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从天而降
英军在德属东非的总部接到报告说,德军已在西海岸集结,正穿越沙漠来增援其殖民部队,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谣言。事实上,增援部队朝西进军才不过十到十二天。这事听起来很反常,但是反常的事常常发生在战时。不过,不管怎样,没有哪个将军会听任有关敌军的谣言四处散播而不去调查落实。因此皇家空军部队的哈罗德·史密斯中尉被指派驾机侦查。
史密斯朝西低空飞行,四处搜寻德军活动的踪迹。一望无际的丛林和茂密的树叶让德军的行迹难以察觉。史密斯一路经过高山、草场、沙漠,却没有看到德军的踪影。
史密斯希望能发现一些德军行军的痕迹,比如说丢弃的卡车,破损的拖车,或者废弃的营地。他一直不停地朝西飞行,当他飞过一片平原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刻了,他决定掉头回营地。要想在天黑前飞越这段距离,必须以最高速度飞行。不过,他的燃料充足,飞机性能也很可靠,所以他坚信天黑前飞回去毫无问题。然而,就在这时,飞机引擎出故障了。
他别无选择,只好紧急迫降。他的东边是一片森林,降落到森林只会让他受伤甚至是丧命。所幸刚才经过的平原上有草地和河流,所以他把飞机迫降到河边的草场,然后开始修理引擎。
他边修理边哼小曲,这是一首去年在伦敦歌厅非常流行的曲子。他这么轻松自如,简直会让人误以为他不是在非洲腹地未开发的荒野独自工作,而是在英军飞行基地和一大群同事一起工作。他的外表让人觉得他勇猛无比,其实他是那种典型的对环境满不在乎的人。
史密斯头发金黄,眼睛碧蓝,身材颀长,脸色红润,还带着点孩子气,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奢华、慵懒、轻松的环境中长大的,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难。
年轻的史密斯对他这会儿所处的环境和他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毫不在意,事实上,也的确是前景难卜。这个地方有数不清的敌人,对此他毫不知情。他弯着腰认真地修理引擎,连头都没抬一下,没想着去观察一下他周边的环境。他东边的森林里,以及更远的丛林里可能藏着一大堆嗜血的野兽,但他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
即使他抬眼看四周,他也可能完全没去想森林里到底藏着多少可怕的野兽。这世上有一种东西,美其名曰第六感(也可能是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名称),指的是那种能感知不可见的危险的直觉。有这种第六感的人在潜伏的敌人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就能感知到危险的存在,但是史密斯没有,就算有二十双猛兽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他也依然怡然自得,完全不知危险临近。他平静地哼着曲子,过了一会儿,引擎修好了,他试了几分钟,就关掉引擎,下到地面,打算舒展一下身体,吸根烟,然后继续返程飞行。这时候,他第一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被这原始的优美景色打动了。这片草场让他想起了英国的公园,他完全不觉得景色如此宜人的地方会有野兽和野蛮人出现。
离他飞机不远的地方有一簇非常漂亮的花丛,史密斯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些花。他吐着烟圈朝花丛走去,想看得更仔细些。就在此时,食人部落沃马波的酋长努马波和他的手下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朝史密斯直扑过来。
随着一阵从他身后传来的野蛮的叫喊声,史密斯第一次意识到他遇到危险了。他转过身来,看到一群裸体的黑人武士正迅速朝他扑过来。他们边走边做祷告,当他们走近时,速度明显变慢了。史密斯飞快扫了一眼,从野人来的方向和他们离自己的距离来看,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逃回到飞机里去了。而且他也判断得出,他们来者不善,一定会有一场恶战。他发现他们都配着长矛和弓箭,他确信,虽然自己有枪,但一个回合下来他们就可以制服自己。他不知道黑人的战术是在抵抗面前会后退,这是非洲黑人的本性,但是在几次攻守进退之后,他们会生气、发狂、尖叫、手舞足蹈,最后坚定不移地干掉敌人。
努马波在人群中最醒目,因为他体型魁梧,看上去最好斗。史密斯决定把他作为射击目标,朝他开出了第一枪。不幸的是这一枪没有命中目标,子弹从努马波身边擦身而过,击中了他后面的人的胸部,这人尖叫着倒下去,其他人吓得四散而逃。但是令史密斯懊恼的是他们是朝飞机的方向而不是森林的方向逃走的,这样他还是不能逃回飞机里面去。
现在他们停下来再次跟他面面相觑。他们在大声说着什么,不时还打着手势。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跳起来,舞着长矛,大声喊叫,其他的人也跟着他的样子又跳又叫,凶猛无比,这可以激发他们的斗志,发起下一次进攻。
