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走进黑暗深处
大裂谷/古国，绿水河大桥
从冰川出发，飞行到第四天，离破晓还有几小时的时候，莉芮尔和尼克到达了大裂谷的边缘。他们在途中远远地望见一支长长的牧民队伍朝着东南方挺进，心中十分焦急。所有牧民都被克萝尔招致麾下，任她调遣，所以整个干草原上已经空寂无人。
月亮在凸月期，所以他们早在到达之前数小时就从空中看到了大裂口。那是地面上的一道巨大的裂缝，至少有二到三里格宽，一眼望不见底。他们面前的大裂谷是东西走向的，但略有些偏南，到了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偏得更为明显。
虽然有月光，还是很难看清大裂谷的北边。就算莉芮尔现在可以用猫头鹰的眼睛，大峡谷更远处也是模糊一片。而一旦转向眼前，一切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到处是红色的岩石，还有小股小股的流水，被截断后便成了狭窄的瀑布，可是只流到一半，便出现了异象。但是莉芮尔知道，那是某种边界，就像南方的人看界墙一样。
从出发开始直到现在，她都不需要通过尼克与咒契相连。这一路上，莉芮尔十分疲劳，尤其是套着咒契皮肤的时候，所以她没有精力尝试。她仍旧能感受到咒契，能够找到它，并且从其中引出咒印来，但是越过绿水河大桥后，比起在古国内要困难多了。不过，咒契还是在那儿，仍然源源不断，叫人心中安定踏实，只是变得越来越偏远，连接时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跨越大裂谷，越过某一临界点之后，咒契便会消失，然后，莉芮尔就需要通过尼克来获得咒契的力量。不论是尼克本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知道他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飞行了这些天后，莉芮尔已经掌握了着陆的技巧。她非常轻柔地将尼克放到地面，同时松开网子，再次飞翔，盘旋，最后降落在尼克身边，再也不会跌倒或出别的状况了。
大裂谷的边缘离他们还有两百到三百步远，最重要的是，那儿还立着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术士们走到那儿之后，便开始穿越峡谷，然后从另一侧攀上崖壁，翻过大裂谷去寻找灵体玻璃箭。
尼克把网子打包收好，手搭在剑柄上，在他们降落的那块石头上四处走动。这里没有任何可供隐蔽的地方，不过莉芮尔并未打算在此停留。她开始缓缓将咒契皮肤脱下来。
硕大的猫头鹰周身金光闪闪，光彩夺目，等它再次变暗后，猫头鹰便不见了。只有莉芮尔侧躺在地上，背上背着包，胸前系着铃带，腰上系着拉弥纳。
“唉。”莉芮尔说，“每次都是这样。我有点儿难受，觉得恶心。而且我可能很臭。”
尼克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他一边温柔地拥抱着她，一边皱着鼻子，莉芮尔动作僵硬地回应着他的拥抱。
“真幸运。”他说，“我们都很臭。”
莉芮尔同时扬起两侧的眉毛，因为她做不到只扬一侧。
“知道吗，如果我们两个当中只有一个很臭，那可就糟了。”尼克说，“我们在这里休息吗？”
“不。”莉芮尔答道，她叹口气，指着那面旗帜，“我们得下去了。很显然，术士们休息的地方会有山洞。”
“如果遇到他们怎么办？”尼克问。
“那就开打。”莉芮尔简明扼要地说，“但是克萝尔应该早就把他们都调走了。翁皮对此相当肯定。”
他们沉默不语地走了一会儿。两人的手偶尔相碰，却没有牵在一起。莉芮尔的剑和法铃必须随时准备好。
“觉得这儿有什么变化吗？”他们来到小径的起点，朝下望去，这时候莉芮尔悄声问道。这条小径修整得还不错，足足有十英尺宽，在峡谷的石壁中开凿而成。莉芮尔想，如果紧贴着靠石壁的一侧走，甚至看不见悬崖另一侧那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开始往下走，尼克在她身后尾随而行。
