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同室操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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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船比它的先驱难应付得多;金抛下两块巨石,至少杀死或重伤了五名水手,但却未能砸破船底。罗丹诺夫的船员用带铁钩的撑篙刺向他们,撑篙和兰花号的长矛开始了笨拙的拉锯战。铁钩挂住贾伯磊的一条腿,他痛极惨叫,举剑刺穿一名来袭者的脖子,以此作为报复。
葛伟兰站起身,向小船抛出一颗弹丸,得到的回应是一声惨叫。他伸手去拿弹丸,背上却犹如变魔术似的多出一枚箭头。他的身躯瘫软下去,趴在星舷栏杆上,弹丸滚落甲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妈的,”洛克大叫。“石块用完了?”
“全没了,”金说。
口衔匕首的女子杂耍艺人般跃过栏杆,还没落地,面门便吃到金的一盾牌,又栽回了大海中。
“天杀的,真想念我的恶姐妹,”金喊道。
四五名君主号船员同时抓住栏杆,贾伯磊疯狂挥舞长矛,两人松手落下,但与此同时,另外两人俯身滚上了甲板,他们均手持佩剑。贾伯磊倒地反刺,正中一人胃部,金抓过葛伟兰的投石器,勒住另外一人的喉咙,将其绞杀,这是卡莫尔人的惯用伎俩。另外一名水手探出半身,举起十字弓,从栏杆间瞄准金。洛克抬腿猛踢他的面门,投掷啤酒桶的传奇英雄又回来了。
水中哭喊声四起,说明有了新动静,洛克边防备着边探头张望。船旁浮现了一团凝胶状的物质,仿佛半透明的毯子,它微微脉动,内部放射光芒,连大白天也看得清楚。就在洛克的注视下,一名凫水而来的船员被那团物质拽住了,他大声嘶喊。没几秒钟,双腿附近的胶冻便化为血红色,那人开始痉挛。这东西从人的毛孔中吸血,架势如同人吸吮多汁的水果。
死亡灯笼,被水中的鲜血吸引来的。何等可怖的辞世方法,即便洛克原本也想杀死那些人,见状也不禁心生怜悯——说归说,水里的敌人就交给死亡灯笼和别的嗜血怪物吧。没有更多的君主号船员攀住兰花号船身了;小艇里剩下的几个人正在努力躲避身旁的危险。洛克丢下长矛,深呼吸几次,他太需要喘息了。没等半秒钟,一支箭插中他头顶两英尺处的栏杆,第二支箭擦身而过,第三支击中舵轮。
“掩护!”他边喊边在四下里寻找藏身之地。片刻之后,金揪住他,把他拽向右方,金举起葛伟兰的尸体,当做盾牌。贾伯磊缩到罗经柜背后,蒙钱斯和副手有样学样,拿思特雷瓦的尸体挡箭。至少有一支箭射中了账房先生的尸体,冲击力连洛克也感觉得到。
“这么利用死者,事后一定很不好过,”金大声说,“妈的,反正附近全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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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洛斯的左手忽然变出一把宽刃匕首,她用匕首佯攻,弯刀斩向泽米拉的双膝。泽米拉抛下佩剑,踏进科洛斯的护卫范围,拿胸口贴上对方的胸口。她捉住依德莲娜的双臂,用尽力气扯开、下拉。她终于获得了优势——颠扑不破的真理:卑劣的手段总能抵挡住漂亮的技巧。
泽米拉提起左膝,撞进依德莲娜的上腹。依德莲娜登时瘫软,泽米拉揪住她的头发,又给她下巴上一击。小个子女人的牙齿发出弹子球撞击时的砰然脆响。泽米拉拎起对方,丢向对方身后一名君主号船员的利刃。依德莲娜血肉模糊的脸上,讶色一闪而过,旋即随生命消逝。泽米拉毫无胜利的快感,有的只是心头大石落地的轻松。
她从甲板上捞起双剑,那名水手刚拔出刺穿依德莲娜的长剑,推开她的尸体,忽然间又对上了直插胸口的剑刃。战斗还在继续,她的动作越来越机械——罗丹诺夫的手下势如潮涌,她的佩剑起起落落,死亡的声音汇集起来,形成猩红色、不调和的交响乐。箭矢飞过,甲板上的鲜血让她的脚直打滑,两艘船在海上摇摆、旋转,整个世界都如同梦魇般动来动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几个世纪,她发觉艾兹丽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栏杆旁拽开。罗丹诺夫的人退回去整编;甲板上尽是死者和伤员;兰花号的幸存者勉强站立,时而撞上别人,又重重跌倒。
“德尔,”泽米拉上气不接下气,“受伤了?”
“没有。”艾兹丽浑身浴血,皮革护甲撕开了口子,发髻歪七扭八,除此之外,她看起来还挺好。
“飞行小队?”
