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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格,你是否愿意与此女子……
——玺维证婚仪式
 
婚礼当天,天色微明,她躺在床上已经醒了好几个钟头,听着外头一阵又一阵雨声、屋檐滑落的水滴、沟渠中的稀里哗啦。阳光缓缓穿过云层、窗户、床帘……就是今天了,潮水高度正好,今天也正好是长春花节。可怜的伊格尔!
目前为止一切照计划进行,不可思议的是,她父亲忙着张罗自己婚礼的各种舞会、餐宴、游行、场地等等,居然直到近一个月前才回过神注意女儿是如何安排婚礼的,结果差点没中风——他明明说过不用省,但马琳达什么都省了。没有舞会晚宴游行,连午餐会都没有,还有濡岸宫本来就是摇摇欲坠的废墟一座,都快拆了,空间只容得下理当出席的一部分人。公主也把出席名单大肆更动,她不喜欢的人几乎都被删掉,包括五分之四的贵族、四分之三的外交使节,还有绝大多数王公大臣。可惜一手促成她牺牲小我的罗兰大人因为身份原因必须在场。马琳达还在名单上增添了不少她欣赏、国王却不接受的人,例如柯尼,还有肯朵芬家族全员——其实肯朵芬家因为与新郎有渊源的关系,根本不想与此事有所牵连。
如此一来在世界各国眼中,安伯斯不仅是将女儿卖给奴隶贩子,甚至连给她布置场像样的婚礼都舍不得,他发现的时候一定气疯了。但马琳达也没别的办法可以出这口气。她有什么理由要做大场面?有什么理由要庆祝?没过多久,国王就要与狄尔妲公主完婚,婚宴盛大且长达月余,公主这小小的怒火根本马上就要遭人遗忘。
不知从何处传来钟声,她数了数,发现要起床还是太早了些,因为潮汐的缘故她要到中午才会出航,然后被当成货物卖到海外。送货至少要三天才到得了贝马克,如果风向不对,三个星期也不无可能。
安伯斯最凄厉的一次吼叫,发生在他了解到原来马琳达连随从都不想带;公主已经将自己身边的人赶得只剩两个了,其他都是仆人。亚拉贝的行李已经打包好,等她帮公主换上礼服,就会前往马琳达先前安排好的地方,在一个脾气古怪的有钱寡妇身边继续工作。至于黛安今晨也会帮忙,可她已经和班迪特爵士订下终身,两个人交往很短暂,结婚让人大吃一惊;她的丈夫是不用浪费时间睡觉,不过会常常到床上去陪她。
邀请函发送之后,贝马克方面也同意这些安排,婚礼本身当然也不能再延,于是安伯斯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另觅人选陪公主出海,才不会让人家看笑话。堂堂玺维公主居然孤身出嫁。严格来说,没有哪家父母肯让女儿经历大风大浪,去一个蛮荒之地永不得返,不过国王还是弄到了两个人,一位是多芙,一位是卢比。到底安伯斯花了多少土地、官位、金钱等等说动她们,这不得而知,不过亚拉贝坚称这项花费极其惊人。卢比是个胆小鬼,受不了贪心父母的压迫,多芙则似乎有点傻,竟认为贝马克应该和苹郡差不了太多。马琳达心想,一旦有机会,还是可以把她们都甩掉的。
 
马琳达再醒来时有人兴冲冲地拉开了她的床帘。
“这早上真可怕!”黛安快活地说,“整晚都在下雨呢!路上都淹水啦!不过没有风,海面应该蛮平静的。我给你带了早餐来。”
马琳达甩甩头,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脸,“我不想吃,谢谢。我不想动,想继续睡……”
“你晚点再窝床上吧!”黛安说,“那才是有趣的部分啊,相信我。”
 
那夭马琳达也只安排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去跟小安伯斯相处最后一个钟头。小安安发烧了。咳得有点厉害,很难受。他还不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而马琳达也一直说不出口,她待了很久,直到黛安来叫她为止。
 
稍后由亚拉贝女士和一群侍女帮她换了衣服。马琳达透过镜子看着更衣过程,心想不知那个人口贩子第一次将他买来的货品扒光时会有什么反应。她的头发是最出色的部分,深棕色配上青铜光泽宛如橡木一般,还有她的皮肤也很光滑,不过贝马克那里的跳蚤虱子臭虫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她也有高耸的胸部,不像那些胖女人一样下垂;男人都对胸部有兴趣,黛安是这么说的,不过她当然希望事实也是如此。如果马琳达未来的夫婿希望多些孩子,那她的翘臀应该不会太差劲,大概生十来个不成问题吧!不过如果他希望多些个娇小的女孩在床上嬉闹,恐怕会叫她去田里做工了。话说这瑞格王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的年轻肉体值得他结束战争?还是说他打算霸占自己之后,大笑三声继续打下去?
