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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局刚开始打,奶奶差遣爷爷去街区尽头的佐尼超市买牛奶,这样明早就能给查克冲麦片吃。“别动开车的念头,走一段路能让你清醒过来。”
爷爷没有反对。他很少会和奶奶争辩,就算偶尔尝试,通常也不会有好结果。他离开后,奶奶(或阿婆)坐在沙发上,搂住身边的查克,查克把脑袋舒舒服服地搁在她衣服的垫肩上。“他在跟你胡扯他的鬼魂对吧?住在角楼里的鬼魂?”
“呃,对。”撒谎毫无意义,奶奶一眼就能看穿。“是真的吗?你见过它们吗?”
奶奶嗤之以鼻。“你以为呢,小傻瓜?”后来查克才意识到,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不会太把阿公的话当回事。他人很好,但有时候会喝得有点多,接着就搬出他的那一套说辞。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查克确实知道。尼克松应该进监狱;同性恋正在接管美国文化,把它变成粉红色;美国小姐选美比赛(奶奶很喜欢看)就是一场人肉秀。但在今晚之前,他从没说过角楼里的鬼魂,至少没对查克说过。
“阿婆,杰弗里家的小子是谁?”
她叹了口气。“那是个非常悲伤的意外,渣渣(这是她对他的玩笑性称呼)。他住在隔壁街区,追着一个球跑到马路上,结果被醉驾司机撞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要是你爷爷说他在事故发生前就看到了那个孩子被车撞的画面,那他肯定是弄错了,也可能是开玩笑瞎编的。”奶奶能看出查克什么时候在撒谎,那天晚上,查克发现这个天赋反过来也成立。她不再看着查克,视线转向电视,像是对电视上的节目很感兴趣,但查克知道奶奶根本不喜欢棒球,连世界大赛[5]都不看。
“他只是喝多了。”奶奶说。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也许是真的,很可能是真的。但从那以后,查克开始害怕角楼,害怕它上锁的门。爬上一小段狭窄的楼梯(只有六个台阶)就是那道门,门口的一根黑色电线吊着一个灯泡,这就是角楼唯一的照明了。然而迷恋是恐惧的孪生兄弟,那天晚上之后,有时候祖父母都不在家,查克会问自己敢不敢爬上去。他会抚摸门上的挂锁,被它发出的咔咔声响吓得畏畏缩缩(那个声音说不定会惊扰被囚禁在房间里的鬼魂)。他总是飞快地逃下楼梯,边跑边扭头张望。你很容易想象这样的画面:挂锁突然弹开,掉在地上,门打开一条缝,很久没用过的铰链吱嘎作响。要是真的见到这一幕,他猜自己大概会被活活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