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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保守秘密来说,喝酒不是什么好事,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自从儿子、儿媳和未出生的孙女(艾莉萨,名字听起来像下雨)去世后,艾伯塔·克兰茨喝了很多的酒。他应该去买安海斯布什公司[1]的股票,他喝得就有这么多。他成天喝酒,因为他退休了,闲着没事做,还因为他非常忧郁。
从迪斯尼乐园回来后,艾伯塔的饮酒量减少了很多。他只在晚饭时喝一杯葡萄酒,或者边看棒球赛边喝一瓶啤酒,大多数时候如此。但他有时也会喝醉,刚开始一个月一次,后来几个月一次。他总是在家喝醉,而且从不搞出任何麻烦。第二天他走路会变得特别慢,不怎么吃东西,不过到下午也就恢复正常了。
一天晚上,看着洋基队痛打红袜队,艾伯塔的第二个六听装百威也喝到了一半,查克再次提起角楼——基本上只是想找个话题。红袜队已经落后九分,比赛不再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敢打赌你能看到韦斯特福德商场的另一头。”查克说。
爷爷想了一会儿。他按下电视遥控器上的静音按钮,福特皮卡促销月的广告顿时没了声音(爷爷说过福特是“每天都需要维修”[2]的缩写)。“你要是上去了,会看见很多你不想看见的东西,”他说,“孩子,所以门才是锁着的。”
查克从头到脚感觉到一小阵战栗,这种战栗并非完全不令人愉快。他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史酷比和朋友们驾驶着神秘机器追赶幽灵的画面。他想问爷爷是什么意思,但他身上成年人的一面(在身体上还没有显现出来,他毕竟只有十岁,但心智上的某些东西已经会偶尔探出头来)命令他闭嘴。闭嘴,继续听下去。
“查克,你知道这座屋子是什么风格吗?”
“维多利亚式的。”查克说。
“没错,而且不是仿冒的维多利亚式。它修建于1885年,后来翻修过十几次,但角楼从一开始就在那儿了。制鞋业腾飞之后,你阿婆和我买下这座屋子,价钱很便宜。我们从1971年就住进来了,这么多年我只上过五六次那个该死的角楼。”
“因为地板朽烂?”查克问,他希望自己的语气既恳切又天真。
“因为上面全是鬼魂。”爷爷说。查克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战栗,这次就没那么令人愉快了。不过爷爷有可能是在开玩笑,最近他经常会开玩笑。开玩笑对爷爷的意义,就像跳舞对奶奶的意义一样。他喝完手里的一罐啤酒,打了几个嗝,他的眼睛红通通的。“未来之灵[3]。查克,记得这个吗?”
查克记得。他们不过圣诞节,但每年都会在圣诞夜看《圣诞颂歌》[4],然而这不等于他知道爷爷在说什么。
“杰弗里家的小子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爷爷说。他望着电视,但查克觉得他并没有在看画面。“亨利·彼得森……要更久一些,那是四年——或者五年以后了。那时候我都快忘记我在上面看见什么了。”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天花板,“我发誓在那之后我再也不会上去了,真希望我再没上去过啊。因为萨拉——你阿婆——和面包。是等待,查克,等待才是最可怕的。你会知道的,等你——”
厨房门忽然打开,奶奶从街对面的斯坦利夫人家回来了。奶奶去送鸡汤,因为斯坦利夫人感觉很不舒服,总之奶奶是这么说的。尽管查克还不到十一岁,他也能猜到还有其他的原因。斯坦利夫人知道左邻右舍的所有八卦(“她那人啊,就爱嚼舌头。”爷爷说),而且特别乐于分享。奶奶会先请查克离开房间,再把那些消息全倾倒给爷爷,然而离开房间不等于就听不见了。
“爷爷,亨利·彼得森是谁?”查克问。
但爷爷听见了妻子回来的声音,他在椅子里坐起来,放下啤酒罐。“快看!”他叫道,假扮的清醒还算过得去(尽管骗不了奶奶),“红袜队在三垒上全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