她挑了一件朴素的蓝色毛织礼服,适合在没遮蔽的船上航行,而且前面有开衩,露出的金色衬裙与她的瞳孔颜色很搭配。她会再加一件貂皮大衣,那是父王给的,不过不知是他以前哪个太太留下的东西。然后她会戴上一顶三角风帽,附有垂片,可以在天气恶劣时保护她的脸。马琳达不想配戴珠宝,反正玺维最华丽的珠宝也都落到贝马克手里了才对。
“把他的衣服都给扒光了。”亚拉贝开口。
“什么?”
“那个女伯爵啊!她真的就当场把他衣服都给脱了下来。”闲话女侍仍在一边帮马琳达绑头发,一边说些八卦消息。
“武士黎菲。可是范丽缇夫人又出现……”
黎菲将代表瑞格进行婚礼仪式,他前一天就到了,这也是马琳达第一次见到贝马克人——除了绞刑台上腐烂的那些之外。现在龙船和两艘护航舰都在等她,停泊在距离宫殿不到一里外的河口湾。会与黎菲先见面是因为对方要向安伯斯呈上代表证件,而马琳达必须在高台上站在父亲身边念诵一段事先拟好的稿子。她当然故意讲得平平淡淡的,好让人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阁下有如春天飞燕般令人欣喜,您的出现代表我的孤单冬季即将结束。见过了您的风采,我不禁更加期待他本人。”
就算黎菲的出现不算是令人欣喜的景象,以玺维人的观点来说也很不寻常。他右眼以一只银眼罩盖住,上面的东西马琳达一开始还以为是绿色镜片,等上下打量他整个人之后,她才发觉那是一颗绿宝石。黎菲已经不年轻了,强壮的手臂、饱经风霜的脸孔上都有不少白色伤疤,尽管他头发开始稀疏,也渐渐发黄发白。但还是绑了个马尾垂在背后。他身上衣服怪异却相当豪华——一件短袖及膝的海绿色外衫,上头以银线和宝石构成许多精细海蛇刺绣,腿上套着华丽网状吊袜和高筒靴。他跟个仆人般没戴帽子也没披斗篷。但手指、皮带、匕首上装饰了很多饰品,脖子上更以拇指指甲大小的珍珠串绕了三圈。
他的玺维话相当流利,可能是有法术辅助,“我们的君主也迫不及待想与美丽的公主殿下见面,只是他得到的报告让他无法敞开胸怀迎接您。您也看到了,我们贝马克人头上没长角,嘴里也没獠牙呢!”
比幽默是吗?“不过大家都知道你们吃小孩呢!不知道你们料理的时候有没有特殊手法?”
来宾都暗地倒抽了口气。
黎菲却是爽朗笑道:“没有,殿下,您平常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吃。”
安伯斯咯咯笑了,全场马上喧闹起来,第一回合算她输了。不过等场上一平息,她又立刻出招。
“听说瑞格王治理火地将近十二年,据我所知很少有君主能统治贵国如此之久。”运气好的话,她搞不好很快就变成寡妇可以回国。
武士耸了耸肩,“殿下,我想瑞格王还可以保住王位很久很久。”
“久到什么程度呢?”
