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战一触即发
古国，绿水河大桥/大裂谷以北
第一波进攻正如阿瑞丽的预言一样，发生在月圆的那个晚上。北岸一片雾气蒙蒙，河面上却没有雾。那是由许多术士们召唤来的雾气，而且变得越来越浓。它朝着北岸要塞飘去，这时候警报的号角声响了起来，然后在河中堡垒、南岸要塞，以及新建的兵营中重复了一次。兵营是在仓促之间建成的，就在河边，用以容纳塔齐斯顿召集起来的那支抵抗进攻的小军队。
“这就开始了。”萨姆斯说道。他来到河中堡垒的瞭望塔顶层，和父母在一起。这座塔比南北要塞里的所有的塔都高出很多，所以视野最好，不过除高度之外，与那两座要塞的主楼相比，它的面积小了很多。
“是的，可是到底怎么开始？”塔齐斯顿问，“雾是术士召唤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它正在朝北岸要塞的西边飘过去……”
“也许他们没控制好，”萨布莉尔说，“它在朝河面飘去。”
“逆风而行。”翁皮的话把萨姆吓了一跳。刚才她并没有站在他身后，而且他想不到有人拄着拐杖还能走得这样悄无声息。
“没错。”萨布莉尔表示赞同，她抬头看着在头顶飘扬的旗帜，“这是有意为之，那片雾并未失去控制。但是为什么要让它越过河面朝西边蔓延呢？”
莉芮尔抬起手，五指张开，然后吹出五个彼此独立的哨声。每一次哨声响起，就有咒印从她嘴中飞出，分别聚集在五个手指上。第五个哨声停止后，萨布莉尔合上了手指，把所有咒印汇聚成一个熠熠发光的球，她把球高举起来并扔了出去，同时再次吹响口哨。
这个球朝着河对面猛冲过去，消失在那正缓缓飘过水面的浓雾中。
接下来，什么动静也没有。萨姆听到翁皮深深地呼了口气，很明显，她刚才一直因为期待而屏住了呼吸。
“什——”翁皮话音刚起，便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打断了。五道光矛闪电般从浓雾中射出，就像一个燃烧着的巨轮上的五根辐条，周围还围绕着浓重的雾气。几秒种后，雾气被撕裂开来，在发红的圆月照耀下，一切隐蔽在雾气下的东西都暴露无遗。
在大桥上游半里格处，一队魂行卒正鱼贯朝河水中走去。它们都是用石头做成的大块头，每一个体内寄居着一个肆行魔法生物，一切活动都受它驱遣。魂行卒极其强壮，用普通武器几乎不可能对它造成伤害。眼下他们能看见的魂行卒大约有四十多个，也许还有更多已经下到了水里。
“为什么？”塔齐斯顿问道，“魂行卒我们能对付，特别是一个接一个从另一边上岸的话。排成一排反倒难对付一点儿。虽然个子这么大，可它们还是可能被冲到下游去，摔成碎片……”
“不。”萨姆斯说，他正用一架自己制作的望远镜观察着这些肆行魔法生物，望远镜上被施加了增强光线的咒语，“它们拿着黑色金属做成的链条，能让它们串成一行，但是我不认为它们过河是为打斗而来的。”
他拿着望远镜，缓缓对着北岸来回移动。就算没有望远镜，其他人也能看到那儿的动静，只是看不清细节，所以无法得知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骑马的牧民，”萨姆说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为低沉，“有好几千个，一直排到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似乎正准备发动进攻。”
“他们要过河？”塔齐斯顿问。
“魂行卒，”萨布莉尔突然开口，“加上铁链。它们结合起来是为了施放一个咒语。冰冻河水的咒语，也许是。或是让河水倒流的咒语，他们要冲到对岸来。”
“那怎么能阻止他们呢？”翁皮问，“走出要塞去？他们太远了，放箭是射不到的，用你的长弓也不行。”
“他们能绕过大桥、要塞和兵营，走一路，杀一路，为所欲为。”塔齐斯顿面色冷峻地说，“我们没有骑兵追得上他们，也无法阻止他们，所以只能尽量在河边拦下他们。”
“可是他们有上万人，也许还不止。”萨姆反对道。他看到一排又一排骑马的牧民在北岸集结，数不胜数，还在不断往后延伸，直到看不清单独的马匹和战士，人马融合为一体。而且，他们所有人都井然有序。萨姆简直要相信这是一种幻觉了，虽然他知道并不是，“我们没法阻止他们！”
