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目睹试验
五十个强壮的女哑人一同向森林前进,准备去惩罚那些不听话的男人。她们带着沉重的棍棒和很多翎毛石子,不过这些武器都不及这群人燃烧的愤怒可怕。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于质疑她们的权威,也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对她们表达除了恐惧之外的其他情绪。但是现在,男人们不仅逃走了,居然还敢反抗她们、攻击她们,甚至杀死她们!这种情况实在太荒谬了,它的存在原本就有违常理,因此不会持续多久的——如果她们会说话,她们一定会这么说,并且还会说很多其他事情。男人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因为这些女人的情绪很糟糕。话说回来,对于那些被剥夺了语言能力的女性,她们还能做什么呢?于是她们带着熊熊怒火来到一大片空地上,叛逃的男人在那里生了火,他们正在烹煮羚羊肉。女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的男人被喂养得这么好,他们过去总是显得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因为在人猿泰山赋予第一个女人的儿子武器之前他们的伙食从来没有这么好。他们曾经在女人的追逐下逃跑,生活在持续的恐惧中,从来没有时间去寻找像样的食物。现在他们有了很多闲暇时间,还获得了内心的安宁,手里的武器能给他们带来之前一年里都吃不上的美味。曾经以毛毛虫和蛆为食,但他们现在很快过渡到了有羚羊肉作为稳定食物来源的富足生活。
但是,这些女人几乎没有注意到男人们的外表。她们发现了敌人,这就够了。当女人们慢慢走近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抬起头发现了她们,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忘记了新获得的独立和自由,于是立即跳起来躲藏到树林里。其余人发现了同伴急躁的原因之后,紧跟着他跑了。女人跑过空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对面的树丛中。她们知道男人们接下来会怎么做——一旦进入森林,他们就会躲在最近的树后面,回头看他们的追赶者是否跟了上来。正是这种愚蠢的习惯让那些不如他们敏捷的女性很容易就能抓住他们。
但是,这些男人并没有离开,其中一个人原本拼命奔跑,但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朝着迎面过来的女人。那是第一个女人的儿子,从泰山那里他不仅学会了如何使用新武器,对丛林之王的崇拜之情更是给了他勇气的来源。所以,当他胆小的同伴们躲在树后面的时候,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个人孤零零地面对五十个愤怒的女人。所有人都看到他把箭放到弦上,但只有女人们不明白这是为何——不过她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然后是弓箭发射的声音,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应声倒地,因为箭射中了她的心脏。即使这样,其他人并没有立即停下来,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们缓慢的脑回路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很快,第一个女人的儿子将第二支箭发射出去,另一个女人立刻倒下了,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看到这些,其余的人开始迟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是这个短暂的停顿给了树后面张望的男人们进攻的勇气。如果他们中的一个人能让五十个女人停下来,十一个男人又有什么不能完成的事情呢?他们拿着矛和箭冲了出去,这时女人们重新发起了攻势。翎毛石子飞得很快,但更快更准的是男人们射出的箭。领头的女人们勇敢地向前冲去,她们试图近距离地将厚重的棒槌砸过去,同时用强有力的双手抓住那些男人,但是她们试过才知道原来长矛比棍棒更可怕,那些没有受伤的人赶忙落荒而逃。
就在那时,第一个女人的儿子显露出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将帅风度,他一瞬间的行为决定了那一天,甚至从今往后每一天哑人的生活,都将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他没有满足于把对手击退,也没有为赢得的荣誉沾沾自喜,取而代之的是,他扭转了男女性别的优劣势——他上去追逐那些逃窜的女人,并示意他的同伴们跟着他。其余的男人看到女人纷纷躲避他们,面对这样的大逆转每个人都激动不已,迅速跳上前追赶她们。
他们以为第一个女人的儿子想杀死所有的敌人,因此当他们看到他拦住一个秀气的年轻女子,抓住她的头发,并且拿下她的武器时,他们感到很惊讶,停下来围着他,用手势语问他问题。
“你为什么拉着她?”
