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没有空气可供呼吸
大裂谷以北
“我还从没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呢。”莉芮尔说，她把包裹甩到身后，准备开始一天的攀爬。他们花了一天时间下了大裂谷的南坡，又花了一天从瓦砾遍地的谷底穿过，现在是第三天，他们要一路攀上北坡去。莉芮尔看见晨曦那红色的触角触摸着上方的天空，仿佛在诱惑她，让她尽快逃离谷底那永不消退的黑暗。
“你现在也没有过啊。”尼克带着一抹疲惫的笑容说，“但是有一天，等我们都干干净净的，不再累得连放哨时也快要睡过去——”
“我放哨的时候可没睡着。”莉芮尔抗议道。
“我也没有……”尼克说，“我说的是‘快要睡过去’。你的手怎么样？”
莉芮尔扬起她的金手掌，伸缩五指。她动作迟缓，平日里闪动的金属光芒消失了。
“还能动，”她说，“但是变慢了。我看今天就能登上北坡了。”
“不要转移话题，”尼克说，“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他用双手捧起她的手，然后将所有意念集中到一处。他感应到了咒契，已经非常遥远，还有他身体深处那股强烈的、灼热的肆行魔法的能量。当咒契消退后，这股力量变强大了，但是他并没有告诉莉芮尔，也不打算告诉她，除非他感到自己会失去控制。
尼克把这股能量引了过来，在意念中把它与咒契相结合，又把它拉得更近。咒印开始飘进他的脑海中，较之前更加明亮，更有力量。他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只是敞开心扉接受它们，让它们通过自己进入莉芮尔的手中。
尼克紧握着莉芮尔的手，就这样站立了数分钟之久。那只手重新开始发出光芒，莉芮尔缓缓活动了一下手指，却没挣脱尼克握紧的手。最后，尼克自己放开了。
“有作用吗？”他问道。
莉芮尔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右手，还是有些迟缓，但是比之前已经明显好多了。
“有作用。”她说着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她的嘴唇有些小伤，他的额头很脏，但感觉还是很美妙。“我们走吧。记住，只要有呼吸困难的感觉，马上说出来。我可不希望突然走到没有空气的深处，而且除了等死没有任何办法。”
三个小时的艰难攀爬后，他们终于爬上了大裂谷的北坡。这儿没有瀑布，没有灌木，没有鸟儿，没有飞行的昆虫，没有蚂蚁，没有甲壳虫，没有任何活物。他们视线所及的最远处依旧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地上有一条条黑色的条纹，仿佛是被火燎过之后留下的痕迹。但是那儿也有旗帜，那是挂在牧民长矛上的一块块破布，而长矛则被插进了石头里。
“术士们已经帮我们标记好路线了。”莉芮尔说，“你还有多少水？”
“壶里还剩三分之二。”尼克答道。
“一半多一点儿。”莉芮尔说，“好吧，这应该足够维持到返回昨晚那个山洞了，那里面有泉水。我想我该去冥界调查一下，看看那根黑线引向哪里。”
“我该做些什么？”尼克问。
“帮我放风，看好我的身体。”莉芮尔说，“顺便说一句，我的身体到时候会结上一层冰。除非是受到攻击，或是有其他迫在眉睫的威胁，否则不要触碰我。”
“为什么？”
“那样做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很危险，”莉芮尔说，“会导致我在冥界分心，也许正逢某个关键时刻。而且你也可能被拉进冥界，冥界那条河肯定能把你冲倒，然后将你带走。”
“那条河……我依稀还记得。”尼克说，“坏狗就是在那儿找到我的。我漂在河里，感觉非常宁静 ——”
“不！”莉芮尔大喝道，“咒契护佑我们，如果你真的活着进入了冥界，千万不要放松，不要随波逐流，要与水流抗争，要强迫自己回到现世。”
“我会的。”尼克柔声说，“你也是，对吗？”
“没错，”莉芮尔说，“我也会。”
莉芮尔拔出拉弥纳，发现除了十字形护手旁的几个咒印外，剑身的其他咒印全都变得暗淡，凝滞不动，可是撒拉奈斯上的咒印却一如既往地活跃。她看着它们，心中猜测，也许因为摇铃同样也是两种魔法的混合体的缘故……不过她无暇多想，塔齐斯顿说的话深深印在她心中：他们有任务在身，而且越早完成越好。