“有一点儿……”尼克沉吟道，“当我触碰前额的咒印，感觉……慢了些……咒契还在，但是涌出来花的时间更长。差不多就是如此。”
“肆行魔法呢？”莉芮尔问，“你说过你能觉察到它，潜藏在极深处。”
“是的。”尼克说，“还在，没有扩散，没有爆发。没有变成恶魔。”
“很好。”莉芮尔说，她转过身，冲他嫣然一笑，“请继续保持！”
他们继续沉默着赶路。晨曦映亮了头顶上方的天空，但阳光还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照进大裂谷内部，这时候尼克又说话了。
“莉芮尔，”他说，“如果我真的……如果我真的成了恶魔，一个肆行魔法生物……你会杀死我的，对吗？”
莉芮尔没有回答。
“我是认真的。”尼克说，“别让我有机会伤害你，先出手再说。”
莉芮尔停下来，转身面对着他。
“别变成恶魔。”她说，“就这么简单。走吧，我想前面应该有个山洞。”
许多里格之外的绿水河大桥，这里的黎明与大裂谷迥然不同，既不宁静也不孤独。这儿到处都是辛勤工作的士兵们，他们大都在一小时之前就已经起床了。在绿水河北岸，人们正在清理环绕着要塞的护城河，从绿水河中引水进入护城河的水闸暂时关闭，而护城河中的水早在一天前就被水泵抽干了。
“就是他！”翁皮指着下方说道。在泥泞的河沟里，一支混杂着护桥中队、纳维斯训练公会和皇家护卫队士兵的队伍正把水中泡坏了的圆木和碎木捆扎起来，然后从护城河里清除出去。“就是他朝我放箭的！”
护桥中队的弓弩手阿伦起初并未注意到她。为了做好应对攻城的防御工作，他加班加点地工作，已经累坏了。在他旁边劳动的哈拉尔刚好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毛斗篷的山里女孩拄着一只拐杖，在她旁边是一个看上去颇有地位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件钶希尼陶瓷片连缀而成的盔甲，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哈拉尔听到牧民女孩说的话，她叹了口气，同时也认出了那男孩的红色铠甲罩衫上的金塔标识。
“你朝那个女孩放过箭，”哈拉尔低声说，“她和萨姆斯王子在一起！”
阿伦正使劲把一块烂木头从淤泥里拉出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抬头看去。
“嘿！”翁皮大喊一声，“很幸运你没杀死我。请转告你旁边那位女士，感谢她没让你射中那一箭！”
“对不起。”阿伦也朝她大喊。他是真的为此感到抱歉。自从那次不幸的相遇后，阿伦一直想着这个年轻的山里姑娘，一遍遍回忆自己因为闻到肆行魔法的气味而恐慌的时刻。他真希望这件事从没发生过。“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我也是！”翁皮嚷道。她晃着自己的那条腿，“他们把我一只脚给截了！但我可是阿撒斯科人！我还是能把箭笔直地射出去，比你射得更直！”
“疯丫头。”哈拉尔嘀咕着，却咧开嘴笑了。
“再问一次，你的名字是？”阿伦喊道。他也笑了。
“翁皮！我们来这儿为你们的要塞制作魔法箭，我和萨姆斯。也许你能拿到一些，帮你百发百中！”
她挥了挥手，拄着拐杖走了。萨姆斯跟在她身后，想到那名护桥中队的年轻士兵看着翁皮的样子，他心中有些不满。
“你说‘我们’来制作魔法箭，是什么意思？”当他们走过护城河的活动吊桥时，萨姆斯问道。
“我在每支箭上……”翁皮骄傲地答道，“都放了一个咒印。”
“为了让它发光吗？”萨姆说，“它们用不着发光。”
