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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不是你打了多少漂亮仗,德瓦,最后一场战斗的胜败才是关键。”她又扔了些雄鹿的内脏给猎狗吃,再往长袍上擦拭刀片,接着收进刀鞘。“那么阿尔甘特想找你干什么?”她问我,“勤王?”阿尔甘特的确是这么要求的,桑森也不例外,这正是他写信给我的原因。他的消息里命令我率领本部兵马前往南海岸,找到船只,漂洋过海,前去拯救莫德雷德于水火。我如实告诉格温薇儿,她向我投来嘲讽的目光。“然后你会告诉我,你对这个小混蛋效忠的誓言会迫使你服从命令?”

  “我并未向阿尔甘特立誓,”我说,“对桑森更是没有。”耗子神大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命令我,但我没有必要服从他,我自己也没有任何想要解救莫德雷德的想法。此外,我怀疑根本不可能在凛冽寒冬将军队运往阿莫里凯,即使我的长枪兵能够在波涛汹涌的航海中幸存,他们的数量也不足以与法兰克人一战。莫德雷德唯有寄希望于布罗塞利昂的老国王布蒂克——此人是亚瑟姐姐安娜的丈夫——但布蒂克或许乐见莫德雷德在曾经是贝诺克的土地上与法兰克人厮杀,自己却并不想向莫德雷德施以援手,以免引火烧身,招致克洛维斯的报复。我由此盘算,莫德雷德注定在劫难逃,哪怕不是死于重伤,也难免了克洛维斯的铁蹄屠刀。

  那年冬天,阿尔甘特不断遣使送信,要求我率兵前往海边,但我却留在瑟卢瑞亚按兵不动,对她置若罔闻。伊撒也收到了同样的要求,但他断然拒绝服从,塞格拉莫干脆把阿尔甘特的信件扔进了火焰。眼看着自己的权力随着丈夫生命的凋零而日益衰落,绝望感促使阿尔甘特愈发歇斯底里,只要有人愿意前往阿莫里凯,她甚至不惜一掷千金。许多士兵虽然拿了金币,但他们情愿向西航行到康沃尔,或者向北驶入格温特,也不愿意直接向南渡海迎战克洛维斯以逸待劳的浩荡雄军。阿尔甘特越是绝望,我们的希望就越大。莫德雷德陷入围困,身负重伤,迟早会传来预想的消息,到那时候,我们计划要举起亚瑟的旗帜,和格温德瑞一起骑马前往德莫尼亚,支持他成为王位候选人。塞格拉莫将从边境地区与我们汇合,届时德莫尼亚根本没有人能够与我们匹敌。

  但其他人也对德莫尼亚的王权跃跃欲试。早春时节,我听闻了圣徒图锥克去世的消息。亚瑟因为冬季最后一场感冒而喷嚏连连,浑身颤抖,他只能托付加拉哈特参加老国王在格温特首府的葬礼,那地方距离伊斯卡只有一小段水程,加拉哈特恳请我陪他一起去。我为图锥克哀悼,历经千锤百炼,他的确是我们的好战友,但我本人并不想参加他的葬礼,不愿忍受基督教仪式那看似无休无止的折腾,但亚瑟也和加拉哈特一起请求我。“我们住在此地完全仰赖莫里格的性子,”他提醒我,“我们应该向他表示尊重。如果可以的话,我自己也会去。”他停下来打了个喷嚏。“但格温薇儿担心我拖着病体,只怕有去无回。”

  于是加拉哈特和我代替亚瑟去参加葬礼,整个过程实在冗长无比。仪式是在一个大教堂里举行的,整个教堂大如谷仓,是莫里格为了纪念耶稣基督降临在这罪恶的世间五百周年而兴建的,即便听完了教堂里的祈祷和吟唱,我们也不得不忍受人们对图锥克重复不断的祈福。这里没有火葬堆,也没有唱歌的士兵,只有地上一个冰冷的大坑,摩肩接踵的牧师,以及图锥克终于入土埋葬以后,招待急不可耐而又不顾体面之人的城镇小酒馆。