“直到他的儿子出来继承。”
“我怎么没听说他有——”这时马琳达忽然会意过来,感觉自己满脸通红,而她父亲已经带着宫廷中人哈哈大笑起来。贝马克人居然也有幽默感,这颇令人讶异,甚至可说极为不快。
尽早派出柯尼去对付黎菲好了。
 
贝马克人身上就算没武器,也足以让御剑士全神戒备。他们在角落游走、潜伏在阴影中,总是绷紧眉头监视这些入侵国土的海盗;而就算黎菲没引起御剑士注意的时候,也引来众多女客目光。不过他很绝,似乎不以为意。当晚他在宴会上成了注目焦点,等马琳达离开后似乎变本加厉,据说好几位女士在床柱上留下指痕,货真价实的贝马克海盗大概会成为接下来一年的淫乱风尚……
“谁赢了?”卢比听着听着脸都吓红了。
“范丽缇,”亚拉贝说,“她抓着黎菲的头发上楼去呢!”虽然亚拉贝人不在现场,但她的消息通常都正确。
“希望他有那种价值。”马琳达冷冷地说。
“看样子是有。”黛安也加入了,“禁卫军那边的消息是,黎菲几个钟头后离开范丽缇的房间,又去了女伯爵那儿。”
亚拉贝的故事被比下去了,她嗤之以鼻:“他那把年纪?”
“他应该可以买得起最好的法术吧,不觉得吗?”
亚拉贝这才唔了一声,想了想说:“嗯,反正我可以去问问范丽缇那边到底结果如何。”
 
好像没过几秒钟,马琳达人已经站在一个拥挤的房间,一旁是父王,一旁是那个黎菲。他们都面对大法官罗兰。大法官开口问:“马琳达,你是否愿意与瑞格——此人为其代表——结为夫妻……尊重……服从……珍惜……”她开始在想贝马克人的结婚仪式上,不知会有怎样的誓言,还是一连串的威胁恫吓?她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回话。
“瑞格,你是否愿意……”
 
她盖了自己的印章,然后看着黎菲这么做。
 
她与黎菲并肩坐在马车中,一旁是面无表情的多芙,还有紧张、多疑的卓诺爵士。马车两旁有骑兵队随行,车窗外雨水潸潸流下。濡岸宫的花园有片宽广的草坪,除了放羊吃草,还会用在赛马、射箭这类军事或运动赛事上,与铅白色的天空相比,草皮显得相当翠绿。南方就是纶河河口,一旁有个俗丽的棚子在风雨中飘摇,再过去则看得见龙船桅杆,红帆在空中飘扬。就算是国王,此刻也没有新娘子重要,所以安伯斯就在那里等待,身后是一整排蓝色制服的禁卫军,往内陆方向有一排排雨伞,数百名按捺不住的宾客等候传令官发号施令,上前给予最后的祝福。地位更低的人被骑兵和士兵拦在后头当背景。司库那边预估这部分仪式要花上两个钟头,可是浪已经高了,船在中午就得走。
她该说些什么,不过如果询问黎菲玺维的接待是否完善,恐怕只会得到尴尬的响应。“请问阁下,您的船叫什么名字呢?”
贝马克人应该是红发绿眼,但黎菲却有淡蓝色的眼珠。“殿下,这不是我的船。船的名字是watemaadre,意思是海蛇,不过靠岸接我们的应该会是旁边的护送船。”
另外两艘船在雨势中仅依稀可见,“那这两艘船的名字呢?”