“这样晚上就能看见射出的箭落在哪里。”翁皮说，“不过你是对的。你要教我更多的咒语，如果我们活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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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川出发，飞行到第四天，离破晓还有几小时的时候，莉芮尔和尼克到达了大裂谷的边缘。他们在途中远远地望见一支长长的牧民队伍朝着东南方挺进，心中十分焦急。所有牧民都被克萝尔招致麾下，任她调遣，所以整个干草原上已经空寂无人。
月亮在凸月期，所以他们早在到达之前数小时就从空中看到了大裂口。那是地面上的一道巨大的裂缝，至少有二到三里格宽，一眼望不见底。他们面前的大裂谷是东西走向的，但略有些偏南，到了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偏得更为明显。
虽然有月光，还是很难看清大裂谷的北边。就算莉芮尔现在可以用猫头鹰的眼睛，大峡谷更远处也是模糊一片。而一旦转向眼前，一切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到处是红色的岩石，还有小股小股的流水，被截断后便成了狭窄的瀑布，可是只流到一半，便出现了异象。但是莉芮尔知道，那是某种边界，就像南方的人看界墙一样。
从出发开始直到现在，她都不需要通过尼克与咒契相连。这一路上，莉芮尔十分疲劳，尤其是套着咒契皮肤的时候，所以她没有精力尝试。她仍旧能感受到咒契，能够找到它，并且从其中引出咒印来，但是越过绿水河大桥后，比起在古国内要困难多了。不过，咒契还是在那儿，仍然源源不断，叫人心中安定踏实，只是变得越来越偏远，连接时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跨越大裂谷，越过某一临界点之后，咒契便会消失，然后，莉芮尔就需要通过尼克来获得咒契的力量。不论是尼克本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知道他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飞行了这些天后，莉芮尔已经掌握了着陆的技巧。她非常轻柔地将尼克放到地面，同时松开网子，再次飞翔，盘旋，最后降落在尼克身边，再也不会跌倒或出别的状况了。
大裂谷的边缘离他们还有两百到三百步远，最重要的是，那儿还立着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术士们走到那儿之后，便开始穿越峡谷，然后从另一侧攀上崖壁，翻过大裂谷去寻找灵体玻璃箭。
尼克把网子打包收好，手搭在剑柄上，在他们降落的那块石头上四处走动。这里没有任何可供隐蔽的地方，不过莉芮尔并未打算在此停留。她开始缓缓将咒契皮肤脱下来。
硕大的猫头鹰周身金光闪闪，光彩夺目，等它再次变暗后，猫头鹰便不见了。只有莉芮尔侧躺在地上，背上背着包，胸前系着铃带，腰上系着拉弥纳。
“唉。”莉芮尔说，“每次都是这样。我有点儿难受，觉得恶心。而且我可能很臭。”
尼克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他一边温柔地拥抱着她，一边皱着鼻子，莉芮尔动作僵硬地回应着他的拥抱。
“真幸运。”他说，“我们都很臭。”
莉芮尔同时扬起两侧的眉毛，因为她做不到只扬一侧。
“知道吗，如果我们两个当中只有一个很臭，那可就糟了。”尼克说，“我们在这里休息吗？”
“不。”莉芮尔答道，她叹口气，指着那面旗帜，“我们得下去了。很显然，术士们休息的地方会有山洞。”
“如果遇到他们怎么办？”尼克问。
“那就开打。”莉芮尔简明扼要地说，“但是克萝尔应该早就把他们都调走了。翁皮对此相当肯定。”
他们沉默不语地走了一会儿。两人的手偶尔相碰，却没有牵在一起。莉芮尔的剑和法铃必须随时准备好。
“觉得这儿有什么变化吗？”他们来到小径的起点，朝下望去，这时候莉芮尔悄声问道。这条小径修整得还不错，足足有十英尺宽，在峡谷的石壁中开凿而成。莉芮尔想，如果紧贴着靠石壁的一侧走，甚至看不见悬崖另一侧那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开始往下走，尼克在她身后尾随而行。