“我们只能尽力了。”塔齐斯顿说。他用自己的望远镜看了半分钟，然后转身朝站在身后的两名助手吼道：“告诉兵营的人，所有人马上出来，在河边占据防御位置，皇家卫队在中间，那是进攻将会针对的地方。我很快就会去那儿做具体部署。另一个信使去北岸要塞，让他们调拨三分之二的卫戍部队到南岸来，加入我们在岸边的队伍。这个堡垒也要调走三分之二的兵力；告诉金德雷德上尉把人手调拨出来，而且要马上行动。”
“我们要打破这个咒语！”萨姆说道，这时候，从塔齐斯顿处领受了命令的士兵们正匆匆跑下台阶。
“好几百个肆行魔法生物被链条串在一起，这是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准备才能做到的。”萨布莉尔冷冷地说，“几个小时之内根本无法消解，甚至几天也不行。”
她拿起萨姆的望远镜，观察着那些走进水中的动作笨拙的怪物，还有静静排队等待着的骑兵。
“至少魂行卒只能待在河床上。在骑马的军团中我看到了木怪或沙泳卒。”萨布莉尔说，“很明显，可能大部分马儿都害怕魂行卒这种生物。骑兵们明显在等待大冲锋，而魂行卒若是在队伍里，就可能扰乱他们的行动。不过，这意味着它们可能会被用来对付大桥。”
她把望远镜交还给萨姆，飞快地抱了抱他，然后朝塔齐斯顿转过身去。
“我和你一起去河岸边参加战斗，亲爱的。”
“你留在这里。”塔齐斯顿对萨姆说。
“可是父亲——”
“我命令你在这儿发布指令。”塔齐斯顿喝道，“等着木怪之类的生物出现，尽量坚持住，莉芮尔有可能获得成功。如果克萝尔倒下，这帮人自己就会四分五裂。”
他拍了拍萨姆的肩膀，和萨布莉尔一同离开了。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塔齐斯顿朝各级军官发号施令，命令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
“在这儿坚持住？”翁皮问道，“我们也应该到河边去，那儿才是战场！”
“北岸要塞已经减少了兵力，这儿也只留了三分之一，你要是和我一起留下来，作战的机会可能会很多。”萨姆说。
“啊！”翁皮说，“那不一样。不过，你是希望我和你并肩战斗吗？我接受。”
“握住我的手。”尼克说，“想着咒契，缓慢呼吸，保持平静。顺便说一句，平常这种话都是你说给我听的。”
“没错。”莉芮尔浑身颤抖着说。她握住他的双手，低下头去。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她感到内心深处渐渐涌起了恐惧，与咒契的连接被切断了，几乎就像是自己不存在了一般，就像……她努力克制着这些感觉，努力将精神集中起来。
“在那儿。”尼克说，“我感觉到它了，很远，但是正在靠近。”
一个单独的咒印在莉芮尔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个小小的咒印，非常常见，本身微不足道，用来将其他咒印连缀在一起。但是莉芮尔非常开心地接纳了它，然后跟着另一个，然后又是一个，然后是咒印的涓涓细流，而且都是她认识的咒印。越来越多的咒印朝她涌来，最后那整条咒印的河流汹涌而至，她又能感受到咒印的海洋，那无穷无尽的，无法一一辨识的咒印，深入她的四肢百骸之中。
莉芮尔睁开眼睛，对尼克说了声“谢谢”，然后开始着手制作她的空气球。
仍旧比平时更加艰难，但幸运的是，这是一个她很熟悉，并且经常用到的咒语。所有咒印似乎很明白自己该落入哪个位置，所以将它们从无穷无尽的咒契之流中找到并牵引出来变得非常简单。当咒印完成后，莉芮尔举起胳膊，让其在他们周围铺展开，一个直径为十多步的闪亮光球便形成了，她和尼克处于正中间。
“你能伸手去碰它吗？”莉芮尔着急地问。
尼克照做了。他的手触碰之处，球体的咒印变得更加明亮了。
“我想你得维持住这个球。”莉芮尔说，“不然我们穿过那道没有空气的分界线，也就是咒契彻底消失的地方，球可能也会消失，你必须将它保持住。”
尼克朝第二面旗帜望过去，在那之后两三百步远处，是第三面旗帜。
“如果失败了，想要屏住呼吸走回这儿来是绝对做不到的。”他说。
“是的。”莉芮尔说，“就像如果我们不解决克萝尔，他们根本抵挡不了那么多部落的强大力量一样。”
“那好吧。”尼克轻轻说道，“我一定会保持住的。”他抬起另一只手，好让它同样也碰到球，并且还活动着手指，搅动着那些发光的咒印。