  莫里格要求加拉哈特和我一起吃晚饭。加拉哈特的侄子佩雷杜和布瑞恩的主教也位列席间,主教名叫拉达恩,神态阴沉,整天都在负责最乏味的祈祷,开始用餐之前,他又长篇大论地念了一遍祷告,之后又细致入微地盘问着我的信仰,当我向他保证,我的内心属于密特拉时,他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这样直白的答案通常会激怒莫里格,不过他似乎注意力不太集中,没有留意到这次挑衅。我知道,他并不怎么把父亲过世当回事,因为他心里仍然对图锥克收回王权、发兵巴顿山一事耿耿于怀,但他还是摆出痛苦的样子,言不由衷地向我们赞美他父亲超凡入圣的远见卓识。我希望图锥克没有死于痛苦,莫里格则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在模仿天使不食人间烟火时活活饿死的。

  “到最后他几乎不成样子了,”拉达恩主教娓娓道来,“只剩皮包骨,真的,皮包骨头!但是教士纷纷评论他的皮肤像是镀了一层天赐之光,赞美上帝!”

  “如今圣徒回到了上帝的右手边,”莫里格插嘴道,“有一天,我会和他重逢。大人,尝尝牡蛎吧。”说完他推给我一道银盘,接着自顾自斟酒。他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珠暴突,留着薄薄的胡须,喜欢卖弄,又个性急躁。他对罗马人的礼仪了若指掌,这点和他父亲一个样。稀疏的头发上戴着一个青铜王冠,身穿长袍,躺在长椅上慵懒地用餐。那张长椅非常不舒服。他娶了一个面目悲伤却又壮如公牛的女子,此人是雷吉德的公主,从格温特嫁过来时还是一名异教徒,并为莫里格生下一对男双胞胎,随后一直忍受基督教鞭笞凌辱她顽固的灵魂。她出现在这光线昏暗的晚餐室里,瞪大眼睛盯着我们,什么也没有吃,然后像她悄然出现时一样,倏忽间又神秘消失了。

  “你有莫德雷德的消息吗?”在自己的妻子短暂访问过后,莫里格张口问我们。

  “并未听说什么新的消息,国王陛下,”加拉哈特说,“只知道他受困于克洛维斯,至于他是死是活,我们还不得而知。”

  “我有了消息,”快人一步的莫里格似乎很高兴,“一个商人昨天带来了布罗塞利昂的消息,他告诉我们莫德雷德快死了。他的伤口正在恶化。”国王边说边用象牙牙签剔牙。“这必定是上帝的审判,加拉哈特亲王,上帝的审判。”

  “赞美他的名字。”拉达恩主教不失时机地回应。主教蓄着很长的灰胡子,一直垂到长椅下边望不见了。他先把胡须当餐巾擦脸,接着又把手上的油脂往又长又脏的胡子上揩拭。

  “我们也听过这些谣言,国王陛下。”我说。

  莫里格耸了耸肩。“那商人似乎很有把握。”他说完将一只牡蛎往嘴里倒。“所以,哪怕莫德雷德现在没死,”他接着说,“他的死期也快了,而且没有子嗣!”

  “是的。”加拉哈特说。

  “波伊斯的皮德尔也没有孩子。”莫里格继续说道。

  “皮德尔还未婚娶,国王陛下。”我提醒。

  “可他想结婚吗?”莫里格质问我们。

  “有人为他和康沃尔的公主牵线来着,”我说,“一些爱尔兰的国王也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只是他母亲希望他能再等个一两年。”

  “他母亲代他治理朝政,不是吗?难怪他孱弱不堪,”莫里格以他高傲的口气说道,“他简直弱不禁风。我听说在波伊斯的西部山区,不法之徒十分猖獗?”