莉芮尔走进了冥界，比上次与萨布莉尔一起进入时更为小心谨慎。她几乎刚进去就停下来，双脚在水流中站定，朝四处张望着，将最细微的动静一一进行辨别。没有反常之处，只有冥水轻柔的冲刷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冥水穿过第一道门时的声音。
莉芮尔将铃和剑放了回去，拿出装着骨头护符的盒子，打开来。和上次一样，两根线由水中伸出，一根向左，一根向右。莉芮尔追踪着左侧的线。它只延伸了六步远，就回到了现世，这证明石棺就在附近。
准阿布霍森再次环视四周，察看是否有亡者潜伏的迹象。然后她将头靠在生死交界处——这边界肉眼不可见，需要用意识去觉察——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她看到了现世的情境。这种情形与她用眼睛去看大不相同，更像是在脑海中想象的一幅画面，这幅画面中有穿过黑色荒漠的道路，有矛杆上的旗帜作为道路的标识，还有那条黑线。它沿路延伸，经过了前三面旗帜，然后朝左一拐，开始微微上升……不……那里有一个低矮的小丘。它从那儿伸进了地下。
莉芮尔睁开双眼，马上朝四周打量。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对亡者的觉察产生了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朝她逼近吗？或者她只是太累，太害怕了？她迅速把装着护符的盒子放回去，几乎连想都没想，就一手拔剑，一手拿出了摇铃。和平常一样，她拿出的铃是基佰司。虽然她握住了铃舌，但它仍旧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激荡出一种邈远的、萦绕不去的回响。
河水纠缠着莉芮尔的膝盖，而且产生了两股乱流，她一时没站稳，左脚便略有移动。几乎就在同时，莉芮尔感到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冥水将承载她的地方侵蚀掉了一层。她苦笑着，双脚猛地往下一沉，然后才缓缓涉水而上，回到自己进入冥界的地方，开始与身体融合。
终于见到莉芮尔回来，尼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在冥界停留的时间不长，身上并未凝结多少冰霜，只有一些薄薄的雪花从她的脸上落下来。
“那个可以喝吗？”尼克指着冰块融化的地方问。大裂谷这一侧的天气更热了，比那一侧热得多。太阳似乎更大了，甚至连颜色也变了，黄色中稍带着一些蓝色。
“我不会喝的。”莉芮尔说，“好吧，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喝。我找到石棺的位置了，至少我感觉是找到了。走到第三面旗，然后往左，地上有个小丘。我们得把它挖开。可能得用盘子，或者是杯子。”
他们的包裹里有几个白铁盘，不过食物不多了。莉芮尔使用猫头鹰皮肤时吃得很少，只是偶尔在干草原上抓些小动物吃。不过他们出发时以为莉芮尔可以再做一个猫头鹰咒契皮肤返回，所以两人带的干粮仅够七天吃的，大约就是进入大裂谷及后撤的天数。
“往前走。”莉芮尔说，“记住，只要感到憋闷，我们就往回走。”
走到第二面旗帜处，两人都后退了。他们突然间就感觉到了憋闷，对视一眼后，他们都同意尽快后撤。两人心下惶然，跌跌撞撞走了好几步，呼吸才变得顺畅一些。
这便是空气消失之处。
没有任何明显的迹象表明空气发生了变化，地上没有痕迹，光线也没有区别。即使是那面旗帜，看起来也和其他的旗帜一样，假如一条破布和另一条破布称得上有任何相似之处的话。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尼克低声说，“窒息感，什么也吸不进来，不论……”
“我会做一个空气球，”莉芮尔说，“就像制作咒契皮肤一样。这个咒语很有名，采珠人和做这类工作的人经常用到。”
她想去探寻咒契，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尼克发现她的眼神变了，眼神里出现了恐慌。莉芮尔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她努力想要攥成一个拳头，但是手指却像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它消失了。”莉芮尔轻声说，“咒契！它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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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从没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呢。”莉芮尔说，她把包裹甩到身后，准备开始一天的攀爬。他们花了一天时间下了大裂谷的南坡，又花了一天从瓦砾遍地的谷底穿过，现在是第三天，他们要一路攀上北坡去。莉芮尔看见晨曦那红色的触角触摸着上方的天空，仿佛在诱惑她，让她尽快逃离谷底那永不消退的黑暗。