“我们来看看这样是否能奏效。”莉芮尔说。她往前走一步，球便随着她往前移动。尼克将双手举过头顶，脚步踉跄地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我看起来一定很滑稽。”他说，“不过从乐观的方面来想，如果有个术士在旁边，准会以为我在投降。”
“我想这儿应该不会有别人。”莉芮尔说，“只有我们两个而已，几里格内唯一的活物，只有我们，还有原初的克萝尔，她已经在一具石棺里躺了许多年，悬在生死之间，既不死也不活。”
他们经过了第二面旗帜。尼克深深吸了口气，但是莉芮尔并没有这样做。他们继续往前走，尼克吐出了这口气，希望莉芮尔没有留意自己的举动。不过她却注意到了。“管用了。”她说，“继续撑住。”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仿佛说话会消耗更多空气似的。他们一直走到第三面旗旁边。莉芮尔指着大约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地面上有一个小丘。
“在那下面。”她说，“我来挖，你要撑住这个球。我想应该埋得不是很深。”
“好的。”尼克表示赞同，用一只脚试探着地面，“我看上面堆的都是风吹来的浮土，至少我希望是这样。如果是压实的土，我们就需要一把铲子或铁锹了。”
“还需要更多的空气。”莉芮尔说，“我记得这个咒语只够维持一个人呼吸两个小时的。两个人的话，数量减半，只有一个小时。”
“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尼克问，“十分钟？我会……嗯……浅浅的呼吸。”
“比十分钟多一点儿，我想。”莉芮尔皱着眉头说。她站在土堆顶上，然后跪了下来。空气球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尼克也跪了下来。
“用不着拿盘子了。”莉芮尔满意地说。她用金手掌的侧面将松松的泥土扫开，下面露出一块加工过的石块。几分钟后，他们两人都已经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莉芮尔清理出一大块区域，足以证明那的确是一块石板，石棺的棺盖。
石头上雕刻着诡异而扭曲的符号。那不是咒印，尽管它们也在颤动着四处游移。尼克转开眼不去看它们。它们让他觉得恶心，但是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必须以极大的意志力阻止自己去触碰它们。
“腐坏的咒印。”莉芮尔简单地说，“肆行魔法。用来保护石棺，杀死敌人的咒印。但是太古老了，而且已经褪色，根本不管用了。不过幸好刨土时用的是金手掌。”
“我也这么想。”尼克说。
“棺盖不是很厚。”莉芮尔用金手掌摸着石棺。几个白色火花从她的手指下迸射出来，但仅此而已。过了一会儿，那上面的肆行魔法符号仍旧静止不动，看来所有的法力都已经消耗殆尽。“我想我能把它滑开了。小心些，跟着我。”
她弯下腰，使劲推着石头棺盖。一开始，它并没有移动，但接下来突然自己滑开，正好滑到石棺的另一侧。莉芮尔跟着它滑动，空气球也一样，努力撑着球的尼克差一点被莉芮尔绊倒，一头栽进棺材里。
这是个很浅的棺材。莉芮尔左手按住剑柄，朝里面看去。虽然用同侧手拔剑会很别扭，但至少这只手是能够活动自如的。
尼克也朝里面张望着。
“她已经死了。”他盯着石棺内那个干尸说。它比骷髅好不了几分，枯骨上只残留着星星点点深黄色的皮肤，身上还裹着下葬时穿着的袍子，不过已经烂成了布条，“你怎么能杀死这样一把骨头？”
“她的灵体还附在上面。”莉芮尔语气沉重地说，“或者说，她灵体的碎片。克萝尔没有转移到新皮囊中的一小部分。”
“那么，你要……你要怎么做？”尼克问。
“进入冥界，”莉芮尔说，“把灵体引入永死之门。”
“要花多长时间呢？”尼克忧虑地问，“只有……你知道的，空气……”
“不会很久的。”莉芮尔说，“我得赶快动手了。和之前一样，尽量不要碰我。”
她犹豫片刻，然后将右手握成拳头，就算她的金手指在冥界无法活动，手心留下的空间也足以容纳一只法铃。不过，她没有拿出铃铛，而是用左手拔出了拉弥纳，果然如同预期的一样别扭。
“我会想你的。”尼克说。他凑过去吻了吻莉芮尔。一个轻轻的、温柔的吻。他们的嘴唇都很干。“快些回来。”
“我会的。”莉芮尔说。