  “我也有所耳闻,国王陛下。”我说。自从昆格拉斯去世以来,濒临爱尔兰海的群山来了一群无家可归的乌合之众,亚瑟在波伊斯、格温内德和林恩附近的军事活动使得这一情况愈演愈烈。其中一些难民是丢尔纳赫血盾战士中的残兵败将,他们与波伊斯居心叵测的人联合了起来,假以时日恐怕将对皮德尔构成威胁,但到目前为止,他们不过是一群讨人厌的不法之徒。那伙人掠夺牛和粮食,抢走儿童充当奴隶,然后跑回山寨,逃避制裁。

  “那么亚瑟呢?”莫里格询问道,“为什么不见他来?”

  “他身子不太好,国王陛下,”加拉哈特说,“他本来希望能来这里的,唉,可是在冬天发烧感冒了。”

  “不严重吧?”莫里格询问的表达方式就好像他巴不得感冒能要了亚瑟的性命似的。“当然,我们都希望他没有大碍,”他急忙补充道,“可他已经老了,年轻人不屑的小病或许会对老人家构成莫大的麻烦。”

  “我可不觉得亚瑟老了。”我说。

  “他差不多都五十岁了吧!”莫里格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那还要等一两年以后呢。”我说。

  “那也是老了,”莫里格坚持说,“老了。”他又陷入沉默,我瞥了一眼宫殿大厅,四周灯火通明,由青铜油灯的灯芯照亮。除了五张长椅和矮桌之外,没有其他家具,唯一的装饰是挂在墙上的十字架,上面雕刻有基督。主教啃着一根猪肋骨,佩雷杜则静静地坐着,加拉哈特带着一丝淡淡的神情看着国王。莫里格又在剔牙,然后用象牙牙签指着我。“如果莫德雷德去世会怎样?”他迅速眨了眨眼睛——在他紧张的时候,他总会这样做。

  “那就必须找一名新的国王人选,国王陛下。”我随口一说,就好像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也知道,”他酸酸地说道,“但是谁有这个资格?”

  “德莫尼亚的领主将由表决决定。”我有意闪烁其词。

  “难不成要选择格温德瑞吗。”他抢白我的时候又眨了眨眼睛,“我是这么听说的,他们会选择格温德瑞!我说对了吗?”

  我什么都没说,加拉哈特终于按捺不住。“格温德瑞肯定有这个资格,国王陛下。”他字斟句酌地说道。

  “他没有这个资格,没有!没有!”莫里格大怒,“我必须提醒你们,他的父亲可是私生子出身!”

  “我也一样,国王陛下。”我插道。

  莫里格选择无视。“‘私生子不可入耶和华的会 [2] ’!”他振振有词,“圣经里白纸黑字写着。难道不是吗,主教大人?”

  “‘他的子孙,直到十代,也不可入耶和华的会’,国王陛下。”拉达恩吟诵完,在胸口画了道十字,“国王陛下,赞美归于他的智慧和引导。”

  “你看!”莫里格好像打赢了所有辩论。

  我微微一笑。“国王陛下,”我轻轻提醒他,“如果国王不能由私生子的后代继承,那天底下或许早就不存在什么国王了。”

  他面如死灰,瞪着眼睛盯着我不放,绞尽脑汁想知道我是不是在侮辱他的血统,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争吵。“格温德瑞还年轻,”他调整语气说道,“而且也不是国王的儿子。撒克逊人势力越来越强大,波伊斯统治败坏。不列颠缺乏领袖,德瓦大人,缺乏真正强大的国王!”

  “我们每天都在赞美上帝,因为您就是现成的模范,国王陛下。”拉达恩油腔滑调。

  我认为主教的奉承只不过是礼貌的反驳而已,朝臣免不了对国王说些华而不实的话,但莫里格却把它当作福音真理。“正是如此!”国王一下子来了劲,睁着眼睛死盯着我,仿佛等候我顺着主教的意思巴结他。

  “那么,”我问道,“您希望谁来坐德莫尼亚的王座,国王陛下?”