“wal和wracu,殿下。”
“意思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杀戮和复仇。”
“唔,我的确是要求真正的龙船,龙船不该有‘小鸭’或是‘蛋糕’这类名字。”
马车嘎吱作响,最后终于停住。一位传令官过来开了门,乐队马上吹响喇叭——马琳达不记得这在当初的计划中。来宾都鼓掌叫好,她该走下马车,去高台上对父王行礼,可是国王忽然不见踪影,小棚子下面又挤满一堆不想沾到雨水的年长贵族;大家看到她,勉强空出一条路,这雨让整场婚礼泡汤了。她自己来迟了,现在到处有人大喊,有人跑来跑去。马琳达转头看见武士黎菲,还有书记柯络门那对惹人厌的死鱼眼——这家伙怎么混进会场的?接着她看到胖柯尼脸上的冷笑,不过柯尼给她的结婚礼物是马琳达平生所见最大的钻石。在一片喧闹混乱之中,她听见了小安安的咳嗽声。
他不是发烧吗?怎会在外面受风吹雨打?马琳达顾不得什么礼仪,连忙挤过人群。“让让!别挡路!让我过去!”等她终于到了小安伯斯面前屈膝一看,只见这孩子紧抓着一旁看护妇的手指,小脸蛋冷得发青。把小安安抱起来后,马琳达朝他的女教师怒目而视。纳凡夫人这蠢材不知是少了根筋还是胆小如鼠,不肯质疑王命,却把小王子给带出门。马琳达又看看四周。“父王?陛下?”依旧找不到安伯斯的人影,平常他在群众里那么显眼,现在只有周围的喊叫声跟喇叭声愈来愈大。骑兵们持长矛慢步走过,地面哒哒震动。
“有什么状况,殿下?”罗兰大人冷硬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想必他一直跟在后面。
“他生病了!”马琳达叫道,“小安安得回去休息,找医生——”
“好的,请交给我处理。布拉梵爵士!”罗兰洪亮的声音,恐怕连橡树听到都要乖乖遵命。
“大人有何吩咐?”布拉梵在御剑士中不算顶聪明,所以才常常负责保护一个三岁稚子。
“将王子殿下送回宫中,找医者好好照顾。”
“再见了,小安安。”马琳达悄悄说完,便将他交到御剑士怀中。
“殿下,”黎菲从另一边出现,“是您父王召我们来此。”
“是这样啊?”她转过头一看,棚子里各阶层贵族簇拥着,还有许多大臣军官、大使领事等等,当然他们还带了夫人出席,每个人都想报上头衔、亲吻她手指,然后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来祝她一路顺风。多芙与卢比应该也在人群中与亲友告别。马琳达搭上黎菲的手臂,“那我们也该招呼一下大家了。”
他们两人走下草地,进入雨中,旁边男仆连忙跑来为他们撑伞,脚踩在草皮上吧唧作响,到了河边发现国王带了一大群瞪大眼睛的御剑士列队站在岸边,每一个人都怒气腾腾。安伯斯一旦出现这种表情,总是有人要遭殃。
“武士阁下,当初协议不是说好除了您本人之外,不可以有其他人上岸?”
黎菲独眼扫过岸边,“唔,陛下,这跟您对‘上岸’的定义有关,您说对吧?”
过去十年间,玺维国沿岸较大的房屋建筑几乎都被贝马克人袭击过,濡岸宫得以幸免也是因为海岸有很多泥泞浅滩,乌黑、黏腻、恶臭、难以通行,只有涨潮那段短暂时间有海水盖过。先前惠尼大人打算要盛大重建,但遭到马琳达拒绝。公主坚持要简朴的小船渠,也就是这一下阶梯就看得见的草地,还有一座简单的码头。绑在岸边的那艘船不知是杀戳号还是复仇号,龙头凶狠地紧盯宾客,船身看来就像是个大箱子上头装了根杆,两端稍微变细构成船头船尾,中间船身宽敞引人注目,造型有些可怕,却也很漂亮。船的两侧挂了圆形盾牌,绘有华丽图案。
安伯斯之所以震怒,是因为船上的水手跑了下来,在码头上排成两列像仪队队——问题是他们可是武装的贝马克海盗啊!天色这么阴沉,他们的钢盔和武器都还闪闪发亮。技术上来说也许海盗不算上岸了,可他们与玺维精英士兵相距如此之近,这气氛颇令人不快。大家都听说过三十年前的肯朵芬庄园事件,当时也是在婚礼上出了乱子。
圣灵保佑!马琳达也不免心跳加速静静等候,她站在禁卫军和父王身边,人还在安伯斯的势力范围里,算是很安全吧!但走下去之后,她就进入了海盗丈夫的野蛮领域内,其实她心里很想转身逃跑,可却又有个微弱的声音说:冒险开始了!武士黎菲也许不是典型的贝马克人,他也许只是装模作样,但至少他证明了贝马克人——至少一部分贝马克人——偶尔能活得有人样。换句话说,有很小很小的一点可能性,说不定俄雷德之子瑞格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是一个吃小孩、掳民女的杀人狂魔。
“我认为这就叫作上岸了!”安伯斯吼道,“叫他们滚出去!”