“为什么不杀了她?”
“你不怕她杀你吗?”
“我要留着她,”第一个女人的儿子回答,“我不喜欢做饭,她以后得为我做饭。如果她拒绝我,我就用这个扎死她。”他用手里的矛朝着那个女人的肋骨做出刺的动作。她害怕地退缩,吓得单膝跪地。
其余的男人立即看到了这个计划的价值所在,他们兴奋地上蹿下跳。“她们去哪儿了?”男人们互相询问,他们发现那些女人已经消失了。
其中一个人向她们逃跑的方向动身。“我去找!”他表示,“我要带一个自己的女人回来给我做饭!”其他人也跟着他飞快地跑开,留下第一个女人的儿子和那个他选择的女人。他转身面对她。“你会为我做饭吗?”他问道。
女人只是阴沉着脸发出咆哮声。第一个女人的儿子举起他的长矛,用沉重的矛杆击中了这个年轻女人的头,将她打倒在地。他站在旁边俯视她,咆哮着,对她怒目而视,进一步发出恐吓和威胁,而她则蜷缩在刚刚倒下的地方。他踢了她一脚。“站起来!”他命令道。
她慢慢地爬起来跪在那里,抱着他的双腿,用狗一样讨好和忠实的表情凝视他的脸。
“你会为我做饭的!”他再次坚持道。
“永远!”她用哑人族的手语回答。
泰山只在佐恩斯罗哈戈和埃尔科米哈戈会面隔壁的小房间待了一会儿,他很快就被单独召唤到他们面前。他走进房间时,他的主人示意他靠近他们二人坐着的桌子前。屋内没有其他人,就连士兵也被支走了。
“你确定他一点都不懂我们的语言吗?”国王问道。
“自从被捕后,他都没说过话,”佐恩斯罗哈戈回答说,“我们原以为他是泽塔拉克洛人,直到后来才发现他会用一种语言,并可以借此和一个特鲁哈纳达马库斯的奴隶交流。在他面前我们完全可以畅所欲言,全知的陛下。”
埃尔科米哈戈快速向他的同伴狐疑地瞥了一眼。在所有人中,他唯独希望佐恩斯罗哈戈能称他为“至尊的陛下”,至少这个称呼没有那么明确的含义。他的智慧程度也许能欺骗得了别人,甚至包括他自己,但他很清楚他骗不了佐恩斯罗哈戈。
“我们至今还没有充分讨论过这个试验的细节,”国王说,“我今天来实验室正是出于这个目的。现在我们就针对这个现成的主题彻底讨论这个问题,决定一下我们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是的,全知的陛下。”佐恩斯罗哈戈回答。
“叫我撒格斯托。”埃尔科米哈戈厉声说。
“是的,撒格斯托,”佐恩斯罗哈戈说,他遵循埃尔科米哈戈的吩咐,使用了小人国语言中意为“王室统治者”或“国王”的这个称谓,“我们来充分地讨论一下这件事吧,它对您治理这个国家极为重要。”事实上他知道埃尔科米哈戈想讨论这个问题仅仅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给出一个详细的说法,阐释他如何将巨人的身形缩小到了原来四分之一的大小。如果可能的话,国王会尽可能地向他索取情报,然后利用这些信息来强化自己的力量。最终,无论佐恩斯罗哈戈为这个伟大的科学奇迹付出了多少日日夜夜,无论这项试验的成果多么辉煌,他自己的全部功劳都会归国王所有。
“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伟大的国王陛下,”他说,“我请求您赐予我一个恩惠。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底气说出我的这个心愿,因为我知道我才疏学浅,不配得到您公正规则的嘉奖。”
“你想要什么恩惠?”埃尔科米哈戈冷冷地问道。他打心眼里害怕这个聪明绝顶的人,而他自己是个懦夫,因此对他来说害怕即嫉恨。如果他能杀死佐恩斯罗哈戈,他不会等到今天,而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这个伟大的奇术士几乎可以实现国王的所有科学创想,且不说他还做了很多重要的发明来保护国王的人身安全。
“我想成为王室议会的成员。”佐恩斯罗哈戈说。
国王有点坐立不安。在维尔托皮斯马库斯所有的贵族中,面前的这个人是他最不希望成为王室议员的,因为他选择议员的标准就是看谁的头脑最愚笨。
“没有空缺了。”他终于说道。
“对万人之王来说,您创造一个空缺应该很容易,”佐恩斯罗哈戈建议,“或者创造一个新的职位,比如首席长官助理之类的,这样一来,戈夫洛索缺席的时候就有人可以顶替他的位置。其他时候,我不需要参加议会的集会,而是会把时间花在完善我们的科学发明上。”
