误，也是我们的母亲经常警告我们要小心提防的错误。”
“什么错误？”
“我们以为能预视到每一件重大事件的发生。”萨娜答道，“其实我们心中都清楚这一点，只是有时会忘记。除了这一次的流感之外，我们没有预视到任何大事，而且也觉得给平常没有机会成为发言人的姐妹几次安慰，并不会让她们得意忘形。有的人真的劳苦功高，比如负责蒸汽工程的佩格伦，还有老阿拉贝特，她在上层餐室制作非常甜美的糖果。还有些人不那么合格，比如吉瑞丝。我们只是厌倦了成天听她抱怨自己的价值无人赏识。”
“那么说我可以继续睡觉了吧。”莉芮尔说。
“暂时是这样。”萨娜回答，“信鹰传来消息，说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正赶往黄沙村。但是应该不会花很长时间，因为我们预视到他们会来这儿。”
“来这儿？”莉芮尔问，“为什么？”
“他们带来一名信使。”萨娜说，“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来自干草原之上的遥远群山，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
莉芮尔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困意汹涌地袭来，她再次回到了床上，这才感觉出羽毛床垫有多么舒服。比起她的旧床来，它是这么温暖和妥帖，并且更宽大，两人共眠也绰绰有余。比如说，她和尼克……
萨娜还在说着什么。莉芮尔正全身心地陶醉于非常愉悦的想象当中，所以对萨娜的话，她大部分听而不闻，只有几个字眼触动了她非常疲累的神经。当听到萨娜提起了一个人的时候，她猛然间清醒过来，将神思重新聚到当下。
“你的母亲。”
莉芮尔坐直身体，仿佛有一根硕大的针突然出现在羽毛床垫正中间。
“我的母亲？”她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来自遥远群山的信使。”萨娜柔声回答，“她从你的母亲那儿捎来一条消息，这消息牵扯到一些更大的麻烦。国王已经召集了大家开讨论会。我估计他们会在中午时到达。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都驾驶着纸翼，他们会把信使带来。”
“可是我母亲已经死了。”莉芮尔的声音很低，“不是吗？”
“没错。”萨娜来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给了她一个拥抱，“但是她是个珂睐，而且能力不俗。我们猜测，她可能在几年前预视到了什么，‘看’到了眼下将要发生的事，而且安排了一个信使来提醒你，提醒我们。”
“我明白了。”莉芮尔说，她轻轻地苦笑一声，“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一如既往，没能‘看’到。”
“你有其他的天赋。”萨娜说，“非常重要的天赋，我们都知道。你是准阿布霍森，也是忆往师。我想阿瑞丽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非常非常的骄傲。”
“为一个被她抛下的五岁孩子？”
“不。”萨娜平静地说，“为你今天成为的这样的人。我想，她‘看’到了你。她什么都知道。也许这位信使有更多消息要告诉我们。你现在该睡觉了。”
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你的朋友很帅，顺便说一句。”萨娜说。
“哦。”莉芮尔说，“你说尼克？你……你预视到他了？预视到我们了？”
“时候还没到，不是在冰川。”萨娜说道，这叫莉芮尔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过他的卧室开着门，而且他也是和衣睡下的，和你一样。”
“他身体恢复后会更帅的。”莉芮尔说，“可那不是……那只是一部分……他还有很多别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透过一张英俊的脸看到其背后的灵魂，向来非常重要。”萨娜说，“睡个好觉吧。”
她走出门去，影像在她身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不过莉芮尔并未马上躺回床上。虽然她仍旧很疲乏，却还是站起身，将裙子脱下来，小心地放在椅子上。影像立刻走上前来，从衣柜里拿出睡袍递给她。这个衣柜丑得叫人过目不忘，因为柜顶的四角都装饰着怪兽的雕塑。莉芮尔乖乖穿上睡袍，却没有直接回到床上。她解开领带上系着的口袋，拿出那个小小皂石雕像。她用左手紧紧地攥着它，走到床了边。这一次她钻进了被褥里面，蜷缩起来，愉快地感受着上好丝绸的质感，很快就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