“你现在也没有过啊。”尼克带着一抹疲惫的笑容说，“但是有一天，等我们都干干净净的，不再累得连放哨时也快要睡过去——”
“我放哨的时候可没睡着。”莉芮尔抗议道。
“我也没有……”尼克说，“我说的是‘快要睡过去’。你的手怎么样？”
莉芮尔扬起她的金手掌，伸缩五指。她动作迟缓，平日里闪动的金属光芒消失了。
“还能动，”她说，“但是变慢了。我看今天就能登上北坡了。”
“不要转移话题，”尼克说，“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他用双手捧起她的手，然后将所有意念集中到一处。他感应到了咒契，已经非常遥远，还有他身体深处那股强烈的、灼热的肆行魔法的能量。当咒契消退后，这股力量变强大了，但是他并没有告诉莉芮尔，也不打算告诉她，除非他感到自己会失去控制。
尼克把这股能量引了过来，在意念中把它与咒契相结合，又把它拉得更近。咒印开始飘进他的脑海中，较之前更加明亮，更有力量。他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只是敞开心扉接受它们，让它们通过自己进入莉芮尔的手中。
尼克紧握着莉芮尔的手，就这样站立了数分钟之久。那只手重新开始发出光芒，莉芮尔缓缓活动了一下手指，却没挣脱尼克握紧的手。最后，尼克自己放开了。
“有作用吗？”他问道。
莉芮尔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右手，还是有些迟缓，但是比之前已经明显好多了。
“有作用。”她说着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她的嘴唇有些小伤，他的额头很脏，但感觉还是很美妙。“我们走吧。记住，只要有呼吸困难的感觉，马上说出来。我可不希望突然走到没有空气的深处，而且除了等死没有任何办法。”
三个小时的艰难攀爬后，他们终于爬上了大裂谷的北坡。这儿没有瀑布，没有灌木，没有鸟儿，没有飞行的昆虫，没有蚂蚁，没有甲壳虫，没有任何活物。他们视线所及的最远处依旧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地上有一条条黑色的条纹，仿佛是被火燎过之后留下的痕迹。但是那儿也有旗帜，那是挂在牧民长矛上的一块块破布，而长矛则被插进了石头里。
“术士们已经帮我们标记好路线了。”莉芮尔说，“你还有多少水？”
“壶里还剩三分之二。”尼克答道。
“一半多一点儿。”莉芮尔说，“好吧，这应该足够维持到返回昨晚那个山洞了，那里面有泉水。我想我该去冥界调查一下，看看那根黑线引向哪里。”
“我该做些什么？”尼克问。
“帮我放风，看好我的身体。”莉芮尔说，“顺便说一句，我的身体到时候会结上一层冰。除非是受到攻击，或是有其他迫在眉睫的威胁，否则不要触碰我。”
“为什么？”
“那样做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很危险，”莉芮尔说，“会导致我在冥界分心，也许正逢某个关键时刻。而且你也可能被拉进冥界，冥界那条河肯定能把你冲倒，然后将你带走。”
“那条河……我依稀还记得。”尼克说，“坏狗就是在那儿找到我的。我漂在河里，感觉非常宁静 ——”
“不！”莉芮尔大喝道，“咒契护佑我们，如果你真的活着进入了冥界，千万不要放松，不要随波逐流，要与水流抗争，要强迫自己回到现世。”
“我会的。”尼克柔声说，“你也是，对吗？”
“没错，”莉芮尔说，“我也会。”
莉芮尔拔出拉弥纳，发现除了十字形护手旁的几个咒印外，剑身的其他咒印全都变得暗淡，凝滞不动，可是撒拉奈斯上的咒印却一如既往地活跃。她看着它们，心中猜测，也许因为摇铃同样也是两种魔法的混合体的缘故……不过她无暇多想，塔齐斯顿说的话深深印在她心中：他们有任务在身，而且越早完成越好。