  他突然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此举表明他对这个问题心有不安。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莫里格自己想要窃夺王位。他曾经有意无意地在巴顿山大战之前觊觎过,并且一口咬定除非亚瑟放弃自己的权力,不然绝不会调派格温特一兵一卒协助亚瑟迎战撒克逊人。他的做法的确算计精明,目的是想削弱德莫尼亚的王权,以便有朝一日可能出现的王位空缺。现如今,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机会。不过话说回来,除非莫德雷德驾崩的确凿消息传回不列颠,否则莫里格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宣布自己具备候选人资格。

  他趁热打铁地说道:“我愿意支持任何能够表明自己是我主耶稣门徒的王位候选人。”他做了个十字架手势。“因为我甘愿为万能的上帝效劳,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赞美他!”主教匆匆迎合。

  “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德瓦大人,”莫里格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德莫尼亚的基督徒都在齐声呼唤一位信仰基督教的统治者出现。人民在呼唤!”

  “国王陛下,是谁告诉你他们在呼唤的?”我刻意挖苦他,就连可怜的佩雷杜也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面露惊慌。莫里格没有回答,我也没有期望他回答,所以我索性自问自答。“桑森主教?”从莫里格愤慨的表情中我知道自己说对了。

  “为什么你会认为桑森与此事相干?”莫里格红着脸质问道。

  “桑森是格温特人,难道不是吗,国王陛下?”我刚问完,莫里格的脸变得更红了,桑森之心路人皆知,他就是想把莫里格推到德莫尼亚的王座,并且桑森断定,莫里格出于回报,一定不惜重谢。“然而我可不认为德莫尼亚的基督徒需要您的保护,国王陛下,”我继续说道,“他们也不需要桑森。格温德瑞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和您一样信仰的教友。”

  “教友!亚瑟算哪门子的基督教友!”拉达恩主教忿忿不平,“瑟卢瑞亚依然有异教神龛存续,牲畜被献祭给异教旧神,女人在月光下裸舞,婴儿穿过火环,德鲁伊仍旧口念咒语!”主教口喷唾沫,一边清点种种罪孽。

  “如果没有基督的祝福,”莫里格身子向我倾斜过来,“就不可能有和平存在。”

  “国王陛下,现在有两个人想要同一个王国,”我干脆地说道,“而您又说不可能有和平存在。您究竟想让我如何回复自己的女婿?”

  莫里格再一次因为我的直截了当而坐立不安。他一边考虑答复,一边摆弄牡蛎壳,最后耸了耸肩。“你可以向格温德瑞保证,他将享有土地、荣耀、头衔还有我的保护。”他眼睛又迅速地眨巴了一下,“但我不许他成为德莫尼亚的王。”他话音刚落,自己的脸先涨红了。莫里格的确是个聪明人,可他心虚,必须铆足了劲才能坦率地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他害怕招致我的怒火,但我还是礼貌地给了他一个答复。“我会转告他的,国王陛下。”但事实上,我会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亚瑟,而不是格温德瑞。莫里格的话无非双重意思,其一是表露自己想要统治德莫尼亚的野心,其二是在警告亚瑟,格温特的大军将站出来反对格温德瑞的候选资格。

  拉达恩主教倾身向莫里格匆匆耳语几句。他说的是拉丁语,自信加拉哈特和我都听不懂,但这瞒不过加拉哈特,他听到了其中一半的话。“你打算让亚瑟一直留在瑟卢瑞亚吗?”他用不列颠语指责拉达恩。拉达恩顿时脸红了。除了布瑞恩的主教,拉达恩还是国王的首席顾问,有权有势。“我的国王,”他朝莫里格的方向颔首,“不允许亚瑟领兵借道格温特的疆土。”

  “这是真的吗,国王陛下?”加拉哈特礼貌地问道。

  “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莫里格夸口道,“维护和平的一个方法就是让士兵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

  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进而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火上浇油。如果莫里格咬定我们不能借道他的领土带兵回归故土,那么他就能成功地分裂支持格温德瑞的力量。也就是说,亚瑟将无法与塞格拉莫合兵一处,两人难以相互呼应,如果莫里格得逞,那么他离德莫尼亚的王座无疑又近了一大步。