她踏进了冥界。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第一波进攻正如阿瑞丽的预言一样，发生在月圆的那个晚上。北岸一片雾气蒙蒙，河面上却没有雾。那是由许多术士们召唤来的雾气，而且变得越来越浓。它朝着北岸要塞飘去，这时候警报的号角声响了起来，然后在河中堡垒、南岸要塞，以及新建的兵营中重复了一次。兵营是在仓促之间建成的，就在河边，用以容纳塔齐斯顿召集起来的那支抵抗进攻的小军队。
“这就开始了。”萨姆斯说道。他来到河中堡垒的瞭望塔顶层，和父母在一起。这座塔比南北要塞里的所有的塔都高出很多，所以视野最好，不过除高度之外，与那两座要塞的主楼相比，它的面积小了很多。
“是的，可是到底怎么开始？”塔齐斯顿问，“雾是术士召唤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它正在朝北岸要塞的西边飘过去……”
“也许他们没控制好，”萨布莉尔说，“它在朝河面飘去。”
“逆风而行。”翁皮的话把萨姆吓了一跳。刚才她并没有站在他身后，而且他想不到有人拄着拐杖还能走得这样悄无声息。
“没错。”萨布莉尔表示赞同，她抬头看着在头顶飘扬的旗帜，“这是有意为之，那片雾并未失去控制。但是为什么要让它越过河面朝西边蔓延呢？”
莉芮尔抬起手，五指张开，然后吹出五个彼此独立的哨声。每一次哨声响起，就有咒印从她嘴中飞出，分别聚集在五个手指上。第五个哨声停止后，萨布莉尔合上了手指，把所有咒印汇聚成一个熠熠发光的球，她把球高举起来并扔了出去，同时再次吹响口哨。
这个球朝着河对面猛冲过去，消失在那正缓缓飘过水面的浓雾中。
接下来，什么动静也没有。萨姆听到翁皮深深地呼了口气，很明显，她刚才一直因为期待而屏住了呼吸。
“什——”翁皮话音刚起，便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打断了。五道光矛闪电般从浓雾中射出，就像一个燃烧着的巨轮上的五根辐条，周围还围绕着浓重的雾气。几秒种后，雾气被撕裂开来，在发红的圆月照耀下，一切隐蔽在雾气下的东西都暴露无遗。
在大桥上游半里格处，一队魂行卒正鱼贯朝河水中走去。它们都是用石头做成的大块头，每一个体内寄居着一个肆行魔法生物，一切活动都受它驱遣。魂行卒极其强壮，用普通武器几乎不可能对它造成伤害。眼下他们能看见的魂行卒大约有四十多个，也许还有更多已经下到了水里。
“为什么？”塔齐斯顿问道，“魂行卒我们能对付，特别是一个接一个从另一边上岸的话。排成一排反倒难对付一点儿。虽然个子这么大，可它们还是可能被冲到下游去，摔成碎片……”
“不。”萨姆斯说，他正用一架自己制作的望远镜观察着这些肆行魔法生物，望远镜上被施加了增强光线的咒语，“它们拿着黑色金属做成的链条，能让它们串成一行，但是我不认为它们过河是为打斗而来的。”
他拿着望远镜，缓缓对着北岸来回移动。就算没有望远镜，其他人也能看到那儿的动静，只是看不清细节，所以无法得知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骑马的牧民，”萨姆说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为低沉，“有好几千个，一直排到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似乎正准备发动进攻。”
“他们要过河？”塔齐斯顿问。
“魂行卒，”萨布莉尔突然开口，“加上铁链。它们结合起来是为了施放一个咒语。冰冻河水的咒语，也许是。或是让河水倒流的咒语，他们要冲到对岸来。”
“那怎么能阻止他们呢？”翁皮问，“走出要塞去？他们太远了，放箭是射不到的，用你的长弓也不行。”
“他们能绕过大桥、要塞和兵营，走一路，杀一路，为所欲为。”塔齐斯顿面色冷峻地说，“我们没有骑兵追得上他们，也无法阻止他们，所以只能尽量在河边拦下他们。”
“可是他们有上万人，也许还不止。”萨姆反对道。他看到一排又一排骑马的牧民在北岸集结，数不胜数，还在不断往后延伸，直到看不清单独的马匹和战士，人马融合为一体。而且，他们所有人都井然有序。萨姆简直要相信这是一种幻觉了，虽然他知道并不是，“我们没法阻止他们！”