第二次进攻以后,黑人离史密斯更近了。虽然他用手枪干掉了一个黑人,但是他自己也被长矛刺中了两三次。现在他只剩五颗子弹了,却还要对付十八个黑人。因此,除非能吓走他们,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黑人的每一次进攻都付出了折损一人的代价,因此,他们等了很久才发起第三次进攻,而且这次进攻比前两次组织得更巧妙,他们把队伍分成三组,从不同方向向他同时扑过来。这一次,尽管史密斯打光了所有子弹,最后他们还是逼近了他。他们好像知道史密斯弹药已尽,把他团团围住,想要生擒他。他们如果想要杀死他的话实在是太容易了,用长矛就可以把他刺成筛子。
他们围着他等了两三分钟。努马波一声令下,他们同时扑过去。史密斯拼死抵抗,但是实在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制服了。他们把他拖起来,双手反绑着,粗暴地推着他往丛林里走。
史密斯被推搡着在窄窄的路上艰难地走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留他一条活路。他知道自己已经深入非洲腹地了,这些土著部落的人根本不知道世界大战已经来临,他的军人身份对他们毫无用处。他唯一能想到的是,他有可能落到了一个喜怒无常的部落首领的手里,他的命运悬而未决。
走了大约半小时,史密斯看到河岸边有个小村庄,村里有盖着茅草顶的土著小屋,以及粗糙却坚固的栅栏。他被带进村庄,马上就有一群妇女儿童和武士围住了他。这群人兴奋异常,看上去恨不得马上把他干掉。女人比男人更凶狠,不停地踢打他,抓伤他。最后,努马波不得不出面制止,免得他被弄死。史密斯不知道酋长到底想怎么处置他。
武士把人群驱散开来,带着史密斯朝一个小屋走去。这时史密斯看到从村子的另一头走过来一群黑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德军制服,不禁大吃一惊。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终于看到传言中从西海岸过来的德军援军了,这正是他苦苦搜寻的目标。
史密斯此刻无比后悔,他知道,他要从这里逃走并且回到飞机上去,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
这群黑人中有一个大块头的家伙,穿着中士的制服——那是乌桑格,当他看到史密斯的时候,不禁狂喜地大叫起来。他的同伴也跟着大叫,把史密斯推来搡去地戏弄他。
“你们从哪抓来这个英国人的?”乌桑格问努马波,“他还有其他同伙吗?”
“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努马波回答道,“他坐着一个看上去像鸟的东西,刚开始把我们吓得要死。不过我们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那东西好像不是活的。等他从那个东西里出来,我们就开始围攻他,虽然我们死了好几个弟兄,但最后还是把他逮住了。要知道,我们沃马波人是最勇敢、最了不起的。
乌桑格的眼睛瞪得老大,他问:“他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是的,”努马波回答道,“他是坐着一个像鸟一样的东西从天上飞下来的。那东西还在那,就是河流第二个拐弯处的那四棵树附近。我们把它丢在那了,因为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敢碰它。如果它没有飞走的话,应该还在那儿。”
乌桑格说:“没有这个人,那东西飞不了。那东西十分可恶,它从我们的营地飞过,朝我们投炸弹,把我们吓得要死。你们抓住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要不然他今晚就会驾着那只大鸟飞过你的村庄,杀死你的人。这些英国人是最邪恶的白人。”
“他再也飞不起来了,”努马波说,“凡人是不可能飞到空中去的。只有恶魔才做得到,我努马波会见证这个白种人再也飞不起来。”说着,他把史密斯推到村庄中间的一座小房子里,把后者交给两个高大健壮的武士看守。
史密斯一直在冥思苦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开绑住他手腕的绳子。正想着,乌桑格进来了。
“他们打算把我怎么样?”史密斯问道,“我的祖国英国并没有跟他们作战。你会说他们的语言,请你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的敌人,我们是黑人的朋友,这样他们一定会放我走。”
乌桑格笑起来:“他们不知道什么英国人德国人,对他们来说,你是哪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白人,是他们的敌人。”
“那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史密斯问。
“过来,”乌桑格说着把史密斯拉到小屋的门口,“你看。”他边说边指着村子尽头的一处空地,那里看上去像是个集市。
史密斯看到一群黑人女子在外面忙忙碌碌,有些忙着给火刑柱周围摆放柴火,有些在准备给一堆煮饭的锅点火。这景象预示着什么实在是太明显了。
乌桑格死死盯着史密斯看,如果他想看到史密斯恐惧的表情的话,他肯定要失望了。史密斯只是朝他转过身来,耸了耸肩:“那么这是真的了,你们这帮家伙想要吃掉我?”