“有一点儿……”尼克沉吟道，“当我触碰前额的咒印，感觉……慢了些……咒契还在，但是涌出来花的时间更长。差不多就是如此。”
“肆行魔法呢？”莉芮尔问，“你说过你能觉察到它，潜藏在极深处。”
“是的。”尼克说，“还在，没有扩散，没有爆发。没有变成恶魔。”
“很好。”莉芮尔说，她转过身，冲他嫣然一笑，“请继续保持！”
他们继续沉默着赶路。晨曦映亮了头顶上方的天空，但阳光还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照进大裂谷内部，这时候尼克又说话了。
“莉芮尔，”他说，“如果我真的……如果我真的成了恶魔，一个肆行魔法生物……你会杀死我的，对吗？”
莉芮尔没有回答。
“我是认真的。”尼克说，“别让我有机会伤害你，先出手再说。”
莉芮尔停下来，转身面对着他。
“别变成恶魔。”她说，“就这么简单。走吧，我想前面应该有个山洞。”
许多里格之外的绿水河大桥，这里的黎明与大裂谷迥然不同，既不宁静也不孤独。这儿到处都是辛勤工作的士兵们，他们大都在一小时之前就已经起床了。在绿水河北岸，人们正在清理环绕着要塞的护城河，从绿水河中引水进入护城河的水闸暂时关闭，而护城河中的水早在一天前就被水泵抽干了。
“就是他！”翁皮指着下方说道。在泥泞的河沟里，一支混杂着护桥中队、纳维斯训练公会和皇家护卫队士兵的队伍正把水中泡坏了的圆木和碎木捆扎起来，然后从护城河里清除出去。“就是他朝我放箭的！”
护桥中队的弓弩手阿伦起初并未注意到她。为了做好应对攻城的防御工作，他加班加点地工作，已经累坏了。在他旁边劳动的哈拉尔刚好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毛斗篷的山里女孩拄着一只拐杖，在她旁边是一个看上去颇有地位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件钶希尼陶瓷片连缀而成的盔甲，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哈拉尔听到牧民女孩说的话，她叹了口气，同时也认出了那男孩的红色铠甲罩衫上的金塔标识。
“你朝那个女孩放过箭，”哈拉尔低声说，“她和萨姆斯王子在一起！”
阿伦正使劲把一块烂木头从淤泥里拉出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抬头看去。
“嘿！”翁皮大喊一声，“很幸运你没杀死我。请转告你旁边那位女士，感谢她没让你射中那一箭！”
“对不起。”阿伦也朝她大喊。他是真的为此感到抱歉。自从那次不幸的相遇后，阿伦一直想着这个年轻的山里姑娘，一遍遍回忆自己因为闻到肆行魔法的气味而恐慌的时刻。他真希望这件事从没发生过。“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我也是！”翁皮嚷道。她晃着自己的那条腿，“他们把我一只脚给截了！但我可是阿撒斯科人！我还是能把箭笔直地射出去，比你射得更直！”
“疯丫头。”哈拉尔嘀咕着，却咧开嘴笑了。
“再问一次，你的名字是？”阿伦喊道。他也笑了。
“翁皮！我们来这儿为你们的要塞制作魔法箭，我和萨姆斯。也许你能拿到一些，帮你百发百中！”
她挥了挥手，拄着拐杖走了。萨姆斯跟在她身后，想到那名护桥中队的年轻士兵看着翁皮的样子，他心中有些不满。
“你说‘我们’来制作魔法箭，是什么意思？”当他们走过护城河的活动吊桥时，萨姆斯问道。
“我在每支箭上……”翁皮骄傲地答道，“都放了一个咒印。”
“为了让它发光吗？”萨姆说，“它们用不着发光。”
“这样晚上就能看见射出的箭落在哪里。”翁皮说，“不过你是对的。你要教我更多的咒语，如果我们活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