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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亲爱的,是我。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真的很抱歉。”
她没接这个茬。“先生,你怎么听都不像是过敏。你好像生病了。”“只是普通感冒,”他清了清喉咙,更确切地说,企图清喉咙,“比较严重而已。”
清喉咙引发了咳嗽。他捂住老式电话的听筒,但他猜露西还是听见了。狂风呼啸,雨点砸在窗户上,灯光闪烁。
“所以现在呢?你就躲在那儿了?”
“看来只能这样了,”他说,然后连忙又说,“不是因为要写书,现在不是了。要是我觉得路上安全,肯定已经往回走了,但风暴提前来了。电灯刚才闪了一下,我几乎可以肯定天黑前供电和电话都会中断。来,我停一下,听你说‘我劝过你了’。”
“我劝过你了,”她说,“好了,这事暂且不提,你病得厉害吗?”
“不算很厉害。”他说,这个谎言比他说卫星天线坏了的那次还要大。他认为他病得相当严重,然而假如他那么说了,谁也没法确定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打电话给普雷斯克艾尔警方请求警员吗?哪怕他病成现在这样,这么做似乎也有点反应过度,更不用说有多尴尬了。
“我不喜欢这样,德鲁。我不喜欢你待在山上,被切断联系。你确定你没法开车出来吗?”
“早些时候也许可以,但我吃了感冒药躺下打瞌睡,结果一觉睡过头了。现在我不敢冒险了,春天被山洪冲垮和堵塞的涵洞都还没清理好呢,这么一场暴雨会导致大段道路积水。萨博班也许能闯过去,但就算能行,我从木屋开出来也要走六英里,过了大90还要走九英里。”
电话对面一阵停顿,德鲁觉得他都能听见妻子在想什么:你这家伙,就非得充男子汉是吧?非要这么犯浑是吧?光是我劝过你了还远远不够。
狂风呼啸,电灯再次闪烁(还是明灭?)。电话里传来蝉鸣般的嗡嗡声,随后恢复正常。
“德鲁?你还在吗?”
“我在。”
“电话刚才发出了怪声。”
“我听见了。”
“你有吃的吗?”
“相当多。”但他没胃口。
她叹了口气。“那就窝着吧,晚上要是电话还通就打给我。”
“我会的。等天气转好,我就回家。”
“但要是风吹倒了树,你就别回来。除非有人决定进去,清理道路。”
“我自己就能清理,”德鲁说,“老爸的链锯在工具棚里,只要没被租客顺走的话。油箱里的汽油大概已经挥发完了,但我可以从萨博班里吸一点出来。”
“除非你病得更严重了。”
“不可能——”
“我会告诉孩子们你很好。”她不是在对他说,而是在自言自语,“没必要让他们跟着担心。”
“这是个好——”
“这他妈烂透了,德鲁,”她不喜欢被他打断话头,但打断他的时候就毫无愧疚感了,“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让自己陷入险境,我们也会被你拉下水。”
“对不起。”
“书写得还顺利吗?最好很顺利,否则我们就白担心了。”
“进展很不错。”他已经没那么确定了,但他还能怎么说?倒霉事卷土重来了,露西,而且这会儿我还生病了。她听了难道会放心吗?
“好吧,”她叹息道,“你是个傻瓜,但我爱你。”
“我也爱——”狂风呼啸,木屋里唯一的一盏灯忽然灭了,水乎乎的东西从窗缝里钻进房间。“露西,我的灯灭了。”他的声音很冷静,非常不错。
“去工具棚找一找,”她说,“应该有盏科尔曼提灯——”
又是一阵蝉鸣般的嗡嗡声,然后就只剩下了寂静,他把老式听筒放回底座上。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