“不是我的人,”乌桑格回答道,“我们不吃人肉,但是沃马波部落是食人部落,要吃你的是他们,我们杀你纯粹是为了开心,懂吗?英国佬。”
史密斯继续站在小屋的门口,他好像是一个饶有兴趣的旁观者,看着他们准备在狂欢宴会上了结自己的生命。他不可能不害怕,但是,他把他的恐惧完美地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下面了。连残忍的乌桑格都被他的勇敢无畏打动了。他可以虐待甚至折磨史密斯,但是他没有。单单是斥骂白人,尤其是英国人,已经让他满足了,要知道,当时他们被英国空军打得可够惨的。
乌桑格接着说:“以后你的大鸟再也不会从天上飞过,把我们的人炸死了——我乌桑格可以保证。”说完他就走出去了,他的部下正聚在火刑柱周围和妇女们调笑。
过了一会儿,史密斯看到他们走出村口。于是他又一次开始谋划逃跑之计。
沃马波部落往北几英里的地方有一处高地,就在河边,这儿已经不是丛林地带了,只有几亩树木稀疏的草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正在忙着给茅草屋周围安装防御野兽的栅栏。看样子,茅草屋也是刚刚才建好的。
他们很少说话,只是间或讨论或询问一下对方。
男人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布,几乎是全裸的。他光洁的皮肤因为阳光和风霜而呈古铜色。他举止优雅自如,体力充沛,当他搬运重物的时候,他看上去十分轻松,毫不费力。
当男人不看女孩时,女孩的眼光就会在他身上游移。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仿佛对她来说这男人是个难解之谜。事实上,她对他既敬畏又好奇。刚开始,她只有一种无法名状的、女性才能感受到的恐惧感觉,她觉得这可能是她当时糟糕的处境导致的。后来,接触多起来,她才发现这个英俊、庄严的巨人身上混杂着超人和野兽的特性。
在非洲腹地未开发的荒地和一个野人独处,这本身就已经够可怕了,再加上这个男人跟她有血仇,他恨她和所有其他德国人,而且过去她还攻击过他,他对她肯定怀恨在心。想到这些,女孩觉得他绝对不可能对她有一点点的怜悯和体恤。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几个月之前,那时他闯进德军在东非部队的总部,带走了倒霉的施耐德少校。没有人知道施耐德少校后来怎么样了。她第二次见到他是他把自己从狮口里救下来,并且告诉她,他知道她的间谍身份,要把她交给英军处置。后来她用枪托把他打晕,逃跑了,他又追到威廉斯塔杀掉了施耐德上尉,却没有伤害她。也许他对自己并没有怀恨在心。
不,她没法揣测他的想法。他恨她,可同时他又一再保护了她。当她被乌桑格抓到土著村落以后,她伺机逃了出来,却又落到巨猿手里,差点被撕得粉碎,是他把自己救了下来。可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这个野人把自己从丛林野兽手里救下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努力不去想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可是各种念头还是不由分说地占据了她的大脑。但是这个男人的行为举止却让她不得不承认她的担心没什么道理。她对他的判断也许是基于其他男人教给她的标准。她把他当成野人看待,因此她也不指望他身上有文明人的骑士精神。
柯切尔性格开朗热情,爱交朋友。此时她没有沉溺于病态的推测而自怨自艾。她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有人陪伴,她觉得人和低等动物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与人之间有思想的交流。与此相反,泰山习惯了独处,他长期在丛林里与口头表达能力极为有限的动物相处,过的是半独居的生活,已经习惯了自娱自乐。
泰山的思维很活跃,但是因为他的丛林同伴们不能理解也不能跟上他的思路,长期以来,他已经学会了自己跟自己交流,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其他人,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喜欢柯切尔,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绝不开口跟柯切尔说话。柯切尔则是典型的女性,她发现逼着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说话实在是很痛苦。现在,她对泰山的恐惧之情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好奇,她想知道他今后的打算是什么(这个跟她也有关系);她也想了解他的个人情况,比如他的祖先是谁,他为什么一个人生活在丛林里,他怎么会跟巨猿相处得那么融洽。