“不知道,船长。”
“娜丝琳?乌特加?”
“娜丝琳死了。战斗开始后就没见过乌特加。”
“达拉卡夏,”一个声音盖过双方的呻吟和低语交谈。那是罗丹诺夫的声音。“达拉卡夏!停战!所有人,停战!达拉卡夏,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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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德莲娜死了,他妈的糟糕,这位大副陪了他五年,如今躺在血淋淋的甲板上。他用棍棒杀出一条血路,砸烂盾牌,劈开长矛,这才到达她的身旁。他一人对上六七名兰花号船员,而且丝毫不露败象——丹提埃尔被他干净利落地敲下船去。可是,战斗空间太过狭窄,船只的摇摆方向也难以预测,他附近的船员人数不够。泽米拉肯定不好受,但他也被限制在了这个接触点上。兰花号船尾很安静,说明小船没能成功。该死。他的船员至少倒下了一半。该放出他的第二个惊讶了。他叫停战斗就是发动的信号。齐备了——最后一局,最后一手,最后一次翻牌。
“泽米拉,别逼我毁掉你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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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把守卫船尾的任务交给贾伯磊、蒙钱斯、蒙钱斯的副手——还有死亡灯笼,也许。他和金匆匆忙忙向船艏奔跑,穿过忽然间没了箭矢横飞的甲板,经过躺倒一地的死者和伤员。特里甘尼大师单手拖着拉斯克,大踏步走过,假腿重重敲打甲板。乌特加站在船腰,正用钩子拉起主甲板货舱盖。他的脚边放了一个皮革背包;洛克认为他在替船长做事,没多看第二眼。
达拉卡夏和德尔马斯特洛站在船艏,二十多名活下来的兰花号船员与对面两倍数量的君主号船员对视。艾兹丽用力拥抱金,她像是用血水洗了个澡,但自己似乎毫发无伤。兰花号的船艏不见甲板,有的只是层层叠叠的死者和濒死伤员。鲜血如小河般淌下船身。
“不是我,”罗丹诺夫叫道。
“看这儿,”乌特加在船腰大喊。“达拉卡夏,看这儿!”
转过身,洛克看见乌特加手中拿了一个灰色球体,那东西直径约八英寸,表面油腻腻的很恶心。他把球体抱在左手,悬在打开的货舱口,右手攥紧了球体表面突起的什么东西。
“乌特加,”达拉卡夏说,“你他妈的觉得自己——”
“他妈的别乱动,明白吗?否则让你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诸神在上,”艾兹丽嘘声说,“难以置信。”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洛克说。
“坏消息,”她说。“坏到家的坏消息。船祸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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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术,黑炼金术,贵得吓死人。只有疯到癫狂的人才带它出海,原因和绝大多数远离火油的一样。更可怕。那玩意儿能烧到白热。绝不能碰它;连靠近也不行。搁在甲板上,它能一直烧进去,烧进最里头,引燃所有东西。妈的,说不定连水也能引燃。放进水里不会熄灭。”
“乌特加,”达拉卡夏说,“你他妈的,你个叛徒,你怎么——”
“叛徒?不,我是罗丹诺夫的人;现在是,加入兰花号之前就是。他要我来的,明白吗?要是我把您伺候舒服了,达拉卡夏,那只是在完成任务。”
“射杀他,”金说。
“他拿着的是扭发引信,”艾兹丽说。“动一动右手,或是我们杀了他,让那东西落下去,引信就会拔出来,点燃船祸球。鬼东西就是这么设计的,明白吗?站在正确的地点,他可以让上百个人当俘虏。”
“乌特加,”达拉卡夏说,“乌特加,我们占上风!”
“的确如此,否则我为什么站出来?”
“乌特加,求你了。船上都是伤员,我的孩子还在底下!”
“没错,我知道,所以你最好缴械投降,明白?后退,靠住星舷栏杆。桅杆上的弓箭手,下来。所有人,冷静——达拉卡夏,不得不说,对你我们有特别来劲儿的安排。”
“割了喉咙丢下船,”特里甘尼大叫,她手持十字弓出现在升降扶梯顶端。“乌特加,这个安排够不够来劲儿?”她一瘸一拐走到后甲板栏杆旁,把箭头架上十字弓。“船上都是伤员,你这狗娘养的,他们都是我的责任!”