这不失为一个退路,埃尔科米哈戈抓住了它。他并不反对佐恩斯罗哈戈通过成为王室议员来摆脱沉重的所得税,税收的制定者们早就谨慎地不让这个负担落到自己头上,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想成为议员的唯一原因。不,只要能安排新议员不出席任何会议,那国王就对这项任命没有异议——如果佐恩斯罗哈戈在场的话,即使贵为君主,埃尔科米哈戈也会稍微顾忌将对方的伟大发明全部归功于自己。
“很好,”国王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接受任命。我需要你参加会议时,我会派人去叫你。”
佐恩斯罗哈戈鞠了一躬。“现在,”他说,“谈到我们的试验,我们希望它能提供一种方法放大士兵的体型,让他们去和敌人作战,等到他们归来时再将他们缩小到正常大小。”
“我讨厌谈及战争。”国王战栗着说。
“但当敌人攻上前的时候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这样才能取胜。”佐恩斯罗哈戈建议。
“我想是的,”国王同意道,“不过,一旦我们完善了这个方法,我们只需要一小部分战士就足够了,剩下的人可以去从事和平又有用的职业。好了,继续讨论吧。”
佐恩斯罗哈戈在心里默默笑了,他站起来,走到桌子尽头,停在泰山旁边。“在这里,”他说着,把一根手指放在泰山的头骨底部,“你要知道,这里有一个略微发红的灰色物质,很小,呈椭圆形,它里面含有一种可以影响身体组织和器官生长的液体。我很久以前就想过,如果我干扰这个腺体的正常运作,那么它所在的主体的生长也会发生改变。我在小老鼠身上做过试验,效果很显著,但我想要增加它的身形,这个却怎么都实现不了。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找到正确的办法,我觉得我离成功已不远矣。如您所知,用一块光滑的石头轻轻敲打人的脸部会产生愉悦的感觉;用同样的方法和同样的石头继续敲打脸颊,但是如果力度大大增加,这时产生的感觉却完全相反。同样,用石头在脸上慢慢地来回摩擦多次,之后重复相同的动作和相同的次数,但是增加速度,你会发现结果也是完全不同的。现在我离一切水落石出已经很近了,我的方法没有问题,只是暂且还不能正确地运用它。我可以缩小生物的体型,但我不能放大它们。另外,虽然我可以很轻松地办到这一点,但我还不能控制它们缩短的周期或持久性。某些情况下,被试验者在三十九个月之后将恢复正常大小;而在另外一些情况下,他们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就可以复原;还有几次,被试验者在七天之内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身高;但是另有几次,它们被缩小之后心跳还没跳一百下就突然恢复了原来的体型——在清醒状态下,后面这种情况还通常伴随着昏厥和无意识。”
“当然,”埃尔科米哈戈评论道,“现在让我们看看,我相信事情比你想象的要简单。你说要缩小受试者的体型,你需要用一块石头击中他头骨的底部,那么,要想扩大他的体型,最科学的做法自然就是在他的前额给他类似的一击。去拿块石头来,我们试试看就能证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
佐恩斯罗哈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劝国王放弃这个馊主意,他需要恰到好处,不能伤及他的自尊或者激起他的怨恨。好在,埃尔科米哈戈的朝臣都擅长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迅速动脑筋,于是佐恩斯罗哈戈很快就找到了摆脱困境的方法。