柯切尔不再那么害怕了,开始大着胆子问泰山问题,问他建完茅草屋和栅栏后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回到我出生的西海岸,”泰山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我的一辈子还长得很,在丛林生活没必要太匆忙。我们不像你们外面世界的人,总是拼命地不停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我在这里待够了就会往西走,但是首先我必须确保你有安全的地方睡觉,还得教会你怎么打猎捕食,这些都需要时间。”
“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吗?”柯切尔叫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惧,那是一种对可怕的未来的恐惧。“难道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恐怖的丛林里,成为野兽或者野人的猎物?这里离白人定居地有几百英里,从来没有文明人踏足过。”
泰山说:“为什么不行呢?又不是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的。再说,你们德国人对待女俘虏难道会比我更好吗?”
柯切尔哭喊着说:“会,他们肯定会。没有一个男人会把一个手无寸铁的女性留在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
泰山耸耸肩。他们之间的谈话毫无结果,而且他觉得对话特别令他不快,因为他们说的是德语。他痛恨德语,痛恨说德语的人。他希望柯切尔说英语,突然,他想到她在英军军营当间谍的时候应该说的是英语,所以,他问柯切尔会不会说英语。
“我当然会说英语,”她叫起来,“但是我不知道你也会说。”
泰山惊愕地看着她,没做任何评价。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怀疑一个英国人不会说英语。突然间他明白了,她可能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丛林野人,因为常去德国殖民区而碰巧学会了说德语而已。她就是在德国殖民区碰到自己的,所以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英国人,在英属东非有自己的庄园。她对自己知之甚少,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间谍行径以及德军情报系统了如指掌。于是泰山决定继续保持他丛林野人的形象,没有种族,没有祖国,痛恨所有白人,这正是柯切尔对泰山的印象。这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他为何无缘无故袭击施耐德少校和他的弟弟施耐德上尉。
于是他们又在沉默中继续工作。栅栏已经快完工了。柯切尔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协助泰山。泰山也忍不住不情不愿地表扬柯切尔的合作态度,她一直在不辞辛劳地采集荆棘枝来搭栅栏,以免游走的动物来侵袭。她的手上和胳膊上全是被荆棘划破留下的血印子。尽管她是泰山的敌人,泰山还是很后悔叫她做这么艰辛的工作,所以最后他叫她停手。
柯切尔说:“为什么不要我做?这事你做还是我做都是一样的痛苦。而且,你建这个栅栏纯粹是为了保护我,我没有理由不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你是女人,”泰山回答,“这不是女人该干的活。如果你实在是想干点活,就把我今天早上带来的葫芦拿到河边去灌满水。我走以后你应该需要这个东西。”
“你走以后——”她问道,“你要走了吗?”
泰山回答道:“栅栏造好以后我要出去打猎。明天早上我带你一起去,教你怎么打猎。”
柯切尔一句话不说,拿起葫芦就朝河边走去。她边灌水边想着她将来的悲惨命运。她知道,泰山已经给她判了死刑,一旦他离开,她就必死无疑,只是个时间问题。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死定了,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单枪匹马战胜丛林里这些可怕的野兽呢?