“我们只能尽力了。”塔齐斯顿说。他用自己的望远镜看了半分钟，然后转身朝站在身后的两名助手吼道：“告诉兵营的人，所有人马上出来，在河边占据防御位置，皇家卫队在中间，那是进攻将会针对的地方。我很快就会去那儿做具体部署。另一个信使去北岸要塞，让他们调拨三分之二的卫戍部队到南岸来，加入我们在岸边的队伍。这个堡垒也要调走三分之二的兵力；告诉金德雷德上尉把人手调拨出来，而且要马上行动。”
“我们要打破这个咒语！”萨姆说道，这时候，从塔齐斯顿处领受了命令的士兵们正匆匆跑下台阶。
“好几百个肆行魔法生物被链条串在一起，这是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准备才能做到的。”萨布莉尔冷冷地说，“几个小时之内根本无法消解，甚至几天也不行。”
她拿起萨姆的望远镜，观察着那些走进水中的动作笨拙的怪物，还有静静排队等待着的骑兵。
“至少魂行卒只能待在河床上。在骑马的军团中我看到了木怪或沙泳卒。”萨布莉尔说，“很明显，可能大部分马儿都害怕魂行卒这种生物。骑兵们明显在等待大冲锋，而魂行卒若是在队伍里，就可能扰乱他们的行动。不过，这意味着它们可能会被用来对付大桥。”
她把望远镜交还给萨姆，飞快地抱了抱他，然后朝塔齐斯顿转过身去。
“我和你一起去河岸边参加战斗，亲爱的。”
“你留在这里。”塔齐斯顿对萨姆说。
“可是父亲——”
“我命令你在这儿发布指令。”塔齐斯顿喝道，“等着木怪之类的生物出现，尽量坚持住，莉芮尔有可能获得成功。如果克萝尔倒下，这帮人自己就会四分五裂。”
他拍了拍萨姆的肩膀，和萨布莉尔一同离开了。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塔齐斯顿朝各级军官发号施令，命令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
“在这儿坚持住？”翁皮问道，“我们也应该到河边去，那儿才是战场！”
“北岸要塞已经减少了兵力，这儿也只留了三分之一，你要是和我一起留下来，作战的机会可能会很多。”萨姆说。
“啊！”翁皮说，“那不一样。不过，你是希望我和你并肩战斗吗？我接受。”
“握住我的手。”尼克说，“想着咒契，缓慢呼吸，保持平静。顺便说一句，平常这种话都是你说给我听的。”
“没错。”莉芮尔浑身颤抖着说。她握住他的双手，低下头去。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她感到内心深处渐渐涌起了恐惧，与咒契的连接被切断了，几乎就像是自己不存在了一般，就像……她努力克制着这些感觉，努力将精神集中起来。
“在那儿。”尼克说，“我感觉到它了，很远，但是正在靠近。”
一个单独的咒印在莉芮尔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个小小的咒印，非常常见，本身微不足道，用来将其他咒印连缀在一起。但是莉芮尔非常开心地接纳了它，然后跟着另一个，然后又是一个，然后是咒印的涓涓细流，而且都是她认识的咒印。越来越多的咒印朝她涌来，最后那整条咒印的河流汹涌而至，她又能感受到咒印的海洋，那无穷无尽的，无法一一辨识的咒印，深入她的四肢百骸之中。
莉芮尔睁开眼睛，对尼克说了声“谢谢”，然后开始着手制作她的空气球。
仍旧比平时更加艰难，但幸运的是，这是一个她很熟悉，并且经常用到的咒语。所有咒印似乎很明白自己该落入哪个位置，所以将它们从无穷无尽的咒契之流中找到并牵引出来变得非常简单。当咒印完成后，莉芮尔举起胳膊，让其在他们周围铺展开，一个直径为十多步的闪亮光球便形成了，她和尼克处于正中间。
“你能伸手去碰它吗？”莉芮尔着急地问。
尼克照做了。他的手触碰之处，球体的咒印变得更加明亮了。
“我想你得维持住这个球。”莉芮尔说，“不然我们穿过那道没有空气的分界线，也就是咒契彻底消失的地方，球可能也会消失，你必须将它保持住。”
尼克朝第二面旗帜望过去，在那之后两三百步远处，是第三面旗帜。
“如果失败了，想要屏住呼吸走回这儿来是绝对做不到的。”他说。
“是的。”莉芮尔说，“就像如果我们不解决克萝尔，他们根本抵挡不了那么多部落的强大力量一样。”
“那好吧。”尼克轻轻说道，“我一定会保持住的。”他抬起另一只手，好让它同样也碰到球，并且还活动着手指，搅动着那些发光的咒印。