莉芮尔走进了冥界，比上次与萨布莉尔一起进入时更为小心谨慎。她几乎刚进去就停下来，双脚在水流中站定，朝四处张望着，将最细微的动静一一进行辨别。没有反常之处，只有冥水轻柔的冲刷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冥水穿过第一道门时的声音。
莉芮尔将铃和剑放了回去，拿出装着骨头护符的盒子，打开来。和上次一样，两根线由水中伸出，一根向左，一根向右。莉芮尔追踪着左侧的线。它只延伸了六步远，就回到了现世，这证明石棺就在附近。
准阿布霍森再次环视四周，察看是否有亡者潜伏的迹象。然后她将头靠在生死交界处——这边界肉眼不可见，需要用意识去觉察——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她看到了现世的情境。这种情形与她用眼睛去看大不相同，更像是在脑海中想象的一幅画面，这幅画面中有穿过黑色荒漠的道路，有矛杆上的旗帜作为道路的标识，还有那条黑线。它沿路延伸，经过了前三面旗帜，然后朝左一拐，开始微微上升……不……那里有一个低矮的小丘。它从那儿伸进了地下。
莉芮尔睁开双眼，马上朝四周打量。她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对亡者的觉察产生了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朝她逼近吗？或者她只是太累，太害怕了？她迅速把装着护符的盒子放回去，几乎连想都没想，就一手拔剑，一手拿出了摇铃。和平常一样，她拿出的铃是基佰司。虽然她握住了铃舌，但它仍旧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激荡出一种邈远的、萦绕不去的回响。
河水纠缠着莉芮尔的膝盖，而且产生了两股乱流，她一时没站稳，左脚便略有移动。几乎就在同时，莉芮尔感到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冥水将承载她的地方侵蚀掉了一层。她苦笑着，双脚猛地往下一沉，然后才缓缓涉水而上，回到自己进入冥界的地方，开始与身体融合。
终于见到莉芮尔回来，尼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在冥界停留的时间不长，身上并未凝结多少冰霜，只有一些薄薄的雪花从她的脸上落下来。
“那个可以喝吗？”尼克指着冰块融化的地方问。大裂谷这一侧的天气更热了，比那一侧热得多。太阳似乎更大了，甚至连颜色也变了，黄色中稍带着一些蓝色。
“我不会喝的。”莉芮尔说，“好吧，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喝。我找到石棺的位置了，至少我感觉是找到了。走到第三面旗，然后往左，地上有个小丘。我们得把它挖开。可能得用盘子，或者是杯子。”
他们的包裹里有几个白铁盘，不过食物不多了。莉芮尔使用猫头鹰皮肤时吃得很少，只是偶尔在干草原上抓些小动物吃。不过他们出发时以为莉芮尔可以再做一个猫头鹰咒契皮肤返回，所以两人带的干粮仅够七天吃的，大约就是进入大裂谷及后撤的天数。
“往前走。”莉芮尔说，“记住，只要感到憋闷，我们就往回走。”
走到第二面旗帜处，两人都后退了。他们突然间就感觉到了憋闷，对视一眼后，他们都同意尽快后撤。两人心下惶然，跌跌撞撞走了好几步，呼吸才变得顺畅一些。
这便是空气消失之处。
没有任何明显的迹象表明空气发生了变化，地上没有痕迹，光线也没有区别。即使是那面旗帜，看起来也和其他的旗帜一样，假如一条破布和另一条破布称得上有任何相似之处的话。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尼克低声说，“窒息感，什么也吸不进来，不论……”
“我会做一个空气球，”莉芮尔说，“就像制作咒契皮肤一样。这个咒语很有名，采珠人和做这类工作的人经常用到。”
她想去探寻咒契，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尼克发现她的眼神变了，眼神里出现了恐慌。莉芮尔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她努力想要攥成一个拳头，但是手指却像冻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它消失了。”莉芮尔轻声说，“咒契！它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