“遵命,陛下。殿下,您准备好了呢?”
马琳达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准备好了。再见,父王。”然后就挽着黎菲的手臂走下木头阶梯准备上码头。后头几百位来宾连与她道别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也达成玺维史上最严重的失礼纪录了。
“您懂得怎样阅兵吗?”
“我想我会。”她两腿发软、口干舌燥,不过她也只有嘴巴是干的了,其他地方都被雨给打湿,那些仆人没一个敢冒着靠近海盗的危险上前打伞。这梯子每一阶的距离很别扭,一步太短,两步太长,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多芙和卢比说公主已经走了?她从来没看过打赤膊的仪仗队。“他们不会冷吗?”马琳达自己牙齿都打战了。
黎菲咯咯笑了,“就算冷到耳朵掉下来,他们也不会承认。其实如果他们上岸是想捣乱,就不会把盾牌摆在船上,而且会穿更少才对。”
他们现在身上只有皮裤、靴子跟钢盔,还能更少?或许黎菲的意思是说,装饰品会少一点吧!她近距离一看,发觉每个海盗身上都穿金戴银,还有很多珍珠宝石,类似臂环、耳环、项链、靴子、腰带、佩带这些,点缀得珠光宝气。光这几名粗野水手身上的东西加一加,恐怕已经比身后满满宾客的衣装要更昂贵了。
到了码头上,武士松开手臂,马琳达抬起头从两列水手间走过,他们一列举剑,一列举斧头,年龄各异,个个直视前方,没有与马琳达目光接触。相比之下王家卫兵的纪律还不如他们,御剑士就更不用说。光线照在他们身上的珠宝、钢铁,还有沾满雨水的皮肤上,她没想过原来男人身上有这么多毛发。贝马克人的毛发当然是红色系——姜色、赭色、铜色——有的绑了辫子,有的长发披肩,大都有胡子,也大半在肩膀、手臂、胸部有些毛发。怎么看他们都是人类,就是普通人。有些大得有了白发,有些根本只是大男孩,没有长角,没有獠牙,没有奇形怪状,甚至连疹子或跳蚤的咬痕都看不到。
她穿过仪仗队到了码头底靠近船尾,船上还有一个人,这人的穿着倒是出乎意料地整齐。一袭干净上衣,没有珠宝装饰。他伸出手带着马琳达走下船梯到了舱内,感觉脚下船身晃动得很厉害。现在她真的离开祖国,再也回不去了。
她看了看船上,有很多桨,很多储藏箱,还有一捆捆的绳子和布料;比较令人意外的是,船里竟然有淡淡的蜂蜡与松脂气味。她回头一看,卢比跟多芙也下了阶梯,两人身边有一名御剑士随行,她们背后一堆客人引颈观望,还穿插着几个骑马的骑兵,大家都一脸惊慌,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龙船和货真价实的海盗。黎菲从一旁上了船,然后忽然就大声发号施令,马琳达被吓了一跳。
贝马克人马上蜂拥回船拿起盾牌,脚步几乎是同时踩在船板上。这艘不知是杀戮号还是复仇号的船摇晃了半天,然后一波海浪打来让她重心不稳,方才扶她上船的男子轻轻搀住她手臂,出言问候。
“很高兴见到你。”马琳达耸耸肩没多搭理他,“黎菲大人,您不需要等那两个女孩了,直接出发吧!请现在就出海。”
黎菲随即高声下令,绳子解开、船桨伸出,很快龙船离开码头,一阵海风迎面扑来……这时她忽然想到……
马琳达转头问道:“您刚刚说什么?”
那男子笑了笑说:“我刚刚说:‘你好,我就是俄雷德之子瑞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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