“陛下,您的睿智是所有子民的骄傲,”他说,“而您卓越的夸张手法也让臣子们望尘莫及。您用灵巧的比喻道出了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的确,通过颠倒我们把巨人缩小的步骤,我们应该能够放大它;不过,唉,我试过了,可惜失败了。但是,等等,让我们细细地把这个实验重复一遍,先用原来的办法操作,然后尝试扭转它,我们或许就能发现为什么我之前会失败了。”
他快步穿过房间,对面的墙边立着一排大柜子,他走到其中的一个柜子旁打开门,里面露出来一个笼子,笼子中装着一些啮齿动物。他选了其中一只回到桌子旁,在那里用木栓和绳子把啮齿动物固定在一个光滑的木板上,伸展开它的腿,放平它的身体,将其下颚牢牢地搁在一个和木板表面齐平的小金属板上。然后,他拿出一个小木箱和一个大金属圆盘,圆盘垂直安置在支架之间,可以通过一个曲轴快速旋转。在可以转动的圆盘的同轴线上,还固定着一个静止的圆盘,后者看上去是由七个部分组成的,不同的区域用的是不同的材料,且每个部分都有一个衬垫或者是刷子从中凸起,轻轻地抵在旋转的圆片上。
在静止的圆盘的反面,七个区域分别通过一根金属丝和木箱上表面伸出来的七根柱子相连接。在盒子上方的一根柱子上有一根金属丝,它的另一端有一个小而弯曲的金属板,附着在一个皮质项圈的内侧。佐恩斯罗哈戈把项圈套在动物的脖子上,使得金属板和头颅下面的皮肤接触,并尽可能使其靠近垂体腺。
接着,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木箱上,上面除了七个柱子之外还有一个圆形仪器,中间镶嵌着一个边缘刻有文字的表盘。从这个刻度盘的中心伸出七根管状的同心轴,每个上面有一个针头,颜色和形状很特别。在刻度盘的下方,七个小金属圆盘放置在木箱的上表面,这样当金属轴旋转的时候,它不系物的自由端就可以根据操作者的意愿移到七个金属盘中的任意一个上。
做好这些连接之后,佐恩斯罗哈戈把轴的自由端从一个金属盘移到另一个金属盘上,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刻度盘,上面的七根针随着他把轴从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而相应移动。
埃尔科米哈戈观察得很仔细,虽然他有些不明所以;这时泰山已经悄悄移到了桌子旁,观摩这个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实验。
佐恩斯罗哈戈继续操纵着旋转轴,指针从一组文字移动到另一组,直到最后他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要想把仪器调整到我们赖以生存的器官的频率,”他说,“这并不总是容易的。所有的物质,包括像思想这样无形的东西都是由同样的粒子构成的,其中的差别很细微,以至于我最精密的仪器都很难探测到它。这些粒子组成了所有事物的基本结构,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有形的还是无形的物质都适用于此,辐射的频率、数量和节奏决定了每种物质的性质。因此,圆盘上放置的这个垂体腺很重要,如果干扰了它的正常运转,器官所属的生物不仅会停止生长,实际上还会发生逆生长。因此我们降低辐射的频率,增加数量,调整它的节奏。我现在就开始做这个。”说着,他立刻在木箱的一个表面操纵了几个小按钮,抓住那个可以转动的圆盘的曲柄,迅速转动起来。
结果瞬间就产生了,而且令人难以置信。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国王和泰山亲眼看到啮齿动物迅速缩小,而比例却保持不变。泰山一直用心关注着这个奇术士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他俯身向前想要看清楚七个指针的位置,好在自己的记忆里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这时候,埃尔科米哈戈抬起头,发现了泰山正盯着这一切。
“我们现在不需要这个家伙了,”他对佐恩斯罗哈戈说,“打发他走吧。”
“好的,陛下。”佐恩斯罗哈戈回答,他随即召唤了一个士兵,命令他把泰山和科莫多弗洛伦萨尔转移到一个房间里关起来,等下一次需要的时候再传唤他们。