  第二天,我们沿着河流向伊斯卡骑行。虽然柳树在薄雾中探出了嫩叶,但寒风与氤氲雾气依然提醒我们冬天未尽。加拉哈特轻蔑地说:“我料莫里格也不敢大动干戈。”

  “不好说,”我说,“关键要看回报是否足够吸引他。”事实上,莫里格的回报不可谓不巨大,如果他能够同时通知格温特和德莫尼亚,那么他将掌控全不列颠最富有的两个王国。“还要看,”我说,“有多少兵力反对他。”

  “你、伊撒、亚瑟,还有塞格拉莫的军队。”加拉哈特说道。

  “撑死了五百人?”我说,“更何况塞格拉莫山高路远,亚瑟必须越过格温特的领地才能抵达德莫尼亚。反观莫里格麾下多少人马?一千总有吧?”

  “他不敢贸然开战,”加拉哈特坚持道,“他对巨大回报垂涎欲滴是不假,但他对风险也有所顾忌。”他勒住马,看到一个渔夫在河中心捕鱼。渔夫撒网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但加拉哈特却能欣赏其中的灵巧技艺,而我暗自将眼前景象视作某种征兆,我告诉自己,如果这次投网打上来的是鲑鱼,那么莫德雷德就要死去。结果真的打捞上来一条不断挣扎的大鲑鱼,可我又反而觉得这预言毫无意义了,因为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下一次撒网能够捕获鱼,那么莫德雷德将在五朔节之前死去。然而这次捕捞一无所获,我不自觉摸了一下海威贝恩的剑柄。渔夫将一部分渔获出售给我们,我们将鲑鱼装入马鞍袋,继续骑行。我向密特拉祈祷方才自己愚不可及的征兆纯属误导,接着又祈祷加拉哈特所言非虚,祈祷莫里格真的不敢发兵。可那毕竟是德莫尼亚,富饶的德莫尼亚,即使是莫里格这样谨小慎微的鼠辈恐怕也会认为值得铤而走险。弱小的国王是这世间的一道诅咒,但鉴于我们已经向国王起誓,如果誓言不被遵守,那么法律就没有立锥之地;如果没有法律,势必陷入各行其是的混乱状态,因此我们必须遵守法律,而遵守法律又务必恪守誓言。如果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左右国王更替,那么只要遇到有碍自己意志的国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对国王的誓言弃如敝屣。正因如此,为了建立一套永恒而不能随意更替的法律体系,我们不能没有国王。这些都是真理,然而加拉哈特和我骑马穿过寒冷迷雾踏上返程的时候,我却想哭泣一场:我们心中众望所归的那个人并非国王;而永远都不该君临天下的人,却又无一例外纷纷窃国称王。

  我们在亚瑟的铁匠棚子里找到了他。这棚屋是他自己修建的,里面用罗马砖砌成了一个带烟囱的锻造炉,还买了一个铁砧和一套铁匠工具。虽然格温薇儿经常说,一个人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和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完全不是一码事,但亚瑟还是坦言自己有志成为一名铁匠。亚瑟可不是说说过嘴瘾,说干就干!他雇了一个名叫莫里迪格的铁匠,此人身材瘦削,沉默寡言,手艺精湛。铁匠的任务是向亚瑟传授技巧,但是莫里迪格知道亚瑟不是这块材料,教他的时候总是感到绝望,反倒是亚瑟自己乐在其中、热情不减。我们所有人都得到了亚瑟的锻造品:扭曲的铁烛台、畸形的烹饪锅(连握把都是错位的),还有一遇明火便会弯折的火钳。不过铁匠铺的存在让他成天乐呵呵的,他在嘶嘶作响的锻造炉旁一呆就是好几个钟头,心里总是确信熟能生巧,坚信总有一天自己也能练就莫里迪格那样浑然天成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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