“特里甘尼,停手!”达拉卡夏尖叫。
可是,医师已经扣下扳机,弩箭深深插入他的腰背部,他猛跳一下,浑身颤抖。灰色球体朝前滚动,飞出他的左手;他的右手一扯,拉出一截细细的白色短绳。乌特加跌倒在甲板上,那东西落下船舱,没了踪影。
“噢,天哪,”金说。
“不,不,不,”艾兹丽轻声说。
“孩子,”金不由自主地说,“我去救孩子——”
艾兹丽盯着货舱口,惊呆了。她回头看看金,再看看货舱。
“不止是孩子,”她说。“整艘船。”
“我去,”金说。
她抓住金,双臂紧紧搂了一下他,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艾兹丽在他耳边说,“诸神诅咒你,金·坦纳。你让我……好难下决心。”
接着,她给他胃部重重一击,比他想象中更重得多。他朝后跌倒,痛得扭成一团,这时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可她已经松开了手。他语无伦次地叫喊,愤怒,不甘,伸手想抓住她。她却已经奔过了甲板,直冲舱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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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诡诈看护人在上,诅咒这该死的所有事情,”他低声说,世界仿佛陷入了冷却的糖浆,一切都慢了下来——
后甲板栏杆旁的特里甘尼呆立当场;她显然不清楚自己的良好意图酿出了何等祸殃。
达拉卡夏跌跌撞撞前冲,双手依旧抓着佩剑,她动作不够快,没能拦住艾兹丽,也没能助她一臂之力。
金在爬行,他几乎无法动弹,但从每一块肌肉中挤出最后的力气,强迫自己跟上去,他伸着手,想抓住那个已经无影无踪的女人。
两艘船的水手,或倚着武器,或靠着旁人,注视事态发展,战斗在这个瞬间被遗忘了。
乌特加伸手去够背上的弩箭,肢体无力地摆动着。艾兹丽跃入舱口已有五秒钟。五秒钟,嘶喊声,新一轮嘶喊声,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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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体烧得白热,仿佛一颗缩微的太阳,色泽犹如融化的金和银。三十英尺之外,洛克就感觉到了它的热度,光线灼烧他的须发,炽热的金属气味涌入鼻中。她以最快速度奔跑;接近栏杆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到最后只是拼死的蹦跳。一路上,她浑身燃烧烈火,不停嘶吼叫喊,无人能挡住她的去路。
随着最后一次宛如抽搐的努力,她终于抵达了港舷栏杆旁,她用所剩无几的后背、双腿、胳膊同时发力,将船祸球抛过两艘船之间的空隙。那东西在空中继续变亮,好似一颗融化的金属彗星,罗丹诺夫的船员纷纷躲避,它落在了他们的甲板上。
绝不能碰它,她说过——妈的,显然不对。绝不能碰它,否则必然死亡。弩箭晚了一次眨眼的工夫射中艾兹丽的胃部,没能挡住她抛出船祸球的动作,没能起到任何实质作用。她倒在甲板上,浑身冒烟;当天最后一场混战由此打响。
“罗丹诺夫,”达拉卡夏痛叫,“罗丹诺夫!”
恐怖君主号的船腰火光大作,白热的球体来回滚动数次,终于炸裂开来。炽热的炼金药物如火雨般淋进舱口、引燃船帆、吞没水手,几秒钟内就让船从中裂开。
“君主号撑不住了,”罗丹诺夫高喊,“全体水手,攻占兰花号!”
“挡住!”达拉卡夏高叫,“挡住,击退登船者!港满舵!蒙子,港满舵!”
洛克的左脸觉得愈来愈热;君主号的厄运已经注定,兰花号若是不能及时挣脱君主号的侧支索、船艏斜桅和其他残肢的纠缠,烈火会把两艘船悉数收去当点心。金慢慢爬向艾兹丽的躯体。洛克听见身后传来新爆发的战斗声,本想回头杀进战团,但转念一想,此刻若是抛开金,只怕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或是值得原谅。
“诸神啊,”看见艾兹丽的身形,他不禁悄声说,“求你了,不要这样。喔,诸神啊。”
金呻吟着,啜泣着,伸出双手,想触摸她。洛克也不知该如何去触摸艾兹丽。她剩下的已经不多——皮肤、衣物、头发烧成可怖的一团。可是,她仍旧在微微动弹,还想站起身来。她依然想尽力呼吸。
“法罗拉,”特里甘尼大师蹒跚而至,“法罗拉,别,别碰——”
金锤击甲板,放开喉咙嘶喊。特里甘尼跪在艾兹丽的残骸旁,用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看见热泪在特里甘尼脸上奔流,洛克吃惊不已。
“法罗拉,”她说,“拿着。她已经死了。她需要你,看在诸神的份上。”
“不,”金啜泣道,“不,不,不——”
“法罗拉,该死的,看着她。我们已经救不了她。每一秒对她都是一个钟头,她需要你的刀子。”
金从特里甘尼手中抢过匕首,用长罩衫袖子擦擦眼睛,他抖个不停。金深深吸气,不顾空气中弥漫的烧焦气味,他把匕首伸向艾兹丽,短刃随他的啜泣而抖动,像是握在瘫痪病人的手中。特里甘尼帮他稳住双手,洛克阖上双眼。