她满脑子都是她即将面对的凄惨生活,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她机械地将葫芦灌满水,慢慢朝小屋走回去。突然,她尖叫起来,吓得往后退,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她的路。
猿王莱特正在它的领地附近打猎,它看到一个女人去河边打水,于是就在女人往回走的时候挡住了她的去路。按人类的审美标准来看,莱特不算英俊潇洒。但是它部落里的雌猿和它自己都认为它相貌堂堂,它毛发浓密、肩膀宽厚、臂长过膝、眼神凶恶、鼻子宽大、牙齿尖利,这一切在它的部落里都被视为美男子的特征,深受雌猿的倾慕。
莱特坚信,这个属于泰山的、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女人也会像它部落的雌猿一样对它满怀爱慕。它认为自己的魅力要远远超过泰山这个无毛的白猿。
但是在柯切尔看来,莱特丑陋无比,看上去像人,可是比人类可怕得多,凶残得多。如果莱特知道柯切尔的想法,它一定会非常懊恼,当然喽,它肯定会把这个归咎于柯切尔没有辨别力。泰山听到柯切尔的叫声,抬头一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跃而起,跳过栅栏,迅速朝柯切尔跑过去。这时莱特已经逼近柯切尔了,嘴里“咕咕噜噜”的。它是想表达它的友好之情,可是在柯切尔听起来却是野兽愤怒的咆哮。泰山走近之后大声朝莱特叫喊。
“我不会伤害你的女人!”莱特也喊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泰山回答道,“但是她不知道。她听不懂我们的语言,以为你是来伤害她的。”
泰山走到柯切尔身边对她说:“它不会伤害你,你不用害怕。这只巨猿已经得到教训了。它知道泰山是丛林之王。它不敢伤害属于泰山的东西。”
柯切尔瞟了泰山一眼。泰山说的话对他自己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对她来说,这意味着她和栅栏一样都是属于他的物件,只不过栅栏是用来保护她的。
“可是我还是怕它。”柯切尔说。
“你不能表现出怕它。以后你周围会有很多巨猿,在猿群待着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当然它们中间可能会有巨猿欺负你,我走之前会教你一些保护自己的办法。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跟它们打成一片。丛林里很少有动物敢欺负成群结队的巨猿。如果你让它们知道你怕它们,它们就会占你的便宜,这样你就危险了。还有雌猿,它们嫉妒你,就更喜欢欺负你。所以,我要让它们知道你有保护自己的办法,有杀掉它们的办法。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给你演示一遍,这样它们就会尊敬你,畏惧你,不敢再欺负你。”
柯切尔说:“我会试着去做的,但是我觉得很难做到。它们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动物。”
泰山笑着说:“毫无疑问,它们也觉得你是最可怕的动物。”
这时又有一大群巨猿进入开垦地。来的有雄猿,年轻的雌猿,也有稍微年长的,雌猿们有的肩上背着幼崽,有的带着幼崽边走边打闹。它们上次都见过柯切尔,不过对她还是充满了好奇。有几只雌猿凑到她跟前,拉扯着她的衣服,用巨猿的语言对她评头论足。柯切尔竭尽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和退缩。泰山一直盯着她看,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泰山并没跟文明社会脱离太长时间,他能体会到柯切尔此时所受的折磨。但他一点也不同情她,因为她是残忍的敌人,任何折磨都是她活该忍受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很钦佩她表现出来的勇气。
泰山转头面对巨猿,“泰山要出去打猎了,他的女人要继续留在这儿,”他指着小屋说,“你们谁也不许伤害她。懂了没?”
巨猿都点头称是。“我们不会伤害她的。”莱特说。
“是的,你肯定不会。”泰山说,“如果你伤害了她的话,泰山会杀了你。”说着他转向柯切尔,“我要出发去打猎了,你最好就待在小屋里。巨猿保证它们不会伤害你。我把我的长矛留给你,这是你保护自己的最好的武器。不过我想在我出去的这一小段时间,你应该不会有危险。”
泰山陪着柯切尔走到茅屋门口,然后关上荆棘栅栏,转身朝森林走去。柯切尔默默注视着他穿过开垦地,她发现他的脚步是如此轻盈自如,动作是如此优雅得体,跟他匀称完美的身材相得益彰。她看到他走到森林边上,一下子跳到树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后,她回到小屋,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这似乎是女人们在这种情况下的惯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