“我们来看看这样是否能奏效。”莉芮尔说。她往前走一步，球便随着她往前移动。尼克将双手举过头顶，脚步踉跄地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我看起来一定很滑稽。”他说，“不过从乐观的方面来想，如果有个术士在旁边，准会以为我在投降。”
“我想这儿应该不会有别人。”莉芮尔说，“只有我们两个而已，几里格内唯一的活物，只有我们，还有原初的克萝尔，她已经在一具石棺里躺了许多年，悬在生死之间，既不死也不活。”
他们经过了第二面旗帜。尼克深深吸了口气，但是莉芮尔并没有这样做。他们继续往前走，尼克吐出了这口气，希望莉芮尔没有留意自己的举动。不过她却注意到了。“管用了。”她说，“继续撑住。”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仿佛说话会消耗更多空气似的。他们一直走到第三面旗旁边。莉芮尔指着大约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地面上有一个小丘。
“在那下面。”她说，“我来挖，你要撑住这个球。我想应该埋得不是很深。”
“好的。”尼克表示赞同，用一只脚试探着地面，“我看上面堆的都是风吹来的浮土，至少我希望是这样。如果是压实的土，我们就需要一把铲子或铁锹了。”
“还需要更多的空气。”莉芮尔说，“我记得这个咒语只够维持一个人呼吸两个小时的。两个人的话，数量减半，只有一个小时。”
“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尼克问，“十分钟？我会……嗯……浅浅的呼吸。”
“比十分钟多一点儿，我想。”莉芮尔皱着眉头说。她站在土堆顶上，然后跪了下来。空气球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尼克也跪了下来。
“用不着拿盘子了。”莉芮尔满意地说。她用金手掌的侧面将松松的泥土扫开，下面露出一块加工过的石块。几分钟后，他们两人都已经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莉芮尔清理出一大块区域，足以证明那的确是一块石板，石棺的棺盖。
石头上雕刻着诡异而扭曲的符号。那不是咒印，尽管它们也在颤动着四处游移。尼克转开眼不去看它们。它们让他觉得恶心，但是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必须以极大的意志力阻止自己去触碰它们。
“腐坏的咒印。”莉芮尔简单地说，“肆行魔法。用来保护石棺，杀死敌人的咒印。但是太古老了，而且已经褪色，根本不管用了。不过幸好刨土时用的是金手掌。”
“我也这么想。”尼克说。
“棺盖不是很厚。”莉芮尔用金手掌摸着石棺。几个白色火花从她的手指下迸射出来，但仅此而已。过了一会儿，那上面的肆行魔法符号仍旧静止不动，看来所有的法力都已经消耗殆尽。“我想我能把它滑开了。小心些，跟着我。”
她弯下腰，使劲推着石头棺盖。一开始，它并没有移动，但接下来突然自己滑开，正好滑到石棺的另一侧。莉芮尔跟着它滑动，空气球也一样，努力撑着球的尼克差一点被莉芮尔绊倒，一头栽进棺材里。
这是个很浅的棺材。莉芮尔左手按住剑柄，朝里面看去。虽然用同侧手拔剑会很别扭，但至少这只手是能够活动自如的。
尼克也朝里面张望着。
“她已经死了。”他盯着石棺内那个干尸说。它比骷髅好不了几分，枯骨上只残留着星星点点深黄色的皮肤，身上还裹着下葬时穿着的袍子，不过已经烂成了布条，“你怎么能杀死这样一把骨头？”
“她的灵体还附在上面。”莉芮尔语气沉重地说，“或者说，她灵体的碎片。克萝尔没有转移到新皮囊中的一小部分。”
“那么，你要……你要怎么做？”尼克问。
“进入冥界，”莉芮尔说，“把灵体引入永死之门。”
“要花多长时间呢？”尼克忧虑地问，“只有……你知道的，空气……”
“不会很久的。”莉芮尔说，“我得赶快动手了。和之前一样，尽量不要碰我。”
她犹豫片刻，然后将右手握成拳头，就算她的金手指在冥界无法活动，手心留下的空间也足以容纳一只法铃。不过，她没有拿出铃铛，而是用左手拔出了拉弥纳，果然如同预期的一样别扭。
“我会想你的。”尼克说。他凑过去吻了吻莉芮尔。一个轻轻的、温柔的吻。他们的嘴唇都很干。“快些回来。”
“我会的。”莉芮尔说。
她踏进了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