然后,结束了。
“对不起,”特里甘尼说。“请原谅我,法罗拉,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乌特加拿的是什么。请原谅我。”
金一言不发。洛克睁开双眼,金正茫然起身,他已经止住了啜泣,匕首仍旧松松垮垮地拿在手里。他穿过甲板,无视周围依旧胶着的战局,走向乌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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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都有!”泽米拉高喊,连叫喊需要的力气也让她眼冒金星。“全体都有!下系帆索,下转帆索!向西到上风位置!灭火队去主货舱!伤员去后面交给特里甘尼!”希望特里甘尼还活着,希望……如此吧。哀悼留给以后,现在需要坚强。
罗丹诺夫没有加入攻打兰花号的战斗,泽米拉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罗丹诺夫正避开火焰,奔向舵轮。不知他是想拯救自己的船,还是摧毁泽米拉的船,总之都未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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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已经很微弱,两眼也开始呆滞。金跪在他身旁,怒视片刻,将匕首举过头顶,插进乌特加的脊背。乌特加在惊恐中猛然吸气,金一次次举刀,洛克在旁观看,直到乌特加彻底毙命,他的脊梁遍布伤口,洛克这才伸手抓住金的手腕。
“金——”
“没有用,”金用不敢相信的语调说。“诸神啊,没有用。”
“我知道,”洛克说。“我知道。”
“为什么不拦住她?”金扑向洛克,把他按倒在甲板上,一只手扼住洛克的喉咙。洛克险些窒息,他奋力反抗,可惜用处和他想象中一样有限。“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试过了,”洛克说。“她把你推向我。她知道我们会怎么做,金。她知道,请——”
金放开洛克,坐在甲板上,动作和他进攻时一样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摇摇头。“啊,诸神啊,原谅我,原谅我,洛克。”
“没什么,”洛克说。“金,我很、很抱歉——我绝对、绝对不希望发生这等事情。绝对不希望,听见我说的了吗?”
“听见了,”金静静地说。他把脸埋在双手中,再也不肯开口。
东南方向,恐怖君主号烧起的大火染红了海洋;火光已经爬上桅杆和船帆,烧焦的帆布如火山灰般浮在海浪中,烈火吞没了船壳,熏黑了的君主号开始沉入海中,翻腾的烟雾和蒸汽涌向天空。
“拉维勒,”达拉卡夏按住洛克的肩头,打断他的思绪,“能帮忙吗?我——”
“我没事,”洛克摇摇晃晃起身。“我来帮忙。只是……别和哲罗姆——”
“没问题,”她说。“拉维勒,我们需要——”
“泽米拉,够了。别叫我拉维勒,也别叫我科斯塔。当着船员,科斯塔没问题,但朋友都叫我洛克。”
“洛克,”她说。
“洛克·拉莫瑞。别,唉——唉,算了,你他妈的能告诉谁呢?”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拉紧身体,短暂拥抱片刻。“对不起,”他悄声说,“艾兹丽,娜丝琳,玛拉卡丝蒂,葛伟兰——”
“葛伟兰?”
“是的,他——罗丹诺夫的弓箭手,对不起。”
“诸神啊,”她说。“我抢到兰花号的时候,葛伟兰就在船上了。最后一名老船员。拉——洛克,蒙子掌舵,我们暂时安全了。我要——我要下去看看孩子。帮……帮我照看艾兹丽。不能让孩子看见她这个样子。”
“交给我了,”他说。“去吧,下去吧。甲板上的事情交给我。受伤的我会送到特里甘尼那儿。尸体统统收拾干净。”
“很好,”泽米拉静静地说。“甲板交给你了,拉莫瑞大副。我马上回来。”
甲板交给我了,洛克心想,他环顾四周战斗留下的废墟:帆缆随风飘荡,侧支索损毁严重,栏杆节节折断,箭矢到处都是。船腰和艏楼积满了尸体,幸存者如鬼魂般穿梭其中,许多人把长矛和长弓当做拐杖。
诸神啊。这就是船长的位置。看见惨痛的结果,还要假装毫不畏惧。
“金,”他蹲在大个子身旁。“金,别乱跑。呆在这儿,想多久就多久。我就在附近,得处理事情。好吗?”
金微微点头。
“好,”洛克再次扫视周围,这次寻找的是受伤最轻的人。“克诺!”他叫道,“大克诺!支起泵机,随便找个能用的来。拉根水喉进货舱,把主甲板底下好好泡一遍。不能留下任何闷烧的东西。奥斯卡尔!过来!去拿帆布和刀子。我们得照看这些……这些弟兄。”
这些死在甲板上的船员。先在这儿处理他们的尸体,洛克想。然后,我要去塔尔·维拉,